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弄個明白,他爹到底是怎麽獲罪的,爹娘和三個哥哥到底是死是活,當年到底是怎麽被聖上叛了罪,她自己是誰害死的,總得有個結果!
蘭芝守在屋子裏,太陽大起來,屋子裏讓人加了兩塊冰放着,外面像個火爐,搭起的四方格窗裏卻吹進清風徐徐。
不過一個時辰,蘇玉鳳果真回了宅子。
六月的金陵像個火爐子,蘇怡香坐在轎子裏,身上漸漸有了汗意,擱在四方小天地裏,撩起身邊的窗紗,向外望去。十五年的金陵生活讓她多了些江南的溫婉,她的身子是江南标準的柔婉型,可是靈魂還帶着北京城的味道!這熱勁兒每年都讓她不容易熬出去!到了這時,就想念北京的天,可是北京的天有時是風沙肆意,她又覺得這一世裏生在這金陵也是她的造化!
蘇家布莊裏的人等的焦急,那一雙鳳眼幹瞪着蘇家布莊的門面,打外面進來的人,都過了他的眼,就是沒有他想看到的人。
錢掌櫃站在櫃裏望着這趙府的公子嘆氣,二姑娘風風火火地進門來應酬他,三句半話不到,就讓他撅了回去。二姑娘失望透頂的樣子錢掌櫃還記着,趙公子不搭人的傲驕樣兒,二姑娘沒奈何!
他像是眼睛裏沒有看到二姑娘,對着錢掌櫃說我要見的是你家的公子,怎麽來了個姑娘。本公子是男子,不和女子說話,讓你家公了出來,不然,趙家的布料生意,你們就別做了!
蘇玉鳳道:“我弟弟才七歲,我家再沒男子,你能見的就我,公子,生意和誰談不是談,只要是蘇家的人!”
趙府公子望着她,蘇玉鳳就紅了臉,怪不得蘇怡香想要嫁進趙府呢,這趙府的公子說是二郎神,一點也不為過,這麽好的人,她也想嫁!
趙府公子轉身避開她火辣辣的眼神,要不是先見了那一個小公子裝扮的,他還不知怎麽取舍,現在就不想這個了,有一個想的,就滿足,他不是個朝秦幕楚的人!
我等半個時辰,她要不來,這生意免談!
蘇怡香下了轎子,提着玉藍色長袍進了蘇家布莊。
錢掌櫃一陣風從櫃裏旋出來,站在蘇怡香的下首,趙公子他……
蘇怡香點頭,安撫地對着錢掌櫃點了點頭,迎上面前的趙公子:“趙大人久等了,不好意思,府上應承了蘇家布莊供給趙府布料的打算?”
趙子安鳳目灼灼,就是這一位,昨天打從遠到近見着,心裏就念上了,這麽清雅出塵,讓人見之忘俗,他确定是真真切切的女孩子,心裏就有些竊喜:“蘇姑娘可是真難請,這都是咱倆家的事兒,你怎麽打發個別人來?”
