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歸寧留書出走,(1)
第二日清晨,雪都還沒停。馳遠不知不覺又踱步到歸寧軒門口,只見丫鬟拿着一封書信神色慌張地跑出來,擡頭看見馳遠在面前,更是急得話都說不清楚,只把手上的書信給馳遠。馳遠接過來一看,整個人散發着一種令人壓抑的氣息,跪在地上的丫鬟一聲不敢坑,那是歸寧的辭別信:
我走了,勿念。
她甚至都沒有多寫一句,因為她知道一切都在馳遠的掌握之中。馳遠什麽都明白,但是他就是不能理解歸寧為什麽要離開,為什麽要這麽決絕地,什麽也沒有說就走了。盡管他們兩個之間橫亘着很多問題沒有解決,他們甚至還在鬧着矛盾,但是無論怎麽樣,馳遠都沒有想過歸寧會離開,他從來就沒有這樣概念,他以為歸寧不會離開,他也自信歸寧絕對不會離開。就算她有心結,她也不可能丢下冀王府的一切,就這樣走掉。然而,歸寧走了。馳遠一個轉身,白色披風在風中轉了個圈,沒人能理解他的感受,他曾經以為他永遠都不可能丢失的東西,現在不見了。那靈動,美妙,倔強,善良的女子,不見了。
千帆殿內,傾臣,天玄和馳遠三個人臉色沉重,馳遠坐在椅子上,手上抓住那封信,一手撐着額頭,閉着眼睛,冷冷地說:“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你們務必要把她找回來。我不希望聽到一點她受傷的消息。”天玄傾臣鄭重地說了聲是,就出去了,留下那個男子,黯然神傷。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歸寧是天将亮的時候出了府,那個時候府中的下人尚未睡醒,沒人阻攔她。歸寧是一個怕黑的人,但是當她決定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就沒有什麽困難能阻擋她。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她只知道她不能再留在冀王府,她不能再繼續留在那個人的身邊。出了府的歸寧一身男裝打扮,沒有化妝,但是有眼力見的人,還是能一眼就看出她的女兒之身。她甚至想獨自一個人去闖一闖江湖,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因為她的身份,注定會給江湖帶來一陣腥風血雨。她忽然想到了她剛穿越過來時候的那間山間竹屋,但是她卻不記得了回去的路。于是歸寧就在冀王府眼下不遠處住進了一家客棧,她知道自己走不遠,馳遠總能找到她,她也沒想過要藏起來,她只是單純地想離開冀王府。
果不其然,傾臣和天玄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歸寧的行蹤。當聽到天玄說歸寧就在冀王府附近的客棧住下了的時候,馳遠也明白了歸寧的意思。于是吩咐兩個貼身侍衛暗中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歸寧是一個聰明非常的姑娘,她知道天玄和傾臣就在暗處看着自己,她也默許了他們這樣的行為。她甚至會買很多天玄和傾臣愛吃的東西放在門口,等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們會飛身過來拿。就這樣,歸寧安然無恙地在客棧住了好些天。直到某一天早上,躲在暗處的天玄和傾臣發現歸寧收拾包袱出了房門,去樓下退了房。歸寧想進宮去。
花逍遙和美兮住在逍遙谷,歸寧找不到那個地方,山間竹屋在深山老林,歸寧不記得回去的路,對于歸寧來說,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皇宮了。歸寧從宮門進去,沒有受到一絲阻攔,守衛對她畢恭畢敬,明顯有人事先打了招呼。直到歸寧來到莫非的寝宮,莫非正等着她的到來。莫非看着站在門前一聲不吭的歸寧,笑了一下,“你可真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一如宮門深似海,我沖着皇兄的面子,就不會禍害你。你也別一副大義淩然的樣子,有我們在,沒人能害你。”歸寧聽完就要走,她來皇宮就是為了去經歷一下她不曾經歷過的東西,她不想永遠都被馳遠和莫非保護着。但是莫非卻一把抓住歸寧的手,二話不說就拖着她到了一間廂房面前,莫非看着歸寧,難得嚴肅地對她說:“我不管你心中是怎麽想,我不可能把你放在我的身邊服侍我,也不可能讓你在宮裏做一個低賤的下人,你既然來了,我就要讓世間的人都知道,你的尊貴!你好好在這裏住着,你也別白費心思想出去,沒有我命令,你出不去。”說完就走了,只留下歸寧站在原地,倔強地忍住眼裏的眼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但是她覺得心裏不是滋味,她身邊所有的事情,都被安排好了,這兩兄弟,從來就不讓歸寧自己做決定。
第二日,歸寧跪着聽上門的太監傳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有女子歸寧,其秉性善良,深明大義,相貌出衆,深得聖上喜愛,特封為莫主國公主,名號莫離,待遇與皇室公主無異。欽此!”
