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3)
也毫不留情地回去了,只剩下湖裏的花逍遙垂死掙紮:“一幫沒人性的混蛋!拉我一把!別走啊~~”最後,是林管家聽到動靜趕過來,這才把他拉了上岸,當天晚上林管家把這件事向太後夫人說了,太後樂得合不攏嘴。
☆、故人久無音訊,歸寧闖禍關禁閉
? 眨眼小半月又過去了,歸寧這邊仍舊沒有上官宛的消息。為了不讓江湖人生疑,馳遠只能讓當今聖上選了一個家世清白,才華卓著的女子當公主的老師。按說這皇室中的公主不該習武,但是莫非硬說不會武功吃虧,又貼了告示說要請武師教公主習武,短短幾日之內就在京城最繁榮的地方擺下了擂臺,不少習武之人躍躍欲試。歸寧聽說了這件事,也拉着天玄去看。然而馳遠怕歸寧的身份暴露,特地吩咐過不讓她随意外出。天玄也不敢違背主子的命令,但是天玄更不敢得罪歸寧這個府中的寶貝,一旦她不高興了,先不說主子,就是那太後也饒不了自己。歸寧知道天玄的憂慮,心裏也知道自己這樣為難他不對,然而悶在府中太久了,心裏十分想出去看看,又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這擂臺既是皇上下旨擺的,應該不會有賊子敢在皇上面前作祟。
被天玄再一次無情地拒絕之後,歸寧就找到傾臣的府中去了。傾臣正在練武,周邊不見素素的身影。這是傾臣的原則,自己練武的時候,斷不讓素素在身邊,說是刀劍無眼,怕傷着她。傾臣看見歸寧來了,只當她是來找素素的,也沒有停下來,只說了一聲:"素素在房中。"歸寧站在一旁,微微一笑:“我今日不找素素,我是來找你的。”傾臣聽到此話,停了下來,把長劍往背後一收,向歸寧走去:“你來找我,斷不會有好事。”歸寧優雅一笑:“那是自然,如果有好事,我會先去找天玄。”傾臣不以為意地白了歸寧一眼:“有什麽事不妨直說。”于是歸寧把想去看擂臺的事情跟傾臣說了,傾臣自然是不同意:“主子說過,你現在的身份不宜外出。”歸寧也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如果沒有後招的話,她也不敢找到傾臣樓來。歸寧漫不經心地撿起地上的一片花瓣,然後緩緩對傾臣開口:“你知道你與天玄最大的不同是什麽嗎?你們共同侍奉一個主子,天玄兩袖清風,一劍闖江湖,除了馳遠,他沒有後慮。而你不同,你有軟肋,天玄拒絕我,我沒有辦法可施,可你是斷不能拒絕我的,因為如果你拒絕我了,指不定我怎麽樣就又把素素給藏起來了呢?”歸寧這一翻看似漫不經心的話,确實動搖了傾臣。歸寧看見傾臣氣得豎起來的眉毛,就知道事成了,嘆了口氣,仍掉手上的花瓣,轉身就走,只留給傾臣一句話:“半個時辰後,後門等,你叫上天玄,千萬別讓你家主子知道,不然的話咱三個都要遭殃。”
半個時辰之後,歸寧換上男裝,躲過了家丁的視線,來到了後門,看到的就是天玄和傾臣兩張黑着的臉。歸寧得意地笑,天玄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可真有辦法收拾傾臣,時間倉促,也沒有給你準備轎子,只準備了兩匹馬,你只能委屈一下,跟我坐一匹馬了。”歸寧自然是沒有意見的,三人都上了馬。天玄小心摟着身前的歸寧,更在心裏暗嘆,要讓自己的主子知道,那後果不堪設想。然而既然都上了馬,哪裏還有後悔的機會,只能拉起缰繩,護她周全。
