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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1)

顧盼間,又回到那巨宅之前,黑漆大門緊關如故,和先前來時沒有兩樣,靜悄悄的不聞聲息,也不見人影,只是,他的心情不同了。

“砰!”

他向大門遙擊了一掌。這聲巨響,全巷可聞。

門開了,出現的仍是那老态龍鐘的老蒼頭,顫聲喝罵道:“寡婦孤女,就該任意讓人欺負麽?”

徐文一彈身,欺了過去,那老者縮身閉門,但來不及了,一只左臂,已被徐文牢牢扣住。

老者昏昧的眸子陡泛精光,左手一掙,不脫,右掌猛然切出,勢疾力猛,絕非庸手。徐文輕輕一指,老者右臂嗒然下垂,老臉頓現死灰之色。

徐文恨聲道:“老狗,你是活膩了?”

老者結結巴巴地道;“少俠……有話……好……”

徐文厲聲喝道:“少廢話,領我見你們分壇主!”

“什麽,分壇……老漢不懂。”

“你再說一句,我活撕了你這老狗!”

老蒼頭面上的皺疊起了抽動,額角滲出了大粒的汗珠。徐文夾腰帶把他提了起來,大踏步向內趟去。

大門內是一片影壁,擋住了視線,所以在門外看不見裏面的情形。轉過影壁,是一個占地極廣的大院落,一條丈餘寬的砌磚蔭徑,直通迎面的大廳。宏偉的建築,并不因油漆剝落而減色,畫閣飛檐,雕龍附鳳,廊柱合圍,巨廈翼展。冥想當年這巨宅的主人,又是了不起的人物。

顧盼間,來在廊沿之上,廳內布設,清晰撲目,古雅而不奢華,看樣子,的确不像是江湖幫會立舵的地方。

但徐文成竹在胸,決不為這表面情況所惑。

死寂依然,不聞人聲,不見人影,氣氛透着無比的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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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上了階沿,把老者向地上一掼,厲聲道:“引我見你們分壇主!”

老者顯得驚怖十分地道:“少俠……您……誤會了,這裏是安分人家的住宅……”

徐文殺機大熾,想到被毀于旅店中的一代女怪傑“三指姥姥”,被擄劫的紅顏知己“天臺魔姬”以及下落不明的母親,開封蔣府的慘劫,恨火填膺,仇焰焚心,口裏栗喝一聲:

“老狐貍,‘地獄書生’并非善良之輩!”一腳照定左臂踏了下去。

一聲凄厲的慘嚎,那條左臂骨碎肉靡,痛得老者滿地翻滾,語不成聲地道:“小狗,你……就殺了……老夫……”

徐文切齒道:“我不殺你,你再裝洋,我撕下你的右臂!”

一蓬疾雨,由屋頂灑落,着地之處,冒起一片白煙。這是一種劇烈的毒計。那老者再次發出了慘叫,抽搐了數下,不動了,眨眼工夫,屍身開始溶化,流出腥臭刺鼻的血水。徐文一身衣衫,百孔千瘡。

他除了感到一陣麻癢之外,毫發無傷,這證明他确已到了百毒不侵之境。但這場面,仍使他驚心動魄,目定口張。

毒雨過後,一切又歸寂然。

徐文憤怒欲狂,卻找不到發洩的對象。

他想了想,退下階沿,雙掌運足功勁,朝居中一根廊柱劈去。

“轟!”一聲巨響,柱搖梁崩,瓦片與碎木粉落如雨。照此情形,不消三掌,這巨廈勢非震坍不可。

就在此刻——

一個陰冷刺耳的聲音起自廳內:

“‘地獄書生’你好猖狂!”

徐文冷吟了一聲道:“與我滾出來!”

一條人影幽然出現,赫然是那豫南特使簡青山,白森森的面目,猙獰已極。

緊接着,無數人影從四方出現,把徐文圍在了核心之中,每一個人的手上都扣着陪器與兵刃。

此刻,那老蒼頭的屍身皮肉連衣物均已化盡,剩下一具白骨在血水之中,那景象的确令人毛骨悚然。

簡青山身側出現了另一條人影,是一個威凜的錦衣中年。

整個現場均為恐怖的氣氛所籠罩。

錦衣中年首先開了口:“‘地獄書生’,你意欲何為?”

徐文寒聲道;“閣下報名!”

