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回合裏,都沒有取得絕對的制勝優勢
老大爺我把你要見的瞎子給帶來啦!”
身後瞎子怒聲道:“他媽的小子你叫什麽叫!”
說話時身形一飄,極其快捷地已來到了大柱子身後,舉起馬竿正要往大柱子背上打。
一扇矮門突地敞開來,那老人現身道:“算了,左先生麽?快請進。”
瞎子一聽見邵老人的聲音,舉起的馬竿立刻放了下來,連連眨動着那雙瞎眼。
“是邵老兄麽?久仰久仰!”一邊說匆匆趕上幾步,四只手随即握在了一塊。
邵老人像還是第一次見過對方,一面握手寒暄,一雙眼睛卻上上下下地把對方打量了一遍,同時目光四下掃了一下,下見外人,随即拉着瞎子進入屋內。
“大柱子,煩你在外面看看,有什麽動靜通知我一聲。”說了這句話,邵老人就把那扇矮門關上了。
大柱子傻呼呼地本來還想跟進去看看他們到底是弄些什麽,現在邵老人交給了他這個差事,只好在外面把風了。
瞎子睜大着一雙白果眼,背靠門并不先坐下:“邵老哥,我們可是第一次見,你的大名我久仰了,只恨我這雙眼不能面瞻閣下風采。”
“左先生太客氣了,”邵老人推過一張椅子道:“這地方沒有外人,先生請坐!”
姓左的瞎子在進門之初,已四下憑聽覺仔細辨察過一番,他确定這裏只有對方一人,心裏才算略為安定。
邵老人推過椅子來,他就老實不客氣地坐下來。
“江湖上盛傳老哥你大義磅礴,二十年來,老哥為那一宗寶藏,料必是心力交疲,吃盡了苦頭,瞎子實在是十分的感動!”
邵老人深深一嘆,目湧淚光道:“這件事弄得當今盡人皆知,很多昔日道義之交,在知悉此事之後,竟然都誤會了我的為人,以為我邵一子是貪財忘義之人,誠令人為之痛心,事實真相如何,也只有望之将來,此刻是寸心天知了!”
瞎子點點頭道:“一個人只要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穩,別人說什麽又何必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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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先生說得是,”邵一子嘆息一聲道:“我們言歸正傳吧,江湖上對于這宗‘雪山藏寶’傳說不一,不怕先生見笑,我雖窮多年鑽營之功,至今猶是一知半解,正因為如此,對于這筆傳說中數目驚人的寶藏,猶不敢持以全信,先生的見解如何?”
“哼!”姓左的瞎子喃喃地道:“如果我也只是僅憑猜測,或是一知半解,也就不必來了!”
“這麽說先生是寧可信其有了?”
“寧可信其有?嘿嘿,邵大俠,這宗寶藏是千真萬确的,其真實的程度,就好像我二人如今活在世界上是一樣的。”
“先生說此話,是憑……”
“憑我的這雙眼睛。”
瞎子那雙白果眼忽然睜大了,在黑色的瞳子裏,現有兩個白點,邵一子心裏一動,想到了這雙白點正是致其瞽目的原因。
瞎子冷冷笑着:“老哥,請你相信我,我這雙眼睛就是因為看見了當今世人最大的一筆寶藏財富之後,才變瞎的。”
“啊,這麽說,左先生你莫非已經發現了?”
“我不是發現,”左瞎子木讷的臉上猝然現出了一抹凄涼:“信不信由你,我是親自參與其事的七十二名武士之一。”
“七十二名武士?”
“啊!”邵老人臉上閃出了一片神秘的微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說,你是埋藏寶物的七十二名藏人武士之一!這麽說……”
左瞎子一愣道:“咦!這件事你怎麽知道?”
邵一子含笑道:“剛才我已經說過,我曾經為了這卷寶圖花過無限精力,這點認識是有的!”
左瞎子拱了一下手,道:“難得,難得!”
邵一子冷冷一笑道:“可是這麽一說,卻有些不對了,寶圖說明上記載埋寶者僅七十二名藏人武士,均系布達拉宮侍節有年之武士,先生你……”
“不錯!”左瞎子打斷了他的話接下去道:“邵大俠是因為見我是一漢人,而感到與情不符吧?”
邵一子點頭道:“先生請說!”