一時間,莫離這個憑空出現的公主,成了莫主國家家戶戶談論的話題。?
☆、歸寧莫非起争執
? 歸寧把聖旨甩在莫非的面前,“封個公主又是何苦,你那後宮不是缺個皇後嗎?怎麽不幹脆下令把皇後的位置給了我?”莫非看着嬌俏的女子滿臉怒氣,“你不必如此,我只是想保護你。你是我皇兄的女人,我的後宮不适合你。”聽到此話,歸寧更是氣得眼淚都出來了,“你皇兄的女人?我是誰的女人是你們一句話就說了算的是嗎?你們有沒有問過我同意不同意?我好不容易出了冀王府,你現在用一個公主的身份,把我死死困在了這個皇宮裏面,我不管這是你的主意還是馳遠的主意,我告訴你們,你們攔不住我!”說完轉身就跑了出去,只留下莫非一臉錯愕停在原地。
當天晚上,馳遠氣勢洶洶地一刀把莫非批閱卷宗的伏案劈成兩半,莫非被吓得不輕,但是後來又猜到了馳遠的來意,又冷靜地坐直了身子:“三十多年來,你都不曾這樣暴躁過。原來不是你沒有脾氣,而是這個女子沒有出現。”馳遠狠狠地抛開手上的劍,指着莫非:“我讓你照顧她,是因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有能力!我不是為了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存在,那樣,會給她帶來殺身之禍!莫非啊莫非,你終究不理解她,你越是如此,她越是要走,你讓她去向何處?哪裏才是安全之地?她手無縛雞之力,若是身份暴露,江湖上多少人對她虎視眈眈你知道嗎?”莫非嚯地站起身來,“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等了她足足二十年,為的是什麽?你明明知道她與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你為何還這樣傾盡全力護一個跟你沒有結果的人?你想保護她,我成全你,二十年來你清心寡欲,不娶親不和女子交往,二十年後,她終于來了,你真的願意就這樣看着她離開你嗎?你若不留住她,像她這樣的女子,去到哪裏沒有人喜歡?”馳遠冷笑一聲,:“就算我想方設法把她留在冀王府,她也不一定就是我的。”莫非嚯的一聲站了起來,“如果我是你,就算留不住我也要留,至少我努力了,至少我讓她知道我想把她留在身邊,再說了,寧兒現在不能離開我們,就算她想,我們也必須把她留住,保護着她,不讓她落入江湖人士的手裏。”顯然,莫非說的馳遠都懂,但是馳遠就是見不得歸寧難受,馳遠就是要把她寵上天了,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麽做的。但是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歸寧離開了冀王府,不在馳遠的眼皮底下活動了。馳遠後退幾步,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面,耷拉着頭,不知所措。莫非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馳遠,果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他一向清心寡欲,自由潇灑,可誰曾想遇到歸寧這樣的女子,也成了凡夫俗子一般了。莫非是帝王之身,他不懂情愛,他只知道運籌帷幄,只知道和群臣鬥智鬥勇,他沒有愛上過什麽人,所以他不明白馳遠的感受。
