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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1)

徐文脫口向“妙手先生”道:“蔣世叔得到了什麽能散毒功之方?”

“妙手先生”略一沉吟道:“這得要問他本人才知道,老夫僅知有這麽回事而不詳內情。”

徐文不再問下去,現在,他已無意于消散“無影摧心手”了,他念念不忘的是報仇,而這只“毒手”,将是報仇的利器,至于其他,均屬次要,甚或是不必要的。

“妙手先生”轉變了話題,驚奇地道:“奇怪,你竟然不死?”

徐文本身也是驚異莫名,自己生平也未服食過什麽靈芝異草,更未練有什麽護神立功,就記憶所及,自己已有三次以上必死的經歷,結果總是死而複生,為什麽呢?

的确,這是件匪夷所思的怪事。

再說,自己遭陌生漢子殺手,且在重傷之後,從被理到豎墓立碑,到被掘出,至少在一個時辰以上,是好人也活活窒死了,怎麽能有命在呢?

難道暗中有人助自己嗎?誰呢?

此間有鬼神之說麽?這種事根本已超出人所能為的極限。

他愈想愈迷惘,也愈駭異,到底是什麽原因使自己一而再地死而複生?

他困惑地一擺頭,道:“在下也不解其中究竟!”

“你以前服食過什麽天材地寶之類的藥物沒有?”

“沒有。”

“想想看?”

“沒有。”

“妙手先生”锲而不舍地追問道:“有否什麽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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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雖感對方關心得有些過分,但想到對方既受蔣世叔之托照應自己,也就不以為意,耐着性子道:“什麽奇遇也沒有……”

說了這麽一句,話鋒突地頓住,他想到“白石峰”後怪老人輸功的那回事,當然,那是可以解釋為奇遇的,但輸功只能俾自己內力速成,而不能使自己生機不滅,這是很淺顯的道理,心念及此,他沒有接續話頭,閉上了口。

“妙手先生”若有所悟地脫口道:“老夫想到了,她必然知情!”

徐文一愣神,道:“她,誰?”

“‘天臺魔姬’她曾說過一句話,老夫當時沒有十分注意,現在想起來,內中大有文章……”

“她說了什麽?”

“她說:“我早該想到的,他不會死!””

“噢!”徐文“噢”了一聲之後,接着又道:“是她把在下掘出墳墓的麽?”

“不,是老夫!”

“是閣下?”

“是的,老夫原意是想把你易地備棺殓葬,方不負蔣尉民相托,想不到你卻複活了。說巧也真巧,若非老夫這一念,你現在仍在墓中,也許……”

徐文內心起了一陣悚栗,的确,如果不是“妙手先生”把自己掘出墓來,生命便算結束了,如此說來,他對自己可說有救命之恩,随即拱手一揮,改了稱呼道:

“敬謝前輩再造之恩,将來必有以報!”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道:“算了,這只能說是你命不該絕,才有這等巧合。

倒是老夫誠心希望你別辜負了蔣明珠那丫頭一片癡情,自你救她出‘聚寶會’密舵之後,她便已暗誓此身再無別屬。娃兒,假若你真的就此死了,老夫看來那丫頭可能會出蠢事。”

徐文驚然而震,暗忖:蔣明珠真的如此癡情麽?果如此,自己将如何處理這一段情?紅衣少女上官紫薇不談,“天臺魔姬”呢?

想到“天臺魔姬”,頓覺心煩意亂,他感于她的深情,卻又不恥她的為人,照她表面的作風,她是個放蕩不羁的女子……

“妙手先生”見徐文癡癡不語,接着又道:“徐文,關于報仇的事,望你與蔣尉民商議之後再采取行動。”

徐文唯唯應道:“是的。”

“你現在就可以首途開封了……”

“是的。”

“你可別口是心非,記住,一月之內,老夫查明劫持令堂與對你疊下殺手的仇家,屆時老夫再找你。”

“前輩請便!”

“妙手先生”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彈身離去。

徐文腦海裏仍是混噩一片,那滋味無法以言語形容,不知是恨,是怨,是酸,是苦,還是……

風聲飒然中,一條人影飄落身前,原來是“妙手先生”去而複返。”

徐文木然道:“前輩還有什麽指教?”

“你可願意暫時掩去本來面目?”