擂臺上兩個男人打得火熱,正巧皇上也在觀戰。傾臣和天玄只能帶着歸寧去拜見皇上。有莫非在,安全系數也就提高了些。莫非看見傾臣和天玄帶着歸寧來了,心裏高興得緊,馬上叫人給歸寧賜座,傾臣和天玄站在歸寧的身後。歸寧這才注意到他們兩個拿的劍上,各綁着一個一樣的玉佩。莫非看着歸寧:“我那皇兄怎麽會讓你出來的?尤其是你現在這樣的身份,你可知道這樣很危險的?這裏聚集的都是武林高手。”歸寧得意一笑:“沒有關系,天子腳下,誰敢造次?況且,我身後還站着兩個武林高手呢。”莫非呵呵一笑:“你這丫頭,心倒是寬得緊。我看你啊,八成是瞞着我皇兄出來的,你知道你硬要出來的話,你後面站的那兩個也肯定會跟出來的,你這丫頭倒真不怕皇兄生氣。”歸寧又笑:“我獨自去騎馬場牽他的戰馬出來玩,他都沒有生氣,我們馳遠王爺心才寬。”莫非聽完更是失言地搖搖頭,也就歸寧能治馳遠這只老狐貍了。
歸寧和莫非一行人看完擂臺,又去酒樓吃了午飯,玩得盡興之後才回冀王府。可誰曾想,後門那裏,馳遠慵懶地靠在牆邊,臉色平靜得可怕。傾臣和天玄相視一眼,知道這一劫是躲不過了。歸寧看着馳遠意味不明的臉色,也不敢造次,三人乖乖地站在馳遠面前,什麽話也不敢說。歸寧更是低着頭,等着馳遠發話。馳遠看着歸寧,平靜地說:“擡起頭來。”歸寧也只能硬着頭皮擡起頭來。傾臣天玄見自己的主子只盯着歸寧一個人,心裏知道不妙。倒是傾臣開了口:“主子,是我們的錯,不關寧兒的事。”歸寧倒是沒有想到傾臣還有這胸懷,心裏愧疚又感動。天玄也接了傾臣的話:“是的主子,都是我們兩個的錯,寧兒是無辜的。”歸寧抿着嘴唇不敢出聲,因為她知道馳遠對于事情的真相是絕對的心中有數,自己的手下跟了自己這麽多年,他自然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什麽。馳遠看着自己的兩個侍衛,語氣已經能夠聽出一點憤怒:“你們兩個盡管護着她,你們就是太護着她了,所以她才更加肆無忌憚,萬一出事了,你們自己想想後果。”傾臣和天玄低下頭,不再說話。倒是歸寧,心裏懊悔不該害了他們兩個,關鍵時刻,傾臣和天玄還不忘護着自己,盡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威嚴的主子,歸寧的心中溫暖非常,也暗暗發誓,下次,再不瞞着馳遠做任何事情了。所有的人都牽挂着自己,自己不能再任性了。
歸寧一行三人被馳遠關了禁閉,那是一間小黑屋,無床無凳,三個人各坐在一個角落裏。歸寧拿着小棍子在地上漫無目的地亂畫。傾臣和天玄二人也算是了解歸寧的性子,知道此刻她的心裏也不好受,惹了主子生氣不說,這丫頭肯定還在愧疚把無辜的兩個人拖下水。歸寧心裏确實也是這樣想的,馳遠千方百計護自己周全,而自己還讓他生氣,只想着出去透口氣,沒想到馳遠會擔心。盡管歸寧心裏明白,就算自己不去威脅傾臣,他們為了保護自己,最後也必然跟着出來的。但是畢竟是自己害他們兩個被罰,他們兩個不但沒有責怪自己,反而為了袒護自己而惹惱了自己的主子。要說不難過,那是假話,歸寧在那世界,确實是個沒心沒肺的人,然而來了這裏之後,這裏所有人對自己的愛護,歸寧也是感受得到的,要說不感動,連自己都不信。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人護着了,就會越來越放肆,就會恃寵若嬌,就會忽略別人的感受。歸寧想着,眼淚就掉了下來,夾帶着委屈和愧疚。覺得委屈,是因為自己曾堅信馳遠不會對自己生氣,那個溫潤的人,那個總是挂着清冷的笑的人,無論歸寧做了什麽事情,他都是一笑而過。這一次,竟生氣了,還處罰了自己一直當寶一樣護着的人兒。一方面,歸寧覺得愧疚,是因為自己的任性,欺瞞了馳遠,連累了傾臣和天玄。