這天晚上,馳遠回府之前,不知不覺還是走到了歸寧的住處,以前歸寧還在冀王府的時候,他們時常半個月不見一次面,但是馳遠知道歸寧就在自己的身邊,現在不一樣了,歸寧離開冀王府已經好些天了,馳遠這才知道什麽叫做想念。而此刻,歸寧的心裏也不見得比馳遠心裏好受,她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馳遠就在門外靜靜地看,那個安靜非常的女子側臉對着他,俨然不知道馳遠的存在。
歸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折騰什麽,在冀王府沒人對不起她,相反,冀王府中的人個個都疼愛她,遷就她,但是她就是不滿足,非要把自己折騰到如今這個地步。莫非的皇宮,不見得就比馳遠的冀王府要好。在冀王府的時候,她想去哪裏沒有幾個人敢攔,她想做什麽沒有幾個人敢說一句話,歸寧何嘗不知道,冀王府中的下人都是看馳遠的臉色行事,馳遠把歸寧當寶一樣寵着,這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的。這樣想着,歸寧又覺得沒臉回去見馳遠了,但是事到如今,就算是歸寧這樣聰慧的女子,也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回家看看
? 歸寧在宮中的日子相當難熬,莫非政務繁忙,很少會來歸寧這邊,只時不時派下人給歸寧送些稀罕的東西,莫非也想來看看歸寧,她一個姑娘家,在宮中無親無故,生怕她不習慣,只是又擔心歸寧還沒氣消,若是自己過去看她,又白白惹她生氣,于是就一直沒去看她,只暗中打聽她的情況。話說歸寧,早就氣消了,也一心等着莫非來一趟,好讓兩人說上幾句話,否則的話,歸寧就只能這樣一輩子被留在宮中了,可誰知莫非竟一次都沒有來過。這日,莫非聽了丫鬟的禀報,說歸寧這兩日心神不寧,總是一個人發呆,食欲也下降了許多,莫非無奈地嘆了口氣,差人送過去一塊金牌。歸寧看着丫鬟送過來的這塊金牌,問丫鬟:“這個有何用處?”丫鬟說,“有了這塊金牌,就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無人敢攔。”于是當即歸寧就拿着這塊金牌,換了身衣裳,就出宮去了。
等到歸寧一個人回到冀王府的時候,天差不多已經黑了。終于又回來了,歸寧回想這大半個月的日子,還是覺得無論在哪裏,都不如在冀王府自在。因為這裏,有別處比不上的東西。兩個守門的門衛認識歸寧,就沒有阻攔,一路上,歸寧暢通無阻地回到了自己的歸寧軒。歸寧軒裏的丫鬟看見歸寧回來了,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直掉眼淚。冀王府中沒有歸寧的這大半個月,又回歸到原來的冷清,讓人非常想念那個能活躍氣氛的可人兒。現在,她終于回來了。歸寧讓丫鬟幫打了一大桶熱水,好好地沐浴了一翻,又叮囑下人別去向王爺通報。這晚,歸寧一夜好夢。清晨醒來,打開門,又聞到了熟悉的梨花香,真好,歸寧想。突然想到了園中的那株山茶花,歸寧又迫不及待地走過去瞧瞧。現在是冬天,山茶花不再開了,但是葉子還是綠得可愛。歸寧又想起幾個月前,自己摘山茶花的時候被太後夫人抓了個正着的情景,一眨眼,兩個季節輪換,美兮和花逍遙也走了挺長的一段時間,歸寧實在是想他們。快過年了吧,歸寧想。
