第8章 (8)
怡香于昊氣的,于昊這個神不清,走哪都要露露臉,好像不讓人知道他是內閣首輔于言壽的嫡長子,他就不舒服。
走到半道上,想了想那一臉懵懂,被自己甩在那的蘇怡香,心裏又軟得不行,掉轉馬頭,去了蘇家小院子。
蘇怡香回到屋子裏,蘭芝起了茶,蘇怡香端起來喝了兩口,貴子從外面找來兩把扇子,遞給蘇怡香,這兩把扇子,一把是絹紗白扇,上面畫着一朵粉荷,葉子蓋過荷花,只留半個荷出來,似有尤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景在裏面,一把是檀香扇,上面樓空,扇起來,帶着隐隐的香味,古樸又高雅,蘇怡香望着檀香扇,想起蘇興之給她的比這小一倍的檀香扇,品出些苦滋味來!
她這個老爹真是對她好的沒法說!想着蘇興之還在在牢受着蚊蟲叮咬,也不知道受過刑沒有,打小兒蘇興之順風順水,沒受過這等苦,都是她不好,出馊主意,讓他來北京鑽內務府的路子,這皇商的夢,就做成這樣,是她沒想到的,都是她想事情想得簡單,前世裏聽着爹娘和哥哥們說起外面的事都那麽容易,到了這一世,自己想做,就這麽難!
沒了心思也感覺沒那麽熱了,放了扇子在一邊,她讓貴子進了屋子,對着他說:“豬掌櫃回了家,咱們有了機會,那外室的家我問過布莊裏的賬房了,咱們現在就去,過了今夜,說不定會讓她卷了銀子跑路,這個時候去正好!堵她個正着,豬掌櫃對發妻不好,這東西八成就在這外室的手裏!”
貴子呢喃道:“可是咱們人手少,怕不成事!”
蘇怡香也想到了,但她想到了別處……。
麻生胡同裏裏第三個門裏,貴子帶着人走了進去。
打裏面走出兩個小丫環來,年紀都不算大,約莫十二三的樣子,模樣兒清秀,算不上多好看,蘇怡香慢慢走進去,看着這兩個丫環道:“給你們奶奶告知一聲,蘇家布莊的少東家來取他的東西了!”
那略微胖些的丫環立起了眼睛,看着蘇怡香,看着看着臉卻紅了起來,一道冷光射過來,胖丫環忙低了頭道:“我這就去!”
瘦的盯着蘇怡香的臉不轉眼,眼裏都是愛慕,蘇怡香手裏打着荷花扇,兩指夾一起,轉了個圈指着瘦丫環道:“豬掌櫃呢,這小院景致不錯,買這小院得不少銀子吧,豬掌櫃給你們家奶奶買的?”
瘦丫環回了神,點頭道:“是老爺給咱們奶奶買的!”她說話帶着警惕,說一半留一半,蘇怡香也趕着問她,像是随口問的,丫環松了口氣。
“你奶奶哪兒人哪?”
瘦丫環道:“就是北京城的人!”
“哦!北京城的,那是八大胡同裏出來的?”
蘇怡香一句接着一句,雲淡風輕的,聽在瘦丫環耳中卻是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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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答的間隙,從屋子裏走出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娘子來,一身粉色杭綢褙子,小臉兒團着兩團胭脂,六七分顏色,看着有股子浪種風~情。分明是裝扮過了才出來,這樣愛惜臉的人,蘇怡香心裏有了底。花紅兒,豬掌櫃寵在手心裏的寶。
花紅兒柳腰慢步走近了蘇怡香面前:“這位公子,你說你是少東家,可我們院裏沒你要的東西,咱們爺是你府上用得着的人,可別讓下人寒了心!”
