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下的人要去按撫?”
這話還真讓他歪打歪地說着了,趙子辰是雙生長子,弱冠之年,年少有為,聖上曾說過,趙子辰趙陽和樓鳳驕那是他的左膀右臂,少了哪一個,他身上都會疼!可見趙子辰風頭無限,他也得小心處着些!
趙子辰爽朗笑道:“公公,男人還能做什麽?風花雪月之事難免不沾,自然是要留些空間給公公受用!”
崔公公也跟着笑起來,可他怎麽看趙子辰都不像是從風流窩裏鑽出來的人兒!
趙子辰說完了收了臉上的笑容,轉身去望過往的船只,大大小小的船在官船邊擦過,心裏此時還真就想那一抹小人兒,清淺的水藍色湖杭綢直綴,十指如倒蔥般潤美,兩只黑葡萄般的眼睛,帶着些不遜,像一只小鹿,輕靈中有那麽一股似遠似近的的疏離。像蒙着一層霧,讓人看不透她的內心。可這樣的人,更讓他起了好奇心!昨兒個從莫愁別院出來,他就滿腦門子的疑惑,她身上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謎團,就在昨兒個半夜裏還萌生出想偷偷帶她去北京城的荒唐念頭,那念頭一出,着實吓了他自己一跳,他怎麽就能生出那樣拐帶人家的念頭來? 北京城裏到底于這蘇四姑娘有什麽聯系?
趙良守在金陵城裏,過不多久,必會将消息傳到他耳朵裏,這麽想着,他端起桌上裝着清酒的瓷杯正要往口裏送,官船旁邊平排着擠上來一條客船,三三兩兩的人在上面走動,他眼神聚焦,将一個人的身影聚在自己的面前。
月牙清的湖綢直綴包裹在那人的身上,嬌小公子模樣,本該是春風朝陽,可臉色不太好看,像是遇到什麽難事,這船顯然和他這官船走的路線一樣,莫不是也去北京城?她可是女兒家,身邊帶着這兩個,都沒有個機靈樣,她怎麽膽子這樣大!這樣孤身前往!
蘇子辰一臉驚異,獨瞅着從眼前晃過的人影,不可能!
于昊從身後站出來,順着他視線看去,竟然指着船下的人叫道:“子辰,快看,那不是蘇四?”
趙子辰忽地心跳加快,盯着下面船上的人,嗯了聲道:“讓人打聽打聽這船走的哪兒?”
于昊也想知道,不等他說完,就對着自己身後站着的人道:“快去!”這可真是太巧了。
……
還有一個月?
時間還是太長了些。蘇怡香轉身道:“回房去,我要好好想一想進京後的事!
蘭芝道:“四爺,北京城天子腳下,咱們是外來人,到了那裏,要是不會說官話,打聽起事兒是不是不那麽順當!”
蘇怡香沒有吭聲,這是必然的,但有一樣蘭芝不知道,她是會說北京話,且方言官話講得很暢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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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房間,蘇怡香喝了口放在桌上的雀舌茶道:“貴子,你再把我爹在京城裏都找了哪些人,送了些什麽東西,得到什麽回音,和內務府的搭橋可通過哪些人,都一一說與我聽!”
貴子擡頭回想着自己跟着老爺在京城裏的那些日子,眼前一一晃過些人和事,慢慢從嘴裏說了出來!
蘇怡香聽到樓鳳驕的時候,打住貴子的話頭:“你們去見樓鳳驕,他可見我爹了?”
貴子搖了搖頭:“樓府的人說樓侍講在禁庭裏陪聖上,短時間內不會回府!”
蘇怡香聽聞怔愣了片刻,即而苦笑了笑,樓鳳驕是和三哥一樣傲驕的人,蘇興之是一介商賈,沒有任何的交情,他怎麽會見?她真當京城如今還是她們蘇家在的時候,三哥在的時候!
“那,趙陽呢?”
