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這恐怕将會成為我有生以來,難以忘懷的巨大恥辱。
母親的抽泣,父親無聲地嘆息,一切的一切,似乎來得有些不真實,讓我以為我仍舊處在噩夢的世界裏。
我的情況不知道有多少人了解,心裏還在期盼着這次風波能夠趕快的過去。可是當我看到最要好的同桌來看望我時,我的世界徹底崩潰了。從她口中得知,我被林柯打的事全校都已得知,更有甚者還傳出了我被人玷污的小道消息。
我躺在病床上掙紮着起來想要反駁同桌的話,可是從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絲同情,那時我就知道,他們已經選擇相信了流言,并且早就根深蒂固。我百口莫辯,越解釋越會有人相信流言。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已無法在學校立足。流言是林珂傳開的,也許她早已經叫嚣着報複了我之類的話語,這些煩心事我已不想再多做任何考慮,能躲在醫院裏一天算一天。
直至有一天,我趁父母親不在的時候想出去散散心。當時走在過道處,那裏依舊是星星散散地走着幾位病人,我記得當時的我就是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艱難地走着,耳邊還能回響起木棍敲打地板的聲音。
昏黃的燈光,模糊的人影,只有我一個人伫立在原處。眼前開始陸陸續續地走來幾個人,我漸漸邁開步子,所行之處,其他路過的病人或者是陪同的家屬無一不是盯着我指指點點,更有甚者還竊竊私語。
“看吧,這個就是差點被人打得半死的女孩。”
“聽說還被人那個了,真是造孽啊。”
還有更多不堪入耳的閑言碎語……
已經走到前面的兩位大媽以為自己講得悄悄話很小聲,可是她們講得每一句都敲在我的心坎上,我一句都不想再聽下去,只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找一個只有我一個人呆的地方冷靜冷靜。明明我什麽都沒有做,為什麽所有的人都在指責我、嘲諷我。
我停下腳步,不敢再往前走,深怕下一秒還會出現更加讓人心碎的指指點點與嘲諷。直到身邊的李欣推了我一把,才将我拉回現實中。我回過頭,只見她滿是擔憂之色。
“今兒你是怎麽了,老是走神,頭還痛嗎?”
我點了點頭,之後便跟随李欣進入神經外科,醫生進行各種檢查之後,只跟我說是睡眠不足導致的神經衰弱,如果長此以往下去将會引起緊張性頭痛。醫生開了點藥之後只囑咐我要注意休息,便不再說些什麽。
我又詢問了一些關于腳上傷疤會疼的問題,醫生只說這道疤的原理跟截肢後的幻肢痛一樣,沒什麽大問題。如果想要止疼,他也會開一些止疼藥給我。是藥三分毒,我拒絕了醫生給出的方子。道過謝之後,我又和李欣一起去結算了藥錢,便搭車回公司。
那時已經快要接近5點鐘,當我們倆人到達公司前面所劃分的停車場區域時,就能看見有員工陸陸續續從博雅的大門裏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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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走進大門時,正好碰到唐弋随其他好幾個部門的主管一同走來。我沒想到會在這裏和他們打了個照面,一看他們滿面笑容的架勢,我不明所以,整個人愣在原地。
公關部的趙姐一見我,忙從人群中挺身而出。趙姐是個有點豐滿的已婚婦女,笑起來很親切,一把拉過我的手笑着說:“沐染啊,我們幾個人決定給新來的同事接接風,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我轉眼看向唐弋,他臉上保持着在人前一貫公式化的微笑。
唐弋只是很平淡地向我提出了邀請:“沈總監,要一起去嗎?正好同事之間促進一下交流,也方便以後工作上的合作。”
我冷冷地注視着唐弋,不知為什麽,自從得知唐弋的到來,我的內心就一直平靜不下來。思來想去,歸根到底,我還是忘不了十一年前發生的事。我甚至把當年的事都怪罪到唐弋頭上,以至于我對他的偏見愈加愈甚。十一年前種下的因果,它現在開始慢慢發芽。曾經愛有多深,如今就有多恨。
時日至今我和他再相見時已成陌生人,唐弋甚至連我的模樣都記不起來。可是我仍記得往事,一直都記得。
趙姐見我一副沉默不語的模樣,輕輕碰了碰我的手,示意我應該說點什麽。
“不好意思,我一點都不想去。”我猜我的眼裏已有敵視之意,趙姐尴尬地笑了笑,其他人臉色各異,就連同唐弋也沒想到我會這麽直接地拒絕他的邀請,他皺起眉頭,我的不識趣一下子折了他的面子,也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鬧了個不自在。
站在一旁的李欣見狀不太妙,連忙出來打了個圓場。“今天沈總監身體不舒服,不能和各位一同聚餐,以後有的是機會。”李欣笑着代我向其他人表示了歉意,趁機将我拉到無人的地方。
“沐染,不是我說你,今天的你真的很反常,平常的你不是一向很精明嗎?剛才怎麽能在新同事面前這麽駁了他的面子!”李欣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很認真地審視我的眼睛。
“李欣,你相信命運嗎”我悠悠地看着李欣的眼睛,目光開始有些渙散。
“你說什麽?”李欣的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沒什麽,你終究不是我,你根本就體會不了我的感受。”
“沐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說出來不就好了?”
