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下來……
絢爛的晚霞消失了,大地呈一片灰暗,夜幕逐漸下垂。
遠處的村鎮,亮起了星星燈火。
驀地——
身後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閣下留步!”
徐文一焉,從沉思中驚醒,收勢回身,只見身前站着一個白衣勁裝少女,暮色凄迷中,仍可看出對方俏麗的風姿。
“姑娘是誰?”
白衣少女不答所問,朝徐文目下一打量,道:“相公敢是‘地獄書生’?”
徐文對這少女完全陌生,心中微覺一動,道:“正是!”
“那真是幸會了!”
“什麽,幸會?”
“小女子大奉家主人之命,有請相公一唔!”
徐文大感困惑,劍眉一緊,道:“令主人是誰?”。
白衣女子神秘地一笑道:“相公見了面自然知道。”
徐文心念暗轉,看來不是什麽好路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到“衛道會”
辦正事要緊,當下淡淡地道:“請上複貴生人,在下急事在身,只好有違了!”
Advertisement
“可是另有一位,卻急着要見相公!”
“誰?”
“天臺魔姬!”
“什麽?她……”
“她望眼欲穿,希望見相公最後一面。”
徐文大吃一驚,栗聲道:“最後一面?”
“是的。”
“什麽意思?”
“相公到了地頭自然明白!”
徐文心想,自己追“妙手先生”與她分手,先後才兩個時辰,對方這句“最後一面”大有蹊跷,雖說自己對她并沒有愛意,但總有一份友情,這就不能不過問了。心念之中,一擺手道:“請帶路!”
“請随小女子來!”
白衣女子走的卻是回頭路,奔了一程,折向南邊一片黑乎乎的森林。徐文藝高膽大,心中雖狐疑也不放在心上。入林之久,眼前現出一派燈光,到了近前,看出是一座小廟,廟門口分列着八名白衣漢子,神态十分骠悍,乍見徐文現身,面上齊露悚然之色。
人的名,樹的影,“地獄書生”殺人不留痕,在江湖中是令人喪膽的。
進了大門,迎面便是正廳,殿前階沿上,四名白衣勁裝女子,分左右站立,兩盞紗燈挂在殿檐,空氣有些詭谲。
由殿門內望,青燈娓娓,煙篆袅袅,卻不見半個人影。
帶路的白衣女子,回身道:“相公請稍候!”
說着奔入大殿,不久又折了出來,側身道:“請進!”
徐文略不遲疑,從容地進入殿門。
“啊!”
目光掃處,不由駭呼出了聲,殿中地上,整整齊齊地排列着十三具白衣人的屍體,血清未幹,看來遇害的時間并不太長。
正自錯愕之際,香風沁鼻,一個儀态萬千的白色宮妝少女,從佛龛後轉了出來,身後随着一個體态威猛的白袍老者。
徐文一看這白袍老者,頓時領悟對方的來路。
“五雷宮”的人。
這老者正是“五雷官”衛隊統領“白煞神”鄭昆在這老者正是“五雷宮”衛隊統領“白煞神”鄭昆在争奪“石佛”之役中,“天臺魔姬”
曾以素女神針傷了他。争奪“石佛”之役中,“天臺魔姬”曾以素女神針傷了他。
白色宮妝少女,盈盈走到殿側一張椅子坐下,“白煞神”鄭昆待立一旁。
冰肌玉骨,黑發,紅唇,白衣,美得有些令人目眩。
徐文下意識地吞了一泡口水。看起來,她比紅衣少女方紫薇更美,一種高貴娴靜的美。
“白煞神”鄭昆狠狠地掃了徐文一眼,道:“‘地獄書生’,見過本宮主!”
徐文心中一動,想不到“五雷宮”公主也出了江湖不管身分,對方是女子,自己可不便失禮,當下一颔首道:“在下有禮了!”
白衣公主口裏微微哼了一聲,道:“閣下少禮!”