蘇怡香看着他那兩片棱形紅唇,昨兒個也是這樣近距離對着她說話,放在肩上的布樣下就是他的修長的手,那股溫熱像是還留在肩膀上,可是說話的聲調卻略有不同,這念頭在腦子裏一閃而過,欠身道:“大人,事有湊巧,是家中有事,想着是大人過來怕久等,,才讓家姐先來和大人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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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安咳咳兩聲,沒再糾結,昨兒個和她見的是他的大哥趙子辰,她這大人叫得歡實,他聽着心裏不是滋味,大哥是将軍,他是白衣,兩下裏不能比。可這不是他的錯啊,論學問,他和大哥差不了多少,論膽識,論膽識自然是略差那麽一籌,趙家要是沒有祖上的家規,他肯定也能得個一官半職。
他正要說什麽,有人說話了:“爺,你在這裏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先來就先得啊!趙子安奶奶的,你怎麽有那麽多小妾同房!你這不是找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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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郎
他能做什麽?他自然是來追眼前人的,不過,這話他犯不着跟剛進來的人說。
春月一步三扭地到了趙子安的近前,打眼一掃站在趙子安跟前的蘇怡香,這蘇家布莊裏除了一老一小兩個男人,餘下的都是能插花描眉的,昨兒得了消息,蘇家布莊要做趙府的布料生意,趙府裏幾十號人,一年用度少說能讓蘇家賺個幾萬兩,蘇家與她家爹娘隔鄰隔舍,蘇家能賺幾萬兩,她們王家為什麽不能,何況她還是趙二爺趙子安的妾侍,這層關系,怎麽也比蘇家打硬的多,王春月想得好,一早就找趙子安,趙子安昨晚沒歇在她屋裏,聽說在趙府裏滿園子溜噠,看着月亮好,天空好,星星亮,後院裏一池的荷花香,這是得了夜游症了!
蘇怡香後退一步,眼前這景看着熟悉,前世裏柳月茹就是這麽貼在文珏的身上,站在她面前給她表演打情罵俏的戲。
“趙大人,這生意還談嗎?”
趙子安要訓道幾句房裏人,蘇怡香不給她機會,欠身對他說:“我看趙大人家務事忙,不如咱們這事先放一放再說?”
這是和蘇怡香接近的好機會,趙子安整整衣領道:“別,現今咱們就來談!”
蘇怡香起手手心向上:“趙大人,這裏談不方面,咱們上二樓,那裏清靜!”
趙子安故意正着臉道:“你說的是,就依你!”
兩人談笑風聲,趙子安似有意似無意地上前一步要挽蘇怡香的手,蘇怡香偏身讓過,趙子安的手就按在了樓梯扶手上,一陣鑽心的疼。
王春月緊跟着要上樓,錢掌櫃上前一步道:“夫人留步,二樓不接待無關緊要的人!”
錢掌櫃不得罪上門的客,叫一聲夫人是擡舉王春月,王春月這會兒的心緊揪着,看着蘇怡香和趙子安在二樓轉彎不見,拼了命地要上樓,錢掌櫃攔着不讓,王春月口無遮攔道:“你不讓我上去,為什麽?那公子是你們家姑娘吧,看着嬌滴滴,偏穿着男人的衣裳,不倫不類,勾~引我家二爺,什麽生意要這麽背着人談?男人的事她恁是參和,你當我不知道你們蘇家安着什麽心,這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二爺,你可不能去!”
二樓上,蘇怡香對着這位趙大人早沒了之前好感,面孔前所未有的冷然,這跟以前和蘇興之一起上談判桌上與人家談生意的場景重疊。這樣子讓趙子安感覺蘇怡香很有一份氣度,沒有一點商賈味,反而有種朝官上朝堂的味道。
趙子安在趙府裏不管庶物,也不接觸家中的生意,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心想親近蘇怡香。就感覺這眼前人越發地讓他滿意。
兩人坐在一張沉香木圓桌前,一屋子裏沉香味兒,趙子安訝異,蘇家家底難道有這麽深厚,這麽大一塊沉香木就做了一張三角圓桌兒,他心裏扒拉半天人家的陣設,施施然坐在桌前道:“讓你笑話了!”
蘇怡香打着哈哈道:“哪裏哪裏,趙大人的夫人小女兒情态,十分有趣!”
趙子安道:“別理她,她不懂事!也不是我夫人。”
蘇怡香揭了蓋碗刮了兩下茶抹兒,啜了一口道:“不是夫人也是大人的如夫人,一樣都是夫人,趙大人可是帶了契約書來?”
趙子安聽得不是味兒,即而有些怔怔:“你別這樣說,這如夫人也抵不上,就是一房裏人,這房裏人你懂得?還有這契約嗎,是來得匆忙,倒忘了!”