“為什麽?”

“目前你的處境十分危險,要你命的大有人在……”

“前輩的意思是要晚輩易容?”

“正是這意思。”

“這個……”

“徐文,撇開‘衛道會’不談,你所說的‘過路人’等既然三番兩次向你下毒手,原因雖然不明,但對方不會就此放過你是必然的,說不定你一露面陰謀便接踵而至,敵明你暗,揭露對方來路的機會便微乎其微了,所以為今之計,先恢複這墳墓,作成疑冢,使對方認為你已死亡……”

“可是晚輩複活之事,業已有人目觑……”

“這無關緊要,目的只是淆亂對方眼目而已。同時,你改容易貌,江湖中暫時失去‘地獄書生’其人,你乘機找尋線索,老夫循另一途徑追查,雙管齊下,也許能揭穿這可怕的謎底!”

徐文想了想,毅然道:“好!就依前輩主張!”

于是,“故地獄書生之墓”再被豎立起來。

“妙手先生”取出兩粒龍眼大的蠟丸,道:“紫色的一粒是易容丸,用水化開,塗抹在頭面頸及手都,可以改變膚色,白色一粒是複容丸,改變了膚色,除複容丸之外,終生不退。還有一點,你易容之後,聲音必須加以改變,才不致露出破綻。

以你的內功修為,改變聲音不是難事吧?”

“這點可以做得到的。”

“還有,你的衣衫也得換過。老夫這裏有套現成的,你将就吧。”

說着從藥箱裏取出一個布包,連藥丸遞與徐文。

徐文接了過來,抖開來一看,是一套土藍布衣褲,業已十分陳舊,上衣還打了兩個補釘。他想,自己這一改扮,不知會變成什麽樣子……

“妙手先生”重新負上藥箱,提起串鈴,揚長而去。

徐文先換了衣衫,把舊有的血衣掘土埋了,然後走到林邊小溪,取出紫色蠟九,撚開蠟殼,掬水化開,先塗面頸,然後搽抹雙手。從雙手粗糙黝黑的膚色看來,自己的尊容不瞧可知了。

易容完畢,臨溪一照,不由笑出聲來,一個俊逸英偉的書生,變成了一個鄉下黑炭頭,莫說別人,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

何去何從?

他彷徨無主地站在溪邊。

仇與恨,又開始擡頭,他痛苦地絞扭着雙手……

“妙手先生”要他到開封與蔣尉民商量行事,自己的血仇,豈能連累別人。而且像“痛禪和尚”這等仇家,蔣尉民又何能為力?

遙望蒼郁的桐柏山,放着血海深仇,無力索讨,這份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他茫然地移動腳步,出林,上道……美豔少婦,她的功力,還在“痛禪和尚”

之上,簡直無法思議。

他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顫。

他想不透,何以天下的特殊人物,全集中到了“衛道會”?

正行之間,一聲斷喝倏告傳來:“站住!”

徐文止住腳步,擡頭一看,七個黑衣人站在身前,為首的一人,手持一支三角小旗,期中央繡了一個“巡”字毫無疑問,對方是“衛道會”派出的巡山弟子。

一股殺機從心底升起。

為首的黑衣人态度倒還不惡,端詳了徐文幾眼之後,道:“哪裏人?”

徐文要殺這七名弟子,可說不費吹灰之力,但心念一轉之後,他按捺住了殺機,對這些無名小卒下手,有什麽意義呢?值得嗎?

于是,他以沙啞的聲音開了口:“小的附近人。”

“什麽地方?”

“平陽城外五裏集。”

“到這裏來做什麽?”

“尋走丢了牲口。”

“光棍眼裏揉不進沙子,朋友,你分明是武林中人?”

徐文雖易了容,改了裝,十足一個土包子,但他忽略了一個內功好手的眼神是與衆不同的,雙方一照面便已露了白。聰明的他,當然随即領悟,既不想殺人,這口氣只有忍到底,咧嘴一笑道:“不錯,俺小黑曾練過幾天把式,說武林人俺可不配。”

持“巡”旗的漢子疑惑地再打量了徐文幾眼,沉聲道:“朋友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桐柏山下呀!”

“朋友可曾看三裏外的标志?”

“這……這……嘻嘻,俺不識字。”

另一黑衣人突地插口道:“頭目,此地剛出過人命,這黑小子來路可疑,還是帶回山去問問的好?”

