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那我請你吃飯吧,就當陪個不是。”
我擡頭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很誠懇,一點都看不出他是在作假。“你什麽時候也會道歉認錯了,這一點都不像你。”
“我的形象有那麽差嗎?”唐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表示懷疑我的觀點,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兒,之後他攬着我的肩膀推着我往前走。“走吧,對面新開的一家餐廳,味道蠻不錯的。”
我不自然地避開了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就恢複正色。
剛出公司的大門口,一位中年男子迎了上來。
“沈小姐,請留步。先生有事想請你借一步說話,可有空否?”我擡頭一看,來者是陳叔。
“陳叔,怎麽是你?”我驚訝會在這裏跟他碰面,陳叔指了指不遠處停着的黑色奔馳,示意我過去。
我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唐弋,只簡單地交代了他一句在這裏等我,之後便跟着陳叔走了過去。陳叔很殷切地為我打開車門,沈沁的父親坐在車子後排的位置上閉目養神。我剛坐下,沈父也張開了雙眼。
“沈伯父您好,不知道您這次來找我有什麽事?”我小心翼翼地詢問道,但回答我的只是沉默的無聲。
沈沁的父親名叫沈向南,我從一次見到他起,就一直覺得他是個不易親近的長輩,即使中間過去了這麽長的時間,直到現在他給我的感覺一直都是嚴厲到不茍一笑,以至于每次見他我都有種軍訓時面對教官的錯覺。
沈向南許久都不出一聲,我秉着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直到約莫過了1分鐘,他才悠悠地道出一句:“沈沁離家出走了。”
“你說什麽??”我驚訝地看着沈向南,感覺難以置信。雖然我知道伯父不像是會說謊的人,可我一時消化不了這個消息。
“看你的反應,好像是還不知道這件事兒?”沈向南難得回頭看了我一眼,從他的眼睛裏我可以看得出,他是在試探我是否說謊,可我是真的不知道沈沁已經離家出走。
“沈沁已經許久沒跟我聯系了,今天如果不是伯父您來找我,我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兒。”
“那樣最好,我已經通知了她所有的朋友,除非她肯回家,否則誰都不準收留她。”我不知道沈沁到底什麽了什麽事兒才會令沈向南這麽大動幹戈,聽沈伯父這麽嚴肅的語氣,我在心裏隐隐擔心沈沁此時此刻的處境。
“沐染,我知道沈沁這丫頭向來跟你親近,如果你真心是為了沈沁的未來着想,請你見到她時,一定要勸她回家,別讓她再這麽胡鬧下去,你聽明白了嗎?”沈向南的語氣更重了些,俨然一副警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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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知道了。”在這種情況下我無法拒絕沈向南的任何要求,即使我心中一點也不想答應。
“對面站在那裏等人的小夥兒是你的男朋友吧,長得倒是一表人才,和你很般配,伯父也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回去吧。”沈向南望着窗外,一動不動。
“我……”我順着沈向南的目光看向站在不遠處還在原地等待我回去的唐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和他之間的關系,沈向南這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聽到他說我和唐弋般配的那一刻起,心就好像被人敲了一下,我和唐弋會有可能嗎?我一直都沒弄明白自己心裏到底是如何想的。
臨走時,沈向南坐在車裏還不忘再次強調,他那一如既往嚴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沐染,記住伯父跟你說過的話,見到她,不許幫她!”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一絲膽顫繞上心頭,我被他的語氣吓出了一身冷汗,只停留了片刻便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等聽到身後汽車開動的聲音,我才敢放心地從包裏取出手機撥打沈沁的電話,可是電話裏頭一直都沒人接聽。我在心裏幹着急,不知道沈沁現在是什麽情況。
“出了什麽事?你的臉色看起來很難看。” 唐弋略有絲焦急地迎了上來,我從未在他臉上看過這樣的神情。
唐弋這是在擔心我?