蘇怡香收起扇子對她說道:“我記得我家老爺子給豬掌櫃一年的銀子是五十兩,外加四季衣裳各一套,吃的都從布莊裏另外算起,有十兩銀子,年底幹股一成分紅五十兩,這樣加起來豬掌櫃從蘇家得到是一百二十兩,他妻子那邊兒有一家人養活,沒個十幾兩一年不夠,你這兒能住得起這樣闊綽的四合院,用得起兩個小丫環,穿得起這北京城裏時興的杭綢褙子,怎麽着也得個一百兩,你給我說說,豬掌櫃的銀子打哪來的?”
小娘子漲紅了臉,看着蘇怡香不敢說話,老爺放在這裏的銀票子,她是每天都要看一遍,就記着那人的話,讓她自己多從豬掌櫃身上撈些銀子,算她以後養老的錢,她不知道這豬掌櫃怎麽個有銀子法,真和他一個炕上睡了,才知道,這蘇家布莊是個銀窩子,只要使勁掏,就能掏出不少的好東西來!
可沒想到還有一天要讓她再從自己手裏讓出去的事兒。
蘇怡香冷哼一聲道:“吃裏扒外的東西,也配是我蘇家布莊的人?貴子,讓人進去看看,把咱家的東西都拉回去,這院子今兒貼出轉買的貼子!”
忽拉拉從外面湧進一幫人,小娘子一看變了臉色指着蘇怡香道:“你敢,你敢,我要告訴我們家老爺,我要告訴我們家老爺,他可不是好惹的!”
蘇怡香緊追着問道:“你說的是哪一個老爺?”
小娘子忽然住了口,驚恐地看着蘇怡香。
蘇怡香仿佛沒看到般道:“豬掌櫃的身契可還在我手裏呢?”她不能在此點破小娘子的話,這話就得這麽止住了,這小娘子沒說更好,誰也裝做不明白,不明白好辦事,誰也說不出她的不是來!
門外圍了不少人,竊竊私語,不一會兒,七八個半大小子從屋子裏搜出不少的東西來,貴子手裏端着個八寶金鑲玉的盒子,打開了讓蘇怡香看,蘇怡香兩指夾起上面的一張銀票,五千兩的票據一晃從眼前過了,再看下一張,兩千兩,一千兩,五百兩,數額不等,但都是以蘇家布莊的名義存的貨真價實的東西。
小娘子的哭聲驚動了更多的人,哭天抹淚地樣子我見猶憐。
可有人聽得清,豬掌櫃的身契在這公子的手裏,豬掌櫃是家奴,這豬掌櫃的外室還能是什麽?
蘇怡香道:“豬掌櫃回家了,這院子我要收回,去找他吧,他會給你安排妥當的!”
小娘子兩手握得緊,指尖掐着掌心不知疼,咬着一口銀牙道:“你會後悔的!”
蘇怡香勾起嘴角,後悔?後悔就不做這事了,她轉身出了門,一身飄逸的立領焦布夏衫兒随風蕩起,宛然若仙人般從衆人眼前離去。
趙子辰騎着馬站在胡同另一邊,望着遠去的身影,這份狠辣這份冷靜配上她冷豔的一張臉,他的眉緊緊擰了起來,一個字獨,兩個字孤寂。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窒息!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蘭窩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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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鳳驕
再看那些跟在她身後拉着板車的半大小子,趙子辰眉眼兒展開,竟能找些乞丐兒來幫她,別出心裁地讓他有些安心。那乞丐兒最大的約莫十四五歲和她差不多,最小的也有十一二歲,如今讓她出了銀子換了一身新衣收拾打扮出來,竟個個像個人樣兒了,看不出之前都是乞丐出身。她這樣聰慧,卻遇到這樣大的事,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能做什麽,可是她解決事情的手段,讓他重新對她有了估量,人就是這樣,平日裏你看着就是個普通人,沒什麽特別,可是一遇到大事就讓你吃一驚!