早起的馳遠大老遠就看見歸寧這一抹白色的身影,以為是哪個丫鬟在園子裏逛,但是定眼一看,又覺得這個女子的背影像極了歸寧,就走過去看看。等走近來一看,這個在園子裏逛的,可不就是歸寧麽。馳遠嘴角牽起一抹笑容,眼光瞟向歸寧腰間別的金牌,頓時明白了一切。于是又轉身回了歸寧軒,進屋去拿了歸寧的披風,出去在後面輕輕幫她披上,歸寧回過頭來,馳遠這才看見了這大半個月來自己日夜思念的小臉。歸寧指着眼前的這株山茶花,“花都沒了。”馳遠笑,“來年春天它再開的時候,我讓花逍遙再灑一把千日紅。”歸寧說“好。他若還有富足的千日紅,你讓他把這園子裏各個角落的花都灑一遍可好?”馳遠笑着說好,又問她,“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
歸寧說,“我想回家看看。”馳遠差一點就心酸到笑不出來,馳遠知道歸寧這半個月來所受的心理折磨,所以即使她現在回來了,他也舍不得說她一句,但是等到了“我想回家看看”這一句話,馳遠頓時又覺得這半個月來的折磨,又是那麽值得。
歸寧又折回去,和馳遠一起吃了早點,馳遠就被歸寧遣回去了。馳遠也由得她去,繼續回千帆殿深造。歸寧先是去了天玄的房間,房裏的丫鬟看見歸寧,不甚歡喜,“姑娘終于回來啦!”歸寧笑着應了一聲,問了聲天玄去了哪裏,丫鬟說,“少主還沒有起床,歸寧姑娘不在的這段日子,少主就總是興致奄奄,早上也遲遲不起床,說是起來了也沒有什麽盼頭。”歸寧笑着說一聲,“年紀輕輕就沒有盼頭了。”說着就進了房去,看着縮在被窩裏的男人,輕輕地嘆了口氣,歸寧來到冀王府的這幾個月裏,天玄和傾臣就把保護歸寧作為己任,無論何時都不敢放松,歸寧走了之後,他們自然不習慣,傾臣尚且還有素素陪着,天玄就真的是沒有盼頭了。歸寧伸手搖了搖被窩裏的人,天玄模糊地說了句,“我暫時不想起床,你們忙去吧。”歸寧說,“你再不起來,我就把我房裏的梨花膏都送給傾臣了。”只見被窩裏的人愣了一下,下一刻馬上坐起身,盯着床前的人看,确定是歸寧之後,咬着牙用手狠狠地揉了一下歸寧的頭發,“你終于舍得回來了啊!”歸寧用手順着自己被摸亂的頭發,看着天玄傻笑。之後又被天玄拉着在房間裏聊了許久,天玄連衣服還沒來得及穿上,就下床去打開櫃子,把裏面的一張雪白的狐貍的毛皮拿出來給歸寧,“你不在的時候,宮中也沒有什麽事情可做,我就和傾臣騎馬去到很遠的地方去打獵,我們在雪地裏搜索了好多天才獵到的一只狐貍,毛色可漂亮了,等着你回來送你的。”歸寧接過毛皮,心裏更是愧疚非常。天玄看着歸寧低下頭,又笑着用力揉了揉她剛捋順的頭發,“傻瓜,回來就好了,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從天玄房裏出來,歸寧徑直去了傾臣樓,傾臣和素素正在吃早點,看見門外的歸寧,素素激動得跑了過去,“寧兒姐姐!你可回來了,我好想你。”歸寧笑着哄素素,“別哭了,哭得那麽醜當心傾臣不要你。”素素聞言又嬌嗔地打了歸寧一巴掌。