聲如出谷乳莺,雖然冷漠,但仍十分悅耳。
徐文冷冷地道:“姑娘找在下來,有何見教?”
“閣下大概不會忘記,還欠本宮七條人命!”
“在下不否認,身為江湖人,刀頭舔血,我不殺人人必殺我,敵對之勢一旦形成,死傷在所難免,姑娘當然明白此理。”
白衣公主淡淡地一笑道:“誠然,不過閣下殺人的手法似乎不太光明。”
“何以見得?”
“閣下自己明白。”
“姑娘找在下來,就是為了這句話麽?”
白衣公主又是一笑,道:“閣下倒是很冷靜,涵養工夫不錯,如果僅為了幾句話,我還沒有這份閑空!”
“那就請劃出道來!”
“閣下看見這十三具屍體了?”
“當然。”
“這是閣下同路人‘天臺魔姬’的傑作!”
徐文心頭一震,自己與“天臺魔姬”分手不久,她怎會殺了人?從最近的觀察,她不是嗜殺的人,心念之中若無其事地道:“是貴門下麽?”
“不錯!”
“貴門下或有取死之道?”
白衣公主粉靥一變,冷哼一聲道:“閣下很有辯才,但江湖通例,欠帳還錢……”
“不問是非黑白麽?”
“對閣下之流,似乎用不上‘是非’這兩個字眼!”
徐文不由心火大發,俊面一寒,道:“這可是姑娘自己說的,很好,既然不問是非,在下倒免了許多顧慮了。”
白衣公主不屑地道:“‘地獄書生’,今晚恐怕沒有你逞兇的餘地了!”
徐文陰陰一笑道:“姑娘似乎很有自信?”
“也許!”
“姑娘準備怎麽辦?”
“請閣下移駕後院!”
說完,盈盈起立,向佛龛後姍姍行去,輕盈的體态,顧盼生姿。徐文跟着移步,佛龛後立有護法畢陀神像,迎面是一道中門。
徐文一腳踏出門檻,一股殺機,沖胸而起。
這是一個石板間花磚鋪的院落,四周挑起了數盞琉璃風燈,照得院地通明。院地中央,豎了兩根木樁,靠右的木樁上反縛着一個女人,她,正是“天臺魔姬”。
只見她雙目失神,口鼻溢血,發亂釵橫,若非受了重傷,便是破酷刑拷打。
四名白衣人,環列在木樁之後,其中兩人,各以劍尖抵住“天臺魔姬”的死穴。
“天臺魔姬”一見徐文現身,目中陡然射出異光,但一閃之後随即收斂,面上泛起了一抹凄然的笑意。
白衣公主俏立在右上方,她身後仍随着“白煞神”鄭昆。左上方,石像般矗立着四個白袍老者,看來功力不弱,身分也不低。
徐文俊面上已布滿了殺機,一彈身,到了院地中央栗聲向“天臺魔姬”道:“大姐,怎麽回事!”
“天臺魔姬”幽幽地道:“我本是追你而來,路上碰上了這一群,失手被擒……”
“你受了傷?”
“是的,同時也受了刑!”
徐文陡地轉身,面對白衣公主,厲聲道:“放了她!”
白衣公主冷冰冰地道:“閣下,另一根木樁是為你準備的,地獄的門已為你倆打開。”
徐文忍耐力再強,也無法容忍了,何況,對于“五雷宮”,他沒有委屈自己的必要,聞言之下,怒極反笑道:“如果陰曹地府不願收容在下,又将奈何?”
“那你就想左了!”
“姑娘绮年玉貌,難道真的厭棄塵世了?”
“‘地獄書生’,休逞口舌之利,現在先報上你倆的師承。”
可能,對方把他與“天臺魔姬”看成一路的人了。
徐文不屑至極地哼了一聲道:“姑娘,你雖貴為公主,還不配用這種口吻對待在下!”