持旗漢子點了點頭,向徐文道:“朋友,請你上山走一遭,如你确是附近良民,決無妨礙。”

徐文眉鋒一聚,道:“要俺上山?”

“不錯。”

“俺沒空。”

“朋友,這是對你客氣,你就馬虎點算了吧!”

“如果不客氣呢?”

“在下職責所在,只有強請了。”

徐文的殺機又被勾了起來,冷冷地道:“俺說過沒空!”

為首的頭目面色一沉,道:“朋友,動手便沒意思了!”

“什麽,動手?”

“正是這句話!”

“俺今天不想殺人!”

這句話,使七人面色均為之一變,那為首的冷冷一哼道:“朋友,‘衛道會’禁區之內,不許随便殺人!”

徐文真想出手殺人,但想了想,又覺得實在犯不着與這些小卒子計較,寒聲道:“別迫俺殺人,讓路!”

“朋友想左了!”

話聲中,身形一斯,便朝徐文抓去,這出手一抓之勢,頗也不俗,一般而論,可算好手,可惜碰到的是“地獄書生”。當然,如果這七名黑衣人知道面對的人是誰,早已逃命之不暇,別提出手了。

“哇!”

慘嗥聲中,那為首的持旗頭目在手爪抓及徐文之際,仰面栽了下去,手足一陣拳動,便斷了氣。

六名巡山弟子,一個個亡魂盡冒,釘在當場,寸步難移。對方沒有出手而能致人死命,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殺機一發,便不可遏止。徐文憶及堡中那些被殘殺的弟子,橫死的“七星八将”

之中的六将,血債血還,自己何必效婦人之仁。

于是,他欺身出手,六名黑衣漢子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相繼慘號倒地而亡。

七名“衛道會”巡山弟子,在眨眼間悉數畢命。

徐文掃了七具屍體一眼,舉步向前走去,仍是那麽蹒跚,遲滞。

走不到五丈,一聲冷喝遙遙傳至:“兀那小子轉回來!”

徐文回頭一看,三條人影,站在七具屍體旁邊,當先那黑面漢子,赫然是“衛道會”總巡察邱雲,他身後是兩名彪形大漢。

六道目芒,充滿了殺機,雖然隔了五丈,但仍感到灼灼迫人。

徐文耳邊突地想起父親生前的一句:“各個消滅!”不錯,殺一個是一個,結總帳力有不逮,零碎索取也是一法。

心念之間,他掉頭大踏步走了回來。

那副尊容與裝束,令邱雲等三人為之皺眉,一個鄉下黑炭頭,毫不起眼,會是殺人的兇手嗎?總巡邱雲困惑地掃了徐文一眼,道:“人是你小子殺的?”

徐文冷冷地道:“不錯。

邱雲再次打量徐文,似乎對他坦承殺人有些不相信,兩名彪形大漢卻已目露兇焰,有些躍躍欲試之态。

徐文不屑地道:“邱雲,你不相信麽?”

邱雲駭然退了一個大步,栗聲道:“憑這句話,本座相信你,你小子怎知本座姓名?”

“這并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秘密,是嗎?”

邱雲黑臉一紅,成了紫茄之色,目中殺光畢露,厲聲道:“報上你的來厲?”

徐文心念一轉,冷厲地道:“區區‘索血人’!”

“什麽,‘索血人”?”

“不錯。

“沒聽說江湖中有你小子這一號人物?”

“那是你孤陋寡聞。

兩名彪形大漢似已忍耐不住,但未奉命不敢出手,雙雙怒哼出聲。總巡邱雲氣得身軀一顫,怒喝道:“人是你殺的?”

“區區已經說過了。

“為何殺人?”

“索血!”

“索血,什麽意思?”

“你死了,便懂了!”

總巡邱雲暴喝一聲:“拿下!”

兩名彪形大漢,巴不得這一聲,雙雙如出押猛虎般撲了上前,四手齊抓……

徐文沉哼一聲:“找死!”左手輕點,右掌猛揮,兩聲慘嗥同時響,左邊的一人,栽倒現場,右邊的一人,應掌而飛,瀉落三丈之外。

總巡邱雲心膽皆炸,厲喝一聲:“‘素血人’,本座把你低估了!”