傾臣和天玄看着一臉無辜和委屈的歸寧默默躲在角落裏掉眼淚,雖然心疼,但是也是束手無策,只相互對視一眼,微微嘆了一口氣。後來見歸寧哭得越來越可憐,兩人都于心不忍,傾臣脫了外衣給歸寧披上,伸手幫抹了一下眼淚,又默默回到角落裏去了。過了一陣子,三人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都擡頭往門口看去,門打開了,傾臣突然串起身,三兩步走到開門的人兒面前,小心扶着進屋,一面嗔怪她:“這麽晚了,怎麽還出來,也不帶燈籠。”是素素,素素看着在角落裏顯得尤其可憐的歸寧,心疼地走過去,用手帕輕輕地幫歸寧擦眼淚:“連張凳子也沒有,如何能過一晚?這王爺何苦如此狠心。要不是管家偷偷給我鑰匙,讓我來看看你們,我都不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情。”歸寧也不想讓素素太過擔心,勉強笑笑,說:“沒有關系,你別擔心。他頂多就關我們一晚,明天就出來了。”素素收起手帕,打開自己帶來的那包東西:“這是管家交代我送過來的,有些柴火,足夠過今晚了。入秋了,天涼,管家還特地吩咐我給你帶了件披風,他們二人常年習武,身體素質好,我就懶得幫他們帶了。這還有些吃的,你們吃了,就好好休息,你可別想太多了。你若病了,大家可心疼着呢。”聽完這一番話,歸寧更是壓抑不住眼中的眼淚,哭成個淚人,害得素素也落下淚來。傾臣把素素護在懷裏,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心裏擔心,這一場哭,別又病一場。天玄把素素帶來的披風給歸寧披上,蹲下來摟着她,輕聲安慰:“莫要哭了,你惹得素素心疼,照她這身子骨,回去可要病了,傾臣又不在她身邊,你讓她如何是好?”歸寧這才勉強止住眼淚,也不站起身來,就蹲在那角落裏任由天玄摟着,許久才擡起頭來看着素素:“你回去吧,讓馳遠知道了,當心他連着你也一起罰。回去好生照顧身體,別生病了,不用擔心我。我還有他們兩個陪着,少不了我一塊肉的。”素素這才戀戀不舍地出了門,傾臣滿滿的都是擔心。
再說這素素出了門,依舊覺得不放心,正巧管家也正在不遠處候着,素素走過去,管家忙問情況怎麽樣,素素搖搖頭:“寧兒姐姐怕是覺着委屈,現在還哭着呢,你平日裏也知道的,她那樣靈活善良的人,哪裏就肯輕易掉眼淚?這次的事情,也與平日裏那些小事不一樣,王爺是真的生氣了。但王爺怕是萬萬沒想到寧兒姐姐會哭成這樣,管家,這漫漫長夜,我實在是不忍心,你可想些法子吧。”管家看着欲哭落淚的素素,心中也急,可那是王爺下的指令,他一個管家,能有什麽法子?只能在原地急得團團轉。素素靈光一閃,抓住管家的手:“管家莫急,我平日裏雖鮮少出門,但是這王爺對寧兒姐姐的疼愛我也是有所耳聞的,你就找個借口去那千帆殿,在王爺耳邊吹吹風,你看他可忍心?”