左瞎子冷冷一笑,緩緩擡起了頭望向屋頂,這一霎,他那張瘦臉上交織着無限悔恨與感傷。
“這已是多少多少年前的事了,是我這一生最感到痛心的往事,但是,”左瞎子幾乎是獰笑他說:“我如果不說出來,就萬難取信于你,我們就長話短說吧。”
邵老人長嘆一聲道:“有什麽話先生但說無妨,你我都已是這麽一大把子年歲的人了,在當今人世又能有多少停留?說出來吧!”
左先生冷笑着頻頻點着頭。
“布達拉宮第十三世老王時,曾經用過一名漢人武師,充當教習,訓練宮中武士,也正是那一年起,宮中才有至今的武士相沿。”
“不錯!”邵老人點頭道:“這是見諸‘布達拉經’的事實。”
“你還記得那名漢人的姓名麽?”左瞎子瞪着一雙白眼,某種渴望意識地看着邵老人。
老人一怔道:“這……讓我好生想想看……啊……啊……有了,這人姓左。”
目光一亮,驚奇地注視向對面瞎子:“難道是……你……啊……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左瞎子道:“那人叫‘左汾’。”
邵老人點頭道:“不錯左汾,我記起這個人來啦!”
左瞎子道:“他就是我的祖父!”
“啊!昭老人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他原是十分迫切地要确知寶藏的一切,然而顯然證實眼前此人之身分,毋寧更為重要。
左瞎子道:“先祖蒙布達拉宮老王垂青,待為上賓,自此離開故鄉寧波,十年後回鄉,适逢先父故世,先祖不得不把我們母子一并接到布達拉宮居住,這就是我留在布達拉宮的原因。”
“原來如此,可是,”邵老人忍不住問道:“那埋寶一事,卻是第十三王死後十幾年的事了!”
左瞎子點點頭道:“一點不錯,也是先祖死後二十幾年的事了。”
邵老人不再發問了,他相信對方會親口說出這件事情的本末前後。
左瞎子低低咳了一聲道:“那時我已是二十七歲,由于在宮中住了這麽久的時間,自然說得一口好藏文,又因為幼承祖父教導,學了一身武藝,那時确是不可一世,惟後來的繼王都因聽了手下大臣的謊言,說是漢人不可信任,竟然狠下心來将我母子趕出了宮外。”
左瞎子忽然站起來道:“你這地方可靠不可靠?不會有外人接近吧!”
邵老人單掌輕出,虛掩的一扇窗子應聲而開。
窗外一片秋霭清輝,不見閑人。
“放心吧!”邵老人道:“這裏沒有外人,你說吧!”
左瞎子嘆了一聲道:“我那時年輕氣盛,原以為可像祖父一樣在宮中充當總教習一職,沒想到卻遭致驅逐宮外,心中實在氣忿,而就在這時,宮內傳出甄選武士之事,說是七十二名。”
“後來我才知道,選出來的七十二名武士,是用以搬運宮中所儲藏近十年的金銀珠寶。
據說,寶藏藏在雪山一處隐密的地下洞穴,”左瞎子喃喃道:“原來那時風聞朝廷要進兵西藏,藏王十分害怕,才聽從大臣之計,把千年積藏宮中的財寶,統統搬移,埋藏地下,這一切的一切,都由宮中一名藏族策士用專屬王族通用的奇異文字記述在一卷羊皮之上。”
邵老人默默地點了一下頭,暗道原來如此。
瞎子道:“那種文字确是稀奇古怪,即以當時宮中而論,知者也不過三數人而已,而我卻是這三數人之一。”
“啊!”邵老人不得不發出驚奇的呼聲。
“那是因為我祖父的關系。”瞎子說:“實在是第十三老王太相信我祖父了,我祖父也傳授了我。”
左瞎子嘆了一聲道:“那卷羊皮上記載着詳盡的寶藏出入之處,一直是十四王所收藏,然而後來由于第十四王的暴斃,這卷羊皮也就離奇失蹤了。”
邵老人點點頭,十分肯定地道:“并沒有失蹤,因為它就在我的手上。”
左瞎子點頭道:“我希望你所收藏的是真的,因為這多年以來,我已鑒定過五件,都是假的,一些江湖不肖,竟然造了許多假貨出售圖利,可恨之至!”
