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奧黛爾不是一個能藏拙的人, 容貌變得這麽美豔, 她第一時間就想去找公爵訴苦,利用美.色暗示他懲治白蘭芝。但就在她要按下電鈴, 叫仆人進來給她梳洗打扮時,她突然從變美的狂喜中冷靜了下來。
先不提怎麽跟公爵和其他人解釋變美這件事, 單是懲治白蘭芝這個要求就很無腦。憑什麽懲治白蘭芝?就因為她當衆反駁了自己嗎?公爵喜歡有才有貌的女子,她長得沒有白蘭芝漂亮也就算了,連口齒都沒有白蘭芝伶俐,剛在沙龍上丢盡了臉面,下一刻就迫不及待地找公爵幫忙,讓他去懲治一個并沒有犯錯的女子,不僅顯得壞, 還顯得蠢。
這樣想着,奧黛爾困獸一般在卧室來回踱步,變美的喜悅淡去不少。她高看這個系統了,新功能依然很雞肋, 既不能挽回聲譽, 也不能報複白蘭芝,只能變美,變那麽美有什麽用, 被人當成怪物抓起來嗎?奧黛爾雙手扶着鏡框, 恨恨地瞪向鏡子,不知是否她的心理作用,她現在又覺得這張臉沒有剛開始那麽美了, 左看右看都不如白蘭芝。
嘴那麽紅有什麽用,白蘭芝的雙唇比她更紅;皮膚白皙有什麽用,白蘭芝的皮膚不僅白皙,還透着淡淡的粉紅;至于肩頸、腰臀,她一開始看着特別滿意,現在卻覺得曲線僵硬死板,就像畫室裏比例完美的石膏像,遠沒有白蘭芝柔軟靈動。
處處不如白蘭芝,她還要它幹什麽!
她惱恨極了,若是系統沒有升級,沒給她希望還好,給了她反擊的苗頭,卻是令她進一步意識到自己樣樣不如白蘭芝,簡直就像是把她捧到雲端,再給她萬蟻噬心的痛苦。有那麽一瞬間,她想把進度條直接拉滿,還好被理智阻攔了下來,1%還有解釋的餘地,5%恐怕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得清了……
奧黛爾揪着頭發,煩躁地轉了幾圈,忽然想到系統似乎還出了一個新功能,是什麽來着?
她連忙進入系統面板查看,看到“世界名著文庫”時,她的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與澄明,沒有絲毫的邪念。開玩笑,抄襲流行歌曲已經讓她成為衆矢之的了,一個埃裏克她都沒轍,再去抄襲世界名著……想到被文壇巨匠激情打臉的場景,她打了個寒顫,說什麽都不幹這種事了。同樣的錯誤,她才不犯第二次。
等下,埃裏克?
這個名字為什麽這麽耳熟?
他的作曲功底堪稱鬼斧神工,即使狠狠打了她的臉,也令她拜服,只是,這麽厲害的一個人,為什麽歷史沒有留下他的姓名?
難道說,有什麽隐情不成?
奧黛爾找到文庫的搜索框,鬼使神差地輸入“埃裏克”,幾乎是立刻,面板上就出現一大篇密密麻麻的文字。主角、配角叫“埃裏克”的書有很多,但只有一篇吸引了她的目光。
“……埃裏克轉過身來,因為他相信了我的話……他跪倒在我的裙下,說着愛我的話……”(1)——《歌劇魅影》
原來他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怪不得她有系統都無法打敗他,原來如此!
就是說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她雖然看過《歌劇魅影》的原著,印象卻不深刻,再加上原著沒有音樂劇出名,音樂劇又沒有提及魅影的名字,她就漸漸淡忘了原著中那個醜陋的幽靈真名是埃裏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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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發現不啻于一針強心劑,她立刻閉上雙眼,躺在床上把原著看了一遍。
看到原著裏,埃裏克為了求愛,竟瘋狂到想要炸掉整個巴黎時,奧黛爾瑟縮了一下,想要離這個瘋子遠遠的;但看到結尾,他被克裏斯蒂娜一個吻征服時,她又野心勃勃地幻想起來,一個吻就能讓他痛哭流涕,恨不能跪在克裏斯蒂娜的腳邊表達忠誠,若是她也給他一個吻,他會不會也如此感動,然後為她所用呢?
畢竟,沙龍上的他不僅沒有原著中那樣難以接受,還有一種奇特、詭異的魅力,再加上他的才華如此出衆,讓她感覺就算長得醜一點,好像也沒什麽。
*** ***
白蘭芝最近很苦惱,她不知道該怎麽和埃裏克相處了:他似乎打算在小劇院長住下來,她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也不能說不高興,就是很矛盾,既想要天天見到他,又不敢見到他。有時候在小劇院裏走着,一想到會撞見他,她就一陣心跳加速,可當真的看到他修長、高瘦的身影時,她卻只想藏起來。
有一次不小心被他抓到現行了。他微蹙着眉頭,叫住她:“白蘭芝。”
她磨磨蹭蹭地從羅馬柱後面走出來:“嗯?”