管家也覺得這方法可行,立馬去廚房端了些新做的點心就往千帆殿走去。但是無論管家怎麽敲門,馳遠就是不開門讓他進來。馳遠自然知道歸寧在府中深得人心,管家半夜前來,也無非是為歸寧求情。然而馳遠這次是鐵了心讓歸寧吸取教訓,盡管手抓着畫筆,但心已經靜不下來了。管家見馳遠不理會自己,也惱了,把點心放在門口,也不管主仆的身份就罵了起來:“我從小看着你長大,從小就舍不得你掉眼淚,你個小家夥現在長大了,連我都不理會了,那好,你不管我就不管我,我這把老骨頭也沒什麽好盼的,但是你別折磨寧兒那姑娘,照她現在這樣哭下去,明天肯定是病倒了的,到時候,你可別悔!”說完拂袖而去,閃身躲進門口的假山旁邊看動靜。他知道馳遠肯定能聽出自己話裏的意思,就看他有多狠心。果然,不多久,馳遠打開門,沖着假山那邊喊了聲管家,管家這才裝作不情願地走到馳遠面前,馳遠只平靜地說了句:“去把他們放出來吧。”說完就轉身回了屋。
管家歡喜地應着,一路小跑過去開門,興沖沖地對着三人說道:“王爺答應放你們出來了,快起來。”一面說着,一面去扶歸寧。歸寧站起身,聽了管家的話,不知道該難過還是該高興。他還是妥協了,一如既往地對歸寧妥協。但是歸寧頓時又覺得可笑,什麽時候自己犯了錯,兩滴眼淚就可以挽回了?她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的眼淚竟這樣珍貴。她擡起頭對管家說:“管家,寧兒犯了錯,應當受罰。王爺這次狠心關我禁閉,也無非是想讓我長些記性,往後便不會這麽放肆,我自己也安全幾分。你關心寧兒,寧兒心存感激,只是,別讓你的寵愛,壞了王爺的規矩。”管家急了:“你一個姑娘家,犯了什麽大錯他要這樣對你?這種地方,他們兩個練武的是無所謂,可哪是你能待的?你尚且跟我出去,王爺那裏我去說。”天玄把管家拉開,無奈地說:“這丫頭,性子倔得很,她說不出去,就不會出去,管家你就放心吧,我們會照顧好她的,你且不用擔心,寧兒也不是柔弱的人,她身子骨好着呢。”管家冷哼一聲:“你不用說這樣的話寬我的心,總之寧兒要是不回去,那我這把老骨頭也留在這裏不回去了。”說着就背過身去,歸寧看着管家,心裏又是暖又是涼,暖的是管家對自己的疼愛竟像是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涼的是,自己犯了錯,竟讓那麽多的人為自己挂心操勞。歸寧走過去,拉上管家的手,眼淚又流了出來:“好管家,你讓寧兒如何是好?寧兒不希望自己犯了錯,要讓你們為我承擔。你年紀大了,哪裏能待這種地方?你若真疼愛寧兒,就莫要再讓寧兒的心再愧疚幾分。你且放心,寧兒向你保證,我一定好好的,不生病。你答應寧兒,回去可好?”管家看歸寧死鐵了心不出去,心裏雖急,也實在沒有辦法,也不出聲了。這時傾臣走了過來對管家說:“管家你且回去吧,勞煩你回我府上照看一下素素,寬寬她的心,她容易生病,剛才又哭了這麽一場,現在也只有你能幫我這個忙了。”管家聽傾臣這麽一說,這才不甘不願地出去了。歸寧又回到那個角落去,天玄看天色也晚了,就點起火來。透過火光看着一臉疲憊的歸寧,心裏不忍:“寧兒,你過來我身邊。”歸寧起身走過去天玄身邊坐下,天玄拍拍自己的肩膀:“我不能抱你,毀了你的清譽。你若不嫌棄,就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吧,夜還很長。”歸寧笑了,把頭靠過去,閉上眼睛,腦子裏卻回想起馳遠的簫聲來。
