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
漢子眼中射出了粟人殺光,寒聲道:“你,怎會救過他的命?”
徐文端了幾口氣,怒聲道:“朋友是在迫問口供麽?”
陌生漢子嘿嘿一笑道:“徐文,在下必須了解情況才能複命!”
“好,告訴你,在下曾為他解過一次毒!”
“你……解了他的毒?”
“不錯!”
“你知道他的真面目麽?”
“知道,他便是上官宏!”
陌生漢子沉吟了片刻,又道:“你與‘衛道會’算是決裂了?”
“這話豈非多餘!”
“你想見你母親麽?”
“當然想見……不過貴主人……”
陌生漢子眼中殺光大盛,獰聲一笑道:“敝主人交代,你想見母親只好到九泉之下了!”
徐文心膽俱裂,陡地站起身形,栗聲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陌生漢子腳步一挪,道:“此行成功,母子重聚,此行失敗,只有一條路可走!”
“怎麽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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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徐文全身一震,倒退一步,抵在樹幹之上,咬牙切齒地道:“你主人到底是誰?”
“這你不必問了。”
“你們把家母怎麽樣?”
“與你一路!”
徐文五內皆裂,厲吼一聲,向陌生漢子撲去。這一妄用真力,牽動傷勢,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眼前發黑,前撲的身形,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陌生漢子喃喃地道:“別怨我,我不能不殺你!”
手起掌落,劈在徐文的後心,徐文只悶嗥了半聲,便寂然不動,鮮血從五官汩汩溢出,染紅了頭邊地上的枯葉。
陌生漢子俯下身去,探了探脈息心髒,證明确已斷了氣,意外地,他眼角滲出了兩粒淚珠,嘆了一口氣道:“為了我活,你必須死,休怨我,這是命運!”
說完,以掌劈坑,只數掌,便劈成一個丈許大小的深坑,把徐文平置坑中,然後堆土作墳,尋了一方石塊作碑,上刻:“故地獄書生之墓”七個大字,然後,陌生漢子在長嘆聲中飄然而逝。
他殺了他,因何長嘆?
太陽上升了,照着林野,也照着這坯新上。
“地獄書生”徐文就此長眠了麽?
日上三竿,兩條人影,進入林中。一個是青絹包頭、青紗蒙面的青衣婦人,無法看出年紀;另一個是冶豔的少女。
那蒙面婦人開了口:“你準知他來此麽?”
“是的。”
“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你偏偏就愛上他?”
“師父,您就成全徒兒吧?”
“丫頭,他與‘衛道會’到底結的什麽仇?”
“不知道,徒兒擔心他會死在那批怪物手裏。”
“嘿!煩死人,等着,為師的方便了再上路……”
蒙面婦人轉入林深處,冶豔少女信步踱着……
突地,她發現了那坯新土,一看,尖厲地叫了起來:“他……死了!”
嬌軀一撲,暈倒徐文墓前。
片刻之後,蒙面婦人出現,大聲道:“什麽事大驚小……噫!”
蒙面婦人奔了過去,看了看墓碑,重重地“嘿”了一聲,自語道:“被這丫頭料中了,這下子我老人家有罪受!”
自語聲中在少女“天殷穴”上輕輕一拂,少女悠悠轉醒,伏在青衣婦人腳下,放聲痛哭起來……
久久,那少女自動止住悲啼,站起嬌軀,凄厲地道:“我要為他報仇!”
“報仇,仇家是誰?”
“除了‘衛道會’一千人之外還有誰殺得了他?”
“可不一定。”
“這裏是桐柏山下,該會的勢力範圍……”
“丫頭,這仇如何報法?”
“不擇一切手段!”
“走,為師的帶你去理論!”
少女咬了咬牙,回頭對着徐文的墓碑,淚水如泉湧出,哽咽着道:“弟弟,我……
誓必為你複仇,你……安息吧!弟弟,一別竟成永訣,姐姐我……不久會追随你于地下的,等着……我!”
蒙面婦人呵斥道:“癡兒,你不要為師的了?”
少女木然沒有作聲,她的心已片片碎了。
她是誰?她正是癡愛着徐文的“天臺魔姬”。
“天臺魔姬”呆了片刻,突地舉掌劈向墳頭……
蒙面婦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栗聲道:“你想做什麽?”
“徒兒要最後看他一次!”
“孩子,別任性,你知道他現在什麽面目?”
“土色猶新,他遇害不會太久!”
“死者已矣,何必要動他的屍首……”
“可是……啊!弟弟!”
