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計這一行,客廳已經華麗麗地變成了裁縫鋪的模樣,角落裏擺放了一臺縫紉機,其餘的地方放着零碎的布料。
我放下包,去廚房裏面做晚飯。待我完成之時,她仍然保持原來的姿勢。
“沈沁,吃飯了,快去洗手。”我喚了一聲,但她仍然低頭,仿佛沒聽到我的呼喚。我納悶,沈沁究竟在忙什麽,居然沒聽到我在叫她。
我徑直走進一看,發現她手上的圖紙已經接近完稿,紙上畫的是改良式的白底藍紋蓮花旗袍。
“真好看。”我忍不住感嘆一句。
“嗯?沐染你回來了?我都沒聽到你的聲音。”沈沁伸了伸懶腰,長時間的埋首作畫讓她實在有些吃不消。
她嗅了嗅鼻子,發覺香味從廚房裏面飄來,早已饑腸辘辘的她立馬跑進廚房。我看了直想笑,真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吃晚飯的過程中,我從她口中得知,A市不久将舉辦一場時裝設計大賽,沈沁已經開始着手設計此次的參賽作品的手稿,剛才的那件旗袍就是參賽作品之一。
“沐染,我這邊的條件有限,打明兒起我想先去找個裁縫師傅幫我把這件蓮花旗袍給趕出來。”
“嗯,加油。”我低頭繼續扒米飯。
許是我沒精打采的樣子讓沈沁起了疑心,她連忙問我是不是公司那邊發生了什麽。我将自己苦惱競選之事告知于沈沁,閉口不談沈向南為難之事,她才漸漸放下心中的疑慮,就深怕沈向南又有什麽舉動。
沈沁給我出了一些主意,讓我繼續證明自己在博雅的價值,讓其他人對我改觀,我聽了之後覺得這不失為一個辦法,暫且死馬當作活馬醫。
“等旗袍做好了,沐染你直接穿去競選吧。”我擡頭,驚愕。
“那不是你要拿去競賽的作品嗎?給我穿合适嗎?”
“反正你穿着是去競選職位,我拿着它也是去競選頭銜,都一樣啦,而且我本身就是以你為靈感設計的尺寸,穿在你身上絕對好看。”
我回頭,盯着擺放在茶幾上的設計圖紙,久久不能移開視線。腦子裏浮現的畫面是悠悠古巷裏走過一位撐着紙傘且容貌典雅美豔的江南女子,煙雨蒙蒙,如詩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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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有了劉副總的那一句承諾,再加上沈沁後來的開導,我在博雅裏工作又有了一份信念。沈沁說的沒錯,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所有人對我改觀,可我卻開始迷茫,到底怎麽做才行?
我坐在辦公室裏沉思,無意間發現堆積在桌面底下的一張客戶名單。唐弋剛好敲門進來,我被紙張上的一個人名吸引住目光,連他叫了我好幾遍的聲音都沒聽見。
馮雍……
我腦海裏突然閃過上個月公關部一直涉交不成的兇煞中年男人。博雅這邊和那個男人的生意單子一直沒做成,如果我能從這邊着手,也相當于彌補了沈向南搶走的那筆新項目的利潤。
我頓時起身拿着那張紙和手提包便往外跑,結果撞到了唐弋身上。
我一時吃痛,唐弋看我面露苦色,連忙低下頭幫我查看。他突然地靠近,雙眼中清晰地倒映着我的模樣,讓我一下子沒适應過來,雙耳紅撲撲的,臉頰一陣熱浪襲來。
“我……對不起,我沒看清你在這兒。”我趕緊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向他道歉。
“莽莽撞撞地,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要去找馮雍,你要是有其他事兒的話等我回來以後再說吧。”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馮雍是誰,便逃也似得沖出了辦公室,心裏怦怦地亂跳,也不知是為了未知的前程而感到悸動還是剛才唐弋的懷抱讓我心動不已。
現在是上班的時間,可是對于如今的我來說,這些條條框框已然不算什麽。在旁邊經過之人詫異地眼神中,我立即逃出博雅的大門攔下一輛出租車,便趕往馮雍公司的所在地。
昏暗的包廂裏,矮腳桌上已經擺滿了好幾瓶啤酒,震耳欲聾的音樂到處充斥着,我的耳膜隐隐作痛。也不知道自己是喝到了第幾瓶,酒精的持續作用下,我的腦子也越發得遲鈍起來。旁邊傾倒到在我身邊的馮雍已經喝得臉紅耳赤,有些酒醉的趨勢。
我自認為自己在酒桌上也算是爬滾過多年的人,随着酒量不斷地提升,能喝得過我的人越來越少。私以為這樣便能在酒桌上忽悠着馮雍能把合同簽了,結果顯然是我小瞧了馮雍的酒量。他雖微醉,卻并非完全醉倒。
“馮總,這酒過三巡,喝的也差不多了,要不把合同簽了吧?”
