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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1)

老家人“二胡子”一陣冷笑之後,狠聲道:“你就認命吧!”

徐文目眦欲裂,悲憤填膺,做夢也估不到“二胡子”會暗算自己。一向被父親倚為心腹的老家人,竟然會暗算小主人,的确令人難以置信。

這多麽不可思議,多麽駭人,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竟然會發生……

認命!認什麽命?死在老家人的暗算下是命嗎?

他再次掙紮起來,但劇烈的暈眩,加上脫力,使他又一次跌坐椅上。

他陡然覺察,自己中??不正是“閻王令”奇毒嗎?

他細望了一眼杯中的餘瀝,不錯,是有毒,分量極重。別人可能無法發覺,但對“毒道”有素養的他,只要心存警惕,是很容易發覺的,可惜,他毫無戒心,陰溝裏翻了船,“毒道”高手卻栽在毒下。

初見面時,“二胡子”那些反常的表現,當時不感覺現在一回想,自己太粗心了,早就該發現那異狀的,現在一切都太遲了,“閻王令”奇毒,自己根本解不了。

他狠瞪着“二胡子”,血液沸騰,怒火燒身,他恨不能把他撕成粉碎,但,力不從心,內元已完全被毒所制。

如果就此而死,的确令他死不瞑目。

他張大了嘴,像負傷的野犬的嘶吼:“老匹夫,你……你……竟敢對我下毒手?”

那怨毒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

“二胡子”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他明知徐文已無甚作為,但仍被那股戾氣所懾,不期然地向後縮身,窒了一窒之後,他開了口:“二公子,你的內功的确駭人,換了旁人,這重分量的毒,無不立斃!”

不錯,這一點徐文清楚,梅香便是中毒之後,當場斃命的。

“老狗,說,你……你……為什麽……”

“二公子,這不能怪我,到了陰司,你會知道死在誰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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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五內皆裂,狂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一陣暈眩,幾乎使他栽了下去。

梅香的話不假,對方是占據這別墅,“二胡子”竟然倒向了仇家,太難信了。

他喘息了片刻,努力鎮定一下行将昏迷的神志,切齒道:“‘二胡子’,主使你的人是誰?”

“二胡子”嘿地一笑道:“你最好是不知道,否則你難瞑目!”

“老狗,你……不是人……”

“你最好省省口,否則無法全屍!”

“你……敢”

“敢不敢反正你死定了!”

徐文怨毒攻心,眼前一黑,趴伏桌子上,酒菜濺了滿頭滿睑。

就在此刻——

一聲暴喝起自身邊:“‘二胡子’,你真敢?”

徐文費力地擡頭,雙手撐住桌沿,使身軀倒回座椅的靠背上,眼前金星亂進,他看不清來的是什麽人。

“哎喲!”

接着又一聲栗喝:“解藥!”

徐文觸動了靈機,忙摸索着取出數粒“辟毒九”塞入口中,用津液和着吞了下去,暈眩之感立時減輕,眼前的人影由模糊而清晰……

是他,“天眼聖手”!不,該說是“妙手先生”。

“妙手先生”會在此時此刻出現,的确十分突兀意外。

“二胡子”被“妙手先生”牢牢扣住,老臉成了死灰之色。

“妙手先生”顯然內心十分激動,身軀戰抖不停,口裏喃喃地道:“這怎麽能,決不可能發生的事竟然會發生,為什麽……”

徐文神志已然清醒,他也聽到了“妙手先生”的喃喃自語,但他一點力氣都沒有,甚至他連去分析那句話的力量都沒有,“妙手先生”厲聲喝道:“‘二胡子’,你知道你是在做什麽?”

“二胡子”抖索着道:“閣下是何方高人?”

“這你別管。你說,為什麽要這樣做?”

“閣下知道插手別人門戶中事,犯江湖大忌嗎?”

“呸!老匹夫,其餘的不談,現在先拿解藥出來!”

“沒有。”

“你敢再說一句沒有?”

“閣下準備怎麽樣?”

“要你死活都不難!”

“二胡子”打了一個冷戰,道:“閣下有這能耐麽?”

“你可以試試看。”

“老夫縱死你手,你閣下也別打算能活下去……”

“老狗,解藥?”

“沒——有!”