“本座分壇主姜珏!”

“好極了,請立即交出‘天臺魔姬’,說出總壇地址!”

“你認為辦得到嗎?”

“非辦到不可!”

“否則呢?”

“本人血洗分壇!”

簡青山嘿嘿一陣獰笑道:“‘地獄書生’,本特使要把你碎屍萬段,方消心頭之恨!”

徐文不屑地道:“‘啃屍蟲’,今天你只好啃屍了!”

簡青山面色大變,他料不到徐文會一口道出他昔年醜惡的外號,怒極怪吼道:“小子,本特使要活吃你的心肝!”

徐文嗤之以鼻道:“你今生今世辦不到了!”

“哼!照打!”

暴喝聲中,簡青山與姜珏,雙雙劈出一掌,兩道掌風,彙成一股巨流,勢可撼山票岳。

同一時間,銳風刺耳,無數暗器刀劍,如密雨般集中射向徐文。

這聲勢何等驚人,從投射的疾勁銳風判斷,在場的無一庸手。

在這種情況之下,任你功力通玄,不死也得負傷。

徐文當機立斷,一式“旋空飛升”,身形電似淩空拔起,足有四丈高下,無數略器劍刃從腳底密擦而過,整個四丈以下的空間,像掠過一陣蝗群,密無點隙。

盤空一匝,疾矢般射向廳廊,徑撲簡青山與姜珏。

簡姜二人,霍地左右彈開,徐文身形未落實,雙雙各攻出一招,在彼此互存決死的情況下,出手之勢有如駭電奔雷。

徐文一橫心,不顧左邊的分壇主姜珏,一招“毒手二式”,猛迎向右面的豫南特使簡青山。

慘號挾夾悶哼俱起,驚栗了全場。

簡青山腦漿迸裂,橫屍就地。

徐文後心挨了姜珏一掌,身形前沖了五六步,兩股鮮血順口角而下。

姜珏因簡青山在一個照面之下慘死,驚得亡魂盡冒,忘了跟蹤出手。

徐文陡地回過身來,眼中的碧芒,使人心神皆顫。

四圍的分壇弟子,見曾見過這等陣仗,一個個面如土色。

徐文一個彈身,出手如電,抓住了姜珏,全場發出了一陣驚呼,但卻無人敢出手。徐文一用勁,五指深深嵌入了姜珏的“肩井”,鮮血從指縫間泊淚而冒。

姜珏面如死灰,絲毫也用不上勁。

徐文栗聲道:“分壇主,現在閣下可以開口了?”

差珏身為一壇之主,雖驚怖欲死,但卻不能不維持表面尊嚴,咬牙道:“無可奉告!”

徐文怒發如狂,那神态有若一尊兇神,每一個字,如鋼珠般從牙縫裏進出:“姓姜的。

我會把你生撕活裂!”

話聲中所含的殺機,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在場的分壇弟子,一個個噤若寒蟬。蛇無頭不行,全失了行動的依據。

徐文要殺姜珏,易如反掌,可是他的目的并非殺人,而是要救人。殺了姜珏,甚至分壇所有弟子,問題并不能解決。

對方寧死不供,使他內心着急萬分。

突地——

分壇主姜珏猛可裏擡起左手,朝口裏一放,面色随之劇變。

徐文冷哼了一聲道:“閣下打算服毒自盡麽?在本人手下,你可辦不到!”

邊說,邊以手指疾點對方三處大穴,然後摸出一粒解藥,強塞入對方口中。

姜珏确實到了求死不能的地步。

徐文手一緊,姜珏慘哼了一聲,被扣住的“肩井”,又冒出鮮血來。痛苦,使他汗珠滾滾,青筋暴突,面孔扭曲得變了形。

“閣下,別希望奇跡出現,你除了說話,別無路走!”

“地獄書生’,本座決不屈服!”

“那閣下就等着瞧了……”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排衆而出,脅下挾着一個氣息奄奄的人。

徐文目光一掃之下,不由肝膽皆炸,來的,正是土丘僥幸漏網的“五方使者”,他脅挾着的赫然是“閃電客”黃明。

黃明會落入對方手中,的确是他做夢也估不到的事。

“五方使者”陰森森地道:“‘地獄書生’,你認識他吧?”

徐文目眦欲裂,暴喝道:“放了他!”