“不急,只要你把這裏的酒都喝完,我就立馬簽字。“
看着桌上七零八亂的空酒瓶,我真心佩服馮雍也是個會喝酒之人,灌了這麽多酒愣是沒把他徹底灌醉。
我搖了搖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既然馮雍都開了口,我強忍着胃裏的酒精味,伸手又将桌上的酒瓶子拿起直接灌下去。
待我将最後一口酒送入胃中,還不忘将酒瓶倒過來給馮雍證明自己已經完成任務,之後連忙從包裏拿出以前拟定的合同給他看。
馮雍順手接過合同,打了個酒嗝,只看了一眼便取出懷中随身攜帶的鋼筆,簽完就将它丢棄在一旁。原本就看似兇神惡煞的面容如今染上紅暈,倒是減了一絲嚴肅之色。
我天真地以為這件事就像這樣子結束了,胃裏翻江倒海,難受得很,我想起身去外頭,但是馮雍不肯罷休。剛站起來就被他強而有力的雙手拉了過去,落入他滿是酒味的懷抱中。我掩住鼻子,實在是受不了這股味道。
馮雍人有些醉意之後,就沒了剛才那個正經兒模樣,手開始愈發不安分起來。我驚慌地想到掙脫,可是越掙紮就越難以逃脫,我詫異馮雍人前人後的變化,吓得連忙尖叫起來。
這時,房門“嗵”地一聲,被人撞開了……?
☆、絕處逢生
? 巨大的撞門聲頓時吸引了我和馮雍的注意力,恍恍惚惚之間,我仿佛看到了唐弋的身影。
待我看清他臉上的表情時,一股強大的力量将我強行從馮雍的身上拉起。臨走前我仍不忘将擺放在沙發旁的合同書帶走,留下馮雍獨自一人在那兒醉得不省人事。
此時此刻,我和唐弋走在通往外界大門的走廊上,被他這麽一強行地拉拉扯扯,我的腦子更加暈乎乎的,腳上穿着帶高跟的靴子,他拽得我手腕處疼得難受,我難以跟上他的步伐。
“唐弋,快放手,你弄疼我了!”我用盡所有的力氣向後傾倒才阻止了他向前的步伐。唐弋陰沉着一張臉,見我故意停住他的腳步,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地把我按壓在一旁的柱子上。
“沈沐染,你就這麽自甘堕落地陪那個男人喝酒嗎?!”
被他這麽一吼,我耳膜震得更加地疼了,趕緊伸手按住耳朵阻擋聲音,我靜下心來讓自己冷靜冷靜,酒精的作用減弱,腦袋清醒了不少。
“你在胡說什麽?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象地那樣!”
“難道不是嗎?如果我沒闖進來,你們是不是都該親上了?”
我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唐弋的眼睛,許久,才看清他那張邪魅的臉龐,只見他氣憤地臉上青筋都暴起,印象裏的他難道不應該都是翩翩風度的嗎?他何時這麽着急過?
我害怕他現在的這個模樣,想撒腿逃走,可是身體卻被禁锢在他熾熱的懷抱裏,絲毫動彈不得。只要稍微一掙紮,就會繼續被壓制住。
我有些心慌。
“唐弋,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得那樣子,我跟馮雍只是在談生意。”
“談生意用得着這種方式嗎?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沈沐染嗎?你的自尊都到哪裏去了?”他單手捏着我的下巴,我疼得直接叫了出來,他皺着眉頭,一直盯着我的眼睛,許久過後才慢慢地松開了手。
“原來在你的心中,我就是一個為了生意單子不顧自尊的女人啊……難道我在你眼中就這麽如此不堪嗎?”