趙子辰遠遠地跟在她的身後,暗自慶幸,要是他半道上不回來,那一個時辰裏,還不知道她安排了這樣一場戲。他回望從小院裏走出來的兩仆一主,那花紅兒臉色漲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指着走遠了的蘇怡香大罵,口裏污言穢語,貴子本要上前出手,被蘭芝攔下了,下一刻,蘭芝上前一個把掌落在花紅兒的臉蛋上,花紅兒驚愕中突然住了口,兩個小丫環眉眼裏閃着可憐,邊上站着的沒相幹的人還以為是蘇怡香他們欺負人,攔着蘭芝和貴子不讓走,貴子将院門兒關起,一把銅鎖挂了上去。對着衆人道:“他爺們奴大欺主,偷拿我們東家的銀子在外養她,現下裏,我們東家找上門來,要要回東家的銀子,各位老少爺們給做個證,請讓個道兒!”
有人識的字,分明看到貴子攤開的手裏拿着一紙契約,官府的紅戳戳在上面,果真豬掌橫櫃是人家的家奴。
嘤嘤的哭聲從那女人的嘴裏發出來,看着貴子離去,眼裏冒着火星子,眼珠子轉了轉竟道:“走,咱們去找柳爺去!”
趙子辰眼神裏暗淡,看不出什麽,跟在身後的三個随從互相對了眼,他什麽也沒說,拿眼光在三人身上掃了一圈,就看到一人已打馬跟上了連哭帶罵的女人。
蘇怡香帶着人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讓人将一車東西放在院裏的石桌上,對着那最大的一個乞丐兒道:“你叫什麽?”
乞丐兒垂首道:“小的叫安烈!”
安烈是這群孩子裏面最大的一個,十五歲,不知道爹娘是誰,打小被人扔在路邊上,有讓他自生自滅的意思,安烈被人救了,活下來到了現在,性子機靈,腦袋聰明,做事果斷是這群孩子的頭。蘇怡香深知收服了安烈,就等于收服了眼前這群孩子,其實,她現在在人面前也是孩子一個,只不過她及笄,就成了能議親的人,大家子都有一套訓人的本事,人心最是難收服的,蘇怡香想要讓身邊有這樣幾個人,就得想法子。
以前是她疏忽,蘇興之一路收下的這些個布莊夥計和豬掌櫃都是賣身投了他,養了人才,卻沒養出忠心,豬掌櫃的生意經念得出色,只是他心眼不正,成了禍害東家的壞人,蘇怡香從豬掌櫃身上,想到了許多,這一次,如果安烈帶着這幾個人來,她必不會再和蘇興之一樣,要用她前世裏老爹在官場所用的法子。以誠待人,用人不疑。
安烈眼前的這位少東家他是第一次見,之前沒見的時候,對貴子的安排不以為然,經過今天這事兒,他收斂了心思,這位少東家和他年紀相當,卻有謀有當,大有相見恨晚的念頭。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沒從臉上表露出來。
蘇怡香道:“安烈,謝你今天幫我,我有個提意,不知你願不願意,我想留下你們在我身邊做事,蘇家布莊在金陵和北京城裏都有産業,我在這邊單槍匹馬,有些難做,我這樣說,是在你們面前漏了底,我的處境如今說不得更艱難,我爹現在關在大牢裏,我要救我爹,手裏沒人不行,到時可能還會得罪些什麽人也說不準,你想好了,若是你覺得這樣會不值當,我也不免強,自會讓你們拿了銀子離開!咱們好聚好散!”
安烈長得比她高,濃眉大眼,十分有神,長方臉兒,帶着剛毅,看着她道:“少東家,你這樣說,是把我們不當做乞丐來看,這提意也讓人心動,不過,我得和他們商量,願意不願意現在說不準,少東家如果能行,我帶着他們回自己住的地兒去,明天這個時候,小的給少東家一句話可行?”
蘇怡香不能不說這安烈做事心思慎密,她點頭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我等不了多長時間!”