“你跑什麽。”他的聲音很淡,就像他的眼睛一樣冷淡無情,但即使如此,被他看一眼,不管他看的是哪裏,她都緊張得不行,耳根如火燒。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如此複雜的感覺。她并不奢求他回應相等的感情,只希望能每天看着他的影子。但那天,她試探着問了問達珞珈埃裏克的身份,才知道埃裏克也是小劇院的投資人。達珞珈還抱怨了一句,說他鋪張浪費,每個月起碼揮霍兩萬法郎以上。她怔了怔,失落地心想,原來埃裏克這麽有錢啊,那他的家境一定十分優越。像他那樣的家庭,應該不會允許他娶一個身份低微的女孩。再說,他也不喜歡她。這些天,除了那次偶遇,他都是一個人待在鋼琴前埋頭作曲,沒有主動找過她。
現在小劇院的人氣已經比當初高了不少,她贏下了和O.G先生的賭約。接下來,她的自由應該不再被O.G先生限制,想去哪裏都行。可一想到要離開埃裏克,她的鼻子就酸酸的。她不想離開他,卻好像沒有什麽理由繼續待在他的身邊了。
她不想有一天,她再也壓抑不了內心快要滿溢出來的情感,對他告白,而他看着她的眼睛,疑惑地問道:“你喜歡我?可是我已經有未婚妻了。”抑或是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淡淡地說:“我雖然喜歡音樂,但不代表會跟一個芭蕾女郎在一起。”
那天她的話,不僅是在說服奧黛爾,說服那些名流學者,也是在說服自己,說服他……
轉眼間,一周的時間過去了。這天,白蘭芝剛從練舞室走出來,就被一個面生的女孩叫住:“白蘭芝小姐!”
對方的目光躲閃:“埃裏克先生在過廳等你!”
白蘭芝有些奇怪,埃裏克怎麽會在過廳等她,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往過廳走了過去。到了才發現并不是埃裏克,而是安娜·阿德萊德。
她裹着長長的開司米披肩,頭戴別着一根羽毛的小圓帽。聽見腳步聲,她回過頭,露出一雙紅紅的眼睛:“蘭茜……”
白蘭芝意識到自己被騙了,冷下臉,轉身就想離開,卻被安娜拽住胳膊:“別走,蘭茜,求你幫幫我……只有你能幫我了……”她哽咽起來,“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幫奧黛爾說話,不該當衆否認你的存在……你也知道,我需要奧黛爾資助,并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覺得她的資助關系着世俗女隐修院是否名正言順……你給我寫的信,我都還留着,求你了,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白蘭芝一根一根地掰開她的手指:“你的小心思,我都了解。奧黛爾的資助并不影響世俗女隐修院是否名正言順,卻影響着你的行為是否名正言順,你想用她的名氣為自己謀求名利,對麽?不然早在我問你是否需要資助時,你就答應了。”
安娜面色一陣白一陣紅,半晌顫抖着嘴唇,說道:“不然我還能怎麽辦?一邊被罵,一邊去做好事?一邊被人罵‘毒寡婦’,一邊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婦孺?或許你能做到,但我不能,我沒有那麽清高。”
“不是清高。”白蘭芝認真地說道,“照你這麽說,倘若有一天,做壞事被吹捧贊揚,做好事卻被指責謾罵,那你豈不是頭也不回地跑去做壞事?”
安娜啞口無言。
“不能因為別人的看法怎樣,就去做什麽樣的事。即使奧黛爾,她也無法贏得所有人的喜歡,你以為那些名流學者真的是在為我發聲嗎?他們大概已經看不慣奧黛爾很久了,礙于她身後的大公,不敢貿然打壓她罷了。我在沙龍上說的話你也聽見了,當我讓他們同情身份低賤的妓.女時,他們很輕易地就同情了;當我讓他們同情所有女性時,他們卻都沉默了。就算你用奧黛爾的名氣,謀求到一個好的名聲又怎麽樣,讨厭你的人依然會存在。你跟流言蜚語賽跑,輸的只會是你自己。”假若沒有埃裏克那一天的引導,她的思想境界可能比安娜高不了多少,“我言盡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等下!”安娜急忙拉住她的手,“我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諒,只希望你能幫幫那些老弱婦孺。”
白蘭芝盯着她:“什麽意思?”
安娜知道自己是在道德綁架,但她實在是沒辦法了,奧黛爾嘴上說着要資助她,實際只給了她租下隐修院的錢。世俗女隐修院說得好聽,其實和隐修院完全不沾邊,是一座收容孤寡幼小的慈善院。現在隐修院的家具、花草、傭人、廚師都已齊全,最關鍵的一筆資金卻斷掉了,沒有這筆資金,隐修院就開不起來。來之前她找了奧黛爾幫忙,對方卻以生病為由拒絕了,讓她自己想辦法,她自己哪有錢啊,賣房倒是能填補上虧空,可要她賣掉公寓去救一群和她毫無關系的孤兒寡母,她又狠不下這個心。
她知道“蘭茜”心善,一定會救下那群婦孺,所以賄賂了一個年幼的舞女,哄騙白蘭芝來到過廳和她談話。
“我為了讓隐修院盡快步入正軌,已經接受了十多位女性的申請,其中有父母雙亡的孤女、丈夫意外身亡的寡婦,還有幾個無人照料的老人……她們都需要新鮮的食物,溫暖的被褥。傭人和廚師也要發薪水……我現在沒錢,供養不起她們,如果你不幫我的話,我只好讓她們露宿街頭了。”
安娜低着頭,強忍着滿心的愧疚與羞恥說完,等着白蘭芝發怒,或是打她一巴掌。只要白蘭芝願意接下世俗女隐修院這個爛攤子,不管什麽樣的後果,她都能承受,卻遲遲沒有等到白蘭芝的爆發。就在她忍不住擡頭望向白蘭芝時,就聽見一個冷漠而利落的聲音響起:“誰允許你進來的。”
埃裏克站在不遠處,抱着雙臂,眼睛眯成一條縫,口氣躁戾而淩厲:“給我滾出去。”頓了頓,他的視線移到白蘭芝的身上,居高臨下地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她,“你,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w=标題黨一下
注釋(1):引用自原著,我已經盡量縮減字數啦,劇情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