哄好了素素,歸寧這才看向站在桌邊的傾臣,傾臣朝着歸寧點點頭,懸了大半個月的心,在看到歸寧的這一刻,才算放了下來。素素拉着歸寧與自己一起吃早飯,歸寧坐在傾臣身邊,傾臣像天玄一樣,摸了摸歸寧的頭,仿佛這樣,就能确定眼前的這個人不是幻象。三個人又聊了許久,歸寧出門的時候正巧遇上正充往匆匆外走的管家,于是叫住了他,管家回過頭看見歸寧,頓時激動得老淚縱橫,拉着歸寧看了又看,“寧兒啊,你可折磨死我這把老骨頭了,我盼啊盼,你怎麽才回來啊,你這孩子啊!”歸寧哄了又哄,好不容易才把管家哄好了,又想起管家急急忙忙不知要去哪裏,“管家,你适才急急忙忙,要往哪裏去?”管家這才想起正事,“是了,要過年了,我這是出府去置辦一些過年用的東西,府中的家丁都在忙活,人手不夠,我只能自己去了。”
最後,歸寧因為心疼管家,就叫上天玄和傾臣,自己也換上男裝,同管家一起出府去置辦年貨去了。聽管家說,往年府裏過年都是簡簡單單,冷冷清清的,從來沒有大肆操辦過。四人懷裏抱滿東西,路過一個賣燈籠的店鋪,歸寧硬是要買,但是四人實在是沒有手再去拿燈籠了,然而見歸寧實在是想要,管家就多給了點錢,讓他們送十個燈籠到冀王府,但是歸寧說十個不夠,要二十個。管家說,那就要二十個。天玄在後面笑歸寧敗家,被歸寧狠狠地瞪了一眼。管家笑呵呵地說,“只要她喜歡,別說二十個,五十個我也給買。”然後歸寧轉頭就對店家說:“那就要五十個。”
回來的時候,天玄就去馳遠的府上說了今天買燈籠的事情,馳遠笑道,“別說五十個,只要她喜歡,五百個也要給她買。”天玄在心裏暗暗慶幸道“幸好歸寧沒聽見。”可誰想,歸寧的聲音頓時就在門外響起,“丫鬟,你去城西那個賣燈籠的店鋪去,告訴那個店家,讓他送五百個燈籠到冀王府來。”
第二天,五百個燈籠準時就送到了冀王府,四方街鄰都來看熱鬧,一車又一車的燈籠被家丁以及丫鬟拿進冀王府,管家吩咐他們暫時先把燈籠放進空置的房間,歸寧快樂地跟他們一起忙活,還不忘提醒送燈籠的人,“你們記得問王爺要燈籠的錢。”天玄傾臣和素素在邊上看熱鬧,所有人都被這種氣氛所感染了。馳遠來到門前,看着忙前忙後的歸寧,又擔心她不小心摔倒了,就提醒她慢點。歸寧見馳遠來了,就走到馳遠面前,伸手要錢,馳遠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讓管家去拿錢。天玄又在邊上笑歸寧,“真是敗家。”歸寧朝他得意一笑。
☆、過年了
? 除夕夜,歸寧難得去了一趟千帆殿,正在作畫的馳遠擡起頭,看着歸寧手上的暗紅色衣服和衣服上面放的暗紅發帶,歸寧把衣服放下,看着一臉神清氣爽的馳遠,知道他已經沐浴完畢了,“除了朝服,你就只有白色的衣服了,今天就是除夕夜,你總不能穿着一身白衣服過年。我前些日子讓京城裏最好的裁縫幫你做了一身衣服,你穿上試試。”馳遠有點意外,他沒有想到歸寧會幫他做衣服,但是還是去換上了。當馳遠穿着一身暗紅色的衣服走出來的時候,溫潤的臉真的是越發俊俏了,歸寧又幫他把外衣穿上,然後滿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果然是長得好看的人穿什麽都好看。馳遠随她擺布,最後歸寧又讓馳遠坐在銅鏡前,拿起暗紅色發帶就要幫馳遠束發。柔軟的青絲從歸寧指間劃過,歸寧在心裏感嘆,上天真是夠垂憐這個男人,他身上每一點東西,都是舉世無雙的。馳遠從銅鏡裏看歸寧認真的臉,心裏說不出的滋味。雖然每一天都是丫鬟幫他束發,然而歸寧給馳遠的感覺,真的是萬裏無一的了。馳遠從來沒有穿過這種顏色的衣服,但是經由歸寧的手拿過來的,他又毫不猶豫地穿上,馳遠看着銅鏡裏的那兩張俊臉,知道自己徹底栽了。
