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心斬斷這一分單戀之情,但事到臨頭,卻又不能自己,他一向冷酷,乖戾,任性,可是這一線情絲,似乎十分柔韌,竟然有剪不斷之勢。
他沉默了。
“天臺魔姬”微微一笑,道:“兄弟,我們還得趕!”
“趕?”
“嗯!不能讓娃陸的小子得手!”
“得手什麽?”
“‘石佛’!”
徐文志不在“石佛”,聞言之下,并無特殊反應,淡淡地道:“那倒不必我們費心思,‘聚寶會’志在聚積天下之寶,但這一寶可能聚錯了,‘衛道會’那些老怪物,随便一個,都夠他們瞧的。”
“天臺魔姬”一颔螓首,道:“兄弟,話雖不錯,但方紫薇一條命可就難保了……”
“索命債也自有人!”
“那我們此行目的何在?”
徐文一怔之後,口不應心地道:“我只想殺姓陸的那小子!”
“我們也得兼程追趕,否則就嫌遲了。”
“即使趕不上,‘聚寶會’總不會搬了家?”
“兄弟,我們不到‘聚寶會’……”
“去哪裏?”
Advertisement
“天下第一庵!”
“大姐是說‘白石庵’?”
“一點不錯。”
“難道姓陸的……”
“據青衣侍婢供述,陸昀業已帶方紫薇前往取寶,而我在桐柏山中,聽方紫薇向陸昀透露‘石佛’埋藏的地點是在‘白石庵’後面的白石峰頂。”
徐文劍眉一緊,道:“‘石佛’是方紫薇師門重寶,她何以會把藏處告訴別人……”
“天臺魔姬”深沉地一笑,道:“男女之間的事很微妙,尤其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更加難說。”
言中之意,當然是指男女雙方關系已不平凡,徐文聽來非常刺耳,他感到有一股無法抑制的沖動,也許這就是人與生俱來的弱點。
“大姐知道‘白石庵’的所在麽?”
“知道,如果漏夜疾趕,明晨可以到達地頭。”
“我們去吧?”
“先燒了這狐穴!”
徐文扯下佛龛幛幔,在燈上點燃了,抛向佛龛,剎那之間,火勢熊熊而起。
兩人離了“送子庵”,覓道向東奔去。
朝旭初上,曉霧氛紅,一條羊腸小徑上,奔馳着兩條人影,他倆,正是“地獄書生”徐文與“天臺魔姬”。
“天臺魔姬”手指不遠處的峰腰一座白色建築,道:“那便是被譽為天下第一庵‘白石庵’了。”
徐文口裏“嗯”了一聲,不說什麽。
顧盼間,到了庵前,只見庵門緊閉,全庵是由一方方白色石塊所砌造,映着蒼松修篁,大有神秘仙境之概。
“天臺魔姬”道:“兄弟,我們上後峰!”
徐文望了一眼庵門,道:“不進庵內瞻仰一番?”
“此庵從不許外人亵渎,雖說神尼業已圓寂,還是以尊重這規矩為上。”
“也好!”
就在此刻——
徐文一眼瞥見山腳下數條人影簇擁着一乘小轎,如飛向此移來,木由脫口道:
“轎中人,想不到‘衛道會’。業已聞風而至!”
“天臺魔姬”向山徑上望了幾眼,道:“對方既已趕來,無須我們出手了。”
徐文心存別念,不願與“衛道會”中人在此朝相,忙道:“大姐,我們避一下如何?
“天臺魔姬”困惑地看了徐文一眼,道:“好,我們到竹叢中暫避!”
兩人撥開枝葉,鑽了進去,分別掩好身影。徐文忽然想起一事,道:“大姐,‘衛道會’會主,到底是何許人物?”
“你不是被尊為上賓,與他同桌了嗎?”
“我不知他的來歷,也不明白何以被尊為上賓?”
“這就奇了。”
“大姐清楚他的來歷嗎?”
“如果他以真面目出現,也許……”
徐文心中一動,道:“什麽,那不是他的本來面目?”
“不是,他戴了面具。”
“哦!難怪我總感到對方的面色滞暗,神情異樣,但既能使‘喪天翁’、‘無情叟’之流老怪物聽命,來頭定然不小……”
“當然!”