我沖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可是臉上蒼白的面色出賣了我。他還想繼續追問,可是我現在只顧着着急撥打沈沁的電話,哪裏有功夫理他。
不知道是撥打第幾次,電話才撥通,那一頭隐隐約約傳出沈沁虛弱的聲音。
“你現在人在哪兒?”一開口我才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多着急。
今天的天氣不像往常一樣寒冷,中午的太陽很毒,我站在大樓門前,四周無一遮擋物,即使現在是初冬時分,我仍是被這陽光曬得有些目眩。
經過我這麽一連串兒的詢問,我才得知沈沁現在人就身處我住得公寓裏。我挂斷電話想轉身就走,可是唐弋雙手拽住了我的肩膀,逼迫我和他正眼相視。
“你要去哪兒?”
我不耐煩地掙紮着想要擺脫他的控制。“你這人真是……快放開我,我還有急事要走。”
“有什麽事值得你這麽着急?”唐弋試圖繼續抓住我的肩膀。
“我現在必須要去找一位很重要的人,沒時間跟你講這麽多。”我想掙脫,可是唐弋的力氣大得很,我擺脫不了。
他聽了,默默地放開了手,我看着他面色有些不對,眼裏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有的只剩下暗淡。
“你要找的那個人對你來說很重要?”
“是,很重要。”一想到沈沁可能遭遇不測,我心裏急得都不想在這裏多呆一刻。
“是不是比我還重要?”聽到他這一番話,我一時語塞,只能驚訝地瞪着他,
“你什麽意思?”我吓得頻頻往後退。
“沒什麽,開個玩笑而已,你趕快走吧。”唐弋笑得很牽強,一點都不自然。
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尴尬,我從未想過有一天唐弋會這樣子看着我,很怕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測。可是一想到沈沁還在家裏等我,我也顧不得如何回應他。
我咧了咧嘴,尴尬地沖唐弋笑了笑,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也許逃離這裏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我逃也似地離開了這裏,身後是孤身一人站立的唐弋,直到許久他也未曾動過……?
☆、落魄富家女
? 狹窄的電梯間裏,一旁屏幕上的顯示的紅色數字正不停地變化着,直到5層它才停了下來。
我一路氣喘籲籲地跑進樓道,看了一眼502室,房門是虛掩的,沒合上。玄關那裏擺着一雙高跟鞋,客廳裏面沒有沈沁的人影。我脫下鞋子,順着往裏走,卧室的門也是虛掩着,我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推開房門,出現在我視線裏的畫面是倒在地上的沈沁,以及掉落在她身旁的白色手機。
“沈沁——”我被這場景吓得尖叫起來,沒想到多日不見,當我與沈沁再次相見時卻是這樣一番場景。
我急忙上前查看沈沁的情況,剛碰到她的皮膚就能感受到她從體內向外散發的熱度。我一摸她的額頭,那裏異常的燙人,而且臉頰兩側也是布滿了紅暈。
沈沁發高燒了。
我吃力地扶着她躺到床上,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我掏出來一看,來電人顯示的是唐弋。
一想到他方才露骨的玩笑話,我沒來由地一陣慌亂,我盯着屏幕的名字,思索着要不要接,這個時候我還無法做到心平氣和地繼續跟他交談下去。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挂斷,電話也沒有再繼續響起。
我記得床頭的櫃子裏好像有退燒的藥,忙起身從廚房那裏倒了點開水,折回時又蹲在床頭旁邊,強行推了推沈沁的腦袋,試圖搖醒她。
“沈沁,能聽到我說話嗎?起來吃些退燒藥了。”
沈沁的意識還處在一片混沌的狀态,搖了許久才勉強睜開雙眼。
“嗯?沐染你回來啦……”她的聲音低弱如蚊蠅般細小,要側着耳朵靠近她嘴旁邊才能聽得清。
我從未見過沈沁這麽憔悴過,在我的印象裏,她應該一直是一個活潑開朗又大神經的女漢子,可如今她就這麽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絲毫不見平時的活力,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經歷了什麽事才會變成這般境地。
趁着她現在人還清醒,我趕緊把手中的藥片就着水送入她的口中,沈沁倒也配合,張嘴吃完藥又躺下去閉上眼休息。
沈沁睡得一點也不安穩,呼吸因為生病
的原因也變得不太順暢。嘴裏時而呢喃着,看得出,她這次跟她父親着實吵的很厲害,要不然也不至于落得離家出走的地步。
至于是何原因,我想還是等她醒了以後再問好了。我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走到客廳外的陽臺處。思前想後,還是下定決心給唐弋回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也沒人接聽,我以為他正在忙工作上的事亦或者是壓根就不想接我的電話,可就在最後一刻,電話通了,但那一頭并沒有人出聲。
“唐弋?”我小聲試探地問了一句,電話裏沒有回音,我等了許久,他才吱聲。
“我在。”唐弋低沉的聲音從電話裏頭悠悠地傳了過來,态度不溫也不火,聽起來毫無生氣。
“我……”聽到他出聲的那一刻,仿佛時光過了好幾個世紀,恍然如夢。“你剛才打電話過來有什麽事嗎?”