“妙手先生”一指戳了出去,“二胡子”殺豬似地狂叫起來,額上汗珠滾滾而落,沾連在胡須上像一粒粒的水珠,老臉扭曲得變了形。

“有沒有?”

“二胡子”哼聲不斷,但沒有答話。

“妙手先生”又一指戳在對方身上,扣的手指松開,“二胡子”叭的一聲,栽落地面,仍扭股糖般翻滾扭動,口吐白沫,凄哼如鬼嚎。

“妙手先生”再吼一聲:“解藥!”

“二胡子”的确能熬刑,竟然不予置答。

“妙手先生”冷哼了一聲,從藥箱裏取出一柄手術用的解剖刀,大叫一聲:“左耳!”

一只左耳被齊根割下,鮮血如泉湧出。

“右耳!”

右耳又應刃而落。“二胡子”痛得扯發裂衣,口裏卻斷續地獰吼道:“你……

你等着,将受……十倍于……老夫的酷刑!”

“妙手先生”怪叫一聲:“雙眼!”

刀尖随聲向對方面上劃去。“二胡子”狠不起來了,雙目一殘,生不如死,再乖戾的人,面對比死更恐怖的威脅,照樣會失魄亡瑰。

“我……拿……”

“妙手先生”即時收回解剖刀,“二胡子”業已力竭筋疲,慘哼變成了悶嗥,像死蛇般躺在地上幾搐。

“請……解穴道。”

“你先說解藥在哪裏?”

“在……在……容我去取……”

“不行。”

“解藥……在西跨院……閣樓……木櫃第五屜……白瓶……”

“妙手先生”轉身便奔了去,他像對這別墅十分熟悉,只片刻工夫,便折了回來,手中拿着一個白色瓷瓶,向“二胡子”一晃道:“是這個麽?”

“是……”

“妙手先生”解了“二胡子”的陰穴,卻又點了他另兩處穴道,冷冷地道:“解藥生效,再決定你的命運!”

說完,趨向徐文身前,從瓶中倒了一粒藥丸,塞入徐文口中。

中毒不同于負傷,只要對症下藥,立即便可複元,徐文把藥丸嚼碎,吞入腹中,登時冒出一身冷汗,毒勢祛除,元氣立複。他挺身躍了過去,舉掌便劈……

“妙手先生”大叫一聲:“留他活口!”

但終遲了那麽一瞬,慘號過處,“二胡子”一顆頭已被劈成肉餅。

徐文因為恨極而出手,“妙手先生”的喝阻,他已聽到了,但卻收不住勢,出手之後,馬上後海這一着錯了。

“妙手先生”皺眉道:“你該留他活口的!”

徐文一颔首到:“晚輩錯了,敬謝前輩援手之德!”

“老夫曾要你先赴開封……”

“是的,但母子之情,晚輩即得線索,自無法忍耐。”

“當然,這是人之常情,不過老夫曾答應你一個月內查明事實真相,你應該等,老夫要你易容,目的便是瞞住對方耳目,避免再生意外,此次若非劣徒黃明傳訊,及時趕來,你當可想到後果?”

徐文不由悚然,是的,如果不是這老偷兒及時趕到,自己豈有幸理,只是事情撲朔迷離,又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對方屢下殺手,又殺了母親的貼身侍婢梅香,用心難明,怪的是老家人“二胡子”竟然也會謀算自己,這的确是匪夷所思。可是母親呢?不能讓她久為仇家所制呀!

從“妙手先生”的安排,與言語中所透露蛛絲馬跡,他對仇家似已有所了解,所差可能是進一步的證實。

心念之中,激顫地道:“前輩想必已知道對方的來路了?”

“妙手先生”沉重地一點頭,道:“可以這麽說,但徐文心頭一緊,追問道:“但怎樣?”

“還未經最後證實,因為衡情度理,天下不可能會有這種離譜太遠的怪事,然而事實卻又不容老夫不否定原有的推斷。”

“可否先行賜告?”

“不!這關系太大了。”

“晚輩擔心家母的安全!”

“他不會有意外的。”

“前輩根據什麽說這句話?”

“根據老夫已知的情況。”

“萬—……”

“不會有萬一”

“前輩一定不肯先行見告?”