這一晚,兩個男人都沒有閉眼,漫漫長夜,他們輪流獻出自己厚實的肩膀,只為讓歸寧睡得舒服一點。 而歸寧一整晚,都在用心享受着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覺。
☆、我只要你安全
? 次日花逍遙回到府上就聽到了歸寧被關禁閉一事,只嗤笑一聲,也斷沒有去勸馳遠的意思。他知道自己這個一向冷靜睿智的好友,也終于遇到了難題,而這個難題,是長久的。他顯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心才亂了,只要給他時間,他總能處理好的。
再說馳遠,他一晚上都沒有看見歸寧軒的燈亮,心裏也就明白了幾分。早就說過歸寧是倔強的人,這下倒是證實了這一點,于是也只能是一晚無眠。躺在床上的馳遠甚至都在問自己,這樣的處罰,到底是錯了,還是對了?然而結果不得而知。
歸寧被鳥叫聲吵醒,睜開眼睛頓了一下,看着眼前還在燃燒的火堆和站在窗前的天玄,歸寧的腦子才醒過神來,也漸漸回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歸寧坐直身子,看了看身旁的傾臣,他也醒着,眼神一片清明。歸寧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要做什麽,因為馳遠只說讓他們三個關禁閉,然而并沒有明說關幾天。所以除非是馳遠自己過來開門,否則,他們不可能出去。天玄看歸寧醒了,就把昨天晚上素素帶過來的一些吃的遞給她,自己也拿了一些坐在傾臣旁邊就吃了起來。歸寧看天玄心情倒是明朗,不由得笑了,對傾臣說:“你該向天玄學學,別整日皺眉,你看他,心晴得多快。”傾臣也難得笑了:“認識他這麽多年,我倒真沒有見他煩惱過什麽事,只一件,就是主子讓他去應付女子的時候,他總笑不出來。”天玄看着兩個笑得開懷的人,也并不介意他們取笑自己,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繼續吃着手上的幹糧。
不多久,馳遠來開門了。這次,歸寧倒是沒有倔,徑直就走出去了,沒有看馳遠一眼。傾臣和天玄看着依舊冷清的馳遠,也不出聲,直到馳遠說了一聲:“都回去吧。”他們才各自回府。歸寧一回到府上,管家早就在歸寧軒裏打點好了一切,丫鬟們一見歸寧回來,就忙着去打熱水去了。管家拉着歸寧左看右看,确定沒事之後,才讓歸寧去沐浴,自己則吩咐丫鬟把早餐端上來。歸寧躺在浴盆裏,閉上眼睛,看見的全都是馳遠深邃的眼神。歸寧知道這是自己的錯,馳遠關自己的禁閉也無可厚非,但連歸寧自己都不知道什麽原因,心裏從此有了疙瘩,也總有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就是這一股情緒,讓歸寧不能坦然面對馳遠。
等到歸寧吃完早飯的時候,花逍遙依舊是沒心沒肺地大搖大擺地進來了。看見歸寧什麽事也沒有地坐在桌旁,花逍遙也沒坐下,轉身就又出了歸寧軒。歸寧也跟了出去,只見這花逍遙大咧咧地往梨花樹下一躺,然後用手拍拍身旁的空地,歸寧走過去坐下,什麽也沒說。花逍遙難得嘆了口氣:“身體還好嗎?”
“還好。”
“知道錯了嗎?”