邵老人道:“我所收的這一卷不會是假的……尤其是與你說的這些話細一對證之下,我便已确切知道,這是真的了。”
左瞎子嘆了一聲道:“我就快要說完了,我剛才說到……”
邵老人道:“七十二衛士藏寶,以及第十四王的暴斃。”
左瞎子點點頭道:“不錯,我那時卻是年輕氣盛,一來懷恨十四王将我母子逐出宮門,二來對于那批傳說中的珠寶頗為好奇,倒也不是心思染指,因此暗中動手,将原有七十二武士之一擊斃,喬裝成他的身分,混人武士叢中,參加了藏寶的行列。”
邵老人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這麽說那寶藏之處你是知道的了?”
“老兄有所不知!”瞎子道:“我們這七十二名武士出發前後各以黑巾紮面,而且彼此監視甚力,來回所乘舟車亦是窗門緊閉,哪裏能如意窺伺!”
邵老人點點頭道:“倒也是,只是七十二個人,人數太多了,難免不會生出事端。”
姓左的瞎子點點頭道:“老哥你想到的他們也想到了,就在我們完成了搬運寶藏工作之當日,一件怪異難忘的事情發生了!”
邵老人道:“啊?”
左瞎子苦笑道:“那一日晚飯後,我們正要離開現場的當兒,忽然大家的眼睛都看不見了!”
邵老人一驚道:“你是說瞎了?”
左瞎子獰笑道:“不錯,全都瞎了,原來第十四王早已防到了我們其中有詐,是以先下手為強,在我們湯食裏放下了毒藥,吃時無覺,在一定的時間發作,頓時雙目失明,實在是防不勝防!”
邵老人感傷地搖了一下頭,道:“真是太毒辣了一點,這件事是在十四王暴斃之前還是之後?”
左瞎子“嗯”了一聲,用力眨着一對白果眼道:“讓我想想看,嗯嗯!是他死前。”
邵老人點點頭微笑道:“我說是呢,因為當今第十六王,确實是篤政親民,奉行仁政的好人,我料想他是不會幹這種事的。”
左瞎子嘿嘿笑了兩聲。
邵老人皺了一下眉:“後來呢,難道瞎了眼就算了?”
左瞎子點頭道:“哼哼!你說這句話,是因為你根本不了解那個地方的情形,不要說七十二個瞎子了,就是七十二個正常的人,如果沒有專人引導,也休想自由來去,山路太危險了!”
邵老人嘆了一聲道:“我明白了,這麽一說這些瞎子多半都葬身懸崖絕壁之間了?”
瞎子點了一下頭,冷笑道:“即使不摔死,也都餓死了,這其中只有我是唯一的一個例外!”
邵老人點了一下頭,他已經全盤了解了這件事的本末,因為事情不關宏旨,他倒也不想打破砂鍋問到底,非要知道對方怎麽活下來的,其實以他之心細如發,見解微妙,即使對方不說,他已經知道了個大概。左瞎子似乎還在為着這件往事忿忿不平,只聽他一連串聲地大喘着氣,一副咬牙切齒狀。
邵老人微笑道:“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你的氣也應該平下來了,何況你已殺了那個元兇大惡,事情也就抵過了。”
左瞎子一怔道:“你說什麽?”
邵老人一笑道:“難道第十四王的死,不是你下的手麽?”
左瞎子又是一怔,倏地站起來道:“你,怎麽知道?你?”
邵老人冷冷地道:“你不管我怎麽知道的,反正我已猜出來了,若論這個第十四王之所作所為,死了倒也不冤,只是若有這批財富,今日的全藏,也不至于窮困如此了!”
左瞎子喉結動了一下,想說什麽終因“自反而縮”,到嘴的話又吞回肚裏。
邵老人随即正色地道:“這批珠寶經我多年考據的結果,證明是千年來藏人辛勤所得,當今全藏限于天災,生靈塗炭,朝廷無能接濟,如果及時收到這批原來屬于他們的財富,定能收起死回生的效果,所以……”他振作了一下,淩聲道:“這就是我為什麽不辭千山萬水,千方百計與你聯系,來此相會的目的。”
左瞎子感嘆一聲道:“邵大俠說得是,真要能完成這件事,我瞎子也死而無憾了!”
邵一子悵然道:“你我也都是這一把子歲數了,即使有所謂的‘上壽’好活,在人生又能有多少的逗留?若是能在死前完成這件有意義的壯舉,也不負這有生一場,左先生以為如何?”