“不是不肯,是不能,你必須忍耐,一個月之內定有分曉。依老夫之見,你最好立刻動身赴開封蔣府。”

徐文內心起了一陣痛苦的痙攣,這許多奇慘的遭遇的确不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大孩子所能負荷的。

赴開封,他的确不願意,但目前似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首先,自己練成了武林失傳已久的毒功“無影摧心手”之後,又得到“白石峰”後怪老人輸予真元,本期憑此身手,可以快意恩仇,想不到仇人一個比一個強,這筆血債,何年何月才能得讨?想到此處,不由深痛地嘆了一口氣。

“妙手先生”若有所思地道:“我們得馬上離開此處,“二胡子”已死,宅中已無另外活口,你的身分暫時還不會洩露。這瓶“閻王令”奇毒的解藥你帶一些在身邊,可能相當有用!”

說着,倒了數料在手,把剩下的連瓶交與徐文。

徐文接了過來,謝了一聲,感慨地道:“先父當年獲得“毒經”,自謂将可成“毒道”

高手,看來武林中一山還比一山高,只這“閻王令”之毒,先父就解不了!”

“妙手先生”目中掠過一抹異樣的光彩,道:“你怎麽知先尊解不了?”

“因為從未聽說“閻王令”這名稱。”

“這不能證明他解不了。”

“還有,晚輩随身所攜“辟毒丹”,凡‘毒經’所列之毒都能解,“辟毒丹”

對“閻王令”無效,證明……

“妙手先生”一搖手,道:“這就不見得了,你是否鑽研過全部‘毒經’?”

“這倒不會,晚輩所學,全系先父口授!”

“這就是了,安知‘閻王令’之毒不載于‘毒經’”?

“難道父子之間還會藏私不成?”

“照情理而言當然不會,但天下事有的卻不能以常理衡量。”

徐文默然,他不相信父親會藏私,但又不能說決無其事。父親死了,但有兩件事他不能釋懷,第一,“毒經”從未入自己之眼。第二,父親明知“無影推心手”

一旦練成,勢将終生無法與第二人發生肌膚之親,實際上,不單是斷送自己一生幸福,而且絕了徐文之後。而當初“七星幫”并未結有什麽厲害仇家,也沒有什麽雄圖,應該沒有練這毒功的必要,父親明知而故為,為什麽?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但這一點父親是做錯了。為人子女,夫複何言?

他也聯想上官宏所說的令人發指的故事,和“修緣”老尼的弟子被奸殺的公案,如果父親真是這麽一個人,豈不成“衆人皆口可殺”的敗類?這使他深深地痛苦,也使他感到無比的恥辱。

“妙手先生”再次地道:“我們該離開了!”

徐文點了點頭,跟着“妙手先生”向外走去……

出了大門,向西轉出城門,眼前是一片荒涼的曠野。“妙手先生”止步道:“我們就此分手,不久開封蔣府見!”

徐文忽地想起一件久憋心中的事來,忙道:“前輩可肯為晚輩對一件事釋疑?”

“什麽事?”

“關于正陽城的鬼屋……”

“你要知道?”

“是的,望前輩能據實相告!”

“妙手先生”沉吟了片刻,道:“你業已去過一次,是嗎?”

“是的。”

“老夫坦白告訴你,不錯,鬼屋是老夫秘居之一。”

徐文的情緒頓時激動起來,栗聲道:“真是前輩的秘居?”

“妙手先生”淡淡地道:“早在你意料之中,只是未獲确切的證實,對嗎?”

“是的。”

“那現在算證實了。”

徐文略略一窒之後,道:“晚輩在該處碰到一位……”

“妙手先生”不待徐文說完,立即接口道:“令尊的元配夫人‘空谷蘭蘇媛’?”

“晚輩就要請教了?”

“問吧!”

“家大母似乎對先父怨毒極深?”

“不錯,當年‘空谷蘭蘇媛’嫁與你父親中間經過一段曲折……”

“可否示告?”