“天臺魔姬”又哭了起來,一聲聲如怨如訴,斷人肝腸。
蒙面婦人并沒有勸阻,讓她盡情地發洩胸中的悲痛,在這種情況下,安慰,勸阻,都是多餘的。
一片烏雲,遮住了璀燦的日子,天地林樾,頓呈幽暗,似乎為這多情的女子悲悼。
“天臺魔姬”這一哭,又是盞茶時間,才慢慢地停歇下來。她對徐文的墓,作了最後的憑吊,口裏喃喃地不知說了些什麽。
然後,師徒倆動身朝“衛道會”總舵方向奔去。
就在“天臺魔姬”師徒倆身形消失之後,另一條人影,悠然出現,直趨徐文墓前,廢然一聲長嘆,道:“天不佑斯人,奈何!此非座骨之所,該為他備棺收殓,擇地而葬,算是盡一份情誼吧,唉……”
于是,動手掘開了墳墓,不久,屍體出現,血清混和着泥土,那簡直不是人形。
屍體被平置在地上,那人撕落內衫,就近處醮了溪水,耐心地洗擦五官頭面。
“什麽人?”
厲喝聲中,一條人影飛射而至。
“天臺魔姬”竟然去而複返,一見徐文的屍身,也不顧眼前的人,便撲上去撫屍恸哭。
緊接着,數條人影倏然出現,為首的是青衣蒙面婦人,随着的是“衛道會主”、“痛禪和尚”和四名黑衣漢子。
衆人先朝徐文的屍體掃了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向那掘屍的人。
“衛道會主”沉聲道:“朋友請報名?”
“區區在下‘天眼聖手’!”
原來他便是“妙手先生”無數化身之一的“無眼聖手”。
“天臺魔姬”陡地站起身來,戟指“妙手先生”道:“閣下意欲何為?”
“把他擇地備棺而葬!”
“鬼話!”
“姑娘什麽意思?”
“你憑什麽把他改葬別處?”
“因為區區受人之托照顧他!”
“受何人之托?”
“開封蔣尉民。”
“蔣尉民與他是何淵源?”
“翁婿!”
“天臺魔姬”驚震地退了一步,栗聲道:“閣下說什麽?”
“區區說他是蔣府女婿。”
“誰說的?”
“區區說的,他不久前在蔣府親口答應這門婚事!”
“不可能。他怎會……”
青衣蒙面婦人一揚手,止住“天臺魔姬”,然後厲聲問“衛道會主”道:“屍首在這裏不假吧?”
“衛道會主”聲音中充滿了困惑地道:“是誰下的手呢?”
“這要問你了!”
“本座業已說過,毫不知情。”
“你手下……”
“他們不奉命不敢胡來。”
“很難說,你自己說的,他離山時業已身負重傷,誰都可向他下手。”
“本座以人格擔保,決非本會弟子所為。”
“你推得幹淨?”
“痛禪和尚”皺緊眉頭道:“施主太過專斷了!”
青衣蒙面婦人怒喝道:“你算老幾,也向老身饒舌?”
“痛禪和尚”面色大變,但仍強忍住道:“貧僧尊施主是武林先進……”
“你不配!”
“痛禪和尚”涵養功夫再深,也感到受不了,虎目一瞪,精光迫人,憤然道:“三指姥姥,請你自重!”
“你要老身自重?哈哈哈哈!老身已很久沒有殺人了……”
“施主要殺人麽?”
“可能!”
“施主以為‘三指追魂’天下無敵麽?”
“殺你大概不成問題!”
“何不試試?”
場面頓呈劍拔弩張之勢。
“三指姥姥”嘿嘿一笑,道:“若在數十年前,殺你都嫌遲了,還容你繞上這多廢話……”
“衛道會主”沉聲接口道:“老前輩,可否先談目前問題?”
“三指姥姥”火爆爆地道:“老身有主見的,候着!”
話聲中,揚起右手,伸食中無名三指,指向“痛禪和尚”,厲聲道:“你若叩頭告饒,老身放過你一次!”
“痛禪和尚”僧衣無風自鼓,凝聲道:“貧僧接施主的三指!”
“三指姥姥”冷哼一聲,手指方向略偏,三股白光,自指尖疾射而出,“嗤!
嗤!”聲中,兩丈外一株合抱大樹的樹身,洞穿了三孔。
“衛道會主”因為戴了人皮面具,臉上沒有表情,但目中已露駭色。其餘随行弟子,各打了一個冷顫。的确,這種指功別說見識,連聽都沒聽說過。
只有“痛禪和尚”仍神色自若,顯然,他并不為這一手所震。
“三指姥姥”不屑地道:“小和尚,你比這樹身如何?”