等到安烈離開不久,貴子回來了,蘇怡香讓蘭芝将那八寶鑲金玉盒裏的銀票取出來,數了數,共計十萬兩,這都是這些年在北京城的蘇家布莊裏抽出的一半利潤,她看着這些銀票,想了半晌才道:“讓賬房來一趟吧,對着賬上面的數字,将這部分利潤都添進去。”
可見蘇家布莊的油水有多足,豬掌櫃幾年心血付之東流,聽到這消息,才想起自己還是這蘇家買的奴才,蘇怡香這一手太狠了,給他個釜底抽薪,讓他無處哭去。
可也正應了一句話叫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豬掌櫃被人莫名其妙地在吊在城牆上一夜,幸好是夏天,要是入了冬,他和張三兄弟不得被活活凍死?
第二天又被人放下來,連滾帶爬地回到自己的家裏!躲在被窩裏想了無數個可能,但最後都想不出是誰做的?他将苗頭對準了蘇家的少東家,蘇怡香,想着想着一條毒計就從腦子裏想出來,提着長衫出了門,眼不擡頭不回任憑着發妻在後面叫,一路出門而去。
蘇怡香收拾完了蘇家布莊的事兒,讓白果暫時管着布莊,布莊裏的人暗底裏再想做什麽事,就得想想自己被賣的可能!這一招免強壓制住了布莊的人,并不是長久之計,收絡不了人心,蘇家布莊遲早要散!但蘇怡香現在先不顧這些了,她得去找人!
蘭芝在她身邊探試着道:“姑娘,咱們去求趙大人吧!豬掌櫃這事兒八成是趙大人幫咱們做的,姑娘想啊,他昨兒上不是說那個豬掌櫃聽到我們要重新找地方,他帶着人趕過來要嗎,這是沒能将姑娘捏在他手心裏,來了準沒好事!所以我說姑娘要乘熱打鐵,就去找趙大人,二郎神下凡,誰能擋得住他的威風!”
蘇怡香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這事兒不能找他!”
蘭芝不明白問她為什麽啊,找誰不是找,這現成的在這放着,為什麽要舍近求遠呢,到時候,還不知要求的人幫不幫她!
蘇怡香沉默了。
……
樓鳳驕正和趙子辰坐在客廳裏喝茶,樓尚書對這個趙家賢侄有幾分欣賞,他對趙家有好奇,連對着趙家的兒郎也有那麽些特別,對樓鳳驕接交趙子辰,他十分樂意,在窗外看着兩人淡笑風聲地進了客廳,他讓人給兩人送去一壇上好的紹興花雕,趙子辰和樓鳳驕正喝的盡興,聽到家中老管家進來禀道:“大爺,趙大人,府外有人求見大爺,說是你的故舊引見來的!”
故舊?樓鳳驕和趙子辰相對一眼,樓鳳驕對着管家道:“可說是哪位故舊?”
管家看了看趙子辰,對着樓鳳驕道:“他不說!”
樓鳳驕對着趙子辰道:“我去看一看!你先喝着,別一個人喝盡了!”
趙子辰三指夾着薄瓷的酒杯,笑着點頭,樓鳳驕從客廳裏出來,對着管家道:“是什麽樣的人?”
管家跟在身後邊走邊道:“是位少年公子,年紀不大,長得十分出衆,好像是遇到難事,眉目看着沒有舒展開!”
樓鳳驕勾唇一笑道:“管家好眼力,長得十分出衆也能成為見我的理由?”
管家笑道:“大爺,美人多嬌,可這一位是個小爺,大爺就別開老奴的玩笑了!”
兩人說笑着到了前廳,樓鳳驕還沒進門,遠遠地便看到一個單薄的背影,穿着芙蓉布的直綴,腰間的比目魚垂下來,帶着墨綠色的方勝穗子,一根沉香木的簪子插在發髻裏,單憑這一支簪子,樓鳳驕收起玩笑之心,一步跨進前廳!