“五方使者”哼了一聲道:“你認為如此容易嗎?”

“你找死?”

“先死的是他!”

說着,把毛爪放在黃明的天靈蓋上,又道:“抓碎他的腦袋并非難事,對麽?”

徐文鋼牙幾乎咬碎,他不難撲殺那名使者,但黃明勢必一命嗚呼。

“本人再說一遍,放了他!””

“辦不到!”

“在場的連你在內,将付出血的代價!”

“你無妨試試看!”

“你的目的是什麽?”

“很簡單,你放了姜分壇主,帶他離開,這筆帳改日再算!”

“辦不到!”

“如你願意犧牲他,咱們就拚了吧!”

徐文幾乎激憤得發狂,母親、戀人、朋友,孰輕就重呢?他能忍心犧牲黃明嗎?

不!母親與戀人,如果不死,仍有拯救機會,如果已遭不幸,那注定回天乏術,而黃明,生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間。

那躊躇的神色,“五方使者”當然看得出來。他怕徐文真的一橫心,那今天在場的将無一能逃殺手,故意把黃明的頭拉得向上一仰,道:“‘地獄書生’,決定了沒有?”

徐文猛一跺腳,咬牙切齒地道:“就讓你等僥幸一次吧!”

“五方使者”一揮手,大聲道:“撤退!”

一聲令下,那些弟子像是從鬼門關逃了出來,紛紛鼠竄退去,剎那間,走得一千二淨。

徐文氣炸肺腑。

衆弟子退盡,“五方使者”才又向徐文道:“‘地獄書生’,你可以放手了!”

徐文冷冷地道:“你先放了他!”

“我信不過你!”

“以你的身手,怕本使者撤賴麽?”

“你又有何保證?”

“憑‘地獄書生’的名頭,決不作卑鄙之行!”

那使者想了想,輕輕放落黃明,然後向側方閃退三丈。顯然,他是怕徐文猝然出手。黃明落地,口中發出了微弱的呻吟,看來他不是要穴被制,便是傷勢極重。

徐文恨很地道:“姓姜的,今天就算便宜了你!”

說完松手,彈身到了黃明身邊,探察之下,果是穴道被制,忙出手解了他的穴道。黃明輕哼一聲,站起來,滿面羞慚之色,赧然道:“賢弟,我誤了你的大事……”

徐文苦苦一笑道:“大哥,你平安就好,機會不止一次!”

回頭望處,姜珏與那名使者,已不知何時消失。整個院落,依然死寂陰森。

“大哥,怎麽會……”

“說來慚愧,是我太粗心了,你來找我再回頭之時,我的形跡便露了白,如果我換個位置,當可無事,不該太過托大,以致被對方所乘。當然,問題還是在于功力不及對方,幸而對方心有所忌,沒有下毒手……”

“算他們命大!”

“情況如何?”

“對方死不透露,毫無頭緒!”

“為今之計呢?”

“搜!”

“開始行動吧?”

“慢着,大哥先眼下這個,以防萬一!”

說着,遞了一個藥丸給黃明,又道:“半個時辰之內,可保百毒不侵。”

黃明接來服了,兩人互望了一眼,雙雙向大廳欺去。甫上廊沿,黃明陡地一縮身,口裏發出一聲驚呼,廊沿上,一具白骨,外加一具尚未化盡的屍體,血水順着磚縫四處濫流。

徐文雖屬此道高手,但也不由感到一陣悚栗。原來那老蒼頭被毒液所溶,血水流經那豫南特使商青山的屍體,便也被毒液溶化。這毒液之毒,可以想見了。徐文若非練成了本門玄功,百毒不侵,此刻的白骨,将是他自己。

徐文指着那具半化的屍體道:“大哥,他便是關外黑道明主‘啃屍蟲’簡青山!”

黃明打了一個冷顫,道:“天網恢恢,這厮積惡如山,該有此報。”

兩人入廳,搜索了一遍,毫無所獲,由屏門轉入後進,把三層院落房舍與東西兩大跨院搜了個遍,卻不見半個人影。有的房舍,看來根本已無人居住,這多的人到哪裏去了呢?

徐文心中的懊喪與憤恨,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但他是為了黃明而放去了敵人,怕黃明心裏難過,他不敢表示什麽。

黃明是“妙手先生”的高足,穿門入尾,尋幽探秘是他的看家本領,他一直像獵犬般在探索目的物,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敲、打、觸、摸……

終于,他激動地歡呼了一聲:“在這裏了!”

