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兒是他們的座上客,他們并不知道孩兒的來路。”
“孩子,你錯了,江湖詭谲,對方也許別有打算。”
徐文略一思索,這話不錯,自己無緣無故,被列為貴賓,還受邀參觀開堂,這內中必定有文章,心念之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驚栗,但也更加增了複仇的火焰。
“爹,‘衛道會會主’是何許人物?”
“目前還不能确定,可能是昔年結下的仇家之一……”
“爹怎會不知道?”
“孩子,那不是他的本來面目,他面上帶着面具!”
“哦!難怪看起來極不順眼,但爹該猜得出他是誰,象這等身手的人,武林中可能不多……”
“白雲蒼茫,變幻莫測,今日的自擘,也許是當年的無名小卒,從何猜起!”
“‘喪天翁’等也是幫兇?”
“不錯!”
“有一個叫上官宏的人可是元兇?”
錦袍蒙面人陡地向後退了一個大步,栗聲道:“你認識上官宏?”
“是的。不久前他倒卧道旁,奄奄一息,是孩兒一時任性,竟救了他。”
“他知道你的來歷嗎?”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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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他就是元兇!”
“上官宏何許人?”
“本堡叛徒,‘七星八将’之末。”
徐文雙目睜得滾圓,這是他意料不到的事,上官宏竟然是“七星八将”之中的老人,他從有記憶起,只知道“七星八将”僅存其六……
“爹,八将之首呢?”
“十多年前,與上官宏一起叛離本堡!”
“上官宏血洗本堡,慘殺六将,為了什麽?”
“為父的到現在還不知道其中究竟,這要問他本人!”
“爹不是與他交過手嗎?”
“是的,他沒有說出原因,他的功力高得出乎為父意料之外,其中的原因,看來決不單純……”
“照此說來,上官宏也是‘衛道會’一員?”
“也許是!”
“哦!爹,方總管他……”
“怎麽樣?”
“下毒被識破,犧牲了!”
錦袍蒙面人身軀猛地一顫,厲聲道:“他說了什麽?”
“什麽也沒有說!”
“好!好!我誓必為他報仇,其實……唉!也只是仇上再加一筆而已!”
“爹!此來是接應他麽?”
“嗯!”
“爹……”
“你想說什麽?”
“恕孩兒鬥膽,今日與會的幾乎齊集了武林各門派之首,如果方總管下毒成功……”
“孩子,為父的一向不願天下人負我!”
奸雄口吻,徐文雖然覺得刺耳,但對方是父親,他能說什麽呢?
經過了片刻難堪的沉默,徐文激動地道:“爹,母親她老人家呢?”
“我也正在找她!”
“母親沒有受到傷害吧?”
“當然沒有,以後就難說了!”
徐文鋼牙咬得“格格”作響,激憤至極地道:“爹作何打算?”
“報仇!”
“如何報法?”
“為父的已有安排,你現在最好是能俟機各個消滅化人,減低仇家的力量,不過有個要領,不露痕跡。”
“孩兒會做的!”
“好,我們父子不能公開在一道,以便隐秘你的身分,有事我會派人連絡……”
“爹,還有件事……”
“什麽事?”
“關于開封府求親……”
“家破人亡,不談那些了。孩子你珍重,為父的要走了!”
話落,人已飄然而逝。
徐文想起“天臺魔姬”說過,她曾在錦飽蒙面人頭上留了記號,自己适才卻忘了查證,當然,對父親生疑是很可笑的事,但應該把這事告訴他才對,他也可以憑這點找出冒充他的人……
骨肉離散,有家難奔,這實在是人世間最凄慘不過的事。
他癡癡地兀立昏暗的林中,極力整理如亂麻般的思緒。
父親的計劃是什麽?
自己該如何采取行動?
何處去探尋母親的下落?
元兇上官宏匿身何處?自己已經知道他是父親的對頭,卻任??地救了他,實在是荒唐,如果自己早有現在的思想,當不致鑄此錯事?