“知道。”
“別恨他。”
“嗯。”
雖然歸寧不知道心裏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到底是因為什麽,然而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恨。花逍遙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只要 不恨,就好了。只要不是恨,馳遠總能解決的。兩個人靜默了許久,後來是花逍遙出了聲:“寧兒,每個人都會遇到難題。你我的難題是不能公開的身份,傾臣的難題是素素,天玄的難題是女人,而馳遠的難題,是你。”歸寧定定地看着花逍遙,這個人雖然放蕩不羁,然而正是這樣,所以他的心比誰都透徹。是的,馳遠的難題,是歸寧。他可以穿上盔甲征戰四方,他也可以手拿畫筆,揮灑江山,他更可以一簫一扇,逍遙江湖,他唯獨,拿歸寧沒有辦法。
入夜,歸寧披衣坐在桌邊,什麽也不做,也什麽都不想,只愣愣地發呆。突然,耳邊傳來一陣熟悉的簫聲,歸寧站起身來,聽出來了這簫聲來自歸寧軒的房頂。然而歸寧不會輕功,不能一踮腳尖就飛到房頂。誰料這時花逍遙來了,二話不說摟住歸寧一躍就上了房頂,小心把歸寧放下之後又二話不說飛走了。馳遠收起簫,看着身旁的歸寧,“寧兒,恨我嗎?”歸寧看着眼前這個清冷的男人,搖了搖頭。馳遠繼續問:“以前,輕易哭過嗎?”歸寧依舊輕輕地搖了搖頭,馳遠又問:“那為何,昨晚哭了?”歸寧自嘲一笑:“因為內心不安。”歸寧淚光閃爍地看着馳遠,緩慢地開口:“你知道嗎,以前,我不知道什麽是依靠,我不知道什麽是被愛,我什麽都沒有,我的心空得緊,這樣我反而什麽都不怕了。我一度以為自己就這樣過一生了,只求來世能投個好胎。但是自從我來了這裏之後,一切都變了。傾臣和天玄厚實的臂膀為我而打開,管家和太後把我當女兒一樣疼愛,還有素素,輕易就為我掉眼淚。還有你,處處護着我,怕我孤獨,怕我不安,怕我不開心。你們這樣愛我,我犯了錯,你們跟着一起受煎熬,我覺得不安,覺得愧疚,也怕失去。”馳遠聽着,仔細地聽着,她第一次開口說出壓抑在心裏已久的感受。一陣微風吹過來,吹起了馳遠耳邊的發絲。入夜了,天涼得緊。
馳遠見不得歸寧哭,仔細用手給歸寧擦了臉上的淚:“就這些嗎?難道心裏不覺得委屈?”歸寧吸了一下鼻子,胡亂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臉:“我以前,也做過許多事情,你都沒有生氣。這回,我也以為你不會生氣,可誰曾想你氣成這樣,心裏自然有點委屈。”馳遠無言地笑了:“你呀,你就是在府中橫着走,我也懶得說你一句。可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你是華夜之女,貿貿然出去,萬一遇到危險了可怎麽辦?你在府中翻了天,也威脅不到你的生命,我自然放心。”說着,馳遠頓了一下,又嘆了一口氣:“也罷,你不需要懂得太多,我只要你安全。”歸寧又何嘗不懂,她本就是個聰明伶俐的人。
吹着冷風的兩個人沒有再出聲,直到歸寧看到傾臣樓的門前依偎站着的兩個人,才暖暖地笑了。馳遠順着歸寧的視線看去,在傾臣樓面前,素素披着紅色的披風,傾臣在她身邊站着,他們的視線明顯地注視着歸寧這個方向。再看天玄閣門前,天玄和花逍遙兩個人靠着樹,也看着歸寧和馳遠。還有管家和丫鬟,也在歸寧軒門前靜靜地看。他們沒有一個人說話,只靜靜地看,默默地關心。明明沒有約好,卻又那樣的心照不宣,聽到簫聲後,齊齊地走出門外,關心着自己所關心的人。夜色美得不可思議,整個冀王府的燈火,也異常溫馨。這個夜晚,歸寧哭個不停。