破風聲中,七八條人影瀉落庵前,小轎随後而至。
徐文定睛從葉隙外望,不由大是惑然,這小轎不是“轎中人”那小轎,随行人中,沒有一個熟面孔,這批人
小轎面對庵門放落,随行的三老者五壯漢垂手肅立轎前。
轎中,傳出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子聲音:“何堂主,你帶人入庵搜搜看!”
三老者之中,一個尖臉削腮,颔留鼠鬓的老者,躬了躬身,道:“禀會主,此庵數十年來,無人敢涉足!”
徐文恍然而悟,轎中人是“聚寶會”會主,想不到她為了“石佛”竟然親臨。
“聚寶會主”冷冷地道:“何堂主,這是命令?”
姓何的堂主凜然恭應了一聲:“遵令谕!”
用手一招,三名壯漢車轉身,随定姓何的堂主向庵門走去。
姓何的堂主戰戰兢兢地到了門前,猶豫了片刻,才硬起頭皮用手推門,想不到庵門竟是虛掩,應手而啓。
由門內望,花樹修齊,臺階通道,一片潔淨,纖塵不染,像是有人經常清理,只是寂無人影。
當門處,一方自石碑,上面刻了八個朱紅大字:“修真淨地,凡俗止步!”
姓何的堂主與三名弟子,望着石碑,趑趄不敢舉步……”
“聚寶會主”在橋中又發了話:“何堂主,‘白石神尼’業已坐化,你到底是怕什麽?”姓何的堂主一臉凜懼之色,回過頭來,栗聲道:“會主,那只是傳聞……”
“你想抗命令?”
“卑座不敢!”
“哼!李堂主!”
另一個三角臉老者應聲橫跨一步,面對轎門,躬身道:“卑座在!”
“你入內一探!”
“遵令谕!”
姓李的堂主一回身,昂首便朝庵門走去……
姓何的黨主可能栗于會律與顧及自己的身分,一彈身,搶先入庵。
“哇!”
慘號聲中,姓何的堂主身形倒射而去,“叭”地一聲,倒地不起。姓李的堂主與三名弟子,齊齊傻了眼,像腳下生了根,半步都不能移動。
徐文側顧了“天臺魔姬”一眼,悄聲道:“難道‘白石神尼’仍在世間?”
“天臺魔姬”搖搖頭,表示不知道,粉腮上一片疑懼之色。
從這些人的反應來看,“白石神尼”的确是不可一世的人物。
徐文心念一轉,忍不住又向“天臺魔姬”道:“大姐,不管庵中是‘白石神尼’本人,抑或是別人,‘石佛’是神尼之物,陸昀此去取寶,雖有方紫薇随行,也無異是尋死。”
“天臺魔姬”道:“誰說不是?萬紫薇雖受了蠱惑,恐難瞞‘衛道會’那般老怪的耳目!”
“聚寶會主”可能被這意外情況震撼了。半晌沒有作聲,久久才揚聲道:“庵內何方高人?”
沒有應聲。
那姓何的堂生這時巍巍站起身來,語不成聲地道:“禀會主……卑座……”
“怎麽樣?”
“功力全廢了!”
“可曾看清出手的人?”
“沒有,卑座甫入庵門,便被不知其所自的罡風震了出來。”
“聚寶會主”再次揚聲發話道:“庵內朋友何妨現身說話?”
依然沒有應聲,場面顯得詭秘而恐怖。
“李堂主,你們退回來!”
姓李的堂主與三名弟子,如獲大赦,飛快地退回來。
“聚寶會主”冷哼了一聲,又道:“朋友,用不着藏頭露尾,既然見不得人,本座失陪了!”接着,吩咐手下人道:“何堂主帶兩名弟子先行下山,其餘的随本座上後峰!”
聲落,一行人分頭離開。
徐文問“天臺魔姬”道:“我們呢?”
“去看看熱鬧也好!”
兩人從“白石庵”的另一側,奔上‘白石峰’。
峰頂,白石堆累,寸草不生,僅邊緣上點綴了幾株虬松,亭亭如蓋。那些白石,突兀峥嵘,分布在數畝大的峰頭,奇形怪狀,如走獸,如飛禽,伏、卧、騰、躍,不一而足,令人不禁贊嘆造物之神奇。
居中,一座蓮臺,蓮臺上聳起一座丈許的寶塔,塔的正面,嵌了一塊石碑,碑上镌刻着一行金字:“白石神尼之舍利城!”