我有些心寒,心中一絲酸楚生起。我眼中含着淚花向他哭訴:“可是我告訴你,如果今天這筆生意談不成,我今後在博雅根本無法立足!”
他聞言,身體一僵,漸漸放開了我。我的腦海裏一直閃現着這半個月來在博雅的艱難處境,沈向南的刻意為難,潘董的故意散權,同事之間的避而遠之,下屬們的懷疑目光,這一點一滴都足以擊潰我的自尊心。
只要一想到這些傷心事,我的內心越發無法控制自己想要痛哭的沖動。唐弋這麽一松開按壓我的雙手,我的身體頓時沒了支撐力,順着柱子的邊緣滑了下來,最後蹲在地上忍不住失聲哭了起來。
“唐弋,我早已不是最初那個事事順心的沈沐染了……”
唐弋看到我突然地嚎啕大哭,整個人頓時慌了起來,連着他自己也跟着蹲了下來,伸手為我擦幹眼角的淚水,身前響起他溫柔的聲音。
“沐染,對不起,我不該說那麽重的話,我只是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估計我現在的這個模樣肯定很難看,我埋首蹲在膝蓋處,一點都不想以這樣的姿态出現在他的眼前。
“潘國安對我的态度越來越明顯,你應該早有察覺吧?”
“是,我都看在眼裏。”
“唐弋,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博雅,你會怎麽做?”
“你要走?”唐弋的音調提高了不少,深怕下一秒我會真的選擇離開。
“現在的局勢很不明朗,唐弋,我要扳回這個局面,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再次證明我的實力,我需要在将來競選副總的位置多一份把握。”
我看着捏在手中的那份合同,這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相信只要拿着這一份合同回去,定能在一定程度上改變局勢,到時候潘國安就算再被沈向南威脅,也會顧着其他人的意見。
我盯着唐弋的眼睛,他徹底地冷靜下來,終究不忍我再為此痛哭下去。
“沐染,告訴我,究竟怎麽才能幫到你。”
“唐弋,答應我,年終的競争不要去參與,我求求你。”我用力抓着他的雙臂,我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很過分,這無異于是阻斷了他競争的機會,可是我已經沒有別的退路,只能一路咬着牙走下去。
唐弋一聲不吭任由我抓着他的雙臂不放,身上那件昂貴的西裝也被我捏出了一道道皺痕,可他絲毫不在意。
片刻,他緩緩抱緊我,輕輕在我耳邊低語。
“只要是你要求的,無論什麽,我都願意。”
那一刻,我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這次不再是為了前程憂傷,而是徹徹底底地被觸動心弦,心裏都被他這一句話溫暖地忘了悲傷。如果說,英雄是踏着祥雲而來,那唐弋便是拯救我灰暗世界的蓋世英雄,沒有什麽能比這句話更讓人心動。
如果可以,我情願一輩子都這樣,躲在他懷裏做一個被人溫暖的小女人……
自打那天回去之後,馮雍的合同算是正式起效,他也沒計較那天我的不辭而別,而且合同書上的簽字鐵證如山,他想賴也賴不了。其他人聽聞我敲定了馮雍的案子,不免大吃一驚。
雖然同事之間對我漸漸改了觀,但我仍然記得潘國安當時看到我将馮雍的簽名合同擺到他桌上時,臉色忽青忽白,難看到極點。
當時劉副總也在場,潘國安還想再挑些刺,但礙于臉面無從大聲說出,倒是劉副總一手接過合同,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看着馮雍的字跡,欣喜地笑出了聲。
“沈小姐果然有能力,馮雍這麽難搞定的人都能被你攻破,潘董,你看,這是不是可以将功抵過了?”劉副總拿着合同看着潘國安打趣地問道,顯然有意為我美言一番。
潘國安冷哼了一聲,便甩臉走出了辦公室大門,只留下我和劉副總倆人站在原地。
我聽着門被狠狠關上的響聲,可見潘國安此時此刻心情多麽的不爽,我不知這麽到底做是喜還是憂,我在心中疑慮自己是否沖動了些,站在一旁的劉副總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沖我和藹地笑了笑。
“他那人就那臭脾氣,不用管。這合同你處理得很好,年終的競選你絕對無可挑剔。”