左瞎子連連點頭嘆息不已。
邵老人一笑道:“言歸正傳,現在該是我亮寶的時候,是真是假要憑你來鑒定了!”
左瞎子點點頭道:“好說,老哥請賜閱。”
邵老人不假思索地由背後拿下了那個長形包袱,打開來取出羊皮紙卷,卻不曾遞過去,道:“請左先生移步賜教!”
左瞎子道了聲:“好說!”足下微劃,已來到了邵老人面前,站立步位正是恰到好處。
邵老人心裏非常佩服。
面前是一張八仙桌,羊皮紙卷就在桌面上攤了開來。
“左先生鑒評,”邵老人道:“事關重大,請恕老朽凡事仔細了!”
“好說,好說,應該,應該!”
瞎子一面說時,馬竿已放在桌邊,伸出了一雙瘦手,等待着摸索。
羊皮圖卷只攤了一半,另一半還壓在邵老人手上,他目光鋒犀地逼視着面前左瞎子,另一只手卻是真力暗運,只要對方略存不軌,這一掌當機立斷,就能讓他屍橫當場,此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邵老人行事之謹慎,于此亦可見一斑了。
左瞎子那只手已将摸向圖上,忽似有感地望着邵一子冷笑道:“老哥不必如此,瞎子若居心不良,管叫我天打雷劈!”
邵一子心裏一驚,內疚地笑了笑,那只蓄勢的右手緩緩放了下來。
是時左瞎子的手指已摸在了羊皮圖卷第一行字上。忽然他愕了一下道:“外面是什麽聲音?”
邵老人一驚,順手抓起了圖卷,飄向窗前,探頭外望,不覺微微一笑,道:“沒事,沒事。”
又飄身回來。
原來他探頭所見,大柱子仍好好地倚在窯門上,抱着雙手,看望着牛兒喝水,院子裏靜得很,不見一些聲息。
于是羊皮圖卷再次地打開來。
左瞎子抖顫的手指第二次摸在圖卷的字上,嘴裏念出了一串不見經傳、前所未聞的怪異聲音。
念了幾句,他頓下來,長嘆一聲道:“恭喜老哥,你得到了,這是真的不錯!”
邵一子道:“何以見得?”
瞎子道:“我不是已說過了麽,這種文字只有我能識得,那是不會錯的了!”
邵一子正要開口,猛可裏空中傳出了一聲凄厲的猿啼,兩條黃影有如脫弦箭矢般直向着邵老人與瞎子當頭疾穿了過來。
邵老人一驚之下,叱了聲:“啊!”
身形左閃,旋風般地向外撤出,自然他手裏仍緊緊抓住那卷羊皮圖卷。
左瞎子的動作也不少遜。
原來那只用以認路的馬竿兒就放在桌邊伸手可及之處,一個不對,他身子向後一縮,右手已順勢拿了起來,反手直向當空猴兒身上掄了過去。饒是這樣,仍然沒有傷着空中下來的那個畜生。
只聽得“吱”的一聲,随着瞎子馬竿掃處,那猴兒就像攀杠子一樣地抓住了飛來的杖梢,就空打起轉來,一面發出了尖銳刺耳的怪叫之聲,其勢頗是驚人。
現場這一霎,變化頗大。
邵一子身子閃開了當頭猴兒的正面一抓,全身疾若飄風地閃向一邊,不容他少緩須臾,面前人影一閃,一個本身比猴兒也高不了多少的小老頭,已由窗外飛身而入。
這個小老頭身子乍然一現,嘴裏一聲怪笑,道:“老小子你到底現了寶啦,給鵝拿過來吧!”
這老頭兒手裏施喚的竟是拖有銀色長鏈的兩個流星錘,每個錘都約有甜瓜那般大小,通體銀光發亮。随着小老人的現身,流星錘閃出了匹練般的一道白光,劈頭蓋臉直向邵老人當頭砸了過去。
邵老人想不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生出事端,心裏這口氣實在出不來,這時乍見對方流星錘到,更不禁無名火起,左手倏地施展出一式分雲手,“噗”的一聲,已緊緊抓住了飛來的錘頭。
邵老人心裏恨極了對方這個小老頭,嘴裏一聲怒叱,借着手抓之力,瘦削的軀體驀地騰空而起,随着他落下的勢子,右掌用劈空掌力,一掌直向對方臉上劈了過去,這一掌雖是劈空之力,卻是聚結力道的菁英。
小老頭想是知道厲害,一聲怪叫道:“好家夥!”