“哦,我有打嗎?可能是手機放口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吧,還有什麽事嗎?”
我一時語塞,這要讓我如何把話接下去。客廳裏的時鐘噠噠的作響,半晌過後腦子裏才想好下一句應該說些什麽。
“唐弋,下午幫我請個假吧,我朋友生病了,要留下照顧她。”
“男的女的?”
我愣了一下,答道:“是女的。”
“那好,你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應付過來,你先忙吧。”我連忙拒絕了他。
通話結束,挂斷電話。唐弋的語氣聽起來貌似輕松了點,猜想他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我盯着手機屏幕上他的名字默默出神。
卧室裏面傳來了沈沁的咳嗽聲,一下子把我從神游中拉了回來。我連忙進去查看她的情況,原來是她口幹舌燥想要喝水,我在水杯裏放了根吸管,由着她慢慢喝了起來。
沈沁的額頭還是很燙,我又起身去浴室取了濕毛巾敷在她額頭處,病情直到傍晚才漸漸穩定下來,我量了□□溫,總算是退燒了,這下子我一顆懸着的心終于可以放下心來。
沈沁醒來的時候已是晚上七點時分,我從廚房端來剛煮的薏米麥片粥,就算是今晚倆人的晚飯。沈沁接過湯碗,呡了幾口,也不知道是燙嘴還是什麽的,眼淚直啪嗒啪嗒地落下來,有的淚珠還落入了碗裏。
我一頭霧水,不明所以,趕忙抽了幾張紙巾幫她擦了擦眼淚。
“好端端的,怎麽就哭了。”
“沐染,這次我真的是沒有退路了。”沈沁淚眼汪汪的望着我,讓我更加感到心疼。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很無助,別人羨慕我的家境,羨慕我可以過揮霍的生活,可是到頭來我還不是被我爸當作一件商品一樣利用,我的愛情,我的婚姻說起來就是一場笑話,還沒開始就已經變成一場交易來換取家族的經濟利益。”說到心裏難過的事,沈沁的眼淚又止不住湧了出來。
“發生了什麽事嗎?”我又抽了幾張抽紙給她遞過去。
“我爸給我安排了官商聯姻,但我逃婚了,現在他凍結了我所有的銀.行.卡,要不是我之前早有所準備,帶了十幾萬的現金出來,恐怕還不知道會落魄到何種地步。”
“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嗎?沈伯父那邊好像通知了所有人都拒絕幫你。”
“那你呢?你還會繼續收留我嗎?”沈沁擡頭等待我的答案。
“傻瓜,我不留你,你還想去哪兒?好好養病,伯父那邊我會瞞着他的。”我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勸她放寬心,趕緊把病養好。
沈沁把粥喝完,我讓她繼續躺下去休息。待我收拾完碗筷,我搬了張凳子坐在床旁跟她說說話。
她手裏拿着鉛筆在紙上塗塗畫畫,我側着頭往那兒看,上面大致畫的是一個女模特的輪廓,旁邊還标注了一些文字。沈沁畫得很投入,我很少看見她這麽認真地做一件事。
“你這是在畫什麽?”我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指了紙上的一處地方問她。
“恩?我在構思服裝設計,你幫我看看這樣子好不好看?” 沈沁擡頭看我,一臉的期待。
“我對畫畫一竅不通,不過看你畫的倒是覺得還挺好看的,以後真打算做這行?”