蘇怡香看着前廳裏挂着一副迎客松的畫,松破石而長,枝幹蒼勁,型态優美,像好客的主人展開雙臂伸手迎接客人,其筆力遒勁,畫風灑脫,将迎客松的寓意表現的淋漓盡致。“這畫風看似是宋钰大師所畫?”她自言自語。
樓鳳驕一怔,站在地心接過她的話音道:“你說的沒錯,的确是宋钰所畫!”
宋钰,當朝最著名的畫師之一,擅長畫松樹。其所畫松樹畫有銀無價,樓家當真是烈火烹油,深得帝心的人家。
蘇怡香微微勾唇,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頓了頓,轉身看向樓鳳驕,拱手行禮:“樓大人!”
莆一看到蘇怡香,樓鳳驕便覺眼前一亮,斷看後身清瘦單薄,卻腰際挺直,不想是來掐媚邀賞,倒讓人不容小看,這一轉身,便如登臺亮相的主角,雌雄莫辨,清輝如月,皎皎似水。就說管家怎麽會脫口說出長得十分出衆這句話來!實在是讓他自己也不得不說的一副好相貌!
樓鳳驕越過蘇怡香身邊,坐在主座上首望着蘇怡香道:“你說是我的故舊引你來見我,為何不說出他的名字?”
☆、近在前
樓鳳驕就這麽坐在她面前,她還以為他不會來見自己,她是什麽人,這一世裏就是一個商賈之女,數不到上九流裏的人,她要是說她是金陵蘇家布莊的少東家,樓鳳驕定會以為她是走錯門了,堂堂尚書府,堂堂狀元郎,豈是她相見就見的麽?可是她沒有說,她只讓管家帶話給樓鳳驕 ,她是他故舊引見來的!
這個故舊……她看着樓鳳驕,眼裏湧起一片水霧,噎着嗓子把心裏的悲傷藏起,她打定主意要見他,不是沒有理由,她從來沒見那個叫趙陽的人,三哥蘇正帶着她只見過眼前這一位,也許那時候,趙陽被趙家送到軍營裏沒法輕意出來吧!所以沒見到過。
不知道他聽到這故舊的名字會是個什麽表情,她很想知道。
“大人,在下所說的這位故舊,他……單名一個……正……字!”
嘩啦,就聽得樓鳳驕桌上的一盤糕點從盤裏飛出來,灑落在桌上,樓鳳驕猛然立正了身子,眼裏露出一絲殺氣,蘇怡香低頭不看他,一時前廳裏一片死靜。
樓鳳驕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給人如沐春風之感,不過,蘇怡香卻知道,前一世裏他這副面孔騙了多少人的眼睛!蘇正曾說,他是母狐貍下凡投錯了胎。
此時樓鳳驕通身湧出一縷肅殺之氣,就是蘇怡香也明顯感覺到了。
“敢拿獲罪之人的名頭來哄騙我,你是不知道死活?”
樓鳳驕不能不說從她嘴裏蹦出來的一字一句,讓他心驚,他盯着蘇怡香一張臉,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麽異色來,這個人來歷不明,卻膽敢拿着蘇正的名頭來見他,可見此人有持無恐,蘇正,刻在他心裏的一道傷,每每在夜深人靜之時,便會傷心難過,當今聖上是他們的大哥,當初在京城裏他們像親兄弟一樣,可是蘇家一夜之間遭了難,為着太子和當今聖上的大寶之位,蘇尚書全家被抄家流放,當初的大哥拿起了手中的刀對準了為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蘇正徹底從他們的眼前消失,流放之地一度成為秘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他的怒容和愕然沒有讓蘇怡香後退,她心裏想過無數遍這樣和樓鳳驕見面的場面,但樓鳳驕的臉色由青轉白,還是讓她有些失望。
“大人,只不過一個名而已,大人為何如此驚慌?正,正義剛正,大人可在擔心什麽?在下只所以說正字,不過是想讓大人為在下主持正義而已!”
樓鳳驕卻不能相信,她這樣冠冕堂皇地解釋正字的含意,卻讓他越發相信,她所說的正字,另有其意。
“口若懸河,年少輕狂,今兒是你運氣好,還不快快離去?”