“痛禪”年已半百,被稱為小和尚,真令人有啼笑皆非之感,當下沉靜地道:“施主僅管出手,擋不住,貧僧認命了!”
“老身生平從未見過像你這等狂妄之輩,你是活膩了?”
“未見得!”
“接指!”
三縷白光,夾嘶嘶破空之聲,齊射向“痛禪和尚”,“痛禪和尚”兀立如山,既不閃讓,也不封擋……
“衛道會主”的目光直了,連“天臺魔姬”也粉腮變色。
“波!波!波!”三聲震耳巨爆,白光在觸及僧袍之時,像撞上了鋼牆,迸射四散,“痛禪和尚”只向後挪了半步。
“三指姥姥”驚呼道:“這是‘先天罡氣’!”
“痛禪和尚”卸了神功,淡淡地道:“施主見聞廣博,不愧武林先進!”
這是褒,抑是嘲,別人不覺得怎樣,“三指姥姥”聽來可就不是滋味了,她成名在百年之前,“三指神功”所向無敵,“三指”到處,黑白道為之喪膽,想不到隐退了數十年出山,栽了這大跟頭。
一張老臉在變,忽紅忽紫,最後成了鐵青,怪叫一聲道:“丫頭,走!”
“天臺魔姬”瞥了徐文屍身一眼,哀聲道:“師父的……”
“三指姥姥”厲聲道:“你走是不走?”
“衛道會主”和聲道:“老前輩不追究他的死因了?”
“三指姥姥”不發一言,連目光都不曾轉,彈身電閃而逝。”
“天臺魔姬”嬌軀一扭,正待……
驀在此刻——
“妙手先生”突地怪叫一聲道:“看……他……沒有死!”
“天臺魔姬”轉回嬌軀,激動地道:“他不會死,我早該想到的!”
“衛道會主”等也愕然震驚。
只見徐文手足微微抽動,胸部也略見起伏。
被埋葬了的人,還能複活,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天臺魔姬”也許是興奮過度,兩膝一軟,坐下地去。
在驚震莫明的目光注視下,徐文生機逐漸恢複,盞茶工夫之後,他居然哼出了聲,他活了,真的從死裏複活了。
“妙手先生”陰陽怪氣地道:“感謝上蒼,另一條命算是保住了!”
另一條命是誰?
這句話沒有引起任何反應,因為所有的注意力被眼前的怪誕事兒吸引了。
屍變,僅屬傳聞,同時,屍身應該是僵直的,但眼前的屍體柔軟,沒有屍氣,呼吸之聲,隐隐可聞……
“妙手先生”化身的“天眼聖手”俯下身去,一探徐文脈息,驚喜地道:“果然活了,好險,如非我一念之間,要把他擇地另葬,他可就死定了!”說着,突地又轉向“天臺魔姬”道:“姑娘方才說他不會死,早該想到……這話是……”
“天臺魔姬”櫻唇一啓,旋又閉住,搖了搖頭,似乎不願作答。
“妙手先生”擡頭向“衛道會主”道:“會主不反對區區把他帶走吧?”
“衛道會主”向“痛禪和尚”望了一眼,“痛禪和尚”颔了颔首,“衛道會主”
這才沉凝地道:“可以,不過告訴他,本座業已仁至義盡,此後碰面,得看他的命運了!”
說完,再次一掃徐文,然後與“痛禪和尚”等人離去。
徐文口中微微呻吟出聲,但雙目猶未睜開,看來他生機仍十分薄弱。
“天臺魔姬”憐惜地注視了徐文片刻,幽幽站起身來,向“妙手先生”道:“閣下要帶走他?”
“不錯。”
“為什麽?”
“區區早說這是受人之托照顧他。”
“不許閣下碰他。”
“姑娘什麽意思?”
“我要照顧他。”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道:“姑娘,他已是使君有婦的人了?”
“天臺魔姬”面色變得十分難看,寒聲道:“閣下根據什麽說這句話?”
“他已親口應允了蔣府的婚事。”
“有何為證?”
“蔣明珠曾以翠玉耳墜贈他作為信物!”
“閣下也許錯了,這事我知道,蔣明珠心感被救出‘聚寶會’密舵,贈耳墜以圖報,當時,他曾堅持不收,蔣明珠強留而去,他……并不愛他!”
“姑娘也許對,但天下事并非一成不變的。”
“我不信!”