這便是“白石神尼”圓寂後藏骨之所。
神奇有如仙境的峰頭,卻被詭秘的氣氛所籠罩。
豔麗的陽光,驅不散人為的陰霾。
峰後,突起一峰,高出雲表,陡峭如削,與“白石峰”中斷相隔約七八丈,形成了一道天塹,下望無底。
“白石峰”頂,人影幢幢,不下五十人之衆,看來“聚寶會”為了這一尊武林中傳為至寶的“石佛”已出動了全部精銳。
徐文與“天臺魔姬”鶴行鸠伏,直逼峰頭,隐身石罅之中。
“聚寶會”少會主陸昀與紅衣少女方紫薇并肩坐在一條龍形石背上,“聚寶會主”業已離轎現身,坐在兩人側邊丈外的一塊突石上,身後散列着老少不等數十名弟子。
蓮臺寶塔之後,七八名彪形大漢,各執鐵杵鈎鍬。
一個黑衣老者,來回度量,最後,腳步停在寶塔後五丈之處。
陸昀側顧方紫薇,柔聲道:“薇妹,不錯了吧?”
方紫薇木然地點了點頭。
陸昀高聲發令道:“擁下去,動作要快!”
一時斧鑿之聲大作,石屑紛飛。
徐文咬了咬牙,道:“大姐,方紫薇的本性業已被物所制……”
“你看得出?”
“不曾錯的。”
“你準備怎麽辦?”
“先毀那姓陸的小子。”
“且慢……”
“大姐有何高見?”
“看來此中大有蹊跷,‘白石庵’那出手廢何堂主功力的人,不管是誰,總是方紫薇一邊的人,所表現的那一手,相當驚人,何以不現身阻止?據說方紫薇是神尼傳人,當然與那暗中出手的人有密切關系……”
“以大姐之見呢?”
“無妨來個隔岸觀火,好戲必在後頭!”
徐文想了想,道:“‘聚寶會主’明知企圖已被別人發現,仍不顧一切做下去,必有所恃?”
“天臺魔姬”道:“正是這句話。”
可是事實卻大大出人意料之外,許久仍不見有人現身阻止。
一塊石板被挖了起來,接着,有人驚呼一聲:“‘石佛’!”
“聚寶會主”大喝一聲:“閃開!”,喝聲中,人已彈射到挖掘之處,動手的七八名彪形大漢,齊齊退了開去。“聚寶會主”目注石穴,發出一陣得意的脆笑……
第 五 章 七星故人
“聚寶會主”目注埋藏“石佛”的穴口,發出一陣得意的脆笑,滿頭珠翠,在日光下閃閃生光。
所有在場的“聚寶會”弟子,一個個引頸而待。
“聚寶會主”俯身,探手入穴,取出一尊兩尺上下的白石佛像,那佛像似是名手雕鑿,遠遠望去仍栩栩如生。
徐文栗聲道:“他們居然真的得手了!”
“天臺魔姬”嗯了一聲,道:“我看有些不對!”
“什麽不對?”
“你不見那尊佛像胸前有一個掌大的窟窿,可能另有文章。”
“大姐目力銳利,見識也高人一等!”
這句贊話,是出自徐文的內心,他自改情易性之後,第一次贊佩別人,照他以前的性格,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口的。
“天臺魔姬”報之以甜甜的一笑,道:“兄弟,你不是罵我吧?”
“我這是真心話。”
“難得!難得!”
“難得,難得!”
話聲中,只見“聚寶會主”把“石佛”反複審視了一遍,惑然向紅衣少女道:
“方姑娘,‘石佛’何以無心?”
方紫薇仍是那副木然的神色,平平地道:“不知道。”
“當初你見這‘石佛’時,便是這樣子嗎?”
“是的。”
驀地此刻——
“聚寶會主”突地發出一聲驚呼,手內空空如也,距她三丈之外,站着一個弓腰駝背的老者,手中正捧着那尊“石佛”。
這駝背老人,如何現身,如何出手奪取‘石佛’,在場的沒有一個人看清。
徐文駭然道:“這駝子何許人?”
“天臺魔姬”聲音有些激顫地道:“以這種身手而論,恐怕是……”
一句話沒說完,只見“聚寶會主”聲色俱厲地道:
“‘妙手先生’,你是化暗偷為明搶了?”
駝背老人嘿嘿一笑道:“郭芸香,你憑什麽認定區區是‘妙手先生’?”
“賊手賊腳,江湖中難道還有第二人不成?”