“是,我會證明給我父親看,我做的事不是在兒戲。沐染,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對?”沈沁就像個需要乞求我承諾的小孩兒,眼裏透着閃光,讓人看了分外心疼。
“我肯定支持,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直接跟我說,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早點兒休息吧。“
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從沈向南出現的那一刻起我的世界就開始不□□寧,我在床上睜着眼盯着天花板,腦子裏浮現出唐弋中午的模樣,他忽冷忽熱的态度讓我十分困惑,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也從不敢奢求他會喜歡我。再轉頭看看睡在一旁的沈沁,也不知道以後還會有什麽樣的暴風雨在等待着我們。
第二天一早醒來,便見沈沁已經大病初愈的樣子,臉上雖說是蒼白了點,但也無大礙,我本想叫她繼續休息的,但她拒絕了,跟我一同吃過早飯之後便出了門。
接下來的幾日,沈沁開始沒日沒夜地忙碌起來,一天裏能見到面的機會大概也就只有晚上了。陽臺那所剩無幾的空間也已經被她堆積如山的畫紙以及各式各樣的畫筆占據了所有的空間,客廳裏的地板上也淩亂地散落着幾張廢棄的畫紙,室內俨然一副藝術家工作室的景象。
我偶爾下班回家時還會看到她忙碌地在紙上繪畫的場景,只不過有時候畫面變成了沈沁困了睡倒在一旁的沙發上。趁她小憩,我俯下身将地上的畫紙收拾整齊,蹲在茶幾邊緣一張張地翻閱,能看得出沈沁在這設計方面的很有才華,明明是一個可以靠臉吃飯的人,卻偏偏要靠實力。
租工作室的事兒沈沁還是在半個月之後才告訴我的,原來這幾天忙裏忙外都是為了以後開一間私人服裝造型訂制工作而做的準備。
12月初,我們正式去看了工作室的裝修情況,位置是處在A市城西一帶的寫字樓內,開車去也要大半個小時,與沈向南所創建的沈氏集團各處一方。
一東一西,兩不相見。
我開着車陪着沈沁去了城西,将原先擺放在我公寓內的畫紙全數搬了過來,工作室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房間,工作室的名字現在也還沒想好,我倆将圖紙擺放整齊,整體看起來總算是像模像樣些,未來該何去何從,接下來就要看沈沁一個人的造化了。
至于沈伯父那邊是否會發現我在幫沈沁,我也顧不得那麽多。沈沁以前幫了我很多,現在我更不會向沈向南說起沈沁在哪裏、在做什麽,只要能瞞一天是一天,至少現在的情形對沈沁來說,她能快樂地享受着繪完圖紙時所帶來的成就感,這樣子也足夠了。比起以前只會奢侈的享受物質生活,我更欣賞她現在這副認真的模樣。
沈沁當了二十幾年的金絲雀,現在總算是要去外頭接受風雨的磨練。
然而等待的我的不是晴空萬裏,而是下一場的狂風暴雨。?
☆、步步相逼
? 沈沁的個人工作室弄了個簡單一點的儀式就算是正式開業,接下來的日子沈沁時而埋頭桌前繪畫圖紙,時而在外奔波推銷業務,最初的半個月無人問津,直到後來才漸漸開始有一些零散的客戶前來,于是沈沁又開始沒日沒夜地思索如何設計圖紙,常常熬夜到淩晨一兩點,客戶滿意便是她最大的鼓勵。
十二月的中旬,我像往常一樣在銷售部跟下屬讨論這個月的工作事宜。唐弋那邊也拿來了最新的産品設計圖紙,他難得坐在一旁聽着,有他在,辦公室裏的女員工全都積極地參與讨論,無一不是為了奪得他的眼球。我心裏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郁悶,但是大家的态度這兒殷切,我不好意思多說些什麽。
在講到最關鍵的時刻,我的電話突然響了,看了一眼來電者的名字,心情一落千丈。電話鈴聲還在響,在這樣的氛圍下,我略微抱着歉意走了出去,到茶水間那裏接聽電話。越過唐弋身旁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沒過多久他也悄悄地跟着走了出來。
我盯着手機上屏幕顯示的名字,這是沈沁的父親打來的電話,我尋思着他定是有事才會來找我,怕是來者不善。
我深吸了一口氣,劃過接聽鍵。“伯父,我現在還在開會,不知你找我何事?”