他來得怪去得也怪,整個身軀向後一個倒折,“嗖!”一聲已落向窗前。
猛可裏一股尖銳風力直向他身後襲到。敢情是左瞎子。
左瞎子一副猙獰的表情,對于對方的心存不軌,他恨惡極了,是以一出手即是殺着。別看他眼瞎,一旦動起手來,身手還是真靈活,手裏那根馬竿兒,更是極見威風,這一手常見的“毒蛇出穴”在他施展起來,簡直是既準又快,既快又狠。
小老頭倒是沒想到對方一個瞎子,竟然會有如此身手,心裏着實吃了一驚。
無如一個無心,一個有意。動手過招實在是很奇妙的事,即使一個所謂的“強者”、“高手”,在偶然的疏忽之下,常常也會吃虧。就像眼前的這個小老頭兒,以他傑出的身子,如果上來即存戒心,萬萬不會為人所乘,自不可能為左瞎子的馬竿兒所傷。
“噗哧!”一股子血順着左瞎子拔出來的竹竿,直由小老頭後胯間标了出來。
小者頭鼻子裏哼了一聲,由于傷中右後胯,簡直使他站不起來,腿上一彎差一點摔倒在地。怪叫了一聲,他身子斜着打了個旋風,“唰!”一下,已越窗而出。
邵一子低叱一聲:“哪裏走!”話聲一落,緊蹑着對方身後,摹地跟着掠了出去。
前行的小老頭原本有極快的腳程,無奈為左瞎子那一馬竿紮傷了後胯,大大受了影響,況乎邵老人又是出奇的一個強者,他便更難逃脫了。
邵老人随着快速的進身之勢,右掌第二次抖出,是為“龍形乙式穿身手”。
狀如波浪般的掌影,起伏之間已蹑住了對方小老頭背後,邵一子存心要斃對方于掌下,這一掌共分兩個階段,一曰“紮”,一曰“力”。
尖尖五指,在邵一子力并之下,真像刀也似的淩利,“噗!”一聲已半人對方後背。
設非是對方身上穿着厚厚的一件羊皮背心,只是這一式“穿身掌”就能夠要了他的命。
小老頭再次受創,嘴裏發出了一聲尖嘯,像是猿啼那般刺耳的聲音,确是凄厲之極。
随着這聲嘯聲之後,眼前這個小老頭像是發瘋了似地一個前沖,整個身子直向地面上滾倒下來。
也就在這一瞬,空中傳出兩聲尖銳的猿鳴,先見的那兩只猴兒,一左一右,緊蹑着邵老人身後,疾若電閃星馳般地撲了過來。這畜生想是也知道主人負傷,情況危急,是以奮不顧身地撲前救主。
邵老人右手指尖實已紮中了對方背上,這一霎只待他指尖向上一挑,便能将功力發出。
若是如此,這個小老頭再想逃得活命,誠然是千難萬難了,料不到在此千鈞一發之際,兩只猴兒卻救了他的命。
小老頭身子一經倒地,旋風般地滾了出去,同時間兩只手卻也不閑着,把一雙流星錘霍地運施開來,兩團銀光,一奔面門,一奔前胸,硬把邵老人前進的身子給逼了回去。把握着這一刻良機,受傷的小老頭頭也不回地一徑飛馳而去。随着他前進的背影,身後兩只猴兒,咕哩叭啦怪嘯着緊緊跟了上去。
邵一子本想緊追下去,心裏方自動念,卻又制止住了這番沖動。眼看着對方一人二猴,在金黃色的陽光照耀之下,漸漸消逝無影。
邵一子看着他的背影,頻頻冷笑不已,他慢慢擡起剛才掌穿對方的那只右手,五指尖端染有殷紅的一片血漬,可以想到對方雖然逃得了活命,卻也是受傷不輕了。
左瞎子不知何時也來到了眼前,與他并肩而立。
“好險!”左瞎子道:“邵老哥,那張東西沒有被他搶走吧!”
邵一子哼了一聲,道:“放心,丢不了的!”
左瞎子一個勁兒地眨着那雙白果眼道:“好厲害,這個人是誰?”
邵一子喃喃地道:“你可曾聽過慣走關中的一名巨盜‘鐵馬鋼猴’任三陽這麽一個人麽?”