歸寧幫馳遠束好頭發,又盯着鏡子裏馳遠的那張臉看了許久,然後笑着說了聲,“真俊。”馳遠聽她這麽坦然,也忍不住笑,“前幾日逍遙來信說會來過年,除夕夜就到府上,這會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去門口迎一下他們吧。”歸寧聽聞一陣激動,直問是不是真的,後來随着馳遠去門口等了不多久,花逍遙還真就架着馬車來了,歸寧走上前去,把轎子裏的美兮扶下車來,姐妹倆再一次見面,歸寧淚汪汪地把美兮抱住,兩人牽着手一陣寒暄。花逍遙上下打量了馳遠一眼,最後就呵呵笑了兩聲,什麽也沒有說。幾個人就進了府,不多久,家丁來禀告說太後和皇上駕到,一行人又出去迎接。行過禮之後,歸寧先是把太後迎進了府,當莫非想進門的時候,歸寧向天玄和傾臣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就默契地把莫非堵在門外。莫非自知理虧,背着手乖乖地站在門外,美兮在後面偷偷地笑,附在花逍遙耳邊說了一句,“沒想到皇上也會賣萌。”聽了這麽一句二十一世紀潮流的話語,花逍遙也忍不住笑。等歸寧安頓好太後之後,又回到了門口,天玄和傾臣識相地走開,歸寧看着眼前這個背着手低着頭的男人,“你別以為你在這裝可憐我就會輕易原諒你。”莫非只低聲說了一句,“我知道錯了。”看着莫非這幅模樣,歸寧又實在氣不起來,但是還是故意繃着臉,“以後我可以随便出宮麽?”莫非說可以,歸寧又問,“還敢不經過我同意就随意決定我的事情麽?”莫非說不敢,“還會不會大聲對我說話?”莫非說不會。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人真的是忍不住笑了,想來堂堂當今聖上,在歸寧面前,竟如此服服帖帖的。又為難了莫非許久,歸寧終于大發慈悲讓他進了門。莫非心有餘悸地跟馳遠耳語,“總有一天,她會像今天治我一樣治你的。”馳遠笑着說,“她不會。因為我不是你。”莫非給了馳遠一個大白眼,就又找花逍遙說話去了。和美兮走在前面的歸寧突然想起什麽一樣,驚叫一聲,“呀!我們忘記那五百個燈籠了,趕快挂起來,天快黑了!”說着風風火火找管家去了,莫非好奇地問天玄,五百個燈籠是怎麽回事,天玄笑着說了個大概,莫非笑罵,“敗家!”天玄說,“我也是這麽說的。”
五百個燈籠實在是太多了,所有的家丁丫鬟都出動了,把府中每一個門口,每一棵樹,每一個能挂燈籠的地方都挂滿了。歸寧呼哧呼哧地拿着幾個燈籠來到了自己的歸寧軒,看見自己門前已經挂上了兩個大紅燈籠,又看門前那棵梨花樹上面也滿是燈籠,于是歸寧進屋搬了張凳子,要往天玄的門前也挂兩個,天玄看見了,怕她摔下來,忙上前幫她。挂完之後歸寧滿意地笑了,又拿了兩個去了傾臣樓。素素在門前樂呵呵地看府中的人忙活,傾臣,天玄,逍遙,美兮,都在幫忙挂燈籠,其餘的人去了正殿。素素看見歸寧過來,忙過去招呼,歸寧說要一張凳子,素素說危險,就把傾臣喊來,傾臣拿着兩個燈籠挂了上去,素素和歸寧在門前滿意地看着。