此刻,兩人置身在跨院與後進連接處的角軒中,黃明在搬弄着一架巨型屏風。

那屏風直立在軒內當門之處,看來毫無異狀。徐文惑然道:“大哥發現了什麽?”

“秘道入口!”

“這屏風麽?”

“可能是!”

“可能?”

“你發現地磚上淩亂的腳印麽?全到這屏風為止。”

口裏答話,手指卻不停地在屏風上摸索,當他的手指扭動一個屏風上層花格中的鳥頭時,一陣格格之聲倏然傳出。

徐文精神一振,目光掃處,只見迎面壁上裂開了一道門戶。他彈身近前,只見門內是一列長長的石級向下滑伸,約莫有數十級,便是平進的地道,可容兩人并肩行進。由于裏面暗黑,以他超人的目力,只看到此為止。

黃明靠了過來,道:“這若非地下室,便是通往外面的密徑!”

徐文一挪步,道:“我們進去搜……”

“提防詭計機關!”。

說着,順手抓了一個錦墩向門裏扔去,錦墩順石級滾落,意外地,毫無動靜。

黃明接着道:“可以放膽進去了!這秘道想來是此宅主人所建,既非武林人物,自不會布設機關,‘五方教’開派不久,臨時加以利用,布設亦來不及。”

“這推斷有理,我們走!”

徐文當先進入暗門,向下落去,黃明緊随他身後。

石級盡頭,便是平進的甬道,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目力再強,也必須籍一點自然光源。此森森暗道,深入地下幾達五丈,靠入口處,可前望數尺,數尺之外,便無法辨物了。

黃明從身邊取出火石火絨,敲燃了點上火摺子,一幌,眼前登時明亮。

徐文喜不自勝地道;“大哥身邊的寶貝不少!”

黃明尴尬地一笑道:“賢弟取笑人,小偷兒總離不了這些東西的。走吧!”

這回換了黃明在前,徐文在後,像兩支夜宵蝙蝠般順地道撲去。

地道似乎無窮無盡,奔行了一刻光景,仍不到頭,倒是很少曲折,筆直朝前。

黃明邊行邊道:“看來這是一條秘道,以行進的方向與速度而論,我們快出城了!”

徐文一怔、道:“出城?”

“不錯,可能是東北兩城門之間的荒僻地帶。”

“這麽一說,對方早已出城了?”

“極有可能!”

話聲甫落,眼前地道突然一分為三,兩人頓時愣住了!哪一條才是正路呢?”

黃明換了一個新的火摺子,細察地上的腳印,是朝居中一路奔去的,左右兩路有足印,但看似一二人所留,明顯而不淩亂。

“賢弟,中路!”

“慢着,大哥看左面……”

“啊!什麽意思?”

靠左一面壁上,挂了一塊木牌,上面寫着六個驚心怵目的朱紅大字:

“禁地,擅入者死!”

“賢弟的意思是……”

“我們的目的是尋人,并非追人,縱使追上對方,未必有用,這禁地我們不能錯過,好歹得探上一探!”

“好!”

徐文領先舉步向左邊地道欺去,三丈之後,轉了一個彎,一道黑黝黝的鐵門阻住去路。

門上,懸着同式的一塊木牌;“禁地,擅入者死!”徐文上前用手一推,道:“好厲害,門上塗有劇毒!”

黃明駭然道:“看來‘五方教’是以‘毒’當家的了?”

一句話,觸動了徐文的心事,目已是“萬毒門”第十五代掌門,普天之下,“毒道”一宗,不知有多少門派?以自己目前所知,“衛道會”的掌令“崔無毒”

是一派,其餘,便不得而知了。如果父親并非預期中的本門第十四代,那父親該是另外一派,但以“無影推心手”的功力而論,父親是本門一脈,當無疑義了。

“‘五方教’是屬于哪一派呢?”

心念之中,用力一推,鐵門紋絲不動。

驀地——

“锵”的一聲,鐵門上端開了一個小孔,一個令人汗毛倒豎的聲音道;“何人擅闖禁地?”

黃明立即熄了火摺子,接口應道:“總特使,奉令查禁!”