瞎子抽了一口氣道:“啊,就是他麽?”
邵一子點點頭道:“就是他,哼,今天他出師不利,竟然先後會在你我手裏吃了大虧,也算是他的晦氣,足以警戒他下次了。”
左瞎子“嗐”地嘆了一聲道:“想不到你我約見事情這麽隐密,仍然會為外人所知,真是防不勝防了!”
邵一子亦感十分懊惱地嘆息了一聲。
他緩緩轉過身來道:“這裏已不是安全地方,我們還得搬個家!”
一眼看見了遠處站立的大柱子,由不住心裏一愣。
“唉!這是怎麽回事?”這是他心裏的聲音,可是沒有說出來。
記得剛才在房裏他探頭外看時,大柱子就是這種抱着一雙胳膊向外看的樣子,現在居然還是一個樣子,居然在目睹着一番驚心動魄的打鬥之後,無動于衷。
這麽一想,邵老人身形略閃,幾個輕快的起縱,已來到了大柱子面前。這一來到近前,他才算看出不對勁兒來了。敢情大柱子一雙眼睛珠子直直地發呆,就像一雙死魚眼一樣。
“哼!”邵老人鼻子裏輕哼一聲,已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伸手在大柱子肩上一搭,略微用了一些力道,大柱子晃晃悠悠地身子眼看着就要倒了下去,卻被邵老人另一只手扶住。
“他怎麽了?”一旁的左瞎子問。
“叫人給點了穴了!”一面說,邵老人兩只手指已有力地掐住了大柱子上唇的人中,另一只手當胸一掌,大柱子身子直悠悠的直向後面倒了下去。
“撲通!”
這一摔之力,當然是有用意的,可以收“活血”之功,果然在柱子嘴裏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啊唷着翻了個身子,緩緩由地上站了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邵老人問:“是誰把你給點了穴?”
大柱子一臉傻相地看着對方二人。
“不……不知道,我站在這裏曬太陽好好的,忽然不知怎麽回事背上麻了一下,打了個呵欠就……就睡着了,後……後來你們就來了。”
邵老人一聲不哼地看着他,點了點頭,道:“這裏不大安全,你先回去吧,我會去找你的。”
大柱子愣了一下點頭道:“好吧,那我就走啦!”一面說,他緩緩地走過去拉起了牛,又回過頭來看了邵老人一眼,慢慢地走了。
邵老人這才轉向左瞎子道:“有些人每喜自作聰明,認為別人都是傻子,哼哼,我邵某人雖然大了幾歲,自信這雙眼睛還不花。”
說到這裏話聲一頓,霍地轉向當空屋頂冷冷地道:“好朋友既然來了,幹什麽又藏頭露尾,未免有失風度吧!”
話聲方辍,就聽見矮脊上一人“呵”地笑了一聲,空中人影微微閃了一閃,一個人已落在了眼前。
一襲青衣,滿臉書卷氣息,這樣一個人,無論從什麽角度上去看,都是一個典型的讀書人,然而事實證明他卻是一個深悉武功的道上朋友。
“果然不愧領袖西天的武林前輩,在下佩服之至!”青衣文士一面說時雙手微拱:眼角卻看見了一旁的瞎子,拱了一下手道:“這位想必就是傳說中的那位‘替目閻羅’左光鬥了,失敬,失敬!”
左瞎子聞言一怔,那雙白果眼珠子一陣子眨動,兩只手抱了一下:“豈敢,豈敢,請恕左某雙目失明,朋友請報上大名吧!”
青衣文士莞爾一笑,還沒有說話,一旁的邵老人已冷笑着代他發言道:“今天真是幸會得很,想不到闊別多年的武林朋友,居然都在這裏見着了,光鬥兄,這位朋友的大名你一定也是久仰了!”
左瞎子嘴裏一連串地稱着是。
邵老人冷冷地報上了來人的綽號大名道:“岳陽劍客顧錫恭!”
青衣文士微微一躬身,說道:“小可不敢當!”
左瞎子嘴裏“啊”了一聲,連連點頭道:“久仰!久仰!”
邵老人面色一沉,注向對方道:“顧朋友光臨下處,是……”
“岳陽劍客”顧錫恭一笑抱拳道:“邵前輩不必客氣,既然左兄也在,那好極了,顧某有幾句肺腑之言,想要當面向二位尊前讨個請教。”
邵老人點頭道:“好,既然這樣,顧先生請!”