想到仇家,他不禁大感沉重,已知的,每一個都是惹不起的人物,要談報仇确非易事,而父親卻又似有什麽隐衷,不肯道出結仇經過……
他也想到了紅衣少女方紫薇,本來他對紅衣少女與“聚寶會”少會主白衣少年的交往,既憤且妒,現在這意念消失了,因為方紫薇自承是“衛道會”半個主人,而“衛道會”的一幫人物,是血洗“七星堡”的兇手,那方紫薇當然也是仇人之一,情與仇是不并存的。
于是,他不期然地想起了蔣明珠,他下意識地從懷中掏出了蔣明珠所贈的翠玉耳墜,憑這耳墜,可以在大河南北錢莊行號,随意取錢,說起來,這是無價之寶。
他到此刻,才看清了這耳墜并無出奇之處,與一般玉墜并無二致,反複審視,依然看不出奧妙所在,難道蔣家不怕有人仿造這耳墜行詐?
驀地——
一條人影,電閃掠來,快,快得簡直不可思議,有如幽魂鬼魅。但徐文并非庸手,幾乎出自本能地施出了殺手,人影連停都未停,疾閃而逝。
徐文為之心頭巨震,忽然發覺手中的翠玉耳墜,業已不翼而飛。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這耳墜如落入江湖宵小之手,後果不堪設想。
可能對方早知蔣明珠贈耳墜的事,暗中窺視已久徐文大喝一聲:“鼠子敢爾!”
身形猛地彈射而起,向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時在黑夜,林深樹密,視線模糊,要追一個具有如此身手的人,根本半絲希望也沒有。
追出林外,大地一片迷蒙,哪有半絲人影。
徐文氣得渾身直抖,沮喪地停了身形,但更多的卻是駭異,第一次,他的殺手失了作用,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作何高手,除非不中,中了必無幸理,然而這人影意外地全身而退。
除了父親之外,他想不出江湖中還有誰能在中了自己殺手之後,仍能不斃命當場的,這未免太可怕了。
是誰,能無視于自己的殺手?
莫非又是“衛道會”中人的傑作?
那人影太快了,他根本來不及分辨對方的身形。
将來如何向蔣明珠交代?
這是最大的問題。
知道自己持有這耳墜的,只有“天臺魔姬”一人,然而“天臺魔姬”并不能抵當自己的殺手。
他後悔當初應該拒絕接受,然而已于事無補了。
正自六神無主之際,耳畔突傳破風之聲,只見一條人影,從數丈外飛馳而過。
徐文心中一動,大喝一聲:“站住!”
人影應聲而停,徐文撲了過去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對方赫然又是“天臺魔姬”,這真有些陰魂不散了。
“天臺魔姬”脆在生地道:“兄弟,若非你發話招呼,我們就錯過去了!”
徐文心中正煩,沒好氣地道:“大姐是追我來的?”
“是呀!”
“有何見教?”
“你似乎很不高興?”
徐文心念忽地一動,想起她師父青衣蒙面婦人,耳墜被奪,莫非是那婦人所為,以對方的莫測身手,的确大有可能,而且知道這秘密的,只她一人,難保她不告訴她師父,財帛動人心,那耳墜可說是無價之寶,當下冷冷地道:“令師呢?”
“家師?”
“嗯,那青衣蒙面的女人!”
“兄弟,家師生性怪僻,會場外林中所發生的事,請勿介懷!”
徐文心裏冷笑了一聲,口裏淡淡地道:“小弟并未放在心上。”
“那就好了!”
“請問令師尊號?”
“這一點請你諒解,家師不願提及她的名號,她已數十年不履江湖了。”
徐文一窒,毫不放松地道:“然則令師此番東山複出,是有所為的了?”
“是的,不過,那是她老人家的私事。”
這一說,徐文不便再追問了,一轉話題道:“令師仍在山中麽?”
“不,她老人家與‘喪天翁’那怪物大打出手,事後即離,沒有參與宴會。兄弟,你似乎有心事?”
“有一點!”
“可以告訴大姐我嗎?”
“日前蔣明珠姑娘贈與小弟的翠玉耳環,剛才被人奪走了。”
“什麽,奪走?”
“是的。”
“有人敢從‘地獄書生’手中奪物,是活得不耐煩了。兄弟,是什麽樣的人?”
徐文雙目在暗夜中閃出寒星般的光芒,直照在“天臺魔姬”的粉面上,似乎要看澈她的內心,看她是不是故作姿态,抑是語出至誠。口裏不疾不徐地道:“那人身手驚人,我竟然看不出對方的身形容貌!”
“天臺魔姬”聲音中充滿了駭異之情,道:“那會是何路人物?”