“嗯!這段公案讓你知道也好,你大母當年在江湖中名氣不小,更使無數年青武士為之傾倒,但她獨垂青于一個叫‘橫天劍’魏漢文的武士,兩人海誓山盟,期結白首。某年的一個月明之夜,兩人在嵩山少室峰後步月談心,忽逢對頭尋仇,‘橫天劍’被對頭迫落斷岩,屍骨無存。‘空谷蘭’痛不欲生,誓為情人複仇,走遍天涯尋訪仇蹤,有一天,仇家被她碰上了,雙方展開了生死之鬥……”

說到這裏,話鋒一頓,似在思索前情,然後接下去又道:“可惜,‘空谷蘭’技遜一籌,重傷在仇家手下,那夥家見‘空谷蘭’月貌花容,見色起意,準備施暴,正當千鈞一發之際,另一個武士出現,殺了那不肖之徒,解了‘空谷蘭’之危,還把她帶回悉心治療……”

徐文聽得神往,不由“啊”了一聲。

“妙手先生”閉了閉眼,語調提高了些:“待到‘空谷蘭’傷愈,一方面心存感恩,另一方面,那為她誅仇療傷的武士人品不凡,百般苦求,于是,她嫁了他……”

徐文心弦立時繃緊,迫不及待地插口問道:“那武士是誰?”

“妙手先生”雙目一瞪,道:“便是你父親徐英風!”

“啊!以後呢?”

“婚後大約三年,有人到‘七星堡’尋仇,揭穿了一個可怕的秘密……”

“什麽秘密?”

“妙手先生”咬了咬牙,憤慨地道:“原來三年前‘橫無劍’被迫落斷岩,竟是一項預謀的兇殺……”

“預謀?”

“不錯,卑鄙的預謀,目的是‘空谷蘭’……”

徐文的心往下一沉,幾乎沒有勇氣聽下去,但仍抵不過內情的引誘,栗聲追問道:“誰的預謀?”

“你父親!”

徐文全身如投入冰窖般起了一陣暴寒,歇斯底裏地叫道:“不會,不會是他!”

“你必須冷靜地接受這事實。”

“誰能證實?”

“徐文,你道來‘七星堡’尋仇的是誰?”

“誰?”

“你二師叔,迫殺‘橫天劍’而後被你父親所殺的是你三師叔!”

徐文連退了三個大步,喃喃地道:“父親是這種人嗎?他……竟然……”

“妙手先生”接下道:“你三師叔性格與你父親相似,因而做了陰謀的犧牲者。”

“敝二師叔呢?”

“被你父殺死了!”

”啊!這……這……太可怕了!”

“你大母‘空谷蘭’自忖不是你父親的對手,乘機出手以圖報複……”

徐文憶及大母的怨毒之情,相信這故事不會假,這種遺自父親的恥辱,是無法洗刷的,而這種痛苦,也是永遠的隐痛,他努力鎮定了一下激起的情緒,追問道:“她……報複了?”

“沒有,你父親獲得‘毒經’之後,她更沒有機會。”

“她怎會在鬼屋?”

“是老夫仗義收留她。”

“那叫小寶的孩子是誰的?”

“妙手先生”眼中抖露一片凄慘之色,顫聲道:“那是老夫幼子,出生喪母,托她扶養。”

“前輩早已知道這故事?”

“不,最近才知道,就是你探鬼屋之後,你大母才吐露這故事。”

“前輩收留家大母必有原因?”

“當然!”

“晚輩很想知道?”

“這……令尊與蔣尉民交厚,不錯吧?”

“這是事實。”

“因此之故,老夫收留她,因老夫與蔣尉民關系特殊。”

“先父一直不知情麽?”

“知道老夫秘居的你是第一人!”

“晚輩記得探鬼屋那晚曾有人盯蹤而入……”

“不錯,對方追逐的目标是你,但對方并未得到什麽。”

“前輩知道那人是誰嗎?”

“這個……據判斷當是‘七星故人’一類的人物!”

“前輩當知對方來歷?”

“妙手先生”目光凝視着徐文,好半晌才沉重十分地道:“一月之內老夫揭開這謎底!”

“好,晚輩靜待消息!”

“老夫該走了,你馬上赴開封蔣府。”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如疾風般從身旁掠過。徐文不由脫口贊了一聲:“好快的身法,可以和前輩媲美了!”

語聲甫落,那人影又疾掠而回,在兩人身前剎住,赫然是一個像三家村學究裝束的上老秀才,兩目青光迫人,直盯在“妙手先生”身上,一陣打量之後,道:閣下是‘天眼聖手’?”