白衣公主玉靥為之一白,杏眼圓睜,小鼻子一皺,道:。‘地獄書生’,你會說的1”
就在此刻,一個白衣人峻地剪出了一柄亮晃晃的匕首,朝“天臺魔姬”粉腮上比了一比。白衣公主接着道:“澗下,多妖媚的一張臉,你不願見它開花吧?”
徐文肝膽皆炸,戳指白衣公主道:“卑劣無恥,這種手段都使了出來/“天臺魔姬”似8橫定了心,厲聲道:“兄弟,別管我,你該怎麽做便怎麽做1”
匕首再次在她粉腮上一晃,帶起了一絲血痕、…··徐文鋼牙一錯,右掌已蓄滿了勁力·、‘…
白衣公主冷冷地道:“‘地獄書生’,別打算輕舉妄動,否則先死的是她。”
“天臺魔姬”再次厲呼出聲:“別顧慮我!”
徐文怒發欲狂,滿面俱是恐怖的殺機,但,他竭力按捺自己,他能不顧“天臺魔姬”
麽?雖然他不愛她,但他知道她是癡心愛着自己,她也曾數度對自己援手,而且無可否認,兩人在微妙的關系下走在一道,他始終感到對她有些虧欠。
他深深地注視了她一眼,這一眼,告訴她自己的心思是什麽。
“天臺魔姬”雙眼一閉,滾下了兩粒豆大的淚珠。
“自然神”排昆叱橋開了口:“小子,你聽見我們公主的話麽?”
徐文雙目一橫,煞芒畢射,栗聲道:“姓鄭的,閉嘴區區在下決不會忘記你就是!”
“哈哈哈哈,小子,你沒有機會了!”
“呸!”
白衣公主素手一擡,止住了“白煞神”鄭昆,道:“‘地獄書生’,別不識始舉,你不願站着說話麽?”
徐文眼中幾乎噴出血來,身軀激動得籁籁而抖,身的血管幾乎要爆裂開來。
“四老,請擒下他!”
“尊命!”
四個石像般的白袍老者,緩緩移步,向徐文迫來。對方既要動手,一切考慮都成了多餘,動手,他根本不放在意下,只是“天臺魔姬”還被挾持在對方手中,射人射馬,擒賊擒王,只要能制住白衣公主……
心念動處,他快逾電光石火地撲向白衣公主。
白衣公主似乎早已有備,徐文身影才晃,她已雙掌齊推。她坐着發掌,但勁道卻十分驚人,“轟”然雷震聲中,徐文的撲勢為之一滞,就在一滞之間,“白煞神”
鄭昆的掌力也告湧到。
徐文右掌猛然封去,這一封,夾十成功力而發。
他自得怪老人輸以功力之後,已有天壤之別。
“五雷掌”以威猛稱尊武林,徐文這一封,是硬碰硬的。
勁氣相觸,發出一聲霹靂巨響,“白煞神”鄭昆身形一個踉跄,張口射出一股血箭;白衣公主似對徐文的功力感到意外而驚“噢”出了聲。
四個白袍老者,已在此際各占方位把徐文圈在核心之中。
撲出,受阻,還擊,被圍,這些只不過眨眼間的事。
四老者始終不開口,互望一眼之後,發動了攻勢。
四人八掌,交錯向斜內角方向劈去,并不直接攻向徐文。
剎那之間,雷聲震耳,疾旋的勁氣,其勢之強足可夷平一座土丘。
徐文的身形被勁氣旋帶得一浮,登時心頭大震,他記起了上次被“白煞神”鄭昆等圍攻的教訓,他中氣一沉,穩住馬樁,一掌照定正面的那名老者推去……
“轟!”然一聲,他這一掌被勁旋帶走,反而助長了對方威勢,他被陡然加劇的旋勁,帶得旋了一個半弧。
四老好整以暇從容發掌,疾旋的勁波,愈來愈烈。
徐文把心一橫,身形用勁一扭,變成旋流的逆方向,叫足畢生功勁,反推而去。
霹香乍震,神鬼皆驚。
四老之一,連退數步,坐地不起,其餘三老也告踉跄而退。
徐文的口角,溢出了兩縷殷紅的血泉。
這一擊,足可當驚世駭俗四個字。
所有在場的“五雷宮”弟子,無不大驚失色。
徐文殺機如火如荼,難以遏制,身形晃動之下,四老之一慘號着栽了下去。
“哇!”