貴子茫然地道:“趙陽?這個人我和老爺都沒有找到,可能不在京城裏了!”不在京城裏只是他的自己,他的家應當還在啊?
蘇怡香忽然感覺自己這樣冒然去北京有些不妥當,她現在不是蘇香蓉,而是蘇怡香了,就算是沒見過趙陽的面,樓鳳驕現在也認不得她了!可是,她認識他們,認識所有和蘇府、鎮北候府來往過的人家,知道他們的禀性,知道北京城裏的四街八巷,這就夠了。
官船箭一般地将那客船拉下一大截。大有乘風破浪之勢,很快,于昊的人打聽到了消息,于昊道:“子辰,這船是往天津去的!”
到了天津,離着北京就不遠了,上了岸就得乘馬車走,趙子辰想着對于昊道:“那丫頭不聲不響帶着人離開金陵,難道是想看看北京城,還是想吃北京城的驢打滾兒?”
于昊聽出來來,趙子辰這是揣摸蘇四姑娘要去北京的用意,那四姑娘說不定就只到天津呢?他覺得趙子辰對這丫頭的心思不一般,世人都有一見鐘情這一說,趙子辰說不定就是這樣,于昊打量着趙子辰,看不出他上的表情有什麽變化!只他越發篤定就是這麽會事!
趙子辰道:“趙俊,到了天津,你留下守着,看那丫頭是去哪兒的,跟着別讓她知道!”
于昊瞪大了眼睛,看一眼不遠不近站在趙子辰身邊的趙俊,回頭道:“你是真上了心了?”
崔公公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他是人不老也成精的人,在聖上跟前侍候,察眼觀色是一等一的拿手,趙子辰這樣亂了心神的樣兒,他是從來沒有見過,可那人只是公子哥兒,有什麽好打緊的,難不成,這趙将軍是好那一口?崔公公眯着眼兒,自喝他的清酒,趙将軍弱冠二十,聽說即無通房,也無妾侍,要真是這樣,到了北京城,要好好與他說說,他手裏可還養着幾個可人心的小人兒!送一個讓他在北京城裏解解悶子,也是個樂趣!
這都是趙子辰以往和這一次在金陵對崔公公太“好”的緣故,讓崔公公想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意思在裏面!
趙子辰要是知道崔公公心裏是這樣想他的不知道會不會暴躁。
作者有話要說: 文文小肥,妞妞們可以收藏起來慢慢看了!謝謝看文收文留言的你們!
感謝不讓采的小菊花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3-30 18:36:18
☆、得意軒
從水路到天津,蘇怡香讓貴子雇了輛馬車,一路急馳,經河北到北京,這一路蘇怡香想過各種可能,但即便她再忍着,也掩飾不住自己在看到京城城門時的那份激動,她的兩手交握在一起,絞成個麻花,聚了全身的精氣才不至于讓自己嚎出聲來!這些日子,在路上沒有家裏那麽舒坦,受了不小的罪,身體輕減的不是一頂半點,模樣兒更加讓人憐!
蘭芝不知就裏,她以為她們姑娘這是因為救爹心切的緣故,看着心疼地嘆息地道:“姑娘,這可是到北京城了,咱們讓貴子帶着去布莊!”
蘭芝點了點頭:“你不說,也得這麽做!”
幾個人将馬車停在一家飯莊前,吃了一頓簡單的飯菜,蘇怡香讓貴子取了五兩銀子,交給了掌車的把式:“這一路蒙你照顧,到這兒咱緣份也就盡了,這頓飯全當我的一番心意,你要是回天津,我沒得說,你要是在這四九城裏找活,莫不如我還遇得到你!”
車把式連連點頭,接過五兩銀子,小心揣在懷裏,喝了一口梅子湯,清涼可口,這樣的雇主不多,能善意對待他,他感覺這一趟也算是不屈着自己:“公子,小的一個粗人,為三寸葫蘆息過活,這一趟是小的的福氣,和公子相處的好,告公子一聲,我暫時就先不走了,在這四九城裏找找活,要是好幹,我就幹下去,要是不好幹,我再回天津!”