蘇怡香沒有接他的話,她不能走,這樣出去再要見他,沒這麽容易,她撂起芙蓉布直綴的袍角,慢慢跪下去,擡頭道:“在下,有冤!”
樓鳳驕暗自松了口氣,就說這一位是打着蘇正的旗號來見他的,心下淡定,冷哼一聲道:“北京城有順天府,你為何不去順天府衙門,一定要來找本官?”
蘇怡香跪在地心,欠身一禮道:“大人,小民家居金陵城內,家父經營蘇家布莊多年,如今已小有規模,兩月前,家父來北京,想要打通內務府關節,讓蘇家布莊的布料能進內務府,但,事出意外,家父莫名被人關入大牢,生死不知,在下日前從金陵到了北京,本應求告,只是這對方卻是當朝柳太師之庶子柳月明,小民無力狀告,聽聞樓大人清明正潔,這才上門求助!大人!在下所說句句屬實,另,說到這名為正的人,幾年前,在下曾經與他有過幾面之緣,個種情形,不足細說,他曾說過,如有難處,定要到這四九城裏找樓鳳驕樓大人和趙陽趙大人,可惜,我打聽了好久,也沒找到這位趙陽……”
站在前廳外的趙子辰眼裏含着一片溫濕,他本在客廳裏喝酒等着樓鳳驕回來,又感覺一個人沒滋沒味,這才移步到前廳來,想要看看來見樓鳳驕的人是哪一位,可眼前的人和他所說的話,讓他心裏震驚,她竟然和蘇正有幾面之緣,那她那時候才多大,趙子辰知道,那個時候,蘇家還沒有被抄家流放,蘇正常跟着他回老家金陵,難道是在那個時候,他們怎麽會……他的手抖個不停,慢慢握緊了收在袖裏面,樓鳳驕的呵斥聲從廳裏傳來,蘇怡香跪着的身影就這麽突兀地出現在他眼前。
原來,她心裏一直信任想要找的人是樓鳳驕和趙陽。趙陽?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近在眼前卻仿佛咫尺天涯。
蘇怡香這是扯了個彌天大慌,她這一世裏何曾見過自己的三哥?可是前一世裏的記憶從來沒有忘過,她的三哥蘇正最要好的就是這兩位,且也真正與她說過,如果他們遇到不測,唯一能靠得住,能找的人就是樓鳳驕和趙陽!這一世裏,除了蘇家依然是被抄家流放,她重生而來,其他的事和人好像都沒有什麽變化!這本就稀奇,如今她拿着三哥在前世裏對她說的話在這一世裏用,也沒什麽不可以。但好像樓鳳驕對她所說的話有些動容,卻沒有相信!
“滿嘴胡言,三年前的這位叫正的人,其時已經十八,而你只有十一二不過,怎麽可能與他有交集,你小小年紀,紅口白牙說起來的稚子之言,誰可信?來人,給我把她趕出府去!”
有人進來,就要夾起蘇怡香,蘇怡香低頭,再擡起時,眼裏有淚閃過:“大人!即便在下滿口胡言,與大人攀這份情,可是,聽聞大人身為禦前紅臣,在下以大周一普通百姓為自己父親喊冤有何不可,難道樓大人是官官相護?只為自身利益,而不顧百姓死活?”
蘇怡香心裏難過,三哥的名頭到底不如他前一世在的時候,什麽叫人無茶涼,就看樓鳳驕這樣驕傲的人,又怎麽會為她出頭。她冷然去看樓鳳驕,樓鳳驕分明看到她眼裏閃過的淚花,眉頭更加皺起來,也算是十四五的少年郎,怎麽會輕意流淚給別人看,這樣軟弱的少年,要為父親鹹冤,還不把自己賠進去。
樓鳳驕單手落在桌邊,握住桌上的茶杯道:“那麽,你就說說,你和他是怎麽認識的?”