我望着潘國安離去的背影,是的,年終的競選我勢必有把握贏得最後的勝利,現在多虧有了劉副總的支持,潘國安又沒有什麽理由可以繼續為難我。
自打潘國安被我氣走之後,同事們礙于潘國安的面子,明面上多多少少會避免和我接觸,但私底下仍是和我打交道的。我正好借此事,杜絕了團隊下屬的悠悠之口,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讓我的下屬有懷疑我能力的機會。馮雍的合同難談,是衆人皆知的事。
我,沈沐染,既然能做到,就絕對會在這個低谷期主動出擊,讓那些等着看着我笑話的人目瞪口呆。我在博雅經歷了六年風雨,又怎可輕易坐以待斃,等着被上司開除,那絕對不是我為人處事的風格。
随之,年末的鐘聲漸漸敲響,越到後面各個部門就越發地忙碌起來。
按照A市當地的風俗,農歷十二月十六日那天要舉行拜土地公做“牙”的活動,按照現代人的通常俗稱叫做“尾牙”,所有人在2015年的1月6日那天晚上盛裝打扮出席,屆時博雅的重大股東會宴請全體員工參加晚宴,算是犒勞所有人在這一年裏的辛勤工作,同時祈求來年的生意更加興榮。
人事部那邊早在一個月就開始動員大部分員工準備晚會要表演的節目,這次年終晚會特意選在一家大的酒店舉辦。
沈沁親自設計的白底藍紋蓮花旗袍也趕制出來。她依舊躲避沈向南,父女倆還是鬧着別扭,自從沈沁沒了以前錦衣玉食的生活,凡事都開始親力親為,也多虧了這樣,沈沁的人生歷練倒是豐富了起來,懂得人情世故,工作室那邊的生意逐漸有了起色。這次參加服裝設計大賽,時間定于2015年的一月中旬,沈沁參加比賽主要是為了歷練自己,順便擴展自己的知名度。
當日傍晚,我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身旁坐着沈沁,她親自為我盤頭發。我從小就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夠穿上古色韻味的旗袍,走在江南的古鎮小街裏,品味時光掩埋在深深雨巷裏的絲絲煙雨。沈沁設計的旗袍很合身,但是現在是深冬季節,我還得在外邊加一件厚厚的羽絨服。
晚上臨近七點,A市的夜晚繁花似錦。
冬天裏的夜晚很冷,我坐在車裏開着暖氣,一走出去,冷氣撲面而來,我裹緊外衣,趕緊往酒店裏走去。
一路上陸陸續續地有人往大廳門口走去,我在停車場那邊碰到了剛來的李欣,她一見我語笑嫣然:“準備好了嗎?”
“是,我自有分寸。”
今晚宴會節目的中場時間段,就是揭曉懸念的關鍵時刻。我開始緊張接下來會如何發展,未來是個不可估量的未知數。
贏了,等待我的就是康莊大道,輸了,那我不敢想象。?
☆、年終競選
? 來參加博雅年終晚會的人陸陸續續來得差不多,除去自家的員工以外,博雅還邀請了一些生意上往來的大客戶。
我一走進大廳便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暖氣,站在一旁的侍者正好走過來為我和李欣接過外套,我倆順勢脫下衣服就往裏頭繼續走。
年終晚會的主場設置在酒店的二樓,一樓大廳直走右拐往上便是博雅今晚占據的地盤。
我意外地在樓梯的轉角處碰見了正要往上走的陸寧,與她随行的兩個高大青年男子恐怕是陸氏公司的其他高管,我皺着眉頭,怎麽她也在邀請的行列之中。
陸寧可能是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好奇地往後頭看了一眼,卻沒想到會冤家路窄地遇見我。她居高臨下,只冷眼地看了我一眼,便繼續踩着高跟鞋頭也不回地朝上走。
現在這個時候,我也懶得理會陸寧的存在,就當自己從沒遇見過她。
遇見陸寧的這個小插曲,我沒放在心上,現在心裏唯一在意的就是今晚的競選結果。
到了二樓的晚會宴廳,我和李欣一進門便看到了站在右側的趙姐。她也注意到我,跟眼前說話的人暫時辭別,向我這兒走來。
“沐染,你今晚這麽打扮,我一時還認不出是你,真是好看。哦對了,我可是聽別人說了今晚副總的競争人選非你莫屬。”趙姐神秘兮兮地将我拉到一旁,小聲跟我說道。
我聽了,不由一驚。“趙姐,你這是聽誰說的?”我心裏雖有點把握能勝任,卻不知外頭竟然傳出這一說法。
“其他同事都是這麽說的,況且馮雍的案子還是你敲定的,大家都打心底佩服你。哎,年輕人就是能力強,我們這些老一輩怕是要趕不上你們了。”趙姐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