蘇怡香和車把式話別,看着馬車走遠,貴子才小聲問她:“四爺,咱們還沒到地方将人送走,怎麽回布莊去?”蘇怡香一路男裝,貴子也是見怪不怪,先前裏跟着老爺的時候,老爺就帶着四姑娘在外面做生意,這一身男子的行頭穿在她身上,四爺叫得也是響當當。
蘇怡香捏了捏手裏驢打滾兒,将裏面的肉餡兒捏出來一頭,看着上面滋滋冒着的熱氣道:“我們這趟來,本是悄悄進的北京四九城,可是咱們如今是被人跟上了沒有我也說不準,但就是心裏不安,所以要是再坐馬車回布莊,就有些不合适!這飯也吃完了,如今不急着回,咱們去天橋看看,那裏耍把式的天天有,這天氣雖熱,比金陵好多了,去看看也不是什麽難事!”
蘭芝細細思量,慢慢就明白了蘇怡香的意思,貴子可納悶望着蘇怡香一臉的不解:“老爺的事……”
蘇怡香道:“即來的北京,先慢慢逛逛!”
貴子心裏不舒服,老爺最心疼的人,一進了北京城,卻是這樣的,他的臉色耷拉着不好看,蘇怡香假裝看不見,帶着兩人去了天橋。
可是蘭芝是個心靈的人,他拽着貴子的袖子小聲道:“聽說北京四九城裏的天橋是個極熱鬧的地方,那裏什麽人都,什麽消息都能聽到,你明白了沒有?”
貴子不說話,鼓着個腮幫子不和她着面。蘭芝睨了他一眼,恨他不通巧。
可是等到了天橋,貴子心裏驚的不是一般,暗道:四姑娘就像是在北京住着的,怎麽走到的天橋,根本就沒問路上的人,他看着蘇怡香的背影,越看他家姑娘的背挺得耿直,挺得好看,挺得風情萬種。好似挂在膠膠夜色裏的一輪明月,照得他通身亮透!這是姑娘書讀的多,比他和蘭芝都想的周全,貴子小心跟護着蘇怡香,蘭芝緊随在蘇怡香的身邊,三人穿梭在人流中。
北京城素有四九城之說,外四中七內九,環環相包,将皇城禁庭護的鐵桶一般,天橋是北京最熱鬧的地方,蘇怡香記得前世裏,她第一次跟着三哥蘇正從尚書府偷偷溜出來,來的就是天橋,這地方說書的,彈唱的,雜耍的,買藥買小吃食的,樣樣齊全,樣樣便宜!蘇怡香的腳步落慢下來,一步步向前,三哥的英容笑貌仿佛就這樣活現在眼前。
“小妹,這天橋本來不是你來的地方,夾不住你小臉上落金豆子,你可別回去告訴娘!”
“哥,這裏這麽熱鬧,你和你的狐朋狗友玩在這裏這麽盡興,你是娘的兒子,我是爹的女兒,咱們是同一爹娘,你為什麽說不是我來的地方?”蘇香蓉(蘇怡香)連笑帶說,小小的人兒揪着哥哥的袖子,穿着小厮的衣服,怎麽看怎麽讓人都笑掉大牙……
蘇怡香眼裏滿滿是淚珠兒滾動,她吸了一口氣,頓了頓身形,當時哥哥是怎麽說來着?他說,男兒和女子不一樣,況且她還是個小不點兒,可是小不點兒他不是男的啊!大周再開放,官宦家的女兒也不可能輕意讓她離府出來到這三交九流都湧集的地方!
蘭芝跟着蘇怡香進到一間名叫得意軒的茶館,被茶博士帶到二樓隔着春風如意屏風的坐間。兩邊都用四碗交花的棱窗隔開,上面糊着用油泡過的紙,透亮防水,隐約能看得到對方的人影子動。
這一間得意軒,就是蘇正第一次帶她來的地方,後來,她跟着蘇正還去過其他地方,但都沒有這一個得意軒讓她這麽難忘!