蘇怡香笑了笑,勾起嘴角,眉眼兒上挑兩分:“趙大人,這房裏人是怎麽會事,我沒取過親,納過妾,我也不明白這妾和如夫人有什麽區別,趙大人,你說你沒帶契紅,這是唬我來的吧?一沒帶監證,二沒帶契約,我們小家小戶的,陪不起大人這樣玩!大人興趣不在這裏,那你是幹嘛來了,買布?那請下樓仔細挑!”
蘇怡香笑的讓人動容,笑的讓人滋潤,可是蘭芝知道她這是生氣了,哪有這樣輕描淡寫地談生意地,跟玩似的!蘭芝着急,她這樣在背地裏幫着他在自家姑娘面前說好,可現在呢?他有點像爛泥扶不上牆!
蘇怡香有份傲骨,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是事沒到眼前,現在事到眼前了,那股子勁就出來了。趙子安沒想到這是個小辣角,是他想的不周全,沒過問府裏的賬房和管家這生意上有什麽章程,讓她小瞧自己了。他收起臉上的笑容道:“蘇姑娘變臉變得真快,不就一份契約嗎,我這就打發人去取!”
王春月擠着錢掌櫃已經上了二樓,聽到有間屋子裏傳來說話聲,不管不顧上前敲起了門。這孤男寡女地守在一個屋子裏能談出什麽事來?
蘇怡香聽到彭彭的敲門聲,耷拉着頭袋喝着碗裏的茶道:“趙大人,我這可是賣買往來的地兒,經不起你家如夫人這樣的折騰,你行個好,帶他回家折騰去,這要求不過份吧?”
趙子安一股子邪火上頭,他這頭抱着希望來和她交集,希望能有個好的開始,王春月這是要掐了他這點希望,讓她這麽說自己,這還是第一次見面呢,就這樣不給她臉面,以後相處起來,他不得時時低她一頭?
蘇怡香讓蘭芝剛開門,一頭五顏六色,花枝亂顫的狗熊就滾進了屋子裏。
王春月滾爬在地上,狼狽地擡頭看了眼坐在沉香木三角圓桌前的兩人,一個黑着臉,一個翹着嘴角,王春月臉色漲得通紅,眼裏星星點點就落下那麽幾滴淚來。
“二爺,她把你怎麽樣了?我不放心,我來看看你,我來幫你!你是趙府的爺,誰敢這樣做踐二爺,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她讓丫環扶着站起來,不知深淺地這麽一通說,趙子安冷着臉子道:“你是要我扒了你的皮?來人,給我綁回府裏送進柴房,等我回去,就扒她的皮!”
王春月一哆嗦,轉眼看了看蘇怡香:“蘇姑娘,你這就不厚道了,趙府裏可是給了你這麽大一筆賣買,你這吃香的喝辣的從此過上好日子,可不能再有不好的心思,我家爺心善,你別欺負他人好!”
蘭芝悄聲對着蘇怡香說這小妾就是王賈家的那位。
蘇怡香眼裏看不出深淺,抿了一口杯中雀舌道:“送客,慢走不送!”
蘇怡香懶得再搭理這二位。蘇家在金陵城裏不是沒名堂的人家,和着這趙家的小妾也能來在她頭上抓把。可見蘇家不出個帶官身的,這是永遠要被人這樣欺負。
她對這位趙家郎越發有了疏離之心,富家子風月浸透,一時心熱,拿着大府裏的生意來招惹她,現下裏怎麽樣?還沒開始就惹了一身騷。
想通了,先前那份養眼的心思也就慢慢沉下去,這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是自己一時多了份春心,多了份欺待,才好臉色迎接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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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面
趙子安就這麽被她下了逐客令。這世上的人禀性奇特,你說蘇怡香都這樣下了逐客令了,他怎麽也臉上挂不住才是,可是這位趙家郎君,推開拉着他袖子的人,往她身邊挪了挪說了一通話:“這契約,我親自回去取,這人我會帶回去嚴加管教,蘇姑娘允我一聲,我這趟來不定就是開始,往後咱們交集的時候還多,這生意一時半會做不完,做了這一單,還有下一單。今兒個這是意外,蘇姑娘請包涵!”