我搖搖頭,不想再跟李欣深入讨論這個話題。我的心事我會選擇一輩子都藏在心底,絕對不會跟任何人說起,更何況我對唐弋本身就有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系,這又讓我怎麽跟李欣說清。
我望着右前方唐弋和趙姐等人離去的背影,心裏沒來由地閃過一絲酸楚。唐弋,為什麽十一年後我偏偏遇見你,如果你沒到這家公司,你依舊只是活在我記憶裏的一個殘影,僅此而已。總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怨恨不斷地滋生,讓我對你産生了一種難以訴說的偏見之情。
“好了,一起上去吧,收拾一下東西,是時候下班了。”我拍了拍肩膀,勸慰李欣別再為我擔心。李欣嘆了一口氣,表示拿我沒辦法,只好尾随我一同進入電梯。
到了11樓銷售部,李欣徑直拿過自己的包包便打算離去,她本想叫我一同下樓,但是我辭去她的好意,繼續坐在辦公室裏面的椅子上。我雙手拖着下巴,漸漸思緒不禁又飄到了遠方。
我在想,僅僅只是短短的一個下午,就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兒。果然,左眼皮跳吉,右眼皮跳災,這是一個不可逆的預兆。自從唐弋現身起,我就開始各種黴運連連。先是頭疼來犯,而後又是痛苦的回憶來襲,兩者在精神和肉體上時刻折磨着我。也許我上輩子是做盡了壞事,今生才會遇到唐弋,讓他此生和我糾纏在一起。
窗外的夜色初上,不知不覺,時針已經悄悄走過七點鐘。要不是牆上挂着的時鐘發出了提示聲,我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在辦公室裏面發呆了這麽久。此時此刻,唐弋估計還在和其他部門的主管在酒桌上樂飲歡暢,這麽快就與同事打成一片,讓我不得不警惕。
虧我當年還在醫院裏發過誓,要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不被當初笑話我的人小觑。自打離開清河之後,我便跟随父母親來到A市生活,就讀新的學校,告別以前的恩怨是非,一切都将重新開始。
我自以為自己在職場過得還算順風順水,沒想到到頭來,我還是比不過唐弋。他是海外回來的業界精英,單是由潘國安親自介紹就可見他未來在博雅的地位,其他主管現在這麽熱情地邀他參與迎新活動,可實際上不就是為了打探他在博雅背後的靠山是誰。這讓我又如何跟唐弋較量?
只要一想到未來要和唐弋天天在同一層樓見面,我就渾身不自在。肚子一陣餓意來襲,我起身舒展筋骨,收拾了一下東西便離開這棟安靜到可怕的大樓,也許我是博雅今天最晚一個才離開的員工。?