想要點雀舌,忽然想起這不是金陵,不是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蘇怡香轉而在茶博士的“點撥”下,點了今年的西湖龍井,幾盤小點心。
一壺茶上桌,等到茶博士上足了她點的茶和點心,退下去了,這才對着蘭芝和貴子一人抓了一把瓜子道:“吃着!”
樓下是一個說書的搭臺,臺上一人正在說着才子佳人的故事,蘇怡香聽着好像說的像西廂記裏的事兒,這本是一戲曲,讓他這麽一改,頗有些新意,蘇怡香聽得入了迷,貴子握着手裏的瓜子,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一陣一陣的叫好聲從一樓傳上來,蘇怡香抿了口茶,正要說話,忽然左邊的隔間裏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說話聲。
“柳爺,事兒辦得好,辦好妙,只等着崔公公從行在那邊回來,咱就搭把線見見他,橫豎這一次的布料生意咱是十拿九穩的事,那……行在那邊過來的那個什麽布莊的蘇老小子,敢拿孩兒拳頭與柳爺碰,真是找死!”
蘇怡香端在手裏的茶碗子慢慢放在桌上,說書人的聲音忽然飄的極遠,耳邊一句句,一字字傳進的都是這柳爺與人的說話聲!
就聽一人出聲道:“那布商讓人找個機會,打折了腿,給他掰斷了手腕子,也不抽他的筋了,丢到城外的墳崗子上自生自滅吧!”
蘇怡香腦門裏轟隆隆一陣鳴響,轉身側望着左邊油紙糊着的窗紗,周身泛起一陣冷寒!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趟北京城,蘇怡香會遇到什麽難事什麽人?親親們給個收藏慢慢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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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世子
蘇怡香腦門裏轟隆隆一陣鳴響,轉身側望着左邊油紙湖着的窗紗,周身泛起一陣冷寒!
柳月明!!!
“咣啷”一聲脆響。
落地瓷器的聲音從右邊隔坐間傳來,柳月明內穿雷州月白細葛,外罩醒骨紫色紗袍,将一張帶有薄怒的臉轉向右邊,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去看看!”
與柳月明相鄰的坐間裏,身穿鴨蛋青焦布長袍外罩素紗水藍紗袍的樓鳳驕驚異地看到坐在一邊同樣穿着玉色焦布長袍,外罩寶藍色紗袍的趙子辰忽然奪門而出。
樓鳳驕問緊跟在身後的于昊道:“怎麽會事?”
于昊輕罩羅紗的身子也起身往外沖邊沖邊道:“有你出力的時候,別急!”
人去樓空,桌上的點心和瓜子盤裏缺了半拉,一只茶碗半倒在桌前還轉着圈,趙子辰跟着柳月明的人進了蘇怡香坐過的坐間,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柳月明的人沒認出趙子辰來,回頭對着趙子辰的冷眼,不敢多話,回到柳月明面前道:“沒人了!”
柳月明手扇頭對着來人猛敲了一下他的額頭道:“還不給我追!”
樓鳳驕和于昊一起跟進來,道:“怎麽會事?”
趙子辰道:“回去說!”
柳月明沒想到一出門撞見了樓鳳驕和幾年沒見過的趙子辰趙陽,這兩人都是皇上自小的玩伴,一個是狀元郎,一個帶兵的将軍,家世無一不是顯赫!
“趙将軍,樓侍見,可巧了,在這遇到兩位大人!”
趙子辰眼裏沒有他,自是不開口,樓鳳驕笑盈盈道:“柳公子好巧!”