最後的最後,所有的地方都大紅燈籠高挂,只剩一個地方,就是千帆殿的門口,下人們都不敢往這個門前挂,歸寧不死心,硬是拿着兩個燈籠要往千帆殿的門口挂上,但是自己又不夠高,就讓家丁搬了張椅子來,馳遠正巧從正殿出來,就看見帶着孩子氣的歸寧在自己門口挂燈籠,又覺得好氣又覺得好笑,“這裏就不用挂了。”歸寧聞言轉過頭去看,原來是馳遠,然後她就從椅子上面蹦下來,馳遠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歸寧拿着兩個大燈籠對馳遠說,“你過來幫幫我,我太矮了挂不上去。”馳遠知道歸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就只能走過去幫忙把兩個燈籠挂上。千帆殿哪裏挂過燈籠,歸寧就是覺得千帆殿太過冷清了,才硬是要挂上去添些人氣的。
挂完燈籠的衆人終于回到了正殿,按照規矩,晚輩要給長輩拜年,但是在座的人不好分輩分,于是歸寧他們統一只給太後拜了年,太後沒過過這麽熱鬧的年,笑得合不攏嘴。吃過飯後,太後,莫非和馳遠身份較高,理所應當給在座每一位都分發紅包,馳遠是最後才把紅包遞給坐在自己身邊的歸寧,歸寧接過紅包,頓時心跳加速,很想知道裏面到底裝了什麽。花逍遙一直在座位上呵呵地笑,“來冀王府過年就是好,我這大半年的酒錢又有了。”天玄白了他一眼。
最後,一行人走出正殿,管家在外面打點好了,見衆人出來,就下令放煙花。頓時天空亮了,煙花在頭頂上方炸開,又消逝。今年的煙花,好像特別的好看,滿院子的燈籠映照着這個府上來之不易的團圓。今天,萬家燈火,萬家菜香,滿滿的都是溫馨。歸寧擡頭看着美極了的煙花,看着看着眼淚就流了出來,趴在馳遠的肩上不自禁地哭得傷心。馳遠懂她,用手輕輕地撫摸着歸寧散落在肩上的發絲,馳遠在她耳邊輕輕說,“我們都在你身邊,不要怕。”越是珍貴的東西,就越是怕失去,此刻就是太美好了,歸寧才忍不住流淚。如果往後,再也過不上這樣的年了,今夜的情景,會一輩子銘記在歸寧的腦海裏。
☆、大年初一
? 因為是過年,莫非不用上早朝,就和太後在冀王府住下了,花逍遙和美兮一時半會也不會回去,也一同住下了。當晚,歸寧,素素,美兮三人被太後拉着說了許多話,回到歸寧軒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歸寧還是和美兮住在一起,花逍遙則還是住在自己的逍遙閣,莫非和馳遠住在千帆殿,太後的住處也早就已經由管家安排好了。大家熱熱鬧鬧過了除夕夜,在這個朝代,沒有成家的男子要按規矩守歲,至少也要守到下半夜。所以除了莫非之外,傾臣,天玄,馳遠,逍遙四人都是不能睡覺的。素素從太後那裏回來之後,就被傾臣催着去休息去了。天玄過來找傾臣下棋來消磨時間,雖然他總是輸。莫非折騰了一天,陪馳遠說了一會話,就困得不行,也去休息了。花逍遙向來潇灑不羁慣了,這種規矩對他來說是不成立的,他也早早的就上床睡去,丫鬟好心提醒他,未成親的男子在除夕夜不守歲,來年是要走黴運的。花逍遙哼了一聲說,“這種東西,我是不信的。”丫鬟見拿他沒轍,就由得他睡去了。馳遠依舊呆在書房裏,聽從太後的吩咐,為了來年能順利成家,乖乖地一個人守歲。