“既然這樣,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沈沁是不是在你那裏?”聽起來沈向南貌似很生氣,語氣不太好。
聽他這麽一說,我心裏咯噔了一下,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怎麽可能?我跟沈沁已經很久沒見了,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裏。”我臉不紅心不跳的撒着謊,但是并沒有多少見效。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我已經派人查過了,手底下的人看見沈沁出現在你住的地方了。”
我沉下臉,果然沈向南開始派人尋找沈沁的下落,而且已經開始注意到我住的地方,恐怕接下來很快就會發現沈沁在城西那邊工作的事。
“既然你都開始派人尋找了,又何必多此一舉來問我?伯父,員工都還在等我,恕我先挂了。”我作勢要挂掉,隐約從電話裏傳來沈向南氣急敗壞的聲音,看來我是惹惱他了,不知道以後會發生可怕的事情,趁現在我人還沒回去,我連忙打電話通知了沈沁,叫她做好準備随時應付沈向南的出現。
我剛通知完,一回頭,看到唐弋倚靠在牆上,手裏端着一杯咖啡,看樣子已經在這裏站了很久了。
“你全聽到了?”我忍不住皺了眉頭,只怪唐弋來得太安靜,我竟沒注意他的存在。
“是,我全聽到了,好像是很嚴重的事,能談談嗎?”他一步一步向我走來,舉起手中的咖啡遞了過來。“要來一杯嗎?”
我順手接過喝了起來,看着咖啡杯倒影中的自己,沈沁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唐弋說,而且也不打算跟唐弋坦誠,以免日後沈向南責問起來扯到他身上。他見我久久未開口,人卻嫣然一笑,不再繼續追問下去。
“看來我還沒跟你走到坦誠相待的地步。”唐弋苦笑着轉身回到了他自己的設計部門,獨留我一人在茶水間,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內心五味雜陳。
接下來的日子,沈沁過得格外小心翼翼,深怕被沈父派來的人發現,所幸這幾天都呆在工作室忙着圖紙上的事。起初我也整日提心吊膽的,後來發現我的生活根本沒什麽變化,便放寬了心,殊不知暴風雨即将來臨。
三日後,我代表博雅參加新項目的簽約儀式,這個項目對于公司來說很重要,能帶來很大的純利潤。
這一天本是陽光明媚的,可就在簽約開始的時候,屋外的天色陰沉了下來,我雖好奇風雨無常,但一心只想趕緊簽完合同便趕緊回公司處理其他的事物。
按照簽約的章程,本來是一路順暢過來的,可就在最後合同上簽字的時候,會議室裏面突然沖進來一隊人馬,為首的人進來便在合作商頭目的身旁側耳低語,坐在我對面的老總方和臉色一變,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我感到莫名其妙,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沈小姐,很抱歉,今天不能和貴公司簽這份合同了,實在不好意思。”方和微微欠身表示歉意,倒是剛才為首進來的男人從身後人手裏拿出一份合同,放在方和面前。
“方總,你這是什麽意思?這個項目我們已經商談的也有一段時日了,怎能說爾反而!”我驚訝的站了起來,實在不敢相信在這關鍵時刻方和會掉鏈子。
“沈小姐,實不相瞞,本公司打算放棄與博雅的合作,改由沈氏旗下的公司接手。”
“沈氏?”我疑惑?哪個沈氏?莫非是……
站在方和身側的年輕男人終于正眼對着我,他向我開口:“沈小姐,沈氏集團之所以會這麽做,想必你自己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吧。”
我一時語塞,根本無法反駁他的話。是的,這大概就是沈向南一手策劃的。合同簽約的事已經吹了,我瞪了沈氏派來的人一眼,帶着跟我一同随行的下屬離開了這裏。我就跟個吃了啞巴虧的人似的,臉色估計難看得很。
一回到博雅,我直接前去潘國安的辦公室,他人剛好在裏面。他一臉笑着看着我,以為我帶着新項目的合同回來見他,還叫我趕緊坐下來。
我擺放好椅子坐下來,取出包裏的合同書遞給他。潘國安滿心歡喜地翻開,結果一看到後面簽名欄還是一片空白,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方和他沒簽字嗎?”潘國安擡頭質問我。我把事情的大概經過跟他彙報了一遍,除了期間年輕男人說的那句話,雖然失利的最大原因可能要歸結于我,但我并不打算全盤托出。