“他醒來之後,你可以先問問他。”
“不……他不會……”
徐文睜開了眼,失神地茫然轉動,似乎意識還未完全清醒。
“天臺魔姬”凄然喚道:“弟弟!弟弟!”
久久,徐文的面色起了變化,終于他開了口,但聲音細如蚊蚋:“我……死了麽?”
“不!弟弟,你不會死的,你是複活了!”
“我……那漢子呢?”
“漢子?”
“向我……下殺手的漢子……”
“誰?”
“大姐,是你救……我麽?”
“弟弟,慢慢再談,讓姐姐我先助你複原!”
“別……碰我左手……”
“我知道的!”
“妙手先生”眼神十分複雜,沉重地道:“治病療傷,是區區本行,由區區來處理吧。”
“天臺魔姬”素手一擡,道:“毋須勞動閣下!”
徐文目光轉向了“妙手先生”,驚愕地道:“閣下也來了?”
“妙手先生”一笑道:“徐文,你……”
“天臺魔姬”杏眼一睜,道:“你叫徐文?”
“妙手先生”默然,似乎深悔矢口露了徐文的身分。
徐文以歉意的目光朝向“天臺魔姬”,坦然道:“大姐,恕小弟瞞了你這麽久,小弟是叫徐文,‘七星堡主’徐英風的後人!”
“哦!”
“天臺魔姬”哦了一聲之後,本想再說什麽,但看到徐文萎頓虛弱的樣子,便又止住了,窒了一窒,轉口道:“弟弟,我助你療傷!”
“妙手先生”冷冷地道:“姑娘,他必須先服培元之藥……”
“天臺魔姬”以斷然的口吻道:“不用!”
說着,不理“妙手先生”的反應,蹲下身去,坐在徐文身側,把右掌貼上徐文的“脈根穴”,緩緩逼入真元。
這種療傷之法,可說大異武林常軌。
徐文閉上了雙目,以微弱的內元引導外元……
面色由蒼而紅潤。
前後兩刻時間,“天臺魔姬”收功起身,粉腮略見蒼白。
徐文睜眼起立,誠摯地道:“大姐,大恩不言謝了!”
“天臺魔姬”白了他一眼,道:“什麽大恩小恩的,弟弟,這句話我不愛聽。”
“啊!如此算小弟失言,這廂與你賠禮!”
話聲中,拱手一揖。“天臺魔姬”噗妹一聲笑了起來,把現場原有明霾,驅散了不少。
“妙手先生”開口道:“徐文,到底怎麽回事?”
徐文皺了皺眉,道:“閣下想知道什麽?”
“你被埋葬的經過。”
徐文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土穴,和倒在一側刻有自己名號的墓碑,一股怨毒沖胸而起,眉目之間戾氣大盛,沉聲道:“閣下有知道的必要嗎?”
“當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徐文轉念道,以“妙手先生”的見識,也許能知道那陌生漢子口中所謂“主人”
的來厲,也許,與已死的“七星故人”有關……
心念之中,道:“在下赴桐柏途中,忽逢一個陌生漢子,自稱奉主人之命,授予一顆‘五雷珠’……”
“‘五雷珠’?”
“是的,說是要借在下之手,摧毀‘衛道會’……”
“噢!以後呢?”
“在下家母被劫持在對方手中。以母子重逢為要挾。”
“哦!”
“在下赴桐柏事敗,重傷下山,又遇那原先的陌生漢子,說是事敗則死,乘危下了毒手。事實經過大致如此。”
“妙手先生”低下了頭,半晌才擡頭道:“你知道對方來歷嗎?”
“不知道,但知道與一個叫‘過路人’的是同一來路。”
“‘過路人’?”
“是的‘過路人’曾化身錦袍蒙面人暗算在下,翠玉耳墜也是對方所奪,目前佛心也已落入對方之手……”
“妙手先生”栗聲道:“‘過路人’曾冒充錦袍蒙面客?”
“是的。”
“曾對你下毒手?”
“不錯。”
“而這陌生漢子又對你下殺手?”
“一點不錯,已死的‘七星故人’也曾對在下施過殺手。”
“這……這……怎麽可能呢,”
徐文心中一動,道:“閣下知道對方的來歷?”
“妙手先生”答非所問地道:“完會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麽?”
“妙手先生”目中流露極度困惑之色,舉眼向天,才沉重地道:“此中內情十分複雜,又須假以時日澄清!”
徐文毫不放松地道:“閣下是知道對方來歷的了?”
“不知道。”
“但閣下曾說不可能,除非……那是什麽意思?”