小孔內露出一支精芒閃閃的眼睛,從小孔漏出的昏黃光線判斷,門內必有燈燭之類的照明之物。這一來,變成了內明外暗,門裏人的聲音充滿了狐疑:“是哪一位特使?”

徐文半側身,學着簡青山的陰冷聲調道:“簡青山!”

這一着詐棋,居然生了效,格!格!聲中,鐵門開啓。

門內是一間石室,燃着一支牛油火炬,照得滿室通明。一個上身赤裸、胸毛茸茸的惡形大漢,當門而立,一見兩人面目,陡地怪吼一聲道:“你倆是誰?竟敢冒充簡特使……”

徐文閃身退了過去,口裏道:“‘地獄書生’!”

那猙獰大漢面上的橫肉一緊,暴喝道:“找死!”

掄起蒲扇大的手掌,向徐文當胸劈來。徐文一擡手,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大漢奮力一掙,把徐文帶得一個踉跄。徐文暗僚對方臂力超人,五指用力,那大漢“哎唷!”

一聲,矮了半截。

徐文目光向室內一打量,靠右邊一道小門,內面鋪着寝具,想來是這大漢的宿處;左邊一道鐵門,門上落了巨鎖,秘密,當然是在這鐵門之內。徐文心中暗忖,這鐵門內關的,會是母親或“天臺魔姬”之中的一人麽?抑是……

當下喝問道:“裏面關的是什麽人?”

大雙手腕被制,全身酸麻,無力反抗,但目中的兇光卻令人心悸。

“你倆意欲何為?”

“把門打開!”

“辦不到!”

“你想死麽?”

“你倆個兔息子也別想活!”

徐文恨火中燒,懶得厮纏,一掌拍碎了大漢的腦袋,用腳踢開屍身。

黃明在這地方,就顯出能耐了,他已然把一串鑰匙取在手中,上前打開了巨鎖。門一開,一道勁風從內卷出,把他的身形震得直撞向身後的徐文。徐文用手一按,巨大的壓力,使他退了兩三步,這發掌人的功力,可以想見了。

驚魂甫定,只見門內又是一間石室,一個黑衣老者驚震地望着二人。

徐文一看,石室朝裏,赫然又是一道緊關着的鐵門,這黑衣老者,自是監守人無疑了。

從對方關防如此嚴密看來,內情相當不簡單。

黑衣老者獰聲喝道:“幹什麽的?”

徐文寒聲道:“要你命的!”

聲音未落,一個虎撲,施出了“毒手一式”。

“哇!”慘號聲中,黑衣老者倒地而亡。

徐文奔向那道鐵門,門上沒有上鎖,拉了開來,裏面是一道鐵栅,襲着外間的火炬之光,照見鐵栅門內蜷伏着一團黑影,從那灰白的老頭看來,并非徐文想像中的任何一人,他不由涼了半截。

黃明向內一張望,道:“不知被禁的人是誰,竟然防範如此嚴密?”

徐文道:“好歹總得弄個清楚!大哥,煩你把火炬拿來!”

說着,上前去用手扭斷了鐵栅上的鎖鏈。

蜷伏的人影一動不動,這時,已看清了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

徐文走近那蜷卧的老人,發話道:“閣下是誰?”

那老人蠕動了一下,發出一種虛弱但充滿狠毒的聲音道:“孽種,你會得到報應的!”

徐文一愕,望了黃明一眼,又道:“在下不是‘五方教’的人,閣下起來答話!”

老人以手撐地,掙紮着坐起身來,失神地望着二人。徐文被那老人失了人形的面容吓了一跳。

“閣下是什麽人?”

“你……又是何人?”

“在下江湖中稱為‘地獄書生’!”

“不是那孽障出的花樣吧?”

“在下是追人無意到此,不懂閣下說的話!”

老人失神的目光再次向徐文與黃明打量了一遍,冷森森地道:“要救老夫出困,是嗎?”

徐文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既然碰上了,豈會撇下不管!”

“有什麽條件?”

“條件?這是什麽話?”

“難道是無條件麽?”

“在下沒有想到這一點。閣下先說來歷吧!”

“你……當真不是那孽障派來折磨老夫的?”

“閣下所說的孽障是誰?”

老人咬牙切齒地道:“老夫的傳人!”

徐文驚“哦”了一聲,道:“閣下是被門徒囚禁?”

“不錯!”

“為什麽?”

“為了要老夫的秘技!”