随着喝聲,一道排山勁氣卷向徐文。

徐文雙掌一揚,以十成功勁封了出去。

“砰”然巨響聲中,沙飛石舞,總巡邱雲悶哼一聲,連退了三四步,一張黑臉成豬肝色,血沫順口角而下,染紅了半幅衣襟。

徐文向前一欺身,殺氣騰騰地道:“邱雲,納命吧!”

就在此刻——

一個并不陌生栗喝,遙遙傳來:“住手!”

徐文不期然地舉目望去,只見一頂彩轎,如飛而至,眨眼間便到了跟前,彩轎落地,四名擡轎的健漢,退到轎後。

總巡邱雲回身施禮,道:“參見太上護法!”

“邱總巡,免禮退開一邊。”

徐文殺機蒸騰,暗忖:“轎中人”來得好,這樣一個一個殺,省了許多事。

轎中傳出了“轎中人”冷厲的話聲:“邱總巡,先查死者致命之由!”

“遵谕!”

邱雲步向死者,開始翻查。

徐文帶煞的目芒直射在那頂彩轎上,“轎中人”到底是什麽形象他到現在還無所知,僅知道對方是個女的,功力奇高,他想及“轎中人”能封人功力的詭異身手,不禁暗地打了一個冷顫。

他自得“白石峰”後的怪老人輸以真元之後,功力猛增,但未曾與“轎中人”

交過手,能否毀得了對方,他沒有自信,但他盤算着,如何使對方現身?

總巡邱雲駭然好了徐文一眼,然後趨近轎前,道:“禀太上護法,死者無傷痕!”

“什麽?無傷痕?”

“是的,依卑座看來,似乎與……”

“說下去?”

“似與‘地獄書生’的殺人手法相同!”

“你是說‘無影摧心手’?”

“相似,但無法确定。”

“退下!”

徐文心中暗自冷笑。

“轎中人”冷冰冰地發話道:“朋友如何稱呼?”

“索血人!”

“索一血一人?”

“不錯。”

“什麽來路?”

“尊駕何不出轎說話,見不得人麽?”

“無禮!‘索血人’,你殺人的原因是什麽,”

“索血!”

“對象是本會麽?”

徐文一咬牙,道:“就算是吧!”

“轎中人”默然,似乎在思索什麽,場面頓是死寂,但卻彌漫着無形的殺機。

久久,“轎中人”才沉重地開了口:“‘索血人’,你與‘地獄書生’是什麽關系?”

徐文心念電轉,承認還是不承認?如果承認,根本失去了易容的本意,而對方勢必傾全力以對付自己,如果否認,對方已看出“無影摧心手”,很難自圓其說,當然,如果能撲殺對方,不放活口,便什麽顧慮都沒有了。可是,能否辦得到卻大成問題。如是,則“各個消滅”的複仇手段,必将破滅……

複仇,是第一要義。

于是他含混地道:“這一點尊駕大可不必追究。”

“好,這暫不談,你是乖乖地随本座上山,還是要本座出手?”

“随尊駕上山?嘿嘿嘿嘿……”

“那是要本座出手?”

“尊駕不出手也不行,區區并無意放過在場的每一個活人!”

“狂妄!”

怒喝聲中,一道罡風從轎內卷出……

徐文可絲毫也不敢大意,何況他的目的是要仇人的命,身形微挫,雙掌扶以畢生動力,封了過去。這種打法,一分修為一分力道,絲毫無假,偷不了機,取不了巧。

當然,他有他的目的。第一,速戰速決;第二,探測對方的功力高到什麽程度。

“轟!”

兩股驚世駭俗的掌力撞在一起,發出一聲晴天霹靂股的巨響,勁力餘波,撕空迸射,一項彩轎,被震成了碎片。

四名擡轎的壯漢,面目失色,退到兩丈之外。

總巡邱雲也是目瞪口呆。

徐文被反震之力追得雙足入土,陷及腳踝。

“轎中人”出現了,赫然是一個淄衣老尼……

徐文目光掃處,幾乎駭叫出聲,但他終于忍住了,“轎中人”竟然是“普渡庵”

住持“修緣”老尼,看來她是因為身為佛門弟子,參與江湖幫派活動恐遭物議,而且相當不便,才以“彩轎”掩飾。他認識“修緣,但“修緣”可認不出他來。

神秘的“轎中人”,曾使他困惑,費盡心思,拆穿來竟這般平淡無奇。

“修緣”老尼面上的肌肉陣陣抽動,眸中煞光迫人,激動地道:“‘索血人’,你身手不弱!”