“算你猜對了,不過,郭會主,你罵區區賊手賊腳,尊駕也未見高明多少……”
“閣下還是交回的好!”
“否則呢?”
“本會主誓不放過你!”
“區區倒不在乎這一點!”
徐文一聽對方便是名揚江湖的神偷“妙手先生”,登時心火直冒,毫無疑問,奪去自己翠玉耳墜的必是他,從剛才這一手,就可以證明。他一長身,彈了出去。
“聚寶會主”郭芸香脫口栗呼了一聲:“‘地獄書生’!”面上立透殺機。
徐文掃了她一眼,向“妙手先生”身前一欺。
“妙手先生”眼珠一轉,道:“‘地獄書生’,你也想要這‘石佛’?”
“在下沒有這意思!”
“那你意在何為?”
“不必明知故問,閣下應該心理有數!”
“老夫與你似乎毫無過節?”
“哼!閣下這一說,成了名符其實的鼠竊狗偷之流,江湖中的下三濫……”
“住口,‘地獄書生’,你對老夫說話客氣些?”
“客氣?閣下配嗎?”
“妙手先生”困惑十分地注視了徐文片刻,道:“小子,有話另談,等老夫先交待這邊的事。”
徐文眼裏直冒火星,冷峻地道:“閣下別打算開溜……”
“笑話,‘妙手先生’這塊招牌并非如你想象的那般無價值!”
“好!閣下交待吧。”
“妙手先生”目光移向了“聚寶會主”,嘻嘻一笑道:“郭芸香,十年工夫,你成了氣候了,小妖變大怪,居然開門立舵,當起會主來了,偷、騙、坑、繃,道出一源,你知道規矩嗎?”
“聚寶會主”面色一變,道:“什麽規矩?”
“門有門規,家有家法,空道源遠,八字可查!”
“聚寶會主”隆地退了一個大步,她手下數十名弟子,莫不悚然變色。
“妙手先生”接着厲聲喝道:“八字之中,你占那一字?”
“聚寶會主”激顫地道:“雷、電、風、火、山、水、土、木,下四字,占山!”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道:“你的道行差遠了,本人上四字,占電!”
“聚寶會主”面色浮起了一層死灰,俯首道:“恕下輩不知冒犯!”
“郭芸香,本人要帶走‘石佛’!”
“不敢異言!”
“我知道你心裏并不服,幹脆告訴你,‘白石神尼’,宇內共欽,‘白石庵’聖地,黑白兩道均不敢冒犯,你逼令手下人闖庵,是你不對……”
“是。”
“還有,魔門之上,我已留有記號,表示‘電’字當家,你竟然不察,還一再發話要庵中人現身,簡直愚不可恕!”
“聚寶會主”又應了一聲:“是!”
“妙手先生”接着又道:“現在你看看那三棱餘石上的記號!”
“啊!”
“聚寶會主”擡頭向适才挖掘‘石佛’的窟邊石上掃了一眼.驚呼一聲,連退三步。
“妙手先生”像訓誨下屬似地又道:“照空道規矩,同道不相侵,八字有別,你這是犯上!”
“聚寶會主”威風盡失,嬌軀在微微抖戰。
“妙手先生”一擺手道:“念你無心錯失,走吧。”
“謝上輩恩典!”說完,轉身向随行弟子喝道:“下山!”
陸昀手挽方紫薇的纖手,雙雙站了起來……
徐文陡地一彈身,欺向陸昀身前,冷森森地道:“把她留下!”
方紫薇望了徐文一眼,沒有什麽反應,那神情與蔣明珠被該會擄劫時完全一樣。
白衣少年陸昀咬牙切齒地道:“‘地獄書生’,你憑什麽?”
“不憑什麽,你想活着下峰的話,便照辦!”
“別恃技淩人,‘地獄書生’,她并不愛你!”
這活有如一根刺,直刺到徐文心底。
“你想死麽?”
“聚寶會主”一上步道:“‘地獄書生’,上次你冒闖本會,殺人劫質,那筆帳該清算了!”
徐文身形一側,面對“聚寶會主”,道:“好極了,怎麽算法?”
“殺人償命!”
“在下人在命在,有本領只管取去,出手吧!”
姓李的堂主和另一名老者,突地欺身上前。其餘數十名聚寶會弟子,齊齊散開合圍,各個手按劍把。
場面頓呈劍拔誇張之勢。
“妙手先生”揚聲道:“小子,咱們的帳留待改日了,老夫不耐久等!”