夜,微涼;心,漸暖。
☆、逍遙飛鴿傳書
? 自從關禁閉事件過去之後,冀王府中一切回歸平靜。正好最近朝中也無大事,所以莫非也沒有來煩擾馳遠,馳遠和府中的兩個侍衛也樂得平靜。傾臣和天玄閑來無事就下下棋,練練武,花逍遙依舊是整日出去厮混,餓了就去廚房吩咐廚子煮上幾道他愛吃的菜,吃完了又溜出去鬼混。倒是馳遠整日的不出門,整日在他的千帆殿,看看古書,作作畫,而歸寧除了去傾臣樓看素素,就是換上男裝進宮看看太後,聊聊日常瑣事,一行人也算是逍遙了一陣子。
然而,一封飛鴿傳書的到來,打破了府中的平靜。屆時歸寧正在天玄閣看天玄和傾臣對弈,天玄已經輸了兩局,心正煩急着,一只鴿子飛到庭外,撲棱棱地停落在門前的假山上。天玄見了也不管棋局,飛身出去一把抓住了鴿子,仔細一看,鴿子的腿上綁着信條,就拆開來看,只見紙上寫着:“速來慶門镖局。”然而這是現代的簡體字,天玄自然看不大明白,獨自嘀咕着:“這字好生奇怪,似曾相識,仔細一看又确實不明白寫的是什麽。”歸寧聞言趕緊拿過來一看:“速來慶門镖局,這是我們那裏的簡體字,應該是花逍遙寫的,他這是又惹了什麽麻煩事,要你們去搭救?”傾臣接過紙條一看,也疑惑地說:“雖說花逍遙總是惹禍端,但是一般他能擺平的事情,他是絕不會輕易來煩擾我們的,也怕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我們不妨先禀告主子,再商量對策。”
于是一行三人去了千帆殿向馳遠說明了情況。馳遠也認出了花逍遙的字跡,“花逍遙來信,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否則,他不會輕易就驚動我們,我們尚且去看看。”于是馳遠轉身就想出門,又突然停了下來看着歸寧,想了想,說:“把寧兒帶上,你們兩個保護好她,放她一個人在府中我不放心。”傾臣和天玄鄭重地點頭說是。然而歸寧此刻心裏卻在想:“我要是會武功就好了。”
四人去馬棚牽來各自的戰馬,只有歸寧的無雨從沒經歷過沙場。傾臣和天玄的戰馬都有人專門照顧,都是他們心頭的寶,載着他們出生入死這麽多年,早就有了感情了。就算是最近朝中無事,傾臣和天玄也會偶爾騎上他們去跑一圈,有時是上山打獵,有時是出城郊視察情況,總之,無論是主人,還是戰馬,都不曾閑着。馳遠看着無雨,着實不放心,就讓歸寧和自己同乘一匹馬,讓馬夫把歸寧的馬又牽回馬棚去。歸寧也沒有意見,因為在馳遠身邊,滿滿的都是安全感。
等到四人在慶門镖局附近安頓好三匹馬之後,花逍遙也出現了,臉色有些許莊重,身上穿的水藍外衣上隐約可看見血跡。馳遠忙上前問出了何事,花逍遙說:“我昨日本想回我的逍遙谷去看看,結果在路上正巧看見慶門镖局一行人在路上休息,他們押的東西是一頂高級的轎子,看不清裏面的情況,我就生疑,結果一群匪徒就沖出來劫镖,領頭的是個獨眼的男人,手持大刀,武功很是剛硬,我傾力相救,但是慶門镖局的人還是傷亡慘重。我後來是聽慶門镖局的掌門人說的,說轎子裏坐的是一個女子,容貌出衆,舉止怪異,其餘的他也沒多說,說是镖局的規矩,不向外人透露交易信息。我怕他們押的正是寧兒那朋友,這樣就糟糕了,所以讓你們火速前來。”馳遠也意識到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我們先去會會慶門镖局的掌門人,問清楚情況。”