“徐文”語帶嘲諷地道:“師太過獎了!”

“不過,你不必得意,貧尼若不收拾下你,自決當場!”

這話,使徐文心頭一震,對方敢以生命作賭,當然不會應聲恫吓,而且此處仍是“衛道會”勢力範圍,後援随時可到,如果再加上“無情叟”等一二高手,後果就真的難料了,為今之計,速戰速決是上策……

心念之中,身形向前挪了兩步,栗聲道:“無妨試試看!”

看字聲落,如濤掌力已攻了出去。

“修緣”老尼面目一寒,雙袖交叉,如剪拂出,一道疾勁而怪異的罡風,怒旋而出。一陣輕震過處,徐文勁道萬鈞的掌力,被引得卷向空處,心裏方暗道一聲:

“不好!”“修緣”老尼雙袖就交叉之勢一旋一放,罡風再告卷出……

這種罡勁,不同于一般內家掌力,可以說是內力的升華,幾乎到了成形之境。

徐文若收掌反擊,時間上已來不及,腳下用勁,閃電彈了開去,就借這閃身的電光石火時間,雙掌伸縮,妙到毫巅。

“修緣”老尼被懂得一個踉跄。

高手過招,争取這瞬息的先機。徐文當然不會放過這種機會,随即身形電彈,“無影摧心手”快速無倫地戳向對方……

“無影推心手”是毒道中的上乘毒功,只要指尖觸及對方皮肉,中者無一幸免,立斃當場。

就當徐文的左手,堪堪觸及對方身形之際,一道勁風,橫裏襲來,撞得除文的身形一偏,毫厘之差,夠不着部位。“修緣”老尼反掌一擊,徐文倒射丈餘。

這從旁出手的,正是總巡邱雲。

徐文殺機狂熾,足方沾地,又彈射而起,撲向了邱雲。

“你敢!”

“修緣”老尼厲喝一聲,雙掌猛然圈劃而出,兩縷銳風,破空激射……

“哇!”

“嗯!”

慘哼與悶哼同時傳出,總巡邱雲在慘哼聲中栽了下去;徐文悶哼出聲,踉跄退了數步,全身勁道在“修緣”老尼的銳厲罡風中消瀉。

邱雲抽搐了數下,便寂然不動。

徐文亡魂大冒,勁道被封,只有束手待斃一途。他不知道這老尼使的是什麽功夫,竟然能封閉別人的功力?

“修緣”老尼厲哼一聲,揮袖一聲,揮袖拂出一掌。

“砰”挾以一聲慘哼,徐文飛栽兩丈之外,口血狂噴,倒地不起。

“先斬下他的毒手!”

“修緣”老尼怒聲下令。四個擡轎壯漢之中的一個,“唰”地拔山腰間佩劍,大踏步向徐文躺卧之地欺去。

徐文目眦欲裂,額上青筋暴突,一咬牙掙起身來,厲叫一聲,“你敢!”一口鮮血,如噴泉般射出,人也搖搖欲倒。

那持劍漢子被他這凄厲的神情所懾,腳步不期然地停了下來,但,僅只是一窒,一窒之後,又前欺如故,距離縮短到伸手可及之地;徐文卻無力出手……

寒芒閃爍,冷森森地朝左臂劈落……

徐文五內皆裂,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可是他實在無法逃脫這斷臂的厄運,他連閃讓的力氣都沒有。

本能,一種與生俱來的逃避死亡的本能,使徐文就地打了一個滾。

壯漢一劍劈空,口裏冷哼一聲,逼近,再下削……

徐文眼睜睜望着劍芒劃來,他實在無能為力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冷喝,突然響起:“住手!退下!”

唱聲發自“修緣”老尼之口,這使徐文大感驚奇,發令要削自己左手的是她,喝止的也是她,為什麽?