黃明忍不住罵了一聲:“欺師滅祖,人神不容!”

老人目眦欲裂地道:“老夫茍延生命,就是要等着看他遭報,可惜,唉……恐怕看不到了。”

徐文激顫地道:“閣下叛徒叫什麽名字?”

“老夫不知道!”

“什麽,不知道?”

這的确是天下奇聞,做師父的不知道門人的名字。

老人咬了咬牙,脫形的面上已沒有什麽表情,只有失神的雙目中還散發着強烈的很意。

“是的,到現在還不知道。”

徐文倒抽了一口涼氣,道:“但總該知道他的身分?”

“他是這裏主人!”

“這裏主人!那是分壇主差珏了……”

“他……他……叫姜珏麽?”

“不錯。他便是此地的主人!”

“他……人呢?”

“兔脫了!”

“啊!兩位小友是他的仇人麽?”

“可以說是的。”

老人深陷的眸中,突地滾出了兩粒淚珠,凄絕地道:“老夫功力已廢,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氣,也不想重見天日了,只是死難瞑目的,便是對師門無所交代……”

“閣下何門何派?”

“這一點格于門規,恕老夫不便置答!”

徐文皺了皺眉,道:“那閣下的名號來歷,也是不能透露的了?”

“是的!”

徐文默然了片刻,道:“閣下随在下等離開這裏,怎樣?”

“這……”

“在下有急事待辦,不能耽延,坦白說,正是追蹤令徒!”

“啊!”

老人愣愣地凝視着徐文,目光在變幻,一變再變;表示這可憐的老人內心異常的複雜。

徐文預期着這禁地之內,可能禁閉着他的母親或是戀人,現在事實證明不是,他的心早已飛起在外,感到一刻也無法久待,順便救過老人,純粹是基于武林道義,否則以對方暖味的态度,他盡可抖手一走。

黃明老于世故,倒是有耐性,和緩地道:“前輩,事有從權達變,您該速作決斷,如非小可二人無意來,前輩又将如何?門派家事,外人無權過問,不過前輩如有用小可之處,當盡力而為!”

徐文有些急躁地道:“閣下可想好了?”

老人忽地一搖頭道:“老夫不打算離開此地了!”

徐文大感意外,訝然道:“閣下不打算離開這人間地獄?”

老人以堅決的語調道:“是的,老夫想透了,除了一死以謝師門,別無他路可走,只是……”

“只是死不瞑目!”

“既是不欲死,何不離開再作打算?”

“老夫說死不瞑目并非惜死!”

“那是為了什麽?”

“師門重任未了!”

徐文将要想開口追問,什麽重任未了,但想到老人對師門諱莫如深的态度,把到了口邊的話咽了回去。

停了片刻,老人主動開了口。

“事幹本門戒律,老夫有話亦難以出口……”

黃明忍不住嘆口氣道:“這就難了,前輩有否同門之人,小可等可以替您傳訊?”

老人不答,陷入沉思之中,可能他将要作某種重大的決定。

徐文憂心如焚,實在無法忍耐,不得已道:“閣下,在下兄弟要上路了!”

老人無力地一擡手,道;“慢着,老夫有個請求!”

“請講!”

請小友為老夫找到孽徒,代為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

“是的!”

“這種事外人可以越俎代庖麽?”

“老夫別無它法了!本門有部秘笈,落在孽徒之手,請代追回……”

“閣下門下确是‘五方教’分壇主美珏麽?”

“老夫只知他是此間主人!”

“那好。不過,為了證實他的身份,閣下得交待點憑據什麽的……”

“憑據麽,他……擅于用毒!”

“這點在下業已領教過了,險些一命不保!”

“這就不錯了!”

“貴門秘笈追回之後,請問如何處理?”

“這……”

“小友不知系出何門?”

“這一點恕難奉告!”

“也罷!老夫這裏有一紙遺言,盼小友在替本門追回失物之後,照書行事!”

“可以!”

老人從身下的草堆中,摸出一個破布結,鄭重地遞與徐文,道:“這便是。小友能代老夫辦妥,九泉之下也必銘感!”

“關于所謂清理門戶之事……”

“內中已有說明!此遺書務祈小友在追回秘笈之後,再為開啓!”

徐文接了過來,道:“閣下是決定不離開的了?”

“是的!”

“在下仍請閣下道出名號,這與貴門戒律無關吧?”