☆、同病相憐
? 夜燈初上,車水馬龍。
我沉默地走到地鐵站,這個時間,人不多。通常情況下我都是乘坐地鐵直達我所住的地方,離公司也就幾個站的時間,很快就能到達。處在我這個級別的職位,公司大多數會配備一輛公務車給我,但我不喜歡每天上下班都要有人守着,幹脆就辭去了這個待遇。
我住的地方是淮揚府這一帶區域內的單身公寓,不大,六七十平米的大小,裏面的家具一應俱全,每個月的月初房東按時來收租,價格按照這個布局還算合理。以我這職位,再加上博雅是一家很大的公司,而且公司給我的待遇又很不錯,年終還有提成,基本上不愁吃穿,每月都有剩餘一大筆錢。
父親到了退休的年齡,國企給的退休金頗為豐厚,母親辭去了現在的工作,和父親搬回了清河縣的老家居住,母親又在當地的單位繼續找了一個會計師的職位,反正呆在家裏閑着也是閑着,就以工作來打發無聊的時間。我也時不時地會寄一筆錢回去,算是孝敬他們二老。
回到家也是身心疲憊,全身力氣就像是被人一下子抽空了般,整個人癱倒在客廳裏的沙發上。我閉目養神,過了幾分鐘,落在茶幾上的包包裏傳來了一陣手機鈴聲。
我掙紮着從沙發上起身,從中掏出一看,來電人是自己的母親。
“恩?這麽晚打來,有什麽事嗎?”我盡量收起自己沉悶的語氣,免得讓母親起疑。
“沒事就不能打你電話了?”母親爽朗的笑聲從電話裏頭傳了過來,這多多少少也影響了我的心情,連着心中的陰霾也散去了不少。
“我不是這個意思。”
“新任務要下達啦,這次的對象還不錯,你姑媽挑的,我瞧着這照片裏的人還算順眼,要不賞個臉去一下呗?”
母親細聲細語地詢問着,可哪一次我有拒絕的理由?
“能不去嗎?”
“除非你找個對象帶回來給我看看。”
看來是沒有拒絕的理由了,每次我都是陷入了這樣的死胡同裏。
“好吧,那時間和地點,你等會兒發給我吧。”我嘆了一口氣,唐弋這個瘟神剛來,母親的新任務又接踵而至,敢情所有的事兒都趕在了今天一次性爆發了。
母親見我最終妥協,便欣然挂斷了電話。是,瞧我這年齡也老大不小了,至今還是單身一人。也不是說我的條件有多差,相反,我的工資收入不菲,長相也還尚可,可還是淪落到要與人相親的地步。若說原因,估計也是拜唐弋所賜,當年的陰影我至今尚未走出,心中又不容許新的男人走進來。
就像是扇貝,除非我自己能打開心扉,否則誰也不允許走進我的世界。
這廂剛跟母親通完話不久,下一個電話又接着響起。所有事就像是沒完沒了,一串接着一串來。
母親的短信很快就發來,時間定到了6月15日,剛好是這周末。我這邊剛為接下來的任務沉悶不已,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裏去,連來者的名字是誰都沒看,就沒好氣地接過電話。
興許是語氣有點沖,連電話那一頭的人都感到驚訝。聽這聲音,原來是她打來的。
“喲,今天是吃了火藥嗎,脾氣都大發了。”
“是你啊,抱歉,今天發生了一堆不太好的事兒,心情不是很好,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我拂了拂自己的劉海,整理了一下糟糕的心情,半天才平複過來。
跟我通話的人名叫沈沁,是我高中兼大學時期的死黨。離開清河縣之後,我斷絕了以前朋友所有的聯系方式。不要說我絕情,畢竟當年發生的事情也不見得多光彩,所幸全斷了聯系,所以當時一個人在新的學校裏面讀書,我迫切希望有一個知心的朋友能和我交談。
沈沁的出現可以說是我在灰暗時期的一盞明燈。初見她時,她是班上公認的班花,相貌好,學習又不錯,所以我就默認地以為她是一個溫柔恬靜的女生。可後來才知道,其實她的內心就裝着一個瘋子。
不過,跟她相處得很融洽,夠坦誠,在我難過的時候會為我分擔悲傷,快樂的時候可以一起瘋狂。深交之後,我才知道沈沁其實是位富家千金,老爸是A市富豪榜上響當當的大人物,難怪經常在她的身邊圍繞着一堆人。
我至今仍記得當時沈沁說了這樣一句話:“沈沐染,你這個人很對我的口味,你不像其他人那樣虛僞做作,整天圍在我的身邊巴結我,所以,我想和你做朋友,好嗎?”