“妙手先生”打了一個哈哈道:“區區正是,專醫疑難雜症附帶麻衣相法,地理蔔筮,朋友……”

老秀才冷冷地打斷話頭道:“閣下是‘妙手先生’,對吧?”

“妙手先生”顯然吃驚不小,目光先朝徐文一瞟,然後反問對方道:“區區眼拙,朋友是何方高人?”

老秀才銳利如鷹隼的目光一轉,道:“這個閣下不必問,如果本人随便捏造一個名號,對閣下又有何意義

“有理,朋友有何見教?”

“向閣下打聽一個人!”

“誰?”

“‘七星堡主’徐英風!”

徐文登時心頭大震,這個老秀才裝束的人到底是何來路,竟連“妙手先生”也認不出他來。他打聽父親的下落做什麽?他怎會知道“妙手先生”的來歷……

“妙手先生”身軀微微一顫,表面上仍保持鎮定,啞然到:“朋友要打聽徐英風的下落?”

“不錯!”

“因為什麽要向區區打聽?”

“因為你們是一路!”

徐文心頭又是一震,他可不曾想到過“妙手先生”會與父親是一路,心念之中,不由把驚疑目光瞟向“妙手先生”。雖然,他與“妙手先生”頻頻接觸,還加上蔣尉民這一層關系,但這老偷地的真面目他仍然不知道,他熟悉的不過是化身之一的“天眼聖手”……

“妙手先生”大聲道:“什麽徐英風與區區是一路?”

“閣下否認麽?”

“朋友此言必有所本?”

“當然!”

“區區願聞?”

“閣下與徐英風冒充‘五雷宮’高手,到‘衛道會’尋仇,不錯吧?”

“朋友如何知道的?”

“閣下承認就行,旁的不必多問。”

徐文內心登時激動起來,想不到那天桐柏山上,欲以“五雷珠”炸“衛道會”

一幹怪物,被“痛禪和尚”阻止的白衣人,竟是自己的父親,“妙手先生”何以不提及呢?對了,記得當日“妙手先生”曾警告自己離開現場,原來有這原因在內。

但在“白石峰”頂,他又與“七星故人”一搭一檔奪取“石佛”,“七星故人”與父親同被仇家毀于開封道上,從這些複雜的情形看來,“妙手先生”的為人,的确有些不可思議?

“妙手先生”窒了片刻才道:“朋友要打探他的下落?”

“這一問豈非多餘!”

“為了什麽?”

老秀才目中殺光一閃,道:“讨一筆舊帳!”

“朋友這筆舊帳恐怕讨不回來了!”

“為什麽?”

“江湖早已傳遍,‘七星幫主’死于開封道上,難道……”

老秀才嘿嘿一聲冷笑道:“老偷兒,你敢說一句死的真是徐英風那匹夫?”

徐文一聽對方言語辱及父親,登時怒火沖胸,但,他忍住了。對方的話,再次使他震驚,父親與“七星故人”是自己埋葬的,雖然面目不辨,但自己曾從那遺物證明了是父親遺體,服飾身材,也絲毫無詐,“過路人”的主人也曾令人傳言,父親死于“痛撣和尚”之手……

“妙手先生”一時倒愣住了。

徐文心中疑雲大熾,莫非其中又有什麽蹊跷不成?

這倒真是相當駭人聽聞了。

“妙手先生”開了口,語調森冷:“區區不懂閣下在說什麽?”

“你該懂的。”

“不懂。”

“老偷兒,真佛面前不燒假香,你坦白一點的好!”

“朋友太過于目中無人了……”

“這已算是看得起你。”

“哈哈哈哈,朋友,若是看不起老偷兒的話呢?”

“便不必這多廢話。”

徐文有些忍不住,冷冷地接口道:“閣下何不出示來歷身分?”

老秀才連目光都不曾轉,根本不把徐文當回事,陰陰地道:“娃兒,沒你的事。”

“何以見得?”

“咦!你還相當氣盛,莫非你娃兒知道徐英風下落不成?”

“也許!”

老秀才陡地轉向徐文,目中寒芒有如冷電,迫視着徐文道:“希望你不是信口開河!”

“徐文冷哼了一聲道:“閣下別門縫裏看人,現在,在下請教閣下來歷?”

“老夫從來不示人來歷。”

“那閣下就別希望得到答複。”

“你很狂傲?”