經趙姐這麽一說,我懸着的一顆心也算是徹底安心下來,既然提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那我就有十足的把握坐穩副總的位置。跟趙姐客套了一番,她又回去繼續跟剛才的那個人絮叨。我和李欣肩并肩往大廳中央走去。
放眼望去,大廳的盡頭搭了一個中小型的舞臺,等會兒供博雅的員工上去表演節目。舞臺的一側坐着的是一支五人組成的小型樂隊,正盡情地演奏着歡慶的樂曲。大廳的其它地方則是布置了許多長方形的桌子,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美食,讓人看了很有食欲。
舞臺前方的一排上等座位是給董事會的人坐的,其餘座位則是按照部門來劃分的。大老遠就能看見葉向雯和趙婷等人在向我揮手,我和李欣加快步伐往銷售部劃分的酒桌走去。
隔壁坐的人恰好都是設計部門的員工,我一看為首的座位,那裏空無一人。唐弋還沒來嗎?我望着那個座位逐漸出神,腦袋裏閃過的是前幾日他将我擁入懷中的場景,不禁臉紅了起來。
坐在我右側的李欣順着我的視線望去,見我一直發呆,小聲地在我耳側提醒道:“唐弋來了。”
我聞言,立即便環顧四周,想要尋找唐弋的身影,無果。李欣見我這副緊張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我懊惱自己剛才上了她的當,佯裝生氣地捶了捶她的肩膀,以示不滿。
“你是在等唐弋嗎?”李欣往我的酒杯中倒了點紅酒,我順勢接過飲下。
“恩?我才沒有!他又不是我的誰,等他幹嘛!”我心裏一緊,深怕被她看穿自己的心事。
“是嗎?那剛才又是誰一直在盯着唐弋的座位出神的?”李欣笑得一臉揶揄,這讓我更加緊張起來。
“真的,我騙你作甚。”我怕繼續說下去就會露餡,索性将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自此不再開口。
約莫過了十幾分鐘,我看了一下手表的時針,時間臨近7點半,晚會即将開始。
我擔心因我前幾天提出的過分要求,導致他今晚不出現在年終晚會上,那樣我會更加難以心安。好在在我苦苦的等待之下,大廳的入口處出現了唐弋的身影,不過他是和另外一個中年男人一起走了進來。
今晚的他穿了一身米白色的西裝,整個人看起來英氣十足。他的出現,令原本各自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互相閑扯的女性員工都停止了攀談,紛紛投以愛慕與好奇的目光。
就連我也一樣,目光久久不能從他身上移開。有的人天生就帶着光環,無論走到哪兒都是衆人的焦點,唐弋就是這種人,不關因他的面容姣好,最主要的還是他與生俱來的氣場,讓人過目不忘,難怪從小到大,他的女人緣永遠也不缺。
時光仿佛回到了十一年前,清河一中百年大樹的影像漸漸浮現在眼中,回想起當年長達一年半時光的追逐,我從不曾後悔過自己這麽貿然行事,幸福雖然來得很短暫,但是至少那時候的我是心滿意足的。可是離別時的決絕,躲不過的痛苦,便讓記憶停留在我心中最長久。
這一走,便是恨了十一年。
有時候命運真是捉弄人,它種下的因果,十一年後才開始發芽。明明最開始我對他是那麽地偏見,反觀現在,自己對待唐弋卻是再也恨不起來。
許久,我才強迫自己将視線從唐弋身上移開,反而看着跟他并肩而行的中年男人,身着黑色的西裝,梳妝得中規中矩,年齡大約50出頭,跟唐弋一樣的氣場十足,走到哪兒都自帶強大的氣場。我看着他有些眼熟,卻想不起自己是在哪兒見過他。
中年男人一走進來,大廳門口站着的侍者便積極地向前走過去,領着中年男人往舞臺的方向走去。唐弋就此折了個方向,往我另一側劃分的座位走去。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往我這個方向走來,原本面無表情的他,自從與我四目對視之後,臉上竟然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懷疑是自己看走了眼,可再仔細一看,他确實是在微笑,眼裏的笑意做不得假。
唐弋從我身邊經過,刻意停留了下來。我擡起頭疑惑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祝你今晚能成功。”