蘇怡香和蘭芝貴子三人剛下了樓就聽到自己坐過的坐間裏踏進去一串腳步聲。
蘭芝臉色慘白,貴子則是有些緊張地護着蘇怡香。
樓上緊接着有轉出來的腳步聲,這聲響像一根無形的繩索要套住她。蘇怡香來不及出這得意軒,一轉身進了旁邊的一間房裏,蘭芝被貴子推了一把,自己也閃身躲了進去。主仆三人緊靠着,蘇怡香的心咚咚跳的慌,這北京四九城裏有權有勢的姓柳的人家,只有柳太師,她清清楚楚聽到人叫柳爺,話中還帶出了行在,北京城的人不叫金陵,叫行在,言語中帶出一絲舉高臨下傲意,天子腳下,比起陪都自然高人一等!
行在還在其次,她聽到了蘇興之要被柳月明打折了腿,掰斷了手腕扔到亂墳崗?這是不是說明蘇興之還活着,還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救出來的希望!
蘇怡香在經過最初的緊張過後,反而冷靜下來,慢慢轉身,看向屋內。
屋內的人,年及十七八歲,坐在太師椅上,玩轉着手裏的香茗,那樣玉樹臨風般的灑脫,隆鼻微翹,一雙柳葉長眉含情帶水,勾唇的動作依然讓初見的人心動,那雙帶着骨力的手指,不知觸動多少少女的心田,可是,落在蘇怡香眼裏,卻讓她的嗓子裏湧上一股腥甜!
這個人,即使不在眼前,也會讓她常常想起在惡夢中驚醒。
文珏看着猛然沖進來的一主二仆,玩味地視線落在蘇怡香臉上:“過來坐!”
他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帽椅。并沒有因為她的闖入而驚訝,好像這樣的事在他眼裏不算意外,那這天橋的得意軒就有些不同一般!能讓這樣的事發生還能裝不知道的,得意軒還真能耐!真能耐的還有眼前這一位,兩面三刀,風~流到家和他的臉名副其實地相配。他讓她過去坐,她心裏裏湧起來的恨意讓她躊躇。她想着要是可能,她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這個人,可是她這樣想現實卻不是這樣。
蘇怡香明白自已如今算是落了點小難,只要他不過份,她從不吝啬自己的低微與末勢。安撫自己,走近了文珏所指的對面帽椅前恭手:“打擾公子!在下誤闖進了公子的房間,自當罰酒三杯!”
文珏看着蘇怡香從自己眼前杯盤裏端起一杯酒,舉手喝進了嘴裏。辛辣的滋味沖進嗓子裏,一直到了肚裏,三杯下肚,她的臉上升起一絲紅暈!
文珏點了點頭,坐直了身子道:“會下棋嗎?”
蘇怡香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已到了門前,剛剛他們三人闖進來的時候,沒有人在門口守着,這會兒卻聽到門口有人對話。
“剛剛看到有人進了這間房,我們要進去看看!”
又聽到有人道:“放肆!鎮北候世子的房間,是你們說看就要看的嗎?”
對方沉默了,緊接着又聽到一個聲音:“呀!果真是文珏在這裏!”話未說完,就聽到吱呀一聲響,門被人從外推開。
打開四窗的房內,兩位少年一起一落,手中的棋子輕拍作響,旁邊靜立着小厮,眉眼安寧,年長的一位擡頭笑着看向年少的那位,眼裏都是興味與感嘆!年少的則低頭正将一枚黑字落在盤上,拍的一聲,輕脆而悅耳!纖凝如玉的手指收回在袖中,擡頭看了一眼對方。夏日的和風帶着悶熱,房內的涼意卻陣陣清爽,放着冰盆的架子立在兩人的身邊。
趙子辰,樓鳳驕跟着柳月明進來,就看到這一幕。
趙子辰目光如炬,盯着蘇怡香那一抹嬌豔側臉,心跳如雷,前一日到了北京城,他就一直等着趙俊,人回來了,可他說跟丢了人。他不相信,一個從來沒有出過金陵城的姑娘,怎麽會一進北京城就不見了蹤影,得意軒是他們京城四公子打小就來的地方,這裏承載着他們四人的情份,樓鳳驕要為他接風洗塵,這得意軒是必來之地,可是他聽到了什麽,柳月明提到了行在,提到了蘇家,提到了亂墳崗,他剎那間就知道了她來北京要做什麽,這樣一個驕弱人兒,在北京若是舉目無親,她要救人,怎麽救?