于是五人一起進了慶門镖局,慶門镖局的掌門人叫慶天鋒,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一眼就認出了馳遠,忙上前行禮:“草民不知王爺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馳遠伸手示意不必多禮,“慶掌門,我已經聽說了你被劫镖的事情,這些賊子在陛下眼下作亂,陛下甚是生氣,特命我前來查明情況,還望慶掌門先把镖局的規矩放一放,且仔細向我說明情況來。”慶天鋒見馳遠是受陛下的命令前來,便不敢再有隐瞞,對事情的始末和盤托出:“這份镖,是受境外青桑國王爺所托,我镖局的人兩個月前出發去青桑,青桑國的王爺特地囑咐我不能聲張,就算是被劫,也不能驚動武林,只讓我與他保持聯系,現在估計姑娘被劫的消息已經送到他府中了。”天玄忙問:“那押送的地址是哪裏?”慶天鋒說:“是冀王府。”這個答案讓馳遠他們着實吃驚。馳遠低頭想了想,“青桑國的王爺我倒是認識,四年前青桑國國王率軍叛亂,皇上派我去鎮壓,青桑國帶軍将領正是這位王爺,名號青桑戰舒,戰場上他輸了,我本可以殺了他,但我見他不是固執愛戰之人,就沒有誅殺他和他手下三千俘虜。他回國後曾叫人給我帶信,信上說,局勢戰亂,戰舒并無叛亂之心,然而政務在身,只能持刀帶兵上戰場,還說感謝我對他三千部下的不殺之恩,日後定當回報此恩情。今日他把一個女子送到我府上,到底意欲何為。”歸寧有話想說,但是礙于自己是女扮男裝,怕自己一張口的話,就會暴露身份。馳遠沖她搖搖頭,于是歸寧就打消了說話的念頭。天玄問慶天鋒:“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麽消息?”慶天鋒搖搖頭,又突然想起什麽一樣,說:“這位王爺不止請了我們一個镖局,還請了城東的東門镖局,我們慶門镖局比東門镖局先行一日,具體他們押的是什麽我就不知道了,按日程算起,今日也該到了。”馳遠恍悟,馬上轉身出了慶門镖局:“回府。”
于是一行人風風火火趕回冀王府,東門镖局的人已經在大堂等着了,管家在一旁打點着。歸寧一進門,就看到了那位蒙着臉的女子,頓時渾身僵硬,顫巍巍地走過去,那位蒙面的女子看見歸寧,眼神異常激動,淚光閃爍。歸寧忙把自己的假胡子撕開,激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是的,就是這雙眼睛,就是這雙自己日夜牽挂着的熟悉的眼睛。蒙面女子緩慢地把面紗摘下,看清對方的面孔之後,歸寧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兩人欲語淚先流,然後狠狠地抱在一起,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馳遠和花逍遙他們看見歸寧這反應,就知曉了這位蒙面女子的身份,她,肯定就是另一個華夜之女,上官宛了。是的,是上官宛,是上官宛。
入夜,歸寧帶着上官宛梳洗一番,又吃了些東西,馳遠,花逍遙,天玄和傾臣他們來到歸寧軒,天玄轉身把門關上才走過來坐下。花逍遙一臉流氓地看着上官宛,雙手交疊放在桌上,“都說這華夜之女相貌出衆,果不其然啊,确實是夠美的。”上官宛本就是大家閨秀一個,遇到花逍遙這等放蕩不羁的人,也只有臉紅的份。歸寧給了花逍遙一個白眼:“你還想被踢入湖中嗎?”天玄看着花逍遙突變的臉,撲哧一笑。馳遠笑着打斷他們:“行了,先說正事,宛兒姑娘,你還是先跟我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吧,青桑戰舒怎麽會把你送到我府上?”上官宛看了一眼歸寧,又看了一眼馳遠,這才開口:“想必斯筠也跟你們說過我們的身份了。”上官宛話音還沒落,就被花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