“那是我的推測,但那推測既不合情,也不合理,不能成立!”
“閣下好像言不由衷?”
“徐文,一月之內給你答複,如何?”
徐文想了想,道:“閣下準能踐約嗎?”
“妙手先生”莊重地道:“笑話,這樣好了,屆時你可以找令岳丈蔣尉民理論。”
“天臺魔姬”突然粉腮一變,插口道:“弟弟,你何時與蔣姑娘訂的婚?”
徐文尴尬地道:“沒有呀!”
“妙手先生”冷哼了一聲道:“徐文,大丈夫一言九鼎,你怎能自食其言?”
徐文面上一熱,道:“閣下到底知道多少?”
“你的事不敢說全知,十之七八是有的。”
“天臺魔姬”幽幽地道:“弟弟,是真有這回事了?”
徐文又斷然道:“沒有。”
“妙手先生”冷冰冰地道:“徐文,事與老夫無涉,但明珠那孩子是老夫從小看大的,你不能欺負她!”
“欺負?”
“你不該接受她的耳墜于前,又親口許婚于後?”
“耳墜是她贈送的,當時并未附有條件。”
“豈能說是條件,你忘了雙方家長早年之約了麽?”
徐文倒抽了一口冷氣,期期艾艾地道:“這……當初并沒有依禮完成婚約,僅是口頭一句話……”
“嗯!那不久前蔣府的承諾又作何解呢?”
“什麽承諾?”
“你答應‘毒功’消散之期,即踐約之日,有這回事吧?”
“有的。”
“但你卻否認?”
“事實很簡單,‘毒功’根本無法消散……”
“誰說無法消散?”
徐文心頭一震,道:“難道……”
“不錯,蔣尉民業已尋到散毒之方,他說,即使付出極大代價,亦在所不惜!”
徐文默然了,心頭如巨浪般起伏不已,他想到蔣尉民父女在自己窮途末路之下,所給予的溫情,那是彌足珍貴的……
“天臺魔姬”粉脫一慘,眸中淚光瑩然,凄怨地道:“弟弟,願後會……有期……”
說完,如飛而逝。
“大姐!”
徐文脫口叫了一聲,彈身追去。“妙手先生”晃身截在頭裏,道:“不必追了!”
“閣下什麽意思?”
“你不能辜負蔣尉民父女對你的殷望!”
徐文怒聲道:“閣下未免管的太多了……”
“你不想想‘天臺魔姬’的為人,她能與你匹配麽?”
“閣下可知在下欠她多少人情?”
“人情與婚姻豈可扯為一談。”
“閣下請便吧。”
“徐文,你會後悔莫及的。”
“那是在下個人的事,不勞閣下操心!”
“但老夫受人之托……”
徐文一擡手阻止對方話頭,冷冷地道:“在下不喜歡旁人幹涉私務,閣下不是受托做月老的吧?”
“你毀約了?”
“誰說的?”
“如此你馬上到開封蔣府,自作交代吧!”
徐文想到“天臺魔姬”的一往深情,和她方才凄怨而離的神情,覺得十分內疚,然而想及自己血仇未報,生死難料,“無影摧心手”之毒未散,根本談不上兒女之私,蔣明珠也好,“天臺魔姬”也好,自己能接受任何一方的情意嗎?
心念及此,苦苦一笑,從懷中取出翠玉耳墜道:“煩閣下将此物交回落世叔,在下的苦衷他能諒解的!”
“妙手先生”一怔道:“你得回此物了?”
“是的,從‘過路人’手中。”
“嗯!不過……老夫不能替你辦這件事。”
“為什麽?”
“這是明珠那癡心丫頭親手給你的定情之物,你絕交也好,斷情也好,毀約也好,你自己去向她交代吧!”
徐文大感為難,覺得有些牽腸挂肚,尤其“妙手先生”的話,每一句都像一根利刺戳在心上,想起在蔣府酒醉書齋,蔣明珠夜半侍茶,那已充分說明了她芳心所願,而“散功踐約”之語,的确是自己答應的,雙方又是世交……
“妙手先生”又道:“徐文,老夫再提醒你一句,蔣尉民為了你這只毒手,日夜奔波,千方百計探求散功之方,眼前已有眉目,那番苦心孤指,你會漠然視之吧?”
徐文百感交集,痛苦地哼一聲,但這根本無法消解的毒功,蔣尉民居然會找到解毒之方,可也是意想不到的事,在好奇的驅使下,脫口問道:“蔣世叔得了什麽能散毒功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