我沒想到沈沁那樣生活在有錢人世界裏的富家小姐居然會這麽客氣對我說話,尤其她在最後居然用了懇求的語氣。說真的,我當時着實是有點受寵若驚。後來才知道,她和我一樣,都希望有真心的朋友可以對待自己。然而我是被迫離開了原先的朋友,而她,是從小就一直缺少真心朋友。
兩個通常都缺真心朋友的人一拍即合,就這樣,我和她成為了死黨,之後她也教我學會了很多東西,至少在我蛻變的過程中起了一個相當重要的作用。
“想約你了,就這麽簡單。”沈沁如是說道,從來都是開門見山,一點都不遮遮掩掩。
“說吧,這次是去城北新開的購物天堂還是去城南的老街?哦不,這兩個地上貌似上次剛去過,這次應該要換一個地方才是。”
“你把話都說完了,還讓我說什麽。”沈沁發出不滿的嘟囔聲,我俨然可以想象她此時此刻的表情。
“因為我已經看透你了,不用想都知道你接下來要說什麽。如果不是這個話題,那我可就要驚訝了。”我取過茶幾上擺放的空調遙控器,冷風漸漸傳入室內,一陣清涼,連帶着煩躁的心情也消失殆盡。
“這周末呢,有時間不?”
“要相親,怕是沒時間了。”
“啊?又相!難怪今天脾氣這麽差,好吧,我同情你這個被阿姨一直壓迫的人。”沈沁嘆了口氣,發出同情的感嘆。
“你還敢這麽說我,我就不信伯父沒這麽對你過。”我置之一笑,反問起沈沁。
“……”
在這一點上,我和沈沁算是同病相憐,都被家裏的長輩壓得差點兒擡不起頭來。沈沁比我小了半歲,雖說她也交了兩三任男友,可最終也還是吹了。随着年紀的上漲,沈家當然開始為她着手終身大事。為此,她沒少跟我抱怨過。
沈沁跟我一樣,同是堅持着随緣主義,命裏該來的那個人是注定會來,只不過還不是現在,着急也沒用。我想拿母親的那一套理論戳戳沈沁的銳氣,結果她吓得趕緊倉皇而逃,直接挂斷了我的電話。
我盯着手機屏幕中顯示的通話結束,不禁苦笑。随緣主義嗎?那唐弋算是我命中的那份緣嗎,估計算是孽緣了吧。
忙了一天,我收拾了一下衣服進入浴室洗澡。這棟公寓最令人滿意的地方就是浴室很大,房東還配備了浴缸,可以讓我在忙碌了一天之後回到家中享受一下浴缸帶來的舒适感。
A市的6月已經開始變得燥熱起來,我泡在溫水裏,腦子逐漸運轉地愈加緩慢,差點兒沒在浴缸裏睡着。等到水涼的時候,我才被冷醒。
“阿嚏——”
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連鼻子都越發堵塞,我暗嘆一聲糟糕,只在心中祈禱可千萬別感冒!我一下子從水中躍了起來,擦幹了身上的水跡。
站在浴室的中央,我對視着牆上的立體鏡。鏡子中的我,臉色顯得略微蒼白,頭發上還滴着水滴順流而下,唇色鮮紅,我看着鏡中的自己,一直讓我十分在意的就是我的左腿外側有一道長約十厘米的傷疤,像一條蜈蚣一樣匍匐在皮膚上。
那是林珂的傑作,也是我一生的恥辱。所以高中之後我就從未穿過裙子,以至于我幾乎都快忘記了穿裙子是種什麽樣的感覺。拜林珂所賜,我的衣櫃裏幾乎都是清一色的長褲,職業套裝,就算是到了炎熱的夏季,我也照舊如此。
說起林柯,我的腦中便閃過唐弋的臉龐。只道他陰魂不散,居然隔了這麽多年還能狹路相逢。
一想到接下來的日子裏,便要與唐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尴尬局面,我的心中沒來由的一陣難受。既然他當作從未見過我的樣子,那就但願他一輩子都不要想起我是誰吧。
離開了浴室,我吹幹了頭發,便打算早早上床休息。僅是相逢的第一天都能發生多不愉快的事情,還不知今後會發生什麽。管他唐弋是誰,我都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沈清宜,不會再會為他癡迷。如今,我是沈沐染,我足夠讓自己強大起來。
有句話不是說,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覺得我現在應該要開始奉行起這個原則。
☆、地鐵裏的相遇