樓鳳驕分明是狐貍轉世,這樣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的手段,他分明用得得心應手。
“他說,他有三個好兄弟,其中一個叫樓鳳驕,因為鳳驕二字,他和另一個叫趙陽的一起常常拿他的名字笑話他,說他是金鳳轉錯了胎,本譔是做後宮娘娘的命,卻成了狀元……
大周二十八年的冬天,趙陽和他一起在西北的雪地裏差點凍死,是他不顧家人反對,一意孤行,千裏迢迢趕到莊浪衛所,用帶來的藥救了他和趙陽……”
趙子辰站在前廳外定定望着裏面跪着的人,大周二十八年的冬天,那一年還是大哥的聖上,派他和蘇正去了西北,沒想到很快被太子的人識破,兩人被人追殺,差點死在莊浪衛的地盤上,樓鳳驕就是在那時候,在他們快要死的時候,趕到了莊浪衛……
蘇正他連這樣機密的事都能說給她聽,那他們的關系一定不同一般。趙子辰再望一眼前廳內,樓鳳驕的神色已有些悸動,蘇姑娘蘇四不會看不出來的,想到此,他招了在外面站着的丫環,悄悄叮咛了幾句,丫環悄悄點頭,側身進了前廳。
這一邊,趙子辰轉身離開了前廳。
樓鳳驕心裏不是一般的驚異,她到底是蘇正的什麽人?竟然連這樣的事也說給她聽!
蘇怡香邊想邊說,仿佛三哥就在眼前,像是說了一段別人的故事,正滿臉帶着笑容看着他道:“傻丫頭,樓鳳驕和趙陽,不管是誰,沒有我在,他們也會保全你!”
蘇家被聖上抄家流放一年,她時常會接到從鎮北候府外他們讓人帶過來的話,那些文珏在外面所做的事,就是他們一點點從外面傳進她的手裏,但再多的消息也沒能讓她阻止文珏與柳月茹的私~情,柳月茹像一根刺一樣深深刺進她的骨頭裏。
樓鳳驕僵着身子聽着她如絹絹流水般的訴說,直到此時,樓鳳驕似乎才發現,跪在地上的身影露出女子的纖弱,她眼裏的亮光因着訴說的完結漸漸冷卻暗淡下來。
恰在此時,丫環進門對着坐在前廳首座的樓鳳驕道:“大爺,客廳裏的趙大人說,他有事先走一步!”
樓鳳驕忽然清醒過來,低頭看去,他差點被她的故事引着自己露出自己的心聲來,本來可以一推了事,現在,經她一說,他不能置身不管了,她是蘇正托付于他們的人。
“你暫且起來,你的事,我要打聽過後再說!”
蘇怡香松了一口氣,她都已經快要放棄了。
☆、失蹤了
站在妙豆胡同,看着蘭芝和貴子焦急的模樣,蘇怡香臉上露出笑容。
蘭芝看到蘇怡香臉上的表情,忽然如雲開霧散般的露出歡喜的神色:“四爺,可是見到樓大人了?”
蘇怡香往前走着,點頭道:“見到了!”
趙子辰守在妙豆胡同口,等到對面一行三人走近自己面前,他對着一臉喜色的蘇怡香道:“看我人氣這般的差,居然可以讓你心甘情願去找樓鳳驕,你是哪裏來的膽子,可以橫闖人家府宅的?”
正在往前走的蘇怡香猛然剎住了前行的腳步,油黑的夜空裏,一輪明月挂在天空,胡同口裏如白晝般亮眼,趙子辰的聲音悠然從對面傳來。
蘇怡香怔愣了下,仔細看去,他避過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千行萬苦想了法子不讓他幫忙,可是他卻有上趕着幫人的瘾,這麽說,他是打她一出了門,就跟在自己的身後,這人到北京這四九城裏來,就是來轉悠着幫她的忙的?