“随閣下如何去想。”

“老夫耐性有限?”

“在下也是一樣。”

“妙手先生”接話道:“閣下怎麽說死在開封道上的不是徐英風?”

這正是徐文心裏想要問的,立即緊盯着老秀才,看他如何答複。

老秀才不假思索地道:“徐英風何由被殺?誰人目擊?誰是兇手?以他的為人身手,江湖中有幾個人能殺得了他?而況,他又會施毒!”

“朋友說的也是有理,但江湖中能人頂上有能人。”

“縱使如此,徐英風不致于連命都逃不了,以他的為人,他會先找退路……”

“朋友別忽略了他是在力拚對手,兩敗俱傷之後。”

“閣下不在現場吧?”

“不在。”

“傳言豈足為憑。告訴你,老偷兒,死者是中毒而亡,身上無傷,面目是在斷氣之後被毀的,流血不多,皮肉創傷也異乎尋常,這種障服法瞞不了老夫……”

“妙手先生”駭然退了兩步,栗聲道:“朋友在場麽?”

“事後趕到,但檢視過屍體!”

徐文開始動搖了,如果真是如此,其中更大有文章,當然他祈望這是事實,他希望父親仍在世間,這似乎是奇跡之中的奇跡……

于是,他又接轉了話頭:閣下似乎一直在跟蹤徐堡主?”

“可以這麽說!”

“目前生死不論,閣下要讨什麽帳,說吧?”

“小子,你方才說知道他的下落?”

“是的,在下知道他已被害,在下親手埋葬了他,同樣查視過遺物,證明死者的身分無詐。”

你沒想到是徐英風故弄玄虛,瞞九家耳目?”

“這些在下沒有理由去想。”

老秀才一揮手,道:“去你的,站遠些,這事你無須插口!”

徐文傲性大發,重重地一哼道:“在下非插手不可!”

老秀才聲如利刃般地道:“小子,老夫不想殺你?”

“你配嗎?”

老秀才似乎不屑答理徐文,轉向“妙手先生”道:“老偷兒,怎麽說?”

“妙手先生”兩手一攤,道:“區區無話可說。”

徐文冷厲地道:“閣下認為在下不值一顧麽?”

老秀才陡地側身,道:“小子,你什麽意思?”

“在下再說一遍,閣下報出來歷身分!”

“如果老夫說不呢?”

“那閣下就別打算離開了。”

“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麽?”

“無妨試試看!”

“你是老偷兒傳人?”

“這閣下管不着。”

“你真是找死?”

“何不出手試試?”

“你迫老夫殺你,也是無法!”

話聲中,伸手朝徐文當胸抓去,這一抓之勢,玄奇得令人咋舌。

徐文冷哼一聲,倏出左手。切向對方抓來手腕……

老秀才驚呼一聲:“毒手。”松手連連後退,老臉全變了色。

徐文冷冷地注視着對方,但對方并不如預期那樣倒下,僅口微露痛苦之色。

又是一個不怕“毒手”的人?

老秀才栗聲道:“你是‘地獄書生’?”

“一點不錯。”

“可是你不似外傳的形貌……嗯!與老偷地在一道,自非本來面目……”

只說這幾句話的時間,老秀才額上已布滿了汗珠,如果他是以內力護心阻毒,那他的內功之純,便相當駭人了。

“閣下內力修為驚人,但并不能解除此毒,至多,多延片刻生命。”

“嗯!好!小子,老夫想不到會栽在你毒手之下,這是命吧!”

“閣下不認命麽?”

“如果老夫早知你是‘地獄書生’,你沒有施展“毒手”的餘地!”

“也許,但太晚了,閣下還是認命吧。”

“妙手先生”突地大聲道:“給他解藥!”

徐文愕然道:“為什麽?”

“妙手先生”沉重地道:“孩子,給他!”

徐文心念一轉,“妙手先生”也許另有用意,随即半聲不吭地取出一粒解藥,送了過去。老秀才接了過來,迫不及待地納入口中,痛苦的神情頓消,一跺腳道:“後會有期!”

轉身疾掠而離,快得令人眼花,實在不弱于“妙手先生”。

徐文困惑地道:“為什麽要給他解藥?”

“老夫……疑心他是一個人!”

“誰?”

“藍少臣!”

“藍少臣何許人物?”