“小弟想不透。”
“對方可能知道那耳墜的價值,不然不會下手……”
“可是這件事并沒有什麽人知道……”
“天臺魔姬”若有所感地道:“兄弟,莫非你疑心是家師所為?”
“我沒有這麽說。”
“兄弟,這一點大姐我以生命擔保,家師決不屑為。”
對方的鄭重态度,使徐文不能不信,他本待說出那人影在自己殺手之下,夷然無損這一節,但顧及洩露本身秘密,只好忍了回去。
“天臺魔姬”低頭一陣思索之後,道:“兄弟,那人影是否身法奇快?”
“是的,有如幽靈鬼魅!”
“難道……會是他?”
“天臺魔姬”略一沉吟之後,道:“你聽說過‘妙手先生’其人否?”
徐文一颔首道:“聽說過,據說此人行蹤飄忽,精于易容,很少見過他的真面目……”
“論身手,當今之世,能與‘妙手先生’匹敵的,恐怕沒有幾人,而且他的一雙空空妙手,簡直可偷星摘月,一身功力,也是詭異莫測。”
“大姐認為是他所為?”
“只是臆測。”
“如何才能尋到此人?”
“很難,但……
“怎樣?”
“天臺魔姬”皺眉苦思了片刻,道:“要找他的确難如登天,只有迫他自動現身……”
“如何迫法?”
“挾人為質!”
“什麽,挾人為質?”
“除此別無他法。”
徐文思索了片刻之後,道:“這有失正道……”
“天臺魔姬”不由格格大笑起來,直笑得花枝亂顫,那一對不加纏紮,任其自然挺突的玉峰,随之晃動。
徐文有些意亂情迷,面色一肅,冷冷地道:“這有什麽可笑?”
“天臺魔姬”強抑住了笑聲道:“兄弟,你我的外號,在別人心目中似乎并非正道武士,何必故作姿态?”
“別人的看法是另一回事!”
“兄弟,這是你的事,大姐我只是提供意見。”
“徐文不由語塞,暗忖,自己目的在尋回失物,并無其他不良企圖,對方能出手搶奪,自己挾持一個人質何妨。心念之中,話風一變道:“大姐,何人為質?”
他這一聲大姐的稱呼,并非出自本心,只是因時乘勢而已,一個良知未泯,但性格因後無的熏陶而傾向于惡時,便常有這種矛盾現象,有時行事乖張殘狠,不擇手段,有時又不自覺地流露正道的思想,徐文目前便是處在這種矛盾之中。
“天臺魔姬”又是一聲輕笑,向徐文靠近了兩步,匿聲道:“兄弟,別見怪,我贊成你的看法,雖然別人以‘魔姬’目我,但人我自為之,任性并非大惡,你以我為魔姬,我便以魔姬的态度對你……”
“大姐,還是說正事吧。”
“你認為此法可行?”
“是的。”
“好,好我告訴你,這是一樁武林秘辛,除我之外恐怕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妙手先生’有一個外室,住在……”
“外室?那他是有家室的人?”
“聽我說,他的外室住在正陽城中,她替他生了一個兒子,大約十歲了,他愛此子有如性命……”
“大姐如何知道的?”
“兩年前我有事到正陽,因追敵人而誤入一所巨宅中,發現這巨宅的主人,僅是一雙母子,手下人全是女的,而排場卻相當不小,可巧一個佝偻老人,舍正門而不由,越屋而入,身法快如電閃,起初我認為是鼠竊宵小,結果大謬不然,從對方的談話中,我才知道那老人便是名震江湖的‘妙手先生’……”
“佝偻老人?”
“那并非他的真面目,當時,我想到一個少女不宜探別人隐私,便悄然退了出來。這一發現,使我想出了這個辦法!”
徐文凝聲道:“大姐的意思是劫持他的愛子?”
“不錯!”
“那又何必多此一舉,我們到那巨宅,碰上最好,碰不上來個守株待兔……”
“你把‘妙手先生’低估了,他化身無數,機智絕倫如不捏住他的要害,一切休想!”
“好!我們這就赴正陽……”
“慢着!”
“大姐還有話說麽?”
“我來找你另有要事……”
徐文一怔道:“什麽事?”
“記得關于‘石佛’的事嗎?”
“‘石佛’!怎麽樣?”