說完他便走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不再與我有任何交集。我旁觀坐在一旁靜靜喝酒的唐弋,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怎麽看也不會厭倦,沒來由地,我心中逐漸湧出絲絲愧疚,沒想到他真的将我這麽任性的要求放在心中。
唐弋,明明你是可以拒絕我的,沒必要為我這麽做放棄大好前程。我于心難安,感動與愧疚并存。
年終晚會的起始鐘聲正式敲響,我坐在臺下看着人事部精心安排的節目,節目蠻精彩的,演員們全都在用心表演。底下的人要麽專注于美食,要麽認真看着臺上的演出,整個大廳熱鬧非凡,充滿十足的年味氣息。
節目進行到一半的進程時,大廳的燈光突然全部亮了起來。劉副總笑呵呵地站了上去,年過50歲的他,今天看起來格外的有精神。我坐在臺下觀望着劉副總,我能清晰地能感受到他在臺上笑着看了我一眼,似乎是給我加油鼓勁。
劉副總拿起話筒開口宣布博雅副總的競選正式開始,流程便是由每個部門的主管輪流上去演講。
今晚要演講的臺本我早在前幾日就開始反複練習,看着其他部門的主管一個個上去演講,輪到我的時候,人數已經過半,聽到劉副總喊到我的名字,我起身從位置上站起,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裝,确認無礙之後,深深吸了口氣,便邁着步伐一步一步朝着舞臺走去。
整場演講下來,跟我預期的趨勢差不多,其他董事會的人挺贊賞的點了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只有潘國安全程皺着眉頭不悅地看着我,似是不滿我在年終選擇競選以此反抗他的剝削。
我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那個跟唐弋一起進來的中年男人,從頭到尾,臉上的表情都沒什麽變化,只有在我講完時跟潘國安側耳交談。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深怕會出什麽變端,等我坐下舞臺時,劉副總朝我認可地點了點頭,一下子讓我吃了顆定心丸。
唐弋的演講是安排在最後一個才上場,他這一走上去,整個大廳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女性都面朝着他,期待他接下來的發言。可是他只象征性地說了幾句話就下去了,簡單得讓人總覺得還會有下文。
他翩翩優雅地回到座位上,一臉輕松,設計部的大部分人紛紛不解地問他為何這麽輕易地選擇放棄競選的機會,他只搖了搖頭,不語作答,只擡手晃了晃手中的高腳杯,一飲而盡。
我坐在離他大概三四米遠的地方,能時不時地感受到他投來注視的目光。
坐在一旁的李欣拿起酒杯沖我示意幹杯,她笑着說:“看來大勢已定,恭喜你。”
其他人看到李欣這麽做,紛紛效仿她的舉止,銷售部将近三十人,齊刷刷地舉起酒杯向我道賀,讓我有種不真實的勝利感。
我拿出随身攜帶的包包,取出裏面下午才包好的員工年終紅包,每人送五百,李欣的那份比別人多一點,翻了個倍。
這一年的相處共事,平時我對他們确實是嚴格了點,我也深切知道在博雅工作的每一位都很辛苦,尤其是在這個部門工作累且不說,還得偶爾忍受某些客戶的暴脾氣。
平時我也沒怎麽慰問他們,可能是性格決定,有些體面上的話我不想講,也不會講,多餘的客套話只會顯得矯情,我寧願以實際行動表示。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當昏暗變成光明時,一切結果都被揭曉。潘國安拿了張演講稿走了上去,念了一大段對未來的祝福詞,直到最後一刻,他才宣布人選的名單,結果竟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愛與恨的臨界點
? 潘國安掃視了一眼全場,輕輕地咳了一聲,衆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文。我坐在底下鎮定自若,靜靜等待下一秒他念出我的名字。
“現在我宣布,博雅下屆的副總的人選是——”潘國安還刻意賣了個關子,十幾秒之後,他才款款道出兩個字。
“唐弋!”