“好,老夫叫伍尚”

“徐文驚呼一聲道:“伍——尚?”

“不錯,小友……”

徐文面色劇變,側顧黃明道:“大哥,對不起,請你暫到外間!”

黃明困惑地望了徐文和老人一眼,把火炬插在門邊,退了出去。

老人伍尚驚異莫名地道:“小友,這是為了什麽?”

地牢被囚的老人,自報姓名伍尚,徐文心頭巨震,請黃明暫時回避,激動萬狀地向那老人道:“令師莫非是上萬諱友松?”

老人伍尚乾癟的鹄面居然起了抽搐,口唇劇顫,失神的眸子睜得滾圓,久久才努力迸出一句話道:“你……你……怎知道?”

徐文雙膝一屈,激動地道:“第十五代弟子徐文,叩見師祖!”

“什麽?你……你……”

“弟子徐文,蒙師太祖收為第十五代傳人!”

“這……這……怎麽可能?啊!祖師有靈!祖師有……”

徐文行了大利之後,道:“請師祖聽弟子把經過詳情禀告!”

伍尚全身抖動得十分厲害,這是他夢想不到的奇跡,發生得太突然,玄奇得令人難以置信,他語不成聲地道:“你……說……你說……”

徐文把自己功力被封,遭人劫持上船,乘機投河,以迄被救,蒙師太祖收為第十五代傳人,修畢本門玄功,奉命下山尋失經,查上兩代經過詳情等,述了一遍。

伍尚卟地一聲跪了下去,枯陷的眸中淚如泉湧,失聲道:“弟子不肖,弟子不肖……”

徐文叩首道:“師祖請珍重為要!”

伍尚回原處,沉思了片刻,道:“把遺書給我,用不着了!”

徐文取出布結,雙手呈上。

伍尚解了開來,布上斑斑駁駁竟然是用血寫的。伍尚撕了血布,把其中一個小包取在手中,然後喘息着道:“遺書本是交代得回失經之後,代為執行門規,受托者如願為本門傳人,可先研參‘毒經’,然後照規矩回山入門;如不願,則将該經以棺木盛裝,投之于‘九轉河’,你師太祖會将之收回。這本是為師祖在絕望之中的奇想,事實上根本辦不到,想不到祖師有靈,會差你來此。好!這追回失經、清理門戶的大事,交給你了!”

“弟子謹遵師祖訓示!”

“第十四代未行入門之禮,欺師滅祖,你不必視之為上代,按律處治便是!”

“遵命!””

“言盡于此了!”

“徒孫先送師祖離此,然後再設法……”

“不必了!”

徐文一震,道:“師祖的意思該如何……”

伍尚字字如鋼地道:“師祖不肖,未能克盡斯貴,險使本門中絕……你聽着,當初我照門規下山尋找‘撞緣’之人,踏遍江湖,未見有本門傳人出現;年複一年認定那半部‘毒經’可能因意外而未流入人手,但仍據萬一之想……”

略事喘息之後,接着又道:“三年前,我不得已在江湖中故意炫露了本門絕技,意在試探有否‘撞緣’之人。這樣過了不久,我發現了他。本拟暗中考察他的為人,不料他倒先認出了我的來歷,詭稱有人病重垂危,托他尋找同門,毒技便是那重病之人所授。我一時不察,信以為真,由他帶領到這地室之中,誤蹈陷講,被廢了功力囚禁,那孽障不時來迫我授以本門上乘心法……”

徐文憤慨地道:“徒孫身帶‘法丸’,誓必正以門規!”

“對了!方才你述及入門經過,說是早已練有‘無影摧心手’,是你父口授?”

“是的!”

“你父又怎獲有本門秘技呢?”

“家父生死成謎,俟擒到叛逆姜珏之後,當能解開謎底!”

徐文心中大是慶幸!當初,他認為父親便是得到“毒經”之人,而自己奉命清理門戶,終不成人子殺父?現在,證明獲得“毒經”的是姜珏,這就好辦了。至于父親得毒技之謎,想來姜珏存心叛門,向外妄傳,才有這後果……”

伍尚又道:“你父與姜珏是何淵源?”

“這點徒孫不知道。”

“安知你父不是始作俑者?”

徐文心頭不由狂震,不錯,這未始不可能。當下咬了咬牙道:“徒孫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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