趙子安說完也不等蘇怡香擡頭,就轉身出了房門,王春月震驚地看了蘇怡香一眼。趙子安說話的神色不對,是她從來沒見過的認真,還是當着她的面,他這是要拿這蘇家的姑娘認真來對待!這可不是個好消息,王春月忘了她給她爹娘争份子的事,心裏慌亂,一嘴話不敢說,跟着趙子安的腳後跟,離開了蘇家布莊。
蘇怡香慢騰騰将碗裏的茶喝了,放在桌邊上對着蘭芝道:“這事兒就這麽着吧!”胳膊擰不過大腿,他要硬來,她只有受着!這生意看來不做還不行,可是這人,以後得遠着!
蘇怡香讓蘭芝收了身上的龍涎香,味兒太重,這是男子專用,她戴着身上到底不合适,蘭芝剛将裝龍涎香的香囊從蘇怡香的腰間取下來,就聽到錢掌櫃的腳步聲從二樓樓梯口上轉上來,腳步聽着有些亂,蘇怡香轉過身和蘭芝一起看向房門。
錢掌櫃的神色不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錢掌櫃你這是怎麽了?”
錢掌櫃抹了把額上的汗點指着樓下道:“趙……趙大人又回來了!”
蘇怡香愣了一下,這麽快?他這是飛人麽?
蘭芝嘴快道:“錢掌櫃,你不是看錯了,趙大人不是才剛離開不久?”
錢掌櫃兩手合起來拍了一下道:“蘭芝,我也是這樣說,可是現在進了布莊裏的真真就是趙大人。四姑娘,這趙大人還帶了七八個人來,将布莊裏堵住了,來者不善,你看怎麽辦?”
難道不想簽契約要強買強賣不成?蘇怡香皺起眉頭。
她從房裏出來,蘇家布莊的門內果真被人堵住,七八個漢子站在布莊裏,當中一一人,擡頭向自己看來,那眼神淩冽,唇形豐盈,隆鼻上隐隐約約閃着幾個汗星沫,一身鴨青色細葛直綴,身高驕健,一雙長臂抄在身後,再打眼往他身後看,那個在耳邊一直唠叨的随從就站在他身後。
蘇怡香從樓上下來,一步步緩緩走近,站在趙子辰面前,擡眼去望:“趙大人?你這是……!”
趙子辰聽這語氣不對,低頭看眼前嬌人,雖說一身男裝在身,端得是別有一番神韻,這樣吐氣如蘭,卻神色疏離地站在自己面前,好似與他隔着千重山,他這一趟專程而來,心裏惴着念頭,他就想知道,這世上怎麽會有那樣的香味兒,他從小到大,就喜這調香,對香氣敏感,從昨天到今天,那一縷似蘭似茉的香味就沒從鼻尖離開過,另外還有一尊,她和自己有太多喜好一樣,從她在折桂坊裏挑書就看得出來,這樣的人不多,如今遇到了,就吸引着往她身前湊。
蘇家布莊裏的人莫名一陣驚慌,趙子辰身後這些人,不是平常的随從,個個都像從軍營裏挑出來的尖子,身手心思都了得。這樣圍着蘇家布莊,蘇家布莊裏的人包括錢掌櫃都不明白,這趙大人這麽快去而複返,還帶了這麽多的人來,真的是因為他們家姑娘,他們少東家給他摔臉子惱了他嗎?