心念之間,目光向對方掃了過去,只見“修緣”老尼滿面激動之色,目光死盯在地上,連一瞬都不瞬。徐文激奇地順着對方目光瞄去,一看,不禁心中一動,地上,正是“白石峰”後絕岩之下那怪老人托自己找尋杜如蘭所交付的信物,想來是自己在翻滾時掉落的。她為什麽對這物事如此注意,莫非……

“修緣”老尼突地彈身上前,拾了起來,反複一審視,栗聲道:“此物何來?”

徐文暗一抹口邊血漬,道:“莫非師太認得這東西?”

“豈止認得!”

“徐文心中一震,道:“莫非師太與這東西有關?”

“修緣”老尼閉了閉眼,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久久才顫聲道:“‘索血人’,這東西怎會在你身上?”

“在下受一位前輩之托,憑這信物,找一個人,傳幾句口訊。”

“受何人之托?”

徐文意識到此中大有文章,反問道:“師太追究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麽?”

“‘索血人’,莫非你是他的傳人?”

“他,誰?”

“玉面俠朱公旦!”

每一個字,都帶着激顫的成分,從抖動的唇間滾出。

徐文暗忖:“玉面俠朱公旦”大概是那怪老人無疑了,從這名號,可以想象得到那怪人在年青的時候,必是一個俊美誘人的武士,但這老尼又是誰呢?她怎麽認識這信物,而且激動如斯?

“師太是指這信物的主人?”

“不錯!”

“在下并非他老人家傳人,但曾受過他老人家殊恩!”

“修線師太”向前一欺身,激動無比地道:“他……還在人世?”

“是的。”

“在哪裏?”

“師太請先表明身分?”

“貧尼……貧尼……‘索血人’,你說受托我一個人?”

“是的。”

“找誰?”

“但此業已不在人世!”

“你說是誰?”

“‘白石神尼’的胞妹杜如蘭!”

“‘修緣’老尼如中電擊般踉跄退了數步,老臉再次抽搐,抖戰地道:“你說杜如蘭?”

“一點不錯。”

“你說杜如蘭業已不在人世?”

“是貴會上官紫薇說的。”

“哦!”

老尼目中泛射出一種痛苦至極的神色,口裏夢吃般地喃喃道:“他……還在人世?他……沒有死?……啊!多麽不可能,多麽意外,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他?她稱呼怪老人為“他”?這是不尋常的呢稱。太晚了,什麽太晚了?難道她會是……

可是紅衣少女上官紫薇曾說杜如蘭業已永絕塵世。

“師太的俗家姓氏……”

“‘索血人’,貧尼就是你受托要找的人!”

徐文驚愕莫明地退了一個大步,駭然道:“師太便是杜如蘭前輩?”

“不錯,貧尼便是。”

“這……這……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上官姑娘說杜前輩業已……”

“丫頭說貧尼業已死亡麽?”

“她說前輩求絕塵世……”

“嗯!永絕塵世并不一定代表死亡,你可想到遁身空門也可稱之水絕塵世。”

徐文瞠目不知所對,的确,當初自己太大意了,沒有想到這一層,也沒有追問下去,若非今天巧露信物,豈非永遠對不起那困處絕谷數十年的恩人——玉面俠朱公旦!

心念及此,不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顫,暗呼:“僥幸!”

“修緣”老尼迫不及待地又道:“朱公旦現在何處?”

“‘白石峰’後的絕谷中。”

“什麽?他會在峰後……”

“據朱老前輩說,當年令姐‘白石神尼’杜如蕙,诳朱前輩入秘境修呗葉神功,然後封死通道,數十年來,朱前輩賴一個信念而活,便是重見師太一面!”

“家姐,她……”

“修緣”老尼老臉一片煞白,出家人應有的莊嚴法相完全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種恨、怨、憤、激……揉合的複雜神色。

徐文不由在心底嘆息,自古以來,不知多少有情男女,被情所困,他雖然不完全明白對方這一段情,但無疑地,她和他同是情鎖之下的犧牲者,日月悠悠,年華似水,生命已快到了盡頭,而這情,看來并未老去……

“修緣”老尼在這驟然之間,似乎更加蒼老了,她發出了一聲幽然長嘆。

這一聲長嘆,充滿了幽怨,也帶着絕望的滋味,數十年的悲酸、不幸,全包含在這一聲長嘆裏。

“太遲了,一切都過去了!”