“紅衣少女方紫蔽已把‘石佛’埋藏的地點告訴了‘聚寶會’少會主陸昀。”
“那白衣少年叫陸昀?”
“不錯。”
“告訴又怎麽樣?”
“‘石佛’是傳說中無價之寶,勢将落入‘聚寶會’之手……”
“不見得!”
“為什麽?”
“以‘衛道會’那些不可一世的高手,難道坐視‘聚寶會’得手?”
“問題并不如此,陸昀自稱是徐州故府尹之子,方紫薇根本不知道他的來歷,而他使盡手段誘惑萬紫薇,目的是為了‘石佛’,他兩人業已相偕下了桐柏山,方紫薇命運很難預料,‘衛道會’高手再多,恐也一時不會發覺?”
徐文眼前浮晃着仙露明珠般的紅衣少女方紫薇的倩影,他暗自警告自己,對方是仇家,死活與自己無關,然而,潛意識中,似有東西在蠢動,使他不能自持,白衣少年陸購的卑鄙,令他不能忍受。
但“天臺魔姬”巴巴地連夜上路找自己說這件事目的又何在呢?
她該恨方紫蔽,因為她是她的情故。
心念之中,不禁脫口道:“大姐,你的意思要我救她脫離陸昀那小子之手?”
“是的。你不是很愛她嗎?”
徐文愣了一愣,反問道:“大姐,你不恨她嗎?”
“我為什麽要恨她,我只替她可憐!”
“可憐?大姐怎地可憐起她來了?”
“因為她被人玩弄而不自覺。”
一句話,使徐文妒火中燒。感情是奇妙的東西,他愛萬紫薇,為她放棄了開封府求婚,而她卻不愛他,現在,他并且知道了她是仇家一分子,但,遏止不了那股妒意,而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自己會失去往昔的剛強,可能完全抛卻這片單戀之情?
莫非“天臺魔姬”故意作态以退為進,向自己示愛?如果是,她的心機夠深。
他對“石佛”毫無興趣,這是他與衆不同的地方。
終于他又問出了一句話:“大姐有意問鼎‘石佛’嗎?”
“我不想。”
“小弟也是如此。”
“你到底作何打算?”
“大姐何不将此事告知‘衛道會’,讓他們自己去處理?”
“我不願與那幫人打交道!”
“既然如此何必告訴我……”
“天臺魔姬”發了矯嗔,道:“兄弟,別繞彎子,我知道你一顆心在萬紫薇身上!”說着,聲音突轉幽怨:“對于我,你根本不屑一顧,也許,你認為我是敗德的女子,也許,你視我為放浪形骸的人,你跟我親近,只是敷衍……”
徐文暗自心驚“天臺魔姬”的确不簡單,插口道:“大姐,你誤會了……”
“天臺魔姬”一拂翠袖道:“兄弟,別否認,也不要解釋,聽我說,雖然我明知如此,但我仍喜歡跟你在一道。以前,我曾說過我們是一類,邪門的一類,但那只是開玩笑,你不是,我也不是。我想透了,天下只有男女之愛絲毫也不能勉強,我別無奢望,只求你始終把我當一個朋友。也許你認為我別有用心,但告訴你,沒有,我願成全你。這就是我要告訴你這秘密的原因,希望方紫薇因此而改變對你的态度。”
徐文被深深地感動了,他自慚自己應付她的手腕有欠光明,簡直可以說近于卑鄙,照此看來自己錯估了她,她是一個了不起的女子……
可是,另一個意念,立即否定了他這想法,天下十女九妒,男女之間,除了情,極少有友誼的存在,因為事實上那是無法持久的,以“天臺魔姬”這名號而論,絕難相信她能有如此胸襟。
但,他卻也無話反駁。
他對她,仍無愛意,先入為主的成見支配了他,他不敢相信她是個幹淨人。
他不得不應付地道:“大姐,小弟十分感激。”
“你語出至誠嗎?”
徐文有些面皮發熱,低聲道:“是的。”
“好!現在我們走!”
“走,去哪裏。”
“我們得阻止陸昀把方紫薇帶入‘聚寶會’秘舵!”
徐文心中一動,的确,方紫薇一旦被帶入“聚寶會”秘舵,便算毀了,不管此刻自己對她所持什麽态度,決不能讓陸昀那小人得手。
“來得及嗎?”