徐文倒彈而回,口裏道:“慢着……”
下面的話還沒有出口,一道狂飚罩身卷至,原來“聚寶會主”已乘隙出了手,徐文料不到對方會來這一手,本身彈射之勢,加上掌力的推震,一個身形,疾箭般向蓮臺寶塔撞去,這一撞上,非死即傷……
一道和風,斜裏飄來,把疾撞之勢消去了大半。
徐文在即将撞上石塔的剎那,忽感去勢突減,急順勢變式,單掌虛按,飄落實地,俊面業已變了色。
半路伸援手的,竟然是“妙手先生”。
徐文定了神,道:“謝閣下援手!”
“不必,與你同道的那只小狐貍修養不錯,竟然沉住氣沒有現身!”
他說的,當然是指“天臺魔姬”而言,徐文心裏老大不是意思。
一聲脆笑過處,“天臺魔姬”現身出來,熟透了的胴體,像是一團火,使所有人的心為之一熨。
“妙手先生”目注徐文,道:“小子,到底什麽回事?”
徐文直待開口,一陣震耳懾神的蒼勁笑聲,倏告傳來,笑聲撕空裂雲,使四周的空氣,起了急劇的震蕩。
“天臺魔姬”脫口道:“無情老兒來了!”
所有在場的人,全被笑聲震得慘然色變。只有“妙手先生”還有些自若。
徐文不自覺地施展“天臺魔姬”不久前所授的抵禦“天震神功”的方法,果然,心血立時平靜下來。
只剎那工夫,那些功力較差的“聚寶會”弟子,一個個面露痛苦不堪之色。
笑聲止歇,場中多了兩個怪人,赫然正是“無情叟”與“喪夫翁”。
徐文內心燃起了仇恨之火,但他不表露在面上,他自知不是兩老怪的對手。
“無情叟”與“喪天翁”一左一右,夾峙“妙手先生”而立,顯然二怪是為了“石佛”
而來。
“聚寶會主”一揮手,一行數十人,悄沒聲地向外退去。
陸昀仍緊牽着方紫薇的手,跟着撤退。
徐文大喝一聲:“姓陸的,想走沒這麽容易!”
彈身撲了過去,姓李的堂主與另一老者,回身發掌阻截。徐文身形一劃,避過掌風正面,反圈而回。
“哇!哇!”
栗人的慘號傳處,兩老者栽了下去,登時氣絕。
“聚寶會主”暴喝一聲,撲向徐文,雙掌挾畢生功力,劈了出去。身為一會之主,功力自非泛泛,邊挾怒而發的一擊,勢可撼山栗岳。
徐文當即被震得連退數步,倒撞在一根石筍上,氣血一陣翻湧。
陸昀拉着方紫薇,向前疾奔,超越在手下人前頭。
“閃開!”
“天臺魔姬”嬌喝一聲,抖手就是一把“素女神針”,悶哼之聲,響成了一片,“聚寶會”弟子,登時有十幾名翻滾在地。“天臺魔姬”一下子便截在陸昀頭裏。
“姓陸的,放開她!”
“辦不到。”
“‘衛道會’不把你們的老窩翻了天才怪!”
陸昀色迷迷的雙眼,朝“天臺魔姬”上下只顧打量。
“天臺魔姬”春花般的一笑,蕩氣回腸地道:“少會主,你倒是個風流人物!”
陸昀眉開眼笑地道:“姑娘天仙化人,實在令人心折!”
“天臺魔姬”面上的笑容更甜了,甜得有些膩人,柳腰款擺,向前一挪,道:“少會主,你很知情識趣!”
陸昀劍眉一挑,道:“當然,在下可不像那獨臂小子冷若木石”
“好啊!”
“天臺魔姬”出手如電,向陸昀腕脈扣去。
陸昀一側身,把方紫薇一帶,擋住自己身形。冷笑了一聲道:“‘天臺魔姬’,區區在下還不至笨到好歹不分.”
“天臺魔姬”一抓如電,陸昀話才出口,指尖已觸方紫薇肩胛。
“砰!”