這時,潘國安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他順勢伸過手接起,我親眼見證了他臉色的變化過程。如果是在我告訴簽約失敗時,他的臉色是陰沉的,那麽現在看來他的臉色就好比黑炭,更加難看了一層。
我不知道是電話裏頭的那個人跟潘國安說了什麽,我只知道潘國安現在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和藹友善,而是帶着不悅與隐忍。盡管如此,到最後他還是沒發火罵我一句。
“潘董,發生了什麽事嗎?”眼看情況不對勁,我下意識地詢問潘國安。
“哼,你還好意思說發生什麽!我問你,你什麽時候得罪了沈向南?”潘國安幹脆跟我攤牌,氣得直接将手中的合同甩到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心想,果然是沈向南搞的鬼,只可惜在潘國安面前我只能選擇隐忍,沈父不僅在合同上插手搗亂,現在還威脅到了潘國安這裏,看潘國安的神情,他似乎有不想得罪A市的大佬的意思,倒有種恨不得讓我趕緊離開公司的趨勢,這讓我以後在公司如何自處?
我還想開口辯解,但是此刻潘國安煩悶地不想再看我一眼,只叫我立刻消失在他眼前。我攥緊拳頭,最終還是無奈地選擇退出他的辦公室,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裏,我立即撥打了沈父的電話,他似乎早有預料到我會打這通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沈伯父,我不明白你這麽做到底意欲何為?博雅與沈氏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今天您這麽做實在是太過分了。”
“年輕人,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幫沈沁,可你偏偏不聽,作為長輩的就只能出手給你點教訓,讓你長點記性。”沈向南笑裏藏刀,一副運籌帷幄的得意姿态,讓人聽了只能咬牙切齒。
“沈伯父,如果你以為單憑這樣子就能讓我輕易放棄幫助自己最好的朋友,那你簡直太小看我了。”我的頂嘴只換來沈向南“不知好歹”這四個字的回應。
從高二開始,我就相識沈沁,到現在怎麽說也有十年之久的友誼,豈能因為她父親的一次搶單、一句威脅就跟沈沁撇清關系,如果真就這麽輕易服軟,我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雖然我的态度很堅定,但我從沒像現在這樣子被熟悉的長輩如此對待過,同樣是為人父母,我不懂沈向南為何就不能為自己的女兒着想。
同時我也開始擔心自己以後在公司裏的處境,一想到剛才潘國安惡狠狠盯着我的眼神,我略有些失落地抱着頭蹲在地上,身後辦公室的門被悄悄地打開,進來的人走到我身邊也蹲了下來,輕輕地将我攬入懷中。
他就這麽輕輕地拍了拍我的後背,讓我一時沒忍住心裏的酸楚,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将頭倚靠在他的肩膀。此時此刻的我,只想有個結實的肩膀讓我靠一靠。
“新項目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你不要難過,根本不關你的事。”唐弋溫柔地聲音從我腦袋上方傳來,讓人覺得很心安,更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明明以前我倆就是互相看不順眼的死對頭,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對我的态度就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還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唐弋嗎?
我在他懷裏搖了搖頭,告訴他我難過的并不是因為新項目失敗,而是另有此事。直到這一刻,我才不再繼續像唐弋隐瞞有關沈沁的事情,将沈向南為難我的事全盤托出。?