錢掌櫃擔心地看着蘇怡香。
趙子辰又聞到了那抹香味,他嘴角微勾,伸手示意于昊,于昊忙拿出一紙書信,他接過來,慢慢在蘇怡香眼前展開:“這是我讓人準備的契約,一式兩份,我已經在這上面蓋了私印,趙府的印章也在!趙府裏今後三年的衣料供給,都從蘇家布莊出。”
玉板紙上白底黑字,大致看完了上面的內容,蘇怡香不知說什麽好,要說她心裏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她生在商賈之家,往來奔波,只為利來,這和剛剛沒有見過契約書的心情完全不一樣,三年的供給,趙家能養起蘇家五六年的嚼用!這嚼用也決不是平常填飽了肚子那麽簡單。
前一世裏,父親曾經說過,咱們大周明面上的富貴不是富貴,真正的富貴得從不着眼的人家看!趙家在京城的時候,就是不着眼的人家,可是哪一任君主遇到大事,趙家都會出得起人來,摔得出銀子來,這得多大的底脈,才能做到!
送到門上的肥肉,她要不吃下去,她就枉為前世父親的一番點化。
她兩指一夾,從他手裏接過那兩張玉板紙,上面的兩個紅泥印子真真切切。
越過趙府印章,一個人的名字入了她的眼…
趙子辰!
趙子辰仔細注意她的臉,那一勾唇一嘟嘴的小動作,讓他的心思一下子活泛起來,這樣大的賣買給了她,也不知道是好是壞,趙府裏不同一般人家,裏面的曲裏拐彎的事很多,單從布料上,有心的人就能做出文章來,所以趙府裏的衣食住行從來不放在一個人手裏,他這是犯了趙府處事的大忌!
可他身不由已,仿佛這樣交給她,就會萬無一失。
蘇怡香道:“你信我麽?”這麽大的一筆賣買,她不信他在心裏沒有掂量過她,沒有掂量過蘇家布莊。
趙子辰眼裏一片清明,對上她的一雙眼睛,清徹盈淡地仿佛西子湖的湖水,帶着絲清涼。
他捏了捏袖中緊握的拳頭,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盯着她的小臉道:“你若果不能讓我相信,西子湖底就是蘇家的歸宿!”
蘇怡香一怔,詫異那眼神能殺人,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她對他說:“那就不要讓它成我蘇家的歸宿不就成了?”
趙子辰的心就這樣陡然亮堂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收藏看文的親們,謝謝你們支持,請潛水君們冒泡,一如既往求個收藏!
☆、狗…官
蘇家布莊的二樓東間裏,沉香木三腳圓桌上,放着那份契約。
蘇怡香仔細看上面的條款,剛看了前面兩條,就聽趙子辰道:“聽說雷州葛布奇缺,是真的嗎?”
蘇怡香順口接話:“這倒不假!”再看,又聽到他的話音:“你知道遼東哪家的狐貍皮收拾的好,我想給我家老太太做件披風!”
這契約不是鬧着玩的事,得看仔細了,蘇怡香不能說這趙大人不懂事,盡在這裏和她打岔,只得擡頭再次道:“趙大人,蘇家只做布料生意,這皮子上接觸的少,你要是有這個打算,我找人替你打聽!”
趙子辰點頭:“也好!”
蘇怡香看完了契約書,覺得沒異意了,就從腰間揭下錢袋,從裏面拿出一方黃玉印章,這方印章的玉質底上乘,是當初蘇興之本來要留給自己用的,蘇怡香喜歡就乘着高興,讓人刻上了她的名字,蘇怡香成天裏将她帶在身上,雖然沒什麽大用,空閑的時候拿出來把玩,也是樂趣。
此刻蘇怡香将黃玉印章在紅泥上按了按,拿起來,珍而又重地在趙子辰的名字下方,按下了她的。
趙子辰緊張地心忽地松了勁,手心捏着汗氣兒,一下子有了出口。
跟在趙子辰身後一直默默無聲的于昊,嘴角不住的抽搐,趙子辰是做什麽的,這幾個小動作下來,蘇怡香就亂了神,他心裏跟明鏡似的,看着對面的蘇怡香就那麽相信地按下自己的印章:“蘇少東家,蘇姑娘,你不再看看契約嗎?”