又一名老者步前者的後塵。
“住手!”
這一聲嬌喝,似有無窮威力,徐文不期然地轉過身去。
白衣公主粉面一片鐵青,站在“天臺魔姬”身後,杏目中閃動着票人煞光。
原先的幾名白衣漢子,已退到距木樁兩丈之外。
“白煞神”鄭昆一張老臉扭曲得變了形。
白衣公主厲聲道:“‘地獄書生’,本公主低估你了。”
徐文怒哼了一聲道:“放了她,在下放爾等一條生路!”
“你認為辦得到嗎?”
“那今天在場的,別想有半個活口。”
“先死的是她!”
“天臺魔姬”正待開口,白衣公主用指輕輕一點,她立即抽搐扭動起來,張口發不出聲音,如花美面,登時猙獰如鬼。
徐文目眦欲裂,狂吼一聲:“找死!”
不顧一切地向木樁撲去……
“站住!”
白衣公主大喝一聲,纖纖玉掌按上了“天臺魔姬”的頭頂。
徐文一咬牙,剎住勢子,他實在不忍心“天臺魔姬”慘遭橫死。
兩名不死的白袍老者,雙雙上步欺身……
白衣公主揚聲道:“二老請退下!”
兩老者怒目切齒,但仍依言退了開去。
另兩老者的屍體,已由四名白衣漢子擡了下去。
徐文栗聲道:“本人再說一遍,放了她!”
白衣公主杏目波光連連閃動,沉默了片刻,才道:“放她可以,有條件!”
“什麽條件?”
“報出你倆的身分來歷,這筆帳留待異日總算。”
“算帳本人随時在江湖道中恭候,報出來歷這一點辦不到!”
“這是條件!”
“本人不接受!”
就在此刻——兩聲凄厲的慘號,傳自廳門方向,所有的人,連徐文在內,全為之一震。
“白煞神”鄭昆一彈身奔了出去,一聲悶哼,響自大殿,看來是“白煞神”
已與對方照面,只不知這聲悶哼是發自“白煞神”還是來人?
“嗖!嗖!”兩條人影,飛瀉入場,接着是“砰!砰!”兩響。
赫然是兩具白衣人的屍體,遭害之後被抛入的。
白衣公主慘然變色。
一條人影,幽靈般出現,緩緩移步入場。
兩名白袍老者,橫身截了過去,其中之一喝問道:“朋友何方高人?”
徐文不期然地轉身望去。只見來人是一個面目黧黑的中年男子,雙目灼灼如電炬。這眼神,徐文似曾相識。但卻想不起何時何地,見過這黑面孔的男子。
中年男子目光掃了現場一遍,冷峻地道:“桐柏山百裏範圍之內,不許殺人!”
徐文心中一動。
白飽老者之一,再次發話:“朋友請示身分?”
“‘衛道會’總巡!”白衣公主接口道:“閣下是‘衛道會’總巡?”
“不錯,姑娘當是‘五雷宮’掌門千金殷玉燕了?”
“我是的!”
“殷姑娘豈能來本會禁區之內殺人?”
“貴會沒有向武林宣告這禁例。”
“此禁例人所共知。”
“貴總巡出手毀了本宮兩名弟子又作何解?”
“貴宮弟子不肯報出字號,輕率出手,可謂咎由自取。”
“閣下倒是滿輕松的……”
兩名白袍老者各個怒哼了一聲,其中之一沉聲喝道:“朋友是恃技淩人麽?”