歸寧軒中,美兮已經睡下,歸寧坐在梳妝臺前,看着手上的紅包,那是馳遠給她的。按理說,紅包裏裝的自然是錢,但是歸寧明顯感覺馳遠給的紅包裏面裝的,并不是錢。歸寧回想馳遠給她紅包時的眼神,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現在就拆了這個紅包,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沒拆,把它放在了身前的盒子裏,轉身就去了馳遠的書房,馳遠看見歸寧來了,皺了皺眉,“外面還下着雪,你不睡覺跑過來做什麽。”歸寧在火爐前坐下,烤了烤凍紅的小手,“橫豎我也是睡不着,就過來陪你說說話。”馳遠把火爐往歸寧身邊挪了挪,“你平時都早早就睡了,今天又折騰了這麽久,怎麽反而睡不着了?”有的人就是這樣,人家好不容易找個借口過去陪陪你,你還刨根問底的,讓人家下不了臺。于是歸寧賭氣似的說,“我在宮中的那半個月習慣了晚睡,改不過來了。”馳遠聞言看了歸寧一眼,沒有再出聲,只繼續作自己沒作完的畫。馳遠怕的就是歸寧拿離開冀王府那段日子來說事,回來這麽些天,兩個人都已經心照不宣地絕口不提此事了,今天歸寧又提起,馳遠是不知道怎麽答了。歸寧見馳遠始終沉默,心中生怒,站起身就要走,馳遠放下筆,“今天除夕夜,你何苦這樣。”歸寧轉身看着馳遠,“別說除夕夜,就算大年初一,我該怎樣還是怎樣。”說着轉身就要走,馳遠畢竟是習武之人,一個眼疾手快就把歸寧拉着,又一下把書房的門關上。歸寧看着近在眼前的俊臉,這時就算是處事不驚的馳遠,臉色也已經有了一絲微怒,但是歸寧這個倔脾氣,又什麽時候怕過別人的臉色。但是看着馳遠對自己動怒,心中又覺得萬分委屈,馳遠看着眼前淚汪汪的女子,什麽怒氣也沒有了,只微微嘆了口氣,拉着歸寧就往案臺處走,歸寧倔強地站在原地,馳遠見身後的人沒有跟上腳步,就回過頭,看見歸寧挂着兩行熱淚,異常可憐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馳遠心疼地又走過去伸手幫她抹掉眼淚,“你要什麽,你想怎麽樣,你且跟我說就是了,何苦折騰自己。”歸寧帶着哭腔說,“我什麽也不要。”馳遠笑她,“瞎說,你不是還要了五百個燈籠嗎?”歸寧聞言撲哧一笑,馳遠掏出手帕,幫歸寧把臉蛋擦幹淨,“別哭了,過去幫我磨墨吧,有個人陪着我也沒有那麽難熬。”歸寧還是不死心地站在原地,“那你保證以後不對我動怒了。”馳遠安撫地說好。歸寧這才被馳遠拉着回去案臺邊坐着,乖乖幫他磨墨。沒多久,這個揚言要陪馳遠說說話的人,就趴在案臺上睡着了。馳遠無奈地看着她搖搖頭笑了,外面很冷,馳遠就沒有把她送回去,而是直接把她抱回自己的床上去了,還吩咐丫鬟在燒一個爐子來放在床邊,好生看着,別讓她冷着了。看着歸寧睡熟了之後,馳遠才又回到書房去。
第二天清晨,歸寧醒來,看見床邊的火爐還沒滅,整個房間熱乎乎的,怪不得自己昨晚睡得這麽舒服。然後連外衣沒穿上,就跑去書房,看見馳遠神清氣爽地在練書法,一點都沒有熬夜的疲勞神色。歸寧走了進去,馳遠擡起頭看見歸寧一身單薄就跑了出來,連忙站起身把她往火爐旁邊拉,“我昨晚生怕冷着你,還專門在床前給你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