文珏看到進來的幾個人,曬然笑道:“聽說趙兄回四九城了,這可真是巧了,相見不如偶遇,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機會!”
他起身超前走,側身越過柳月明微點頭,将目光鎖在趙子辰和樓鳳驕面前:“樓侍見!”
趙子辰從人後站出來道:“文世子好久不見!可還安好!”
文珏的笑容收起道:“妻亡不過兩載,有什麽可好的,鳏寡之人!”
拍啦啦啦!
蘇怡香手裏的棋筒摔在地上,從裏面滑出黑色的棋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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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上霜
落了一地的黑子從她手中一一撿起……所有人的視線都定格在她身上。她知道門前站着的一衆人看她,除了文珏,站在那裏的還有趙子辰和那個跟屁蟲,而另外一位,正是她此行要去見的。三哥曾經說過,樓鳳驕、趙陽和他是過命的交情,找不到他的時候,可以去找這兩位,她歪了嘴角,沒想到一進北京城,就能見到!可惜這時機不對,沒給她單獨見面的機會。這片刻的功夫,她就想好了,這機會她得自己找,自己把握,尋求主動!不管他是狀元,還是現在聖上面前的侍見或紅臣,她都要見他。只是此時此刻她的心裏除了思量這些,還在滴血。
她強忍着一番血仇,蘇怡香款款将棋子放在竹筒裏,落放在桌上,兩手交握,站了起來欠身站在門前的衆人作了個揖,打個哈哈道:“某讓各位大人失笑了。世子爺有客,某當告辭!”
原來她前一世裏才死去兩載,這樣的話,文珏自然是守着柳月茹這個平妻在鎮北候府裏了。可自己死都死了,文珏為什麽不将柳月茹扶正?依着柳月茹那樣張狂的性子,她會善罷甘休?至于文珏,這位鎮北候府如今的世子爺,與前世有些不同,看來還沒有承爵,只他說什麽鳏寡……養着外室,背着妻子與人私相授受的他,何以說出這兩個字來。她自嘲地看了下自己的手,卻還能與他平聲靜氣地手談,蘇怡香都被自己這樣大度的舉動折服了。
文珏不想放棄沖進自己房子裏來的人,三言兩語中有太多讓他新奇的地方,他被他吸引了心神,他的棋路,他的動作與那人何其像似。可是此刻站在面前的三人,一個是柳月茹的庶弟,兩個是聖上的紅臣,比起平水相逢和有着親戚關系的的人自然是後兩者重要的多。他有意放了他,只要他在北京這四九城裏走動,他相信他還會遇到。
蘇怡香領着蘭芝和貴子從得意軒出來,蘭芝抱着蘇怡香的胳膊不放手,哭喪着臉道:“姑娘,咱們這是要往哪去?趙大人也在裏面,他為什麽不跟你說一句話?這北京四九城裏的風水和咱們金陵的不一樣嗎?怎麽他一到了這裏,看到咱們像不認識?”