蘇怡香聞言悚然擡頭,聽話聽音,于昊的話讓她在電光火石間來不及思量,打手一擡就去揭桌上放着的兩張契約,只是比她更快的一只修長大手,順手牽走了桌上的另一份。 這動作太快,快得讓旁邊站着的人眼睛來不及細看。
剛剛還在暗中拍手稱快的錢掌櫃傻了眼,蘭芝撲上前護在蘇怡香的前面,蘇怡香手裏捏着那玉板紙,眼睛裏湧起一片紅來。
這裏面沒有古怪,蘇怡香打死她都不相信。她從上往下重新過了一遍,一份端端正正的用楷書言言灑灑寫下最後一條條款的邊角處,幾個不起眼的蠅頭小字落入她的眼簾:
此上所有條款若不能按期交貨,蘇家四姑娘蘇怡香甘願為趙家長子趙子辰俯身為婢一年。
蘇怡香掃了眼于昊,再轉向趙子辰,就說商不如官,花花腸子多了許多,她想打雁卻被雁啄了眼,有道是天上哪有掉餡餅的美事,剛剛趙子辰的問話,一字一句悉數都是一早想好了,她這是生生往裏鑽,如今有苦說不出,打落了牙齒也要和血吞的樣子。
蘇怡香食指指着趙子辰:“趙子辰!你個狗……官!”她想罵他更狠的,可她罵不出來,她這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銀子,滿腔滿心的懊悔,蘇家五六年的嚼用都從她身上出了。多麽可笑,她自認為自己可以為父親分憂,獨擋一面了,拿着蘇家當自己試手的槍。可她是出師不利?現在怎麽辦?
他早就打了她的注意,連自己的名字都打聽的一清而楚,她的臉色由紅轉白,沒清沒白地着了人家的道?她這麽輕意相信人,還跟前世一樣的禀性當初她那麽相信文珏,最後不是家破人散,自己落得個身死的下場。
蘇怡香似被人抽了身氣,望着趙子辰:“你一打早就讓人去蘇家宅子裏喚我來談這筆賣買,可見你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有了十足的把握,你是查清了我蘇家如今是我暫代父親當着布莊的家,所以你才這樣有持無恐?為什麽呢?我一介布衣,你是金陵城裏數得着的豪門大家,之前你将這生意當做玩兒似的,帶着小妾來悠蕩,當我這蘇家布莊是你趙府的後花園子,我也就認了,橫豎沒少我一塊肉,走了也就走了,蘇家布莊沒有這樣大的生意雖說是個損失,可是失不了蘇家的根本,你現在又回來做這些,是打量着我蘇家是你案板上的魚肉,你要是看上我蘇家的一草一木,拿去便是,何來二番身回來折騰我和蘇家?”
狗官趙子辰從來沒有過的小意将手裏的契約折疊成個方勝遞給身邊的于昊:“好好給我收着,丢了你也別在我趙府裏待着了!”
于昊哀嚎:“子辰,你這是做什麽?我不就多了一句嘴麽?這也能成為不讓我住趙府的借口?”
趙子辰寒着臉道:“你話太多,舌頭太長,趙府的地兒短,把不住它也承受不住!”
他說完了話,這才轉身看向蘇怡香,他心底有些不忍,這一招出手有些狠,但他知道不這樣,他就要不到她身上那抹香的密方,這要是拿到自家的鋪子裏,定是這大周獨一份,不說賺個缽滿盆滿,那也差不多!他想把她拘在自己眼睛看得到的地方,除了這個香味是個引頭,他說不出什麽感覺,就是想這樣做!
他聽出來了,早晨“他”帶着小妾來過蘇家布莊,跟她談過這生意上的事,蘇家布莊和趙府的事,昨兒個就在趙府裏傳開了,蘇怡香說的這個他,他轉眼就想到弟弟趙子安,眼神裏說不清的意味,深潭般的幽不可見裏面的風景,心裏仿佛松了一口氣,還好,他一早去營地之時,将母親手裏的契約拿到自己手裏!