“你舅父!”

徐文一震,道:“晚輩舅父麽?”

“是的。”

“前輩不能确定麽?”

“不能,老夫沒見過他的面。”

“為什麽會懷疑他是晚輩舅父?”

“當初,令堂藍玉珍下嫁你父親時,你舅父藍少臣堅決反對,兄妹因此而反目,你舅父盛怒之下,把你母親逐出家門,并聲言有一天要找你父親算帳……”

徐文好奇之念大起,這是自己家世,而自己毫無所知,急着道:“他為何反對?”

“因你父當時已與你大母‘空谷蘭’結婚,你母親是偏房……”

“哦!如此說來,當初家母對先父用情很深?”

“可能是。”

“前輩因此而疑心……”

“是的。第一,他說要算帳,但又不肯道出來歷。第二,你父親的另一面目錦飽蒙面,江湖中極少人知,而他知道。第三,他的身法奇快,這是早年你父親透露的,你舅父藍少臣的專長。”

“噢!前輩為什麽剛才不問問?”

“如果不是呢?目前仇家不少,一個不慎,後患無窮,他即已出江湖,将來仍有機會查證,不必急在一時。”

徐文點了點頭,神色一緊,道:“家父難道真有不死的可能麽?”

“妙手先生”反問道:“你認為有這可能麽?”

“如果照那老秀士所說,非常可能。第一,父親是‘毒道’名手,不可能中毒而死。第二,既與‘七星故人’拚戰而兩敗俱傷,何以沒有傷痕?第三,死者死後才被毀容,當然內中有文章……”

“那你認為你父親故弄玄虛?”

徐文默然,他固然希望奇跡出現,死的不是父親,但又感到羞恥,因為這種事非正道武士所當為。

“妙手先生”似已不願深談下去,背上藥箱,拿起串鈴,道:“老夫該走了,再見!”

說完,揚長而去。

徐文在半天時間裏,得悉了許多自已聞所未聞的家庭秘辛,而這些秘辛一再地證明父親為人的乖謬,這使他十分痛苦。

父親如果不死,“痛禪和尚”是兇手之說從何說起?“痛禪和尚”不會施毒,也不可能事後毀屍?可惜自己收屍之時,沒有想到這些,如果稍加注意,今天那可能是舅父的老秀才所提各點,當可立辨真僞。

這些不斷變幻,似是而非的錯綜情況,對他複仇的決心,是一種挫傷,使他感到有些無所适從,而父親生前的為人,也使他無法理直氣壯地索仇。

他無法理清這堆亂麻,越理似乎越亂。

現在他感覺到是有赴開封的必要了,蔣尉民可算目前唯一可與商量的人,不借重他的力量,而只與參詳複仇之計,是正确的,這建議本是他所提……

心念即決,轉頭向南召城回奔。

入西門,他不由自主地又走向那座別墅,他想,如果“二胡子”為仇家收用,不可能僅他一人在別墅中,也許有蛛絲馬跡可尋,設使因此而獲得線索,當可免了許多周折。他念念不忘的,是母親的安全與下落。

于是,他從側方越屋,重進別墅。

越跨院,入前庭,“二胡子”的屍體仍在。

他困惑了,難道整座別墅之中,僅“二胡子”一人?那“二胡子”謀算自己,是早經對方安排了的,決非臨時授意的了?

“二胡子”是“七星堡”老家人,竟然甘心附仇,謀害少主人,實在令人莫測?

錦飽蒙面人、“七星故人”,繼之以陌生漢子,疊下殺手,再加上“二胡子”,證明對方是要安置自己于死地而後已,為什麽?

“妙手先生”分明已知內情,他為什麽作神秘,非要等一月之期?他想證明什麽?或有何另外的打算?他受托照顧自己,他知道的,蔣尉民必然也知道,看來,開封之行勢在必行……

他逐層搜索,但一無所獲。

雖然恨透了這叛主的老家人“二胡子”,但他仍然掩埋了他,這是他天性中潛在的善良的一面。

這一折騰,已是黃昏時分,他想該離開了。

心念轉動之間,一陣衣袂飄風之聲,悠告傳來。

徐文心頭一動,疾閃身隐入一叢花樹叢中。

數條人影,由屋頂瀉落庭中,當先一人,赫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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