蘇怡香說什麽?她心裏也是意外,她來之前的前兩天,趙子辰還揪着她的脖領子跟她去了莫愁湖邊的別院,那份霸道,那份強勢現在想起來都有些讓人怕他,而今呢?到了北京城,竟還能遇到他,他卻像沒見過她似地,任她從他面前走過。蘭芝說這話,她只能在心裏當作想通了,趙家是聖上的心腹,趙大人又是聖上的紅臣,簡在帝心,幾輩子沒變過!或許這一趟是聖上招他來的,可他什麽時候來,豈是她能擋得住的。
他沒問她怎麽就來了北京,她來了,蘇家要準備給趙府的秋季布料呢,蘇怡香想着縮了縮脖子,到時交不了貨,她得到趙府侍候這位趙大人一年,她想想又有些傷感,還是沒說話的好,要是真說話,她怎麽跟他說!如果他知道蘇家落入如此境地,會不會不再需要蘇家來供趙府的貨?如果真是那樣,蘇家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蘇怡香心情在這一世裏從來沒有過的沉重,從得意軒裏出來,重新雇了輛馬車,将三人送到了蘇家布莊在北京城的分店。
這家布莊坐落在帽兒胡同口,因着是江南來的東家,很會做賣買,兩闊半的房子不算大,貴在布料的品種齊全,花色翻新的快,蘇怡香讓貴子送走了馬車,擡腳進了布莊,東家遭難的消息好像還沒有傳出去,布莊來往的客人倒是不少!
布莊裏掌櫃的姓豬,豬老板到過金陵,見過蘇怡香,自打蘇怡香一進店門,坐在二樓上喝茶的豬掌櫃就看到了,那眉眼兒和東家蘇興之十分像想,家裏出了這樣大的事,金陵蘇家的人肯定坐不住,那邊還不知道亂什麽樣,現在他看到蘇家的人這麽快就來了京城,有些意外。
這北京城帽兒胡同口的布莊,當初建的時候,可有他的心血在裏面,如今眼看着在這京城裏小有名氣,他的心思也跟着瘋長起來。這一陣子,布莊如果沒有他坐鎮,人心早已愰散,還做什麽生意,他自持是這布莊說一不二的二東家,如今看到和東家像想的人進了店門,他的心裏就有不好的感覺!
蘇怡香被人帶到了二樓,進門就看到站在桌前的豬掌櫃。從得意軒出來,蘇怡香的臉色就沒有晴過,此時這個精瘦高挑的中年男人,露出眼底下那抹浮起的眼泡子,一張薄薄說不出的讓人感覺到涼意,蘇怡香心裏敲起警鐘,蘇興之在大牢裏出了這麽大的事,這豬掌櫃竟是色~欲布滿眼睛,他還有這樣的心思,可見這京城的布莊危急重重!
豬掌櫃道:“四姑娘?”
蘇怡香讓貴子放下肩上的包袱兒:“豬掌櫃,我是蘇家四姑娘蘇怡香,五年前見過豬掌櫃一面,今兒見一面,豬掌櫃竟是風彩不見當年!”
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麽叫風彩不減當年?豬掌櫃笑不達眼底,臉上的老皮動了動問她:“蘇姑娘這趟來,是有什麽辦法可以救出東家麽?”
蘇怡香找了張椅子坐下了,對着他道:“豬掌櫃,我來這一趟不容易,蘇家如今是多事之秋,這京城裏的布莊全賴豬掌櫃撐着,看這生意沒有受我爹出事的影響,一如即往的好,我謝謝你!豬掌櫃你幸苦!我這才進的京城,什麽都不懂,還望豬掌櫃在一邊幫幫我!”
豬掌櫃提起茶壺給她倒了杯涼茶,蘇怡香看着那喝過幾次留下的殘茶抹子,心中冷笑,臉上不動聲色,豬掌櫃這是山中無老虎,猴子逞霸王,打量着蘇家沒人,欺負她年少又是個女子,如今連最根本的禮行都沒有了,一杯殘茶就想打發她了:“貴子,把咱們包袱裏給豬掌櫃帶的大紅炮取出來!”
貴子早看不順眼了,蘭芝也憋着一口氣在嗓子裏。
看着貴子将包袱打開,從裏面取出一個錫筒來,慢慢小心打開了,讓豬掌櫃過目。豬掌櫃臉色好看了些,這大紅炮出于福建奇秀甲東南的武夷山,有茶中之王之說,是歷代帝王的貢品,雖說不是他買不到,可是沒有眼前這麽新鮮,這分明是春上才摘的,大紅炮有綠茶的清香,紅茶的甘醇,能喝到帝王喝的茶,他的心情瞬間轉暖,看着蘇怡香,這丫頭還算識相,知道他喜歡這個!