黑面孔男子口裏微哼了一聲道:“是又如何?”
“朋友須還公道!”
“可以,如果兩位自信可以索讨的話。”
“少狂!”
兩白袍老者先栽在徐文手下,滿腹怨氣無處發出,這一來正對上了碼口,暴喝聲中,雙雙出掌便攻。
黑面漢子嘿地一聲冷笑,口裏道:“本座見識一下‘五雷掌’!”
口裏說話,手卻不停,錯步塌身,楊掌分別朝二老封去。
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二老身形一晃,黑面漢子倒退了一個大步。
徐文樂得作壁上觀,“衛道會”是他心目中的仇家,而眼前的,也是敵人,哪一方勝負生死,對他都有利。
二老既占上風,自然不肯放松.沉喝聲中,再度雙雙出手。
黑西漢子迎着雷霆萬鈞的勁氣,雙子虛虛一揚。
二老掌勁尚未吐盡,忽然各打了一個踉跄,口裏驚呼着:“毒!”
仆地栽了下去,寂然不動。
徐文暗吃一驚,想不到對方也會使毒,從二老的情況看來,這毒決非等閑之毒。
白衣公主殷王燕花容驟呈蒼白。
黑面漢子轉向殷玉燕道:“殷姑娘,本座不願辣手摧花,你可以走了。”
段玉燕咬牙瞪視了黑面漢子半晌,突地揚掌按向“天臺魔姬”頭頂……
徐文見狀,栗吼一聲:“你敢?”
黑面漢子也同時開口喝道:“不許傷她!”
殷玉燕一窒,纖掌已觸及“天臺魔姬”發銷,只差沒有吐勁,毫厘之差,“天臺魔姬”
勢非頭碎額裂不可。
黑面漢子接着道:“她是本會要找的人,你不能傷她!”
“本公主要為死難門人複仇!”
“本會要活口!”
“很抱歉……”
“別迫本座殺你?”
殷玉燕銀才幾乎咬碎,慢聲道:“本宮與‘衛道會’這筆帳終何一天要清結的……”
“那是另一回事!”
“天臺魔姬”經過這一段時間折騰,業已自行沖開了被制穴道,栗呼道:“兄弟,看他的頭,他便是向你下殺手的錦飽蒙面人!”
黑面漢子身形一震,向後退了一步,目中殺機畢露。
徐文心弦為之猛一震顫,許光掃處,一點不錯,黑面漢子的右耳上方,一條顯明的疤槽,雖有頭發掩蓋,仍十分清晰,若非“天臺魔姬”喝破,這神秘的仇人,便當面錯過了。
想不到這冒充父親秘密形貌,兩次向自己下毒手的人,竟然是“衛道會”的人。
對方何故要向自己下狠手?
難道對方業已知道自己的底蘊?
本來“衛道會”立舵之日,自己無緣無故被尊為上賓,這謎團尚未打破。
他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噤,感覺危機四伏,周遭鬼影幢幢。
黑面漢子陡地向徐文身前欺來……
徐文咬牙切齒地道:“閣下,今夜相逢,真是天假其便!”
“小子你是命大!”
“閣下的手段令人不齒!”
“嘿嘿嘿嘿,小子,今晚你死定了!”
怒,在胸中燃燒,恨,在血管裏奔流,但他強忍住了,他必須弄明真相,對方的作為,必有原因,當下冷森森地道:“閣下不擇手段,幾次對本人施以暗算,為什麽?”
黑衣漢子獰聲一笑道:“因為本巡座要你死!”
“你!閣下要本人死?”
“嗯!”
“咱倆素昧平生,無憂無怨。”
“這一點沒有向你解釋的必要。”
“閣下幕後必有主使之人。”
“随你小子如何去想。”
“主使的人是誰?”
“不必費話了,你死後明白!”
徐文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暴喝一聲:“小爺把你搓骨揚灰!”