他盯着蘇怡香把掌大的小臉,硬了心腸:“蘇姑娘,這紅泥印子一落了紙,就成事了,說多了都是傷人心的,契約上說的明白,當凡蘇家按期交了我趙府所要的布,那一句就不當會事!你要是不想,就好好做,說不定這事兒從來都不會發生!”
于昊在心底裏搶白趙子辰,個狐貍,這事兒會不會發生還不在你趙子辰嘴裏一句話,只要動一動手腳,在蘇家調貨的當口使人搗亂那麽一兩會,這蘇少東家不得乖乖進趙府做你的婢子。可憐見的,蘇家這姑娘還是嫩了些,轉眼就載在這狐貍的手中!
契約簽了,蘇怡香盯着于昊将它塞進衣襟裏,趙子辰滿意的眼神蓋過,蘇怡香道:“這契約不算數,是你騙了我!我不答應!”
趙子辰道:“算不算數得有我說了算,我說算,你就得照着辦!沒有其他!于昊,将秋天咱們府要用的布料單子交給蘇姑娘!”
這單子接還是不接,蘇怡香盯着半晌沒有說話,房裏寂靜無聲,趙子辰往前走了一步,實在是這隐隐地香味引得他想望。
他挨的這麽近,身高偉健,一團黑印子壓下來,就将蘇怡香罩在裏面。
“你要不讓人接,我就放在這兒了,可別讓我有等你進府的那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
咱的香香吃得這虧可真虧啊!親們要不要收藏支持下她啊!可憐見的!
心黑黑的趙子辰,哼!
謝謝不讓采的小菊花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3-21 23:17:35
狐貍大總攻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3-18 20:10:22
☆、心生怨
蘇家宅子裏,蘇怡香剛進了宅子裏,還沒進趙氏的門,就被蘇玉鳳攔在庑廊下的道上。
“你這麽快就回來了,可是和那個趙大人談妥生意了?姐姐自愧不如你,還是你有本事,蘇家以後看來除了父親還真的要靠你,我們也得靠着你才能吃上飯了!”
蘇怡香臉上沒什麽反應,她這時的心情除了現在站在身後的蘭芝知道,蘭芝低沒聲氣地不敢說話,蘇怡香道:“姐姐,我不舒服,你要沒什麽要緊的事,我先去歇歇再說!”
蘇玉鳳受了趙子安的氣,回來等着就是要和她理論理論,要不然,她的氣往哪出?
“怡香,那個趙大人做的什麽官,可是有了家室,你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蘇玉鳳盯着蘇怡香的嘴,就怕從她嘴裏說出是的話來,那樣玉樹臨風的人妹妹要是說是,她十九年的人生怎麽辦?越過多少的人家不就是為了等這樣一個人?家世不錯,人又長得好看!
蘇怡香笑了笑,看着姐姐眼神裏閃着晶亮光澤,這樣的眼神曾經在自己身上也有過,那個時候,她也是像蘇怡香這樣對初次聽到見到的人在娘跟前問長問短:“姐姐,趙大人有沒有家室,我不太清楚,王賈家的長女是他的妾!”
蘇玉鳳擺擺手也笑了笑道:“妹妹說的是!我明白!”
趙氏的正屋裏,蘇怡香将事情說了個大概,趙氏心裏歡喜,第一次知道生了這個女兒也是有些用處的,蘇興之不在家,蘇怡香給蘇家談成的這筆生意,不久就會讓金陵城裏的商家眼紅的發妒,攀上了趙家,蘇家的姑娘也會找個好人家,這其中可有說不清的好處。她看着她有些順眼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下首,和幾個姐妹說話,另打發了劉婆子做一桌好菜,娘幾個一起為這事慶賀!