兩人說了些布莊的事,蘇怡香被他按置在離蘇家布莊不遠的一座小院裏,貴子告訴她,這是東家來北京後住的地方。
一套四合院兒,種着幾株夾竹桃,正開着粉色的花兒,豔麗的吐露芳香,給不院裏增色不少,一丈高的葡萄架下,放着一張四方桌兒并四個竹椅兒,沁涼潤濕,蘭芝收拾了坐北朝南的北廂房,通了窗戶,對着蘇怡香道:“這豬掌櫃心中有鬼,看他一副不願意迎咱們姑娘的樣子,竟然讓姑娘喝他剩下的殘茶!”
蘇怡香也沒料到事情會變得這樣複雜,一腔熱血來到北京,本想着一門心思救蘇興之,現在讓她覺得,這布莊裏的事一樣和她爹要緊,豬掌櫃顯然存了另外的想頭,這想頭讓她心存寒意,今天的事兒看得明白,豬掌櫃連起碼的應付都不願意了,這說明什麽?說明在京城的這家蘇家布莊已移了主,移成他豬掌櫃的了!奴大欺主,就是現在這樣!
蘇怡香躺在臨窗的大炕上,閉目絞盡了腦汁在想辦法!腦海裏卻閃出趙子辰和文珏兩個人來,文珏依然是他的玉樹臨風,溫溫而雅的模樣,可她知道他骨子裏是個底道的人渣,而趙子辰如今成了她家的客戶,也就只是客戶,可他剛剛看着自己眼神,像是她欠了他的什麽,能欠他什麽,她覺得她什麽也不欠,可是她怎麽就縮着脖子從他眼前走過?
蘇怡香忽然拉過旁邊的枕頭捂在自己臉上,怎麽辦呢,這一件一件的事兒都撲天蓋地落下來打在她頭頂上,蘭芝都看出來了,貴子更不要說。
“貴子!”
貴子從外面進來,對着坐在炕頭上的蘇怡香道:“姑娘有什麽事?”
蘇怡香猛然想起一些事兒來,這事兒太重要了,她自打送走豬掌櫃就應該想到的,現在做起來,是不是已經有些遲了。
下了炕,趿着鞋,走出院門,在這院裏來回看了個遍,這是兩進的四合院,前院裏有夾竹桃和葡萄架,後院裏幾十根竹子挺撥秀麗,貴子跟在蘇怡香的身後不知道他們姑娘這是要做什麽?
“貴子,我看出來了,豬掌櫃拿咱們當不懂事的好糊弄,咱們這是掉進他的手掌心了,這地方也不安全,外面肯定有他的人盯着,布莊裏先前你和我爹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就沒發覺有什麽不對勁?”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明明媽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4-04 21:04:55!
☆、送我吧(捉蟲)
貴子聽着唬得心裏亂跳:“姑娘,豬掌櫃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他對東家可是很尊敬的!”
蘇怡香搖頭:“他那是障眼法,我爹一年來不了幾趟,他自然會好意奉敬,現在,爹出了事,你看他滿臉紅光,酒~色過度的樣子,哪裏是為我爹擔心?”
貴子道:“姑娘,我也看出來了,這一次,豬掌櫃的确和以前不一樣了!”
蘭芝從屋裏出來聽着兩人小聲說話插嘴道:“咱們重新找個地兒住吧!”
蘇怡香道:“我就是這麽想的,不過不能讓他知道咱們要找挪地兒的事!”
貴子跟着蘇興之好賴在北京城裏還待過,蘇怡香打發了貴子出去找地方,貴子重新穿了件長衫,出了門。
蘇怡香看着貴子出門,這才對着蘭芝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好的,外面要是真有盯着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