随着喝話之聲,右掌挾十二成功勁,猛然劈了出去。
黑面漢子可不含糊,竟然揮掌相迎,悚天栗地的暴響聲中,勁氣四迸,院角的琉璃風燈,登時碎了兩盞。徐文身形連晃,黑面漢子卻退了三四個大步。
段玉燕一擡手,她身後的數名手下,立即上前,其中一名,去解“天臺魔姬”
的縛……
黑面漢子陰笑一聲,身形電似繞了一個圓弧,回到原地,“砰!砰!”連聲,殷玉燕手下,倒了四名,餘下的全被鎮住了。
這一來,徐文也不由暗自驚栗,他若非得怪老人輸功,說什麽也不是對方之敵。
黑面漢子身形暴進,伸手抓向徐文當胸,快逾電花石火。
徐文正中下懷,不避反迎,右掌橫切護胸。
悶哼與驚呼同時傳出。
徐文的外衫,被對方抓裂,那只隐藏在衣底的“毒手”,赫然呈現。
同時,徐文的“毒手”已在雙方一觸的剎那,切實地抓住了對方。
“天臺魔姬”與殷玉燕不約而同地驚呼了一聲:“手!”
黑面漢子身形晃了兩晃,仰面栽倒。
徐文俯身抓住對方前襟,提了起來,恨恨地道:“你縱死也難全屍……”
話聲未落,黑面漢子陡地一拳擊向徐文當胸。
徐文做夢也估不到對方是假裝中毒倒地,乘機猝出殺手,這一擊,力道之猛,毋庸待言,對方是蓄意要他一掌斃命。
“天臺魔姬”與殷玉燕雙雙驚呼出聲。
徐文口血狂噴,“砰”然栽了下去。
黑面漢子仰天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得意之情。
“天臺魔姬”卻是芳心盡碎,厲叫一聲,繩索寸斷。
殷玉燕料不到“天臺魔姬”會自解穴道,變生突然,反使她驚愕後退。
黑面漢子快比電閃,不容“天臺魔姬”有任何行動的餘地.連出三掌,把“天臺魔姬”
震得連連踉跄,口鼻溢血。黑面漢子輕舒猿臂,把她扣在手中。
殷玉燕怔在當場,手足無措。
黑面漢子目光一掃股玉燕道:“在我沒有起意殺你之前,請便吧。外面還有活口,只是穴道被制。”
殷王燕一跺腳道:“本座與‘衛道會’勢不兩立!”
說完,一揮手,率殘餘弟子,匆匆而去,連死者的遺骸,都顧不及了。
黑面漢子扣牢“天臺魔姬”移步徐文身前……
“天臺魔姬”栗聲道:“你想做什麽?”
黑面漢子獰聲道:“這小子毒手狠心,該毀屍以儆效尤!”
“天臺魔姬”凄厲地道:“你敢?”
“這有什麽不敢?”
“我做鬼也不饒你!”
“哈哈哈哈,可人兒,你做不了鬼。”
眼光中,充滿了邪意。
“天臺鷹姬”脈門被扣,欲掙無力,同時對方的功力高出她甚多,即使不受制,也沒有她反抗的餘地。
黑面漢子掌朝徐文當頭劈落……
“天臺魔姬”雙眼一閉,口裏慘呼出聲,三魂杳杳七魄悠悠。
“砰!”
“天臺魔姬”魂兒全出了竅,芳心片片裂碎,恍忽中似被帶得踉跄了數步。
“阿彌陽佛,‘衛道會’盜名欺世,竟然有這等天人不容的作風!”
洪亮的震耳的聲音使“天臺魔姬”從失魂的狀态下清醒,一看,心上人好端端地躺在原地,面前,多了一個威嚴魁梧的大和尚。
黑西漢丁扣住“天臺魔姬”的手,有些顫抖,證實他內心已有怯意。
“大和尚如何稱呼?”