☆、一落千丈
? 自從沈向南打電話找過潘國安之後,潘國安明面上雖沒怎麽指責我,但他對我的态度可謂今非昔比。
原本我在高層管理人員這一級別中還算是比較被委以重任的人,現在倒好,在公司中的職務不變,權力已經開始慢慢地被分化。
我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在這家公司裏拼搏了六年的時光所換來的地位,如今就這麽一點兒一點兒地被瓦解。曾經看我不順眼的人,現在估計都在背地裏看我的笑話。
每每思及至此,我都獨自強忍着眼淚,深怕被人瞧見。如果現在被打垮了,那麽我六年來付出那麽多的努力就将全部白費。
再看沈沁的工作室那邊,現在也漸漸地有了起色,開始陸續有單子承接。看着好朋友正一點一滴地視線她的夢想,我就更加不敢告訴她這件事,就怕她一時沖動就回去找她父親理論,那樣正好中了她父親的下懷。
是日。
依舊是處在15樓那間熟悉的會議室。我坐在會議室的最後一個位置,身旁的同事看我的眼光不再像以前那樣,就連趙姐也開始漸漸地疏遠了我。似乎他們之間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都決定開始跟我撇清關系。
這俨然是潘國安默許的。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現在在座的衆人裏頭唯一還站在我這一邊的估計就只剩下唐弋了。他一點也不避嫌,就默默地坐在我的身旁。我心中突然閃過一絲酸楚,虧我以前還對唐弋滿滿的偏見。
我現在是又愧疚又懊惱總有種說不清的情緒。潘國安時不時地也會看向我和唐弋,每次都面帶着不悅的怒氣,我很怕因此會連累唐弋。
自從沈向南橫刀插手生意上的單子,博雅在盈利上确實遭受了一點打擊,這也難怪潘國安會這麽看我不順眼。如果不是我曾經在博雅的功勞功不可沒,恐怕我早就被他開除了。現在他對我的要求越來越苛刻,如同雞蛋裏挑骨頭,以至于連我手下的團隊也開始議論紛紛。
我在心裏苦笑,曾經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凄涼。現在銷售總監這個職位如同虛設,實權早就交由其他的人來交接。
心灰意冷地過了兩周,直到有一日,我看着工資的數目不再是以往的那個數額,我氣憤不過,遂去找了財務部的人理論,可他們告知我的結果卻只是說這是潘董的意思。
我緊握着拳頭,心裏一直勸誡自己,不要發火,理虧的一方是我,我沒有理由再任性下去。我也不想為難財務部的人,他們也只是按照老板的意思做事,合情合理。
我黯然失色地離開那裏,直到我在電梯裏遇到了劉副總。年近50歲的他是看起來像位和藹的長輩,兩鬓也已顯露白霜,他是個德高望重的長輩,也是博雅發展至今的歷史見證者。
從他進來的那一刻,我禮貌地向他問候一句,之後便沉默地低下頭往後退了退,盡量往角落裏站着。
電梯裏就我們兩個人,很安靜,金屬材質的電梯門上倒映着我們倆的畫面。許久之後才聽到劉副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年輕人,沒什麽好失落的,你還有最後的機會可以翻身。”
聽他一番話,我眼前頓時一亮。“劉副總,我願洗耳恭聽!”
他親切一笑。“年終酒會的競選,我很看好你。”
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他背着雙手走了出去,所到之處都能看到身邊經過的人向他親切地問候,可見他在博雅的地位是何等的受人尊敬。
待他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我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我怎麽就忘記了年終競選的事!
“謝謝!”即使劉副總早已走遠,我仍是衷心地朝着他的背影喊聲道謝。
如果我什麽都不做,任由事态這樣發展下去,總有一天我會在博雅毫無立足之地。現在唯一能掰回局面只能去争取競選劉副總的接班人之位。可是以我現在的處境,我又能從哪裏得到支持?
難,太難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看到沈沁早早地下了班在客廳裏埋頭苦畫設計稿。自從她開始從事服裝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