“可以的,我們朝‘聚寶會’秘舵方向的路線追下去,準可追上!”
徐文仍有些躊躇不決,這行動到底有什麽意義?在半刻之前,他如得知這消息,會毫不考慮地追下去,自父親道出仇家之後,他的思想改變了,他曾救過上官宏,而上官宏是仇魁,現在又要去救方紫薇,而她也是仇家之一,這的确有些不可思議。
但,潛意識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左右着他,使他無法抗拒。
他,終于沉重地點了點頭,道:“走!”
兩人彈身漏夜上道,全力疾追下去。
奔行了約莫一個更次,天邊已現曙色,村雞報曉此起彼落。直到天色大明,才找到一間早開堂的野店打尖。這種野店,多是供那些雞鳴早看天的肩挑負販歇腳打尖,雖說時辰尚早,店裏已嘈雜得像是在趕集。
兩人揀了一個角落坐下,好半晌,滿身油膩的小二才發現來了新客人,忙排上兩副筷碟,道:“兩位早,用飯還是喝酒?”
徐文看了“天臺魔姬“一眼,才向小二道:“有粥麽?”
“有,小米粥,剛起籠的饅頭……”
“好,另外揀什麽好吃的配上幾樣,吃饅頭喝粥。”
“請稍等,立刻就到。”
這時,只聽客人中一個粗嗓門道:“剛走一對,又來一對,都是一般的使人看了流誕,只可惜這……”
話沒說下去,但下面的半句話,當然是指徐文的獨臂而言。“天臺魔姬”輕聲道:“聽見沒有,對方剛走,一個時辰之內準可追上。”
兩人匆匆打了尖,出門上道,大約追出了五十裏地,仍不見白衣少年陸昀與方紫薇的影子,徐文不由焦躁道:“莫非追過了頭還是岔了道……”
“天臺魔姬”擡頭望了望日影,道:“此刻不過巳時左右,趕一程再說吧!”
兩人更加緊了身形疾馳,看看時間近午,眼前現出一片竹柏夾勞的茂林,林中隐約露出一段紅牆,看來是一座尼庵。徐文一剎勢,道:“要不要進去看看,也許對方在此歇腳?”
話聲方落,忽見林內一條嬌小人影一晃而沒。
徐文片言不發,彈身撲入林中。林內,是一座美奂美侖的庵堂,庵門上懸“送子庵”的金匾,想來內面供的是“送子娘娘”了。徐文直赴庵門,一個年方少艾的姑子,手執拂塵,出現庵門,單掌打了一個問訊,道:“施生何來?”
徐文看這少尼,眉目含春,粉腮起暈,蕩意隐然,看來不是什麽守清規之輩,當下直杆杆地道:“找人!”
小尼姑現出詫然之色道:“找什麽樣人?”
“一男一女!”
“阿彌陀佛,庵堂是清修之地,何來男女,施主莫非“在下得入庵一查!”
“施主,庵中禁止男人涉足。”
人影一晃,“天臺魔姬”走近前來,脆生生一笑道:“我大概不成問題!”
話聲中,舉步向庵門欺去……
小尼姑拂塵一橫,道:“這位女施生請自重!”
“佛門受十萬香火,小師父要阻止我麽?”
“施主錯了,本庵不受布施!”
“破個例吧!”
說完,又向前闖,小尼姑面色一變,厲聲道:“施主要恃強麽?”
“天臺魔姬”滿不以為意地道:“未始不可!”
口裏說話,腳卻不停,嬌軀直朝橫攔的拂塵碰去,小尼姑一振腕,拂塵馬尾變成了一束鋼絲,向“天臺魔姬”迎面刷去,既狠且疾。“天臺魔姬”一揮掌,口裏道:“這不失出家人身分麽!”
這一掌,震得小尼姑身形一個踉跄,“天臺魔姬”已揚長而入。
小尼姑狠瞪了她的背影一眼,仍堵住庵門。
庵內,傳出了喝罵之聲,接着是一聲慘哼。
徐文舉步便闖……
“施主止步!”
“找死麽?”
小尼姑被徐文那雙殺氣充盈的眸子一迫,不期然地向後退了一步,徐文彈身射了進去,轉過影壁,只見地上躺了一個青衣少女,“天臺魔姬”被一名古稀老尼與四名少尼正圍在核心之中。雙方對峙,沒有動手。
徐文身形方停,後面的小尼姑業已迫了進來,拂法夾咝咝勁風,拂向後腦。徐文一閃避過,回身道:“在下再警告你一次,別找死!”