“貧增痛禪!”
“在何廟清修?”
“痛禪和尚”雙目精芒畢射,迫注在黑面漢子臉上,聲色俱厲地道:“放了這女施主!”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當然是會主。”
“貧僧要施主放人!”
“如果在下不放呢?”
“貧僧不惜破戒出手。”
黑面漢子目珠一轉,道:“大和尚請露一乎,在下也好據以複命?”
“痛禪和尚”沉默了片刻,撮口朝五丈外的一盞琉璃風燈吹了一口氣,“嗤!”
的一聲,燈罩被破擊破了一個小孔,燈火随之而死。
黑面漢子栗聲道:“先天罡氣,大和尚好功力!”
話聲中,把“天臺魔姬”朝“痛禪和尚”身前一送,彈身飛逝。
“痛禪和尚”宣了一聲佛號,橫步一讓。他本意不願與女人肌膚接觸,焉知“天臺魔姬”的沖勢極猛,他這一計,“天臺魔姬”沖出一丈之外,仆地栽倒,口裏嘶喊了一聲:
“毒!”便沒了聲息。
“阿彌陀佛,好毒辣的手段,貧僧失算了。”
“痛禪和尚”疾步上前,用手一探,頓足道:“完了!
身形一彈,像一只灰鶴,向夜空中追去。
就在“痛禪和尚”飛身追敵之後不久,徐文呻吟了一聲,回過魂來、他睜眼怔視了半晌,才算恢複了神智所經的一切,重映在腦海之中,深深地籲了一口氣,道:“人心如此詭詐,我是覆轍重蹈了!”
目光轉處,任什麽人影沒有了,兩盞風燈照着地上不會移動的死屍。
他緩緩站起身軀,并未感覺什麽痛楚,試一提氣,功力仍在,他駭然了,自己分明遭了致命的一擊,為什麽沒有受傷的感覺,這現象已非一次。
為什麽?
他轉動目光,想為心中的懸疑尋求答案。
“呀!”
他驚叫一聲,目光直了,他發現兩丈之外,躺着“天臺魔姬”。
莫非是死了?他心裏如此想,疾步上前伸手……他打了一個冷顫,縮回了手,原來他情急之下伸出的意然是那只“毒手”。
他換了右手,探察脈息,只覺生機未泯,脈息似斷還繼,但已微弱得不易覺察。他板轉她的嬌軀,破裂的胸衣,隐露出鼓繃繃的兩團白肉,白肉上,各鑲了一粒熟透了的鮮紅櫻桃。他心裏下意識地一落,一股熱流,湧上了面頰。
他閉眼,定了定神,再睜開,用手先探鼻息,然後翻開眼睑。
“毒!怪事?”他感到駭異的,并非因了“天臺魔姬”中毒,只要她生機不滅,任何毒他都能解,而是因為這毒是一種他所熟悉,但又罕見的奇毒,他想到除了自己之外,還會有人能用這種奇毒?
忽然,他想起了“衛道會”中有一個毒中聖手崔無毒,黑面漢子既是會中“總巡”,說不定是“崔無毒”的傳人,對方不但不怕“毒手”還會施毒……
至于黑面漢子,何以冒充父親形象,三番兩次要致自己死命,就猜不透了。
他取出“解毒丹”納入“天臺魔姬”口中,順手點了她幾處穴道。
半盞茶工夫,“天臺魔姬”緩緩睜眼,待看清了眼前情況,才一躍而起,激動萬分地道:“兄弟,你……還活着?”
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徐文也關懷地道:“大姐沒事吧?”
“我……還好啊!那和尚呢?”
“和尚?什麽和尚?”
“一個自稱‘痛禪’的大和尚,若非他歷時現身,你已毀在那‘衛道會’總巡的掌下了。”
“我醒時已不見人……”
“那他可能離開了。”
“大姐說他法號‘痛禪’?”