她不信。他是知道了蘇興之遇到難的事兒,打定了主意乘火打劫,讓他進趙府侍候他,蘇怡香一根筋,想到了可能九匹馬也拉不回,望着一步步近前的人轉身對着貴子和蘭芝道:“趙大人看這樣是來見樓大人的,咱們不要耽擱趙大人的公事,趕快讓開了道,讓趙大人先過!”
蘭芝心裏歡喜他們姑娘能耐,竟真能找到和趙大人一樣大的官,她眼裏早已敬佩的不得了,扶着蘇怡香慢慢往前走,對上趙子辰的眼還笑着道:“趙大人,我們家老爺有救了!”
蘇怡香一聽忙伸手去捂她的嘴,邊捂邊對着趙子辰道:“不好意思,趙大人,我這丫頭有些醉酒,說胡話呢?趙大人你先請!“
趙子辰踱着步子不往前走,卻堵在她們面前,他對她說道:“我在北京城裏有兩家別院,院兒不大,蘇姑娘住着也不算小,離這兒不遠,我讓人打掃安置好了,現在咱們就過去!”
蘇怡香捂着蘭芝的手放下來,對上趙子辰的眼道:“我有住的地,不用麻煩你了!”
趙子辰道:“那地方不安全!”
蘇怡香道:“蘇家所有的地方都不能住了麽?”
趙子辰不會随便說這樣的話,連住的地方都給她找好了,為什麽?蘇家布莊所有的地兒都不能去了,蘇怡香覺得受不住,這是要強搶民女不成?
膠月之下,一個婀娜婆娑的身姿立在他身前,黑夜裏的眼睛仿佛踱上一層耀眼的光,撲扇着的睫羽,從他心底滑過,這樣柔嫩的人,也能帶着聲情并貌的表情給樓鳳驕訴說他們幾個人血跡斑斑的往事,那樣寒冷的日子,出在她的嘴裏,是如此撩撥人的內心,她知道她怎麽樣才能讓樓鳳驕和自己一力相幫,蘇正的名頭讓他們拒無可拒,他是蘇正的人嗎?可是心裏某個地方有些隐隐的疼。
“你今天的舉動,會讓豬掌櫃身後的人盯上你!”
趙子辰說的沒錯,她端了豬掌櫃外室的窩,斷了他的財,他要不狗急跳牆,她不會相信,前世今生,柳家與她有割不斷的仇,這一世裏雖生與商賈亦要與柳家不死不休,這一番纏繞,或者能将自己的命再次搭上,可她亦不悔。
“我做什麽都不能逃過你的眼線,索性,我也不用避着你了,這北京城裏不是淺潭,我要踏進去一步,就不能再回頭,今兒我逼着豬掌櫃讓他引出身後的人,是我早就想好的,趙大人,雖然我們只是客戶關系,但你這番心,我銘記五內,我要回蘇家布莊,坐等他背後的人上門!”
這都是什麽計謀,拿着自己的命不當會事,趙子辰克制着心中的怒氣,将她圈進自己的臂腕,不容她多說,一路帶到了胡同口車邊上,抱起她,将她塞進了馬車裏!
這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讓站在一邊的蘭芝和貴子怔在當地,看着蘇怡香被他塞進了馬車,蘭芝和貴子才後知後覺一前一後跑到了馬車邊,蘭芝對着趙子辰道:“你要将我們姑娘送到哪去?”
趙子辰眼不擡,轉身上了馬車,道:“去找趙俊!”
蘇怡香被他塞進馬車裏,還沒轉過神來,擡頭一個大大的黑影閃進馬車裏,坐在她的身邊,蘇怡香側臉望着他道:“樓鳳驕不會放過你的!”
趙子辰低着頭不言語,馬車動起來,紗簾隔着外面,有涼風襲來,蘇怡香兩手交握在一起,抿着唇,臉神十分嚴肅!
挨得近了,那抹似蘭似茉的香味再次充盈到他的鼻尖,他想再挨得近些,和她提提這香料的事兒,可轉眼又想,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