方紫薇順手一掌,把“天臺魔姬”打得倒退三步。方紫薇會猝然出手,是她所意想不到的,登對啼笑皆非。
另一邊徐文與“聚寶會主”打得難解難分。“聚寶會主”似知徐文的殺手非近身不能施展,所以始終保持着一段距離,全以劈空掌力攻拒,雙方一時難分高下。
“無情叟”與“喪天翁”全神盯住那以輕功身法冠蓋武林的神偷“妙手先生”,雙方到現在還僵持着不發一言,但彼此心裏有數,論真功實力,兩個老怪物足可制他死命而有餘,而兩鬼怪遲遲不下手的原因,是怕稍一大意,被他溜走,抑或別有顧忌……
當然,也許兩怪另有打算。
“天臺魔姬”粉腮一變,道:“姓陸的,你死定了!”
驀地此刻——
一個身着彩衣的白發老太婆,幽靈般出現,老太婆出現得十分突兀,誰也不知其所自,像是原本就站在那裏似的。
“天臺魔姬”不由一愣,目光和對方一接觸,忽如觸電似的一震,下意識地退了數步,對方的目光有一種攝人心志的力量,使人不自禁地感到渺小、軟弱、氣餒……
彩衣老太婆目光一繞,射向陸昀,幹癟的嘴唇微啓,冷森森地适:“兔崽子,還不放手!”
陸昀可真聽話,乖乖地松開了手,似乎老太婆的目光言語,有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彩衣老太婆接着道:“老婆子今天不想開殺戒,小命暫時給你留下!”
聲落,扶起方紫薇,電閃而逝。
“天臺魔姬”喃喃地自語道:“是她!是她!想不到她已加入了‘衛道會’……”
就在此刻,場中傳出了一聲悶哼。“天臺魔姬”回頭一看,只見徐文口吐鮮血,連連倒退,苦心大震之下忙不疊地彈身過去,無限關切地道:“兄弟,要緊嗎?”
徐文咬了咬牙,用手一抹口邊血清,道:“不要緊!”
只這眨眼工夫,“聚寶會主”一行,已飛馳下峰,遺卧下十餘具屍體。
徐文恨恨地道:“這筆帳遲早要算的。大姐,方紫薇呢?”
“天臺魔姬”粉腮微微一變,芳心酸溜溜的,但仍柔媚地道:“被她自己人帶走了!”
徐文內心自責,為什麽要關心她?她也是仇家一路心念之中,目光向場的另一端瞟去,只見‘無情叟’與“喪天翁”仍死緊地盯住“妙手先生”,毫不放松。“妙手先生”目光中微見焦灼,可能,在兩個不可一世的老怪物監視之下,他雖身法通文,卻也不敢妄動,怕萬一定不脫,壞了名頭。
又過了片刻,“喪天翁”開了口:“朋友,把‘石佛’留下,你上路吧!”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道:“區區在下如果空手下峰,豈不大背祖訓!”
“你能帶走嗎?”
“也許!”
“無情叟”冷冷地道:“試試看,老夫不耐久等了!”
“妙手先生”泰然道:“兩位何不出手?”
“喪天翁”肉球似的身軀一挪,道:“朋友,彼此心照不宣!”
徐文錯愕地望了“天臺魔姬”一眼,意思是詢問對方在搗什麽鬼,彼此僵持着誰也不願先出手?
“天臺魔姬”知道他的心意,向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場面充滿了詭谲的氣氛。
“妙手先生”揚了揚手中“石佛”。陰聲道:“兩位一定不放過區區在下麽?”
“無情叟”道:“除非你乖乖留下‘石佛’!”
“區區說過,辦不到!”
“耗下去麽?”
“兩位有興,在下奉陪。”
“如果老夫全力施展‘天震之術’‘喪夫’兄發出‘喪天神掌’,你知道後果将是什麽?”
“在下有把握拚卻兩位之中的一人。”
“就算如此,你得到什麽?”
“兩位又得到什麽?”
徐文大是困惑,他們說些什麽,他一點也聽不懂,難道“妙手先生”有什麽殺手,足以使之兩個不可一世的人物顧忌不成?”
另一個感覺,使徐文更加困惑,方才,他受了“聚寶會主”致命的一記劈空掌,打得他口吐鮮血,自知傷勢不輕,但現在,似乎氣血暢行無阻,絲毫也沒有受傷的征象,他沒有服藥,也沒有療傷,傷勢自動複原了,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當然,這感覺他說不出口,只是心裏奇怪而已。
“喪天翁”激動地道:“小偷兒,你真的打算與‘石佛’偕亡?”
“妙手先生”毫不思索地道:“不錯,但兩位之中只能有一位可活,甚或一位也沒有!”