“是的。”
“天臺魔姬”忽然感覺胸前驚嗖嗖的,低頭一看,不由面紅過耳,急忙把胸衣裂縫拉好,故意轉了話題道:“兄弟,原來你的手沒有殘廢?”
秘密既已被當衆拆穿,掩飾已無必要,徐文坦然道:“姐姐,我這只手含有劇毒……”
“天臺魔姬”驚叫道:“什麽,劇毒?”
“是的,這是一種武林失傳已久的毒功,練成之後,一般人只要被觸及肌膚,立即劇毒攻心而亡,因為毒只攻心脈,不走旁經,所以死後無痕。但懂得毒的人,仍可以察覺出來的。”
“哦!兄弟,這就是你的殺手?”
“不錯。”
“難怪你不許人碰你!……對了,我想起一個人,一直沒有告訴你。”
“誰?”
“一個面目慈祥的黑衣婦人。”
徐文劍眉一蹙,困惑地道:“黑衣婦人?她叫什麽?”
“不知道,我想你可能知道。”
“為什麽?”
“那次你遭‘衛道會’總巡冒充的錦飽蒙面人毒手之後,突然來了一個黑衣婦人,她為你傷心落淚,但不肯道出與你的關系,只說這是‘孽’,最後她說不能久留,要我替你收屍,一再囑咐不許我碰觸你的左半邊身,當時我不懂,現在才明白,她是怕我誤觸你的‘毒手’而喪生……”
徐文的面色凝重得像鉛塊,久久才激動地道:“她面目慈和?”
“是的,像春日的晖光。”
“中等身材?”
“嗯”
“難道會是……”
“誰?”
“家母!”
“令堂麽?”
“可是不對,她不會棄我而走。她還說了什麽?”
“沒有了。”
徐文深深地想,一面想一面搖頭,知道自己“毒手”秘密的除了父親只有母親,但母親平時不穿黑色衣服,愛自己如命根,即使誤認自己已死,決不會托人善後,棄屍不顧。她是誰呢?
又是一個困惱人的謎!
“天臺魔姬”惑然道:“你想不出她是誰?”
“想不出來。”
“如果再次碰上,我會認得出她的。”
徐文又皺眉苦思了片刻,依然毫無頭緒,只好廢然一嘆道:“罷了,暫時不管這些吧。
大姐你我就此分手!”
“天臺魔姬”粉腮一變,顏聲道:“兄弟你要與我分手?”
“是的。”
“你……不屑與我為伍?”
“不,大姐,你會錯意了,我有事要辦……”
“我不能和你一道麽?”
“不能,你犯不着跟我去冒生命之險。”
“冒險麽,我更要跟你了,你說,上哪裏?辦什麽事?”
徐文心中大是為難,他對她的觀感,業已有了改變,他發現她并不如當初自己所想象的那麽壞,幾次磨難,把他與她銷距離拉近了。
所謂日久情生,雖然這情只存在于下意識中,但他此刻起的确是出于內心,不願她跟着冒險。
奇怪,紅衣少女方紫薇的倩影會在此時浮上心頭,他已知道她是仇家的一分子,他已下過決心斬斷這意念但,她的影子,總是不斷出現,這使他非常痛苦,她并不愛他,而他卻念念不忘,開封道上不期邂逅,想不到這一面之緣,會種下如此深的根,他該恨她,仇視她,可是,他竟然升起這意念,他自己也找不到解釋。
難道這是宿命論者所謂的“緣”?
但家門血案猶在目前,那些熟悉的人的屍體,血,“七星八将”之六的慘死情壯“七星幫”的瓦解,父親亡命,母親下落不明,這些仇,不共戴天,而她是仇家的一分子,這豈是“緣”呢?是“孽”啊!
心念之中,他吐了一口長氣。
“天臺魔姬”幽幽地道:“兄弟,告訴我,你準備做什麽?”
徐文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天臺魔姬”黯然一嘆道:“兄弟,不必為難,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