? 叮鈴鈴——
床頭櫃上的鬧鐘響起,我迷糊地半睜着眼睛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原來已經八點了。
鈴聲持續響着,我想伸手把床邊的鬧鐘關掉。可是,頭突然暈的厲害,我努力掙紮着,花了好久的氣力才把鬧鐘關掉。
我忍不住在心裏咒罵着,身體居然在這個時候出了差池。原本加班就已經累得夠嗆了,昨晚只是一不小心在浴室裏睡着了,受了冷水的寒氣,病情來的太突然,我一點防備都沒有。我摸了摸額頭,那裏的溫度着實燙人。我吓得一下子整個人都醒了,趕緊掀開被子去尋找溫度計。
我在床旁的抽屜裏翻箱倒櫃,終于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我把溫度計夾到腋下,靜靜地坐了幾分鐘,拿出來一看,38.3℃!看來發燒得很嚴重,也不知道家裏還有沒有退燒藥了。今天這種狀态恐怕是不能去上班了,我打了個電話向潘國安請了個病假,他同意了,還說要多多注意身體,以後好好工作之類的客套話。
我苦笑,知道自己在公司裏有多少斤分量。市場銷售部門可是公司裏的一個重要部門,若是我不好好工作的話,這對于博雅來說是極為不利的。不過潘國安說的話還算近乎人情,我也不去計較些什麽。我順便發了一條短信給李秘書,讓她把今天公司裏的一些重要任務記錄下來,發到我的郵箱裏,好讓我在家也可以處理一些事情,免得我到時候回去的時候堆積了一堆的事情要處理。
周三一整天就這麽草草地度過,簡單地吃過藥之後,我就躺在床鋪上休息。我不禁感嘆,好久都沒有這麽舒服地倒在床鋪上了,這回倒是拖了這病的福。
想當年畢業之後,我不是忙于工作就是應付老媽交代的相親任務。可是每每想到最初我在博雅奮鬥的那幾年,都會落淚而下。要知道,新人在一個大公司初來乍到,簡直難以生存,如果不是有強大的靠山,就只能不斷地拼實力。我為了出人頭地,從基層做起,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熬了多少夜的班,這些我都不敢告訴家裏人,深怕他們擔心,便叫我棄了這份工作。
博雅的這份工作來之不易,許多人掙破了頭皮都想要進來,我又怎肯輕易放棄。好在沈沁一直在身邊鼓勵我,支持我,也教會我一些她老爸在商海裏的經驗。待我熬出頭時,才發覺時光過得太快,六年一晃而過,我也老大不小。
除了期間收到李秘書一兩封郵件之外,再無其他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退燒藥開始起了作用,只覺得整個人越發困倦。明明自己已經在家休息了很久,可還是覺得困意十足。
等到第二天一早,鬧鐘準時響起。
我睜開眼,發覺自己相比較昨天的病情而言,确實是好了很多,額頭也不那麽燙了,看來今天應該可以去上班了。簡單地吃過公寓樓下店鋪裏的早餐,我乘坐地鐵向博雅出發。
公司的制度是朝九晚五,上下班必須打卡,防止有人遲到。我到達公司的時候是8點51分,還不算太遲。
打過卡之後,我就在大廳旁等待電梯的到來。進了電梯,按下11樓,電梯裏還零落地站了一些其他部門的人,他們紛紛向我問候,我簡單回應,之後便沉默地站在一旁。
我掏出手機一看,發現裏面還有一封未讀郵件,時間是昨晚九點半之後發來的。但是那時候我大概已經睡着了,發件人依舊是李秘書。我打開郵件,簡單地掃描了一眼,嘴角不禁微微揚起,李秘書真是個貼心的人,已經把周四的行程表都規劃好了,倒是為我省下了不少的時間。
電梯斷斷續續地上升着,我盯着電梯的樓層顯示屏,11樓總算是到了。我一步邁了出去,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低着頭在路上繼續看郵件裏的內容。根據李秘書的規劃,周四的內容略有點繁瑣,有一堆的文件要審批,不過這一點對于我來說倒不是很難。