這結果一出來,所有人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尤其是劉副總,他站在舞臺下方同樣是吃驚地看着潘國安,結局完全偏離了它原有的軌道。
我瞪大眼睛看着臺上的潘國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消息。他在臺上沖我露出不屑的冷笑,似乎很滿意我此時從高處跌落的失望心情,我坐在原位,拳頭緊緊握起,趙姐和劉副總不是說好了結果已經內定是我了嗎?為什麽到頭來會是這樣的結局!潘國安,你就真的要置我于絕處嗎?我在博雅好歹拼過6年的時光,為博雅帶來了多少的盈利,到頭來就只因為沈向南的一句威脅,竟真的不讓我在博雅有任何機會站穩腳跟嗎?
我轉頭看向唐弋,發現他同樣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仿佛結局出乎他的預料。
唐弋,是連你也沒想過局面會這樣發展嗎?再看一眼與我同席的銷售部門的成員,他們紛紛吃驚地看着我,亦或者是投來同情的眼神,我看着衆人臉上形态各異,我尴尬地露出笑顏,原本一派融洽的場景,此時此刻由于我的落選,氣氛迅速冷卻下來。
“呵呵,這個結果沒什麽大不了的,唐總監那麽優秀,由他來擔任不是挺好的嗎?”我臉不紅心不跳地朝着衆人撒着謊,可我知道,自己的內心其實是很在意競選的結果。明明那麽失落,卻為了不讓氛圍搞僵,說着違心話。
潘國安在臺上呼喚唐弋上臺發表幾句會話,唐弋坐在原位一直注視着我,我沒敢回應目光,深怕自己一個回頭,會沒骨氣地想要掉眼淚。明明人家都那麽幫我了,可我還是無緣副總之位,這讓我情何以堪?
唐弋還是被身旁人強制提醒才回過神,他意識到自己在他人面前失了态,連忙調整好自己的狀态,不情不願地走上講臺。我不忍心他走向舞臺的身影,酒杯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像,仿佛在恥笑我現在的模樣有多可笑。
我一舉将杯中的紅酒飲盡,由于喝得太急,一下子嗆了起來,李欣見狀,立即起身走到我身後,拍了拍我的後背來幫我順氣。我朝她擺了擺手,阻止她的做法。現在的我,可謂是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沈沐染,你就是個失敗者!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根本就不配得到唐弋的幫助。
我捂着嘴起身,一個踉跄,沒穩住步伐,差點兒摔倒,幸好及時扶住了桌子的邊緣。其他人吓得都站了起來,想看看我是否磕到了。李欣還想繼續扶着我,我拒絕了她的好意。
我是個好強的人,最害怕在低落的時候看到他人同情的眼光,包括李欣在內,我都不希望誰同情我。這次我恐怕是辜負了他們的期望,即使是馮雍的案子敲定,也奈何不了潘國安對我趕盡殺絕,他徹底地斷了我在博雅翻身的最後機會。
我躲進酒店的洗手間裏頭,逃避外頭的喧嚣,此時此刻,唐弋的演講怕是剛結束不久吧,我在裏面已經聽不到他的任何聲音,隐隐約約又傳來了聲樂的演奏聲。
衆人皆歡,唯我苦笑。
我上了個廁所,出來之後人走到洗手池前。鏡子裏面的那個我,臉頰紅潤,眼眶裏布滿了血絲,一絲醉意繞上眉頭,我的腦子反應得越來越緩慢,現在看來,真的是職場不如意,連喝杯酒都這麽容易醉。
門外傳來了一陣高跟鞋的作響聲,咯噠硌噠地傳入我的耳中。我側着臉瞧了一眼,沒想到進來洗手間的那個女人是張之曼。
許久不見,我竟有些認不出她的模樣了。
“沈總監,沒想到你自己也有今天吧。”張之曼掏出化妝包徑自為自己補妝,她塗完之後還用力地抿了抿嘴唇,吧唧嘴的聲音在我看來是如此特別的刺耳。
現在是輪到她開始嘲笑我了嗎?
我目不轉睛地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