彼此互道了一聲請,顧錫恭也就不客氣地首先邁步,進入矮屋,邵左二位也随後跟人。
邵老人冷冷地道:“荒野陋居,無非栖身而已,顧先生請自己坐吧!”
“岳陽劍客”顧錫恭一笑道:“哪裏哪裏,這裏隐秘得很!”
“是麽,顧先生說笑話了,”邵老人冷冷地道:“如果真的隐秘,也就不會驚動了許多好朋友了。”
微微一頓,邵老人又接下去道:“如果在下判斷不錯,顧先生與方才那位任朋友以及另外三位似乎早已在自桑軒鹄候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顧錫恭一笑道:“這話倒也不假,風聞前輩與這位左先生有此一會,自是江湖盛事。”
說到這裏,這位翩翩文士風采的岳陽劍客笑态可掬地道:“前輩既然直言以詢,小可也就用不着拐彎抹角,我們幹脆打開窗子說亮話吧!”
邵老人冷笑不已。
“別人的來意,小可不得而知,不過邵前輩眼裏可是揉不進沙子的,豈能真的不知道?
這個咱們可以按下不提!”顧錫恭臉上仍然帶着微笑,繼續說下去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雖是一句老生常談,倒也是古往今來一件永久不變的真理至言。”
邵老人微微一笑,點頭道:“足下的來意已經表明白了!”
“那倒不然!”顧錫恭抱拳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錢財顧某固所愛也,卻還不至于卑鄙到巧取豪奪的地步。”
邵一子一笑道:“足下所言,果見高明,倒要請教其詳了!”
顧錫恭抖動了一下身上那襲單薄青衣道:“那前輩身懷寶圖之事,早已武林盡知,這當然早已算不得是什麽隐秘之事了,據在下所知,邵老這卷寶圖已收藏經年,何以至今日仍未能按圖索駭,将寶物起出,這其中當然是有原因的。”
邵一子點點頭道:“不錯,不過這似乎是邵某人的私事,又與顧先生你有什麽關系?”
顧錫恭欠身道:“好說,這就是在下這一次前來的本意與宗旨了。”微微一笑,他才又接道:“當年布達拉宮之事,在下雖非身歷其境,卻也一清二楚,湊巧手頭上有一本古本歐陽子所繪注的‘山海經’,這本圖注,尤其将西北各山岳地形描敘得十分清楚,如果前輩之所以遲遲沒有下手原因是昧于地勢,那麽我這本山海經必能為前輩提供極有價值的貢獻,相信前輩只要取出寶圖,兩相映證之下,必可将前輩現有之諸多困惑一一迎刃而解!”
邵一子一笑道:“這難道就是顧先生來此的本意。”
顧錫恭道:“好了,我已經說出了事情的第一步開始,現在要看邵前輩的意思了。”
邵一子道:“我還不大明白你第二步的意思。”
顧錫恭一笑道:“第二步就很簡單了,如果第一步成功,第二步實在是方便得很,一切就要看邵前輩的意思了!”
邵一子“哼”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一旦寶物到手,你要分羹一匙?”
顧錫恭點點頭道:“不錯,就是這個意思!”
邵一子微微一笑道:“顧先生所說倒也并非無理,只是這件事顯然與老夫的原來宗旨不符,無論如何,顧先生的一番好意,老夫心領了。”
一面說,他站起來拱手送客。
“岳陽劍客”顧錫恭神色自若地笑了笑道:“這個意思邵前輩是要獨吞了?”
“那倒也不是。”邵一子冷冷地道:“足下不明白邵某原來宗旨,最好不要瞎猜,顧先生既已說明來意,似乎可以走了!”
“岳陽劍客”顧錫恭微微一笑,道:“難道邵前輩對這件事絲毫沒有考慮的餘地?”
“道不同,不相為謀!”邵一子一抱拳道:“抱歉之至,實在是有辱臺愛了!”
顧錫恭面色一沉,舉步向外踏出。
邵左二人一起抱拳相送。
顧錫恭足下已将踏出,卻忽然轉過身來。
他臉上的笑容盡失,代之的卻是一片淩人的傲氣。
“在下臨走之前,還有一事相求,不達此願,在下還不打算離開。”話聲一落,窄室裏立刻充滿了一股淩人的氣機。
邵一子一聲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