“老夫活膩了,陪你!”
“哈哈哈哈,值得,區區能有堂堂巨擘陪葬,死又何妨……”
“老夫可要出手了?”
驀在此刻——
一個沙啞的聲音道:“人死因名,老偷兒如此死法,也可告慰了!”
聲落人現,來的赫然是一手身寶藍儒衫的中年秀士,一雙眼神光充盈,只是面色有些蒼白,與眼神極不相稱,手持折扇比普通扇子大了一倍,斜挎了一個招文袋。
“妙手先生”端詳了對方一眼,道:“朋友何方高人?”
中年秀士折扇一張一收,道:“在下‘七星故人’!”
“什麽?‘七星故人’……”
“正是!”
“沒聽說過?”
“老偷兒,你能偷遍天下物,卻未必能識盡天下人!”
“嗯!言之有理!”
徐文一聽對方報名,全身突地一麻,這是直覺的反應,因為他出身“七星堡”,父親是“七星幫主”,而對方號稱“七星故人”,此人與“七星堡”有淵源嗎?他極快地從記憶中去捕捉這影子,但,毫無所獲。
只是,他又勾起了‘七星堡’慘遭血洗的恨事,母親下落不明的悲哀,仇人近在咫尺,他卻無能為力,連身分也不敢透露,這痛苦,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
這心理上的變化,“天臺魔姬”當然不知情,她根本不知道徐文的身世。
“七星故人”銳利的目光,掃向了徐文。目光一接,徐文下意識地一顫,他發現對方目光中隐有一股殺機。
目光移開了,但徐文還感心悸,他不明白對方何以用這種目光看自己。
“天臺魔姬”悄聲道:“兄弟,可知此人來歷?”
“不知道。”
“此人決非善良之輩……”
“小弟也有此感覺!”
“七星故人”沙啞的一笑,道:“天材地寶,見者有份,區區倒是不虛此行!”
“喪天翁”與“無情叟”同時望了他一眼,眼中充滿了不屑厭惡之色。
“妙手先生”卻接上了口:“‘七星故人’,你準備付什麽代價?”
“代價?”“當然,天下沒不勞而獲之物。”
“以閣下之見呢?”
“退身為妙”
“否則呢?”
“閣下會後悔無及。”
“區區從不知後悔為何物?”
“那今天你閣下可以體驗一下。”
“老偷兒,說實在話,你現在是騎虎難下,想要寶,也想要命,對不對?”
“朋友這話可真是一針見血之談。”
“奉勸閣下放手算了……”
“朋友,這句話可就不中聽了。”
“難道閣下要與‘石佛’偕亡?”
“如果有人願意奉陪,老夫決不推辭。”
“七星故人”目光移向了“無情叟”,陰陰地道:“前輩德高望重,黑白同欽,難道也……”
“無情叟”揮手道:“此地沒你說話的份兒?”
“七星故人”冷哼了一聲道:“前輩說話該留些餘地。”
“你最好是離開為上”
“區區一向不願受人喝斥。”
“你目視很高?”
“士可殺不可辱!”
“少給我老人家來這一套,武林重尊卑之序,你這是沒大沒小!”
“自重而後人重,前輩觊觎‘石佛’,便已失去了身分。”
“你敢教訓我老人家?”
“事實本來就是這樣。”
“你師承何人?”
“這一點歉難奉告。”
“我老人家要教訓你……”
“區區決不逃避!”
“無情叟”氣得須發蓬飛,一掌向“七星故人”推了過去,掌心一登,勁氣暴湧,隐夾風雷之聲,氣勢駭人已極。
“七星故人”竟然揮掌相迎。
“隆!”然巨震聲中,絲絲勁氣向四外迸射,“七星故人”倒退了兩個大步。
徐文與“天臺魔姬”大是震驚,“七星故人”竟然能接下“無情叟”的一掌而夷然無損,這一份功力,武林中已難找到幾人。
“無情叟”嘿嘿一笑道:“看不出你小輩真有一手,難怪如此狂傲,再接一掌!”
聲落掌出,一道排山勁氣,迅猛地朝“七星故人”罩身卷去,勢道較之前一掌,更加駭人。
藍影晃處,“七星故人”鬼魅般橫移八尺,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砰!”然巨響聲中,石屑粉飛,一根合抱石筍,被震成了一堆石屑。
同一時間,只聽“喪天翁”暴喝一聲:“哪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