場中的老少五尼,齊把目光轉了過來。
那小尼姑充耳不聞,一拂落空,身形再進,左掌電閃切出……
徐文面如寒霜,不言不勸,徑容那一掌切上身來。
“哇!”
一聲慘哼,小尼姑栽了下去,滾了兩滾,不動了。
場中五尼,面色大變,那老尼面上驟籠殺機,栗聲道:“施生報上名號!”
“區區‘地獄書生’!”
“地獄書生”四字出口,老尼面上頓現駭色,四名少尼,驚悸地向兩旁閃開。
“天臺魔姬”一彈橋軀,向佛堂闖去。
老尼喝話聲中,四名少尼左右截了過去。“天臺魔姬”連頭都不轉,雙掌左右反擊而出,悶哼聲中,四名少尼被卷得倒退而回。
“天臺魔姬”身影一晃,消失在側門中。四名少尼怒喝一聲,跟着撲去。
老尼戟指徐文:“‘地獄書生’,你意欲何為?”
“找人!”
“找誰?”,
“一個姓陸的小子!”
“你欺人太甚,竟敢闖庵殺人……”
徐文一指地上青衣少女的屍體寒嗖嗖地道:“這死的俗家女子是誰?”
“不管是誰,你與賤人必須償命!”
“在下再問一遍,那姓陸的小子與一個紅衣少女是否在庵中?”
‘地獄書生’,佛門清修之地,豈容你這等污辱老尼氣得全身發顫。
徐文倒有些感到行事未免莽撞,雖說這些女尼們似乎不是守清規的出家人,但逼問別人陸昀的下落卻有些沒來由,也許對方根本不知陸昀為何許人,而業已擺下了兩具屍體,他有些失悔孟浪……
後院傳來一疊聲的慘哼,想來是那四名少尼,業已栽在“天臺魔姬”之手。
心念之間,只見老尼雙掌一揚;徐文正待反擊,忽覺對方發掌并無勁氣湧出,卻有一股異香,撲鼻而來,不由哈哈一笑道:“出家人居然也會使毒,可惜找錯了對象!”
老尼面上頓露駭色,栗聲道:“你……不怕毒?”
徐文不屑地道:“論施毒,你這叫班門弄斧!”
老尼退了一個大步,右掌緩緩上揚,待揚到與頭齊平,手掌自腕以下,已成了紫黑之色,配合上凄厲的面目,的确令人心驚。
徐文冷冷地道:“黑煞手,五成道行!”
“納命來!”
刺耳暴喝聲中,一雙烏黑的手爪,電光石火地抓向徐文,詭異迅辣,無以倫比,看來這老尼的身手相當不俗。
徐文對這一抓,視若無睹。
烏黑的手爪,抓上肩頭,指尖透衣而入。徐文面不改色地道:“在下實不想殺你!”
老尼冷哼了一聲,左掌猝然猛切……
這一着出乎徐文意料之外,但他的反應神速,招架不及,施殺手卻有餘。
“砰!”夾以一聲悶哼,徐文口噴鮮血,飛栽丈外。
幾乎是同一時間,老尼身形連連後退,顫抖的手,指着正在起身的徐文,口裏驚怖地叫着“你……你……”
灰影一閃,越屋而逝。
徐文愣了,這是第二次他所施展的殺手無功,第一次是那劫走翠玉耳墜的神秘人,出道以來,僅有這兩次例外,除非沒有機會施殺手,否則中者必死……
呆了片刻,他想起久不聞聲息的“天臺魔姬”,這透着古怪,莫非遇了意外……
心念及此,迫不及待地奔入後院。花木掩映中,露出一排三開間精舍,精舍之前,橫陳着四具少尼的屍身,靜悄悄地沒有半絲聲息。
徐文一彈身,到了精舍廊沿,由窗格向內一望,只見錦帳綢衾,隐聞幽香。這根本不是出家人的樣子,佛門清淨地,很可能是藏污納垢之所。
中間是廳,布置十分考究,與俗家人無異。再一間仍是寝卧,擺設與另一間相似。”
三間全是空的,沒有半個人影。
徐文劍眉深鎖,沒了主意,“天臺魔姬”不會不告而別,她到哪裏去了呢?以她的身手機智,遭遇意外的成分不大,可是人呢?