公司的每層樓都很大,11樓就兩個部門,即設計部門與市場銷售部門。其實樓層的規劃還是有一個鮮明的特點,就是越是重要的部門,則在越高的樓層。像一些研發部門之類的,因為掌管了公司的機密內容,所以就在17層,很少會有人到上面去,通過還必須得有人批準才行。
再說我這一層樓,在經過上次的會議之後,人事分布有一些小小的改動,設計部門與市場銷售部門劃分得很鮮明,出了電梯口,正對面是一個服務櫃臺,專門管理預約之類的瑣事。左邊是唐弋的部門,右邊才是我的地盤。
我往右拐,一路上幾個下屬碰見了我,都紛紛向我問候,我微笑地點頭,算是應答。
郵件裏的內容還有一些沒有看完,我盯着手機輕車熟路得往辦公室走去。突然身邊經過一個人,一陣冷氣場迎面吹來,那人沒有像其他人那些向我打招呼。我本能地擡頭,但是那人已經越過我向背後走去。
這時,恰逢李秘書迎面走來,她面帶微笑,向我問候道:“沐染,身體好些了嗎?昨天唐總監還來找過你幾次,但是碰巧你請假不在,他都沒見上你一面。這不剛才他又來了一次,你有遇上嗎?”
我愣住,唐弋來找過我?
我驀地回頭尋找,确實是有看見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的高大背影,不過他已經拐進了走廊,人影到此結束。
“那他來找我有什麽事嗎?”我急忙向李秘書問道。
“這倒沒有,他只是問你在不在,在得知你不在辦公室之後就走了。”李欣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心裏一陣郁悶,唐弋來找我到底有何事?可他只問我在不在,卻不道明來的目的。莫非是他認出了我?
這不可能!這個想法一下子就被我否定,我的長相已經變化很大,而且十一年這麽長的時間,說不定他早就忘記了當年的事呢。
我懷着疑惑的心态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不斷在心裏勸慰自己,也許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找而已。
唐弋是一個神秘莫測的男人,在高中時代我就已經見識過了,經常不按常理出牌。要對付一個像他這樣的對手,我就必須要付出更多的心思才能夠對抗。
這一天的大小事務不緊不慢地處理着,我以為唐弋還會再來,可是他卻沒有,只是在今天早上的走廊處驚鴻一瞥,連正面都算不上。不管他有何目的,我都應該要小心提防着才是。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夕陽的餘晖從窗戶處透了進來。我才驚覺又到了下班的時間。整理好文件,我收拾完自己的東西搭乘電梯下樓,打完卡就離開了公司。
A市交通的繁忙期是在早上八點到九點這一階段,還有就是傍晚的五點到六點。我不着急回家,打算先去飯館吃過晚飯之後,再打道回府。反正現在這個點交通非常擁擠,自己也是獨身居住,早不早回到家都無所謂。
現在這個時間段,飯店幾乎是滿座,好不容易找了一家人還算少的餐館,犒勞了一頓自己的胃之後,終于心滿意足地往回走。
我看了一下手機,時間顯示為晚上七點多。我慢慢地走向地鐵站,慶幸自己的選擇果真是對的。在七點多的時候,地鐵站裏的人相對于之前的繁忙時段來說還算較少,一路暢通無阻,不必擔心自己要處于人擠人的地步。
我擡頭一看,剛好有直達我公寓的地鐵已經到來。我随人群的潮流上了車,尋了一個座位之後便坐了下來。這個車廂裏很空曠,等人都坐下來恐怕也就那麽十幾個人。我進去之後就近找了一個靠門的位置就坐下,掏出手機,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刷微博。
我住的公寓離博雅大概有那麽六七站,一般來說十幾分鐘就會到達。車上會有報地點的提示聲,我就算是低着頭看微博也不用擔心自己會錯過站臺。
前面突然有一個黑影閃過,直接坐在了我的對面。空氣流被那人帶動,連帶着我額前的劉海也被吹動。我不予理會,只是專心地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看。