蘇怡香心裏不是滋味,看着一家子滿心歡喜,也提不起興致。要是讓她們知道這份生意還搭上她的一年時間為人奴婢,不知道會怎麽樣?
回到西廂房裏,蘇怡香爬上了撥步床,像氣若游絲的病患對着蘭芝道:“你心裏現在還有這個二郎神嗎?”
蘭芝使勁搖頭,站在撥步床前,手指扣着縷空的棱形網格屏風道:“姑娘,是我想岔了,沒想到這個二郎神不僅是妾侍滿天飛,還這樣黑心,是我看錯了,姑娘別氣我,我也是為姑娘着想,誰知道結果會是這樣?”
蘇怡香爬在床上,側臉看着她道:“為什麽他要這樣做呢?咱們蘇家在金陵城裏的信譽誰不知道,這是害怕我們毀約,可這跟我們蘇家有什麽好處?我倒感覺,他的心思不在這上面,這契約裏藏着玄機!”
蘭芝看了眼她手裏握着的香球,道:“姑娘想想,你可是有什麽把柄落在人家手裏了?”
蘇怡香對她這種憑空猜想沒興趣,轉着香球,翻了個身,滿頭的青絲從束着的玳瑁簪子裏滑出來,落在枕上:“打水吧,我想洗洗睡!”
蘇怡香眯着眼将事情的前前後後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心氣就沉下來了,垂頭喪氣地從浴桶裏出來,蘭芝取了夏布小衣,讓她穿着,她趿着金絲軟鞋,黑發飄落在肩頭,站在窗前道:“什麽時候下起雨來了?”
蘭芝道:“打你進了浴桶那時起!”
連綿不斷的針尖雨絲連成線,從半空裏落下來,像一道簾,庑廊下站着蘇玉鳳,正看着她這邊!
蘇怡香看了看,像是沒看到蘇玉鳳的樣子,轉過身回到撥步床前,側身鑽進了魚戲荷蓮的閃鍛錦被裏。
第二天,蘇怡香就叫喜弟到西廂房裏開始教他習字。
喜弟知道蘇怡香給蘇家談成一筆大賣買,娘親高興還給了他一只養脂白玉的玉佩,上面刻着吉祥二字。他問趙氏,是四姐做成了事,又不是他,給他玉佩,那給四姐給什麽?趙氏說四姐是應當應份,她跟着蘇興之識文斷字,又學了算學,別人都沒這個機會。
喜弟心裏不高興,哪這樣一來,自己長大以後要是做不成事,是不是要罰他跪祠堂!
蘇怡香和喜弟一邊說話一邊學着寫字,聽到喜弟在一邊小聲嘀咕,想了想道:“娘說得也沒錯,我到底是比三個姐姐多占了些父親的寵愛!是應該多為家裏出些力!你也一樣,今後要是出息了,也要想着爹娘和姐姐們,兒行千裏母擔憂,不管你以後走多遠,做多少的事,也不能忘了家中還有至親之人,凡事還要三思而行,別讓自己的路越走越窄!”
喜弟懵懂,半懂不懂地點頭:“是弟弟想錯了!”
這一天蘇怡香就守在家裏和喜弟在一起。
離着入秋還有大約兩個月,要在兩個月裏置辦齊趙府的布料用度,算來時間還算充足!這兩個月要是蘇興之還不回來,她就得親自操辦,金陵城裏三家布莊都得動起來!他和喜弟商量好,每天的時辰不固定,但學業不可斷!
喜弟很懂事地應承了:“姐姐,我知道!爹爹不在,外面的事就勞煩姐姐操心!”
小大人一個的樣子,讓蘇怡香的心情好轉了許多。
給蘇興之的家信此刻也離開了金陵。
連着兩天的雨下的纏綿不斷,蘇玉鳳在趙氏的屋子裏纏磨了兩天,再見到蘇怡香時,神彩奕奕,讓蘇怡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