正自驚疑莫釋之際,忽見廳中正面壁上系的一軸魚藍現化觀音畫像,緩緩向旁移開,露出了一道僅可容一人通過的暗門。
徐文心弦一緊,蓄勢而待。
一條人影,從暗門中出現,她,赫然是“天臺魔姬”。
徐文訝然道:“怎回事?”
“天臺魔姬”姍姍而出,纖指向後一比,道:“地下室堂皇得很,不比王公內院差!”
“有何發現?”
“這裏是‘聚寶會’一處分舵……”
“什麽‘聚寶多分舵?”徐文大感意外地驚叫起來。
“兄弟,你自己進去看看。”
“要我進去看?”
“嗯!”
“內裏情況如何?”
“天臺魔姬”神秘地一笑道:“你看了就明白了!”
“此地既是‘聚寶會’分舵,姓陸的小子該來落腳才好……”
“他是來過,又走了。”
“走了?”
“不錯”
“方紫薇呢?”“你先進去看看再說吧?”
徐文猜不透“天臺魔姬”一再催自己進秘室去看看是什麽意思,但好奇心卻被勾了起來,瞥了這渾身充滿魅力的女人一眼,舉步進入秘室。
通過窄門,是一列長長的石階,走完石階,眼前現出一條寬坦的白石甫道,背道約莫十丈長,盡頭,三間成馬蹄形排列的石室,形成了一個小小三合院,中間是一方小天井。
迎面的一間,珠簾遮掩着房門;另兩間,房門由外扣着。
徐文略一躊躇之後,邁步向居中珠簾遮掩的那間石室欺去。“天臺魔姬”要他自己進秘室查看,當然內中必有文章的。
掀開珠簾,一陣幽香,直撲鼻而來。只見室內的布設,極盡奢侈,珠光寶氣,目迷五色,椅披桌搭,全是精工刺繡,桌上陳列的,盡屬古玩珍品。
靠裏,一張紫檀木雕花大床,錦帳低垂,情景有些像富室的閨閣內寝。
尼庵而有如此的秘室,其他不問可知了。
突地——
他瞥見床前有一窪刺目的鮮紅。
血,那是鮮血,還沒有凝固。
他不由心頭一緊,彈步上前,揭開錦帳……
“呀!”他驚呼一聲,連退數步,一張俊面,變成了紅柿子。原來床上躺着的是兩具屍身,一個是牛山濯濯的妙齡女尼,一個是壯碩的于思大漢,精赤條條,一絲不挂,上身分開,四條腿仍纏夾在一起,血,從兩人身下流出……
徐文生平從未見過這等穢相,站在當地直發愣。
久久,才回過神來。看樣子,這一雙男女必是“天臺魔姬”下的手,這種事她可能羞于出口,所以要他自己來看。
徐文哼了一聲,掌揮處,把那些古玩陳設掃得滿室迸飛,嘩啦啦散碎一地。這是下意識的發洩,也是對這種尴尬場面的直覺反應,當然事實上毫無意義。
他轉身出門,打開上首一間反扣的石室,不由又是一震,室中橫卧着一具青衣少女的屍身,裝束與死在外面佛堂前的那青衣少女完全一樣。
據“天臺魔姬”說,這“送子庵”是“聚寶會”的一處分舵,這兩名已死的青衣少女,當是該會所屬弟子無疑。只可惜讓那老尼走脫了。
折轉身,順手打開了下首一間石室。
室內布設較之中間的一間,毫無遜色,桌上一爐獸香,還在袅袅冒着輕煙,錦帳半掩,繡枕淩亂,看來室內人離開并不太久。
至此,已無可看,徐文走離秘室。
“天臺魔姬”笑迎着道:“怎麽樣?”
“我也正是這意思!”
“大姐怎知此庵是‘聚寶會’分舵?”
“你看到那青衣女屍了吧?是她供述的,兩名青衣少女,是陸昀的侍婢,他到哪裏,跟哪裏……”
“可有方紫薇的消息?”
“有,在一個時辰之前離開了。”
“與陸昀那小子一道?”
徐文覺得有些不太受用,感情的确是奇怪的東西,他已明知紅衣少女方紫薇是仇人一夥,他也曾下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