音調顯得那麽空洞、蕭瑟,令人有秋風落葉之感。

那四個擡轎的壯漢,困惑莫明地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徐文心感玉面俠朱公旦輸功授技之德,對于所托,自不能沒有一個着實的交代,沉緩地開口道:“師太,朱老前輩命晚輩在尋到師太之後,替他傳一句話……”

“一句什麽話,你說吧。”

“他盼望與師太見面!”

“貧尼,已是出了家的人……”

“如果師太不願去見他,晚輩仍須把事實經過回複朱前輩。”

“貧尼……我……我會去見他的,此因不了,貧尼将無法證果!”

“晚輩可否請教一件事?”

“什麽?”

“當年神尼何以把朱前輩囚于絕谷?”

“修緣”老尼面皮抽動了數下,廢然一嘆道:“孽,這是孽!當年,朱公旦失蹤,使貧尼恨、怨、憤而削發,想不到……唉!想不到竟是家姐造的孽,我現在明白了

“明白什麽?”

“家姐當年也愛上他,在不達目的之下,便想毀了他……阿彌陀佛!貧尼說了些什麽?……”

徐文悚然而震,被武林人尊為聖的“白石神尼”,在她的生命史上,竟然也有這不可告人的一頁。人,的确是不可思義的動物。

“修緣”老尼突地回頭向四名手下道:“你等立即回山,禀告會主,就說本座向武林告別了。這些屍體帶回山去,照武土之禮予以安葬。”

四名壯漢互望了一眼,齊應了一聲:“遵法谕!”然後分別負起地上的屍體,轉身疾奔而去。

“修緣”老尼這才向徐文道:“‘索血人’,不管你居心如何,貧尼忠告你一句,立身武林,必須明是非之辨,別正邪之分,你的身手,已可列當今一流之材,願你三思是言,好自為之!”

說完,彈身飛瀉而去。

徐文算是完了一件心事。“修緣”臨去留言,雖屬至理,但在他心中,起不了絲毫作用,血債,必須用血洗清。

由于“修緣”老尼與玉面俠朱公旦之間的故事啓示,他覺得對蔣明珠必須有所交代,然後才能放手去從事索仇的行動,以免牽腸挂肚。生命是屬于自己,生死原可自己作主,但在某種情況之下,卻不盡然。照“妙手先生”所說,蔣明珠已矢志期許終身,若不作适當處置,結果恐怕是一場悲劇,自己面對強仇,生死難蔔,豈能妨害別人終生幸福……

這個結,該如何解開,他還沒有想透,但他已動身上道,目的地是開封。

由于他已易容改裝,一路之上,引不起任何人注意。

這一天,過郾城,奔臨穎,距開封的行程業已過半。為了到蔣府之時,不使自己太過褴褛,惹人注目,他買了一襲藍衫,一項藍色頭巾,改換起來,變成了一個落拓的黑面書生。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他同時收斂了目中的精芒,這一來,更加顯得平庸了。

正行間,一條人影迎了上來。

“少俠請了!”

徐文當場一窒,只見對方也是一個書生打扮,清瞿瘦削,年在二十五六之間,是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不由惑然道:“朋友是喚在下麽?”

“少俠是姓徐吧?”

徐文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自己改容易裝,除了“妙手先生”,根本無人知道,這陌生客竟能道出自己姓氏,這未免太駭人了。

“朋友如何稱呼?”

“區區在下黃明,江湖中人稱‘閃電客’的便是!”

“‘閃電客’?”

“無名小卒,少俠見笑了。”

“黃兄怎知在下姓徐?”

“閃電客”黃明神秘地一笑道:“在下奉命在此迎候少俠!”

“奉何人之命?”

“家師。”

“令師是誰?”

“‘妙手先生”’

“哦!”

徐文恍然而悟,既是“妙手先生”的門人,能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便不足為怪了。

黃明爽朗地一笑道:“家師對少俠十分器重,認為是武林百年來僅見奇才!”

徐文讪讪地道:“令師謬贊了!”

黃明偏了偏頭,道:“看來我年紀比你大,可否叫你一聲賢弟?這少俠兩字有些不順口……”

徐文見對方是個爽快人,心中已生好感,微微一笑道:“這有何不可。”

“如此,愚兄托大了,賢弟是到開封麽?”

“是的。不知黃兄有何見教?”

“別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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