“沈沐染。”一個好聽的男性聲音憑空在我面前響起。
我吓了一跳,驚嘆車上居然還有認識我的人。我驀地擡起頭想尋找聲音的源頭,眼裏映入的卻是唐弋那打量着我的眼神。我驚慌失措,怎麽是他?只道出門諸事不順,竟然會在這裏遇見他。
我尴尬地笑了笑,道:“原來是唐總監啊,好巧。”我順勢捋了捋耳邊的碎發,長長的頭發貼着脖子略難受。
“沈總監果真是個大忙人啊,竟然每次都不曾發現我站在你身邊許久。”唐弋的語氣不冷不熱,聽不出其中的感情。
“什麽?”我有點糊塗,不知道他的意思。
“早上的時候我從你身邊經過,你只盯着手機走路,沒看見我就站在你前面。就連剛才我坐在你對面,你還是照舊沒有發現。”唐弋抿了抿嘴唇,嘴角略帶着意一絲戲虞的笑容。
他的言語之意很明确,似在怪罪我沒向他招呼。我窘迫,看不看得見你這個人又不能怪我,只是眼裏碰巧容不下你這個人而已。當然這話我才不會說出口。我無言坐在那裏,對這個問題不予回答。
“沈沐染,那天我見你遲遲不肯與我握手,你……是不是很不樂意?”唐弋眼神中盡是試探。
“怎麽會,定是唐總監你想多了,我是十分歡迎你成為我的同事。”
顯然唐弋還記得上次會議上的小事,要不然也不會念叨到現在。我在心裏對他的印象又降低了不少,抱怨他怎麽這麽小心眼。
我怎敢當年跟他說我其實是恨他的那個人?于是跟他打起了模糊眼,三言兩語,竟往其他的話題上饒。
“那也許是我想多了……”唐弋說得很輕聲,我只聽到了這句話。他的眼睛十分明目張膽,老在我的臉上逗留,這讓我感到十分的不适。
一路上我和唐弋也無再多的話語,我們兩個人都保持了沉默,就像是一對陌生人。
算起來,這次在地鐵裏相遇,應該是我在十一年後第一次正對着他的眼睛說話。上次會議室上,我是不敢去看他那雙眼睛,那時我的頭一直低着,能看到的也只是他那雙蒼雄有力的雙手。
我很怕對着他眼睛說話,總會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我知道,之所以不敢我看他的眼睛,主要還是怕想起當年往事,因為十一年前我也是正對着他的眼睛與他告別。
以前坐地鐵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兩三下就到站。可是現在,我卻坐立不安,時間過得萬分艱難。一路上有唐弋這個瘟神坐在我對面,我連微博都沒心情看下去,索性一直盯着手機屏幕上的時間,等待目的地的到來。
大概又過了幾分鐘,車上終于響起了“淮陽府”的站臺名,那是我要下車的地方。
我趕緊起身,見唐弋沒有起身的意思,心想他應該不是在這裏下車,我也沒有向他告辭就直接下了車。在經過車門時,我回頭看向他,他還是很鎮定地坐在原位,眼神直對着前方。
我毅然大步朝前邁去,将唐弋抛卻腦後。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未來的一周多,我都會很碰巧地在同一時間段,同一個車廂內遇到唐弋這個人。
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問起唐弋:“公司沒有給你配備車子嗎?”
唐弋也只是簡單地回答,他喜歡熱鬧的地方。于是,我在忍無可忍的狀态之下,終于爆發了。
我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改換成乘坐計程車回家,堅決不敢坐地鐵!我可不想在同一個公司的時候要處處隐忍,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還要遇上他。
當然這是後話。
☆、咖啡廳裏的尴尬
? 且說到了6月15日,周日。
我該慶幸自己在百忙之中還記着我母親囑咐我的相親任務,要去和姑媽為我挑選的人相親。要是這事沒有處理好,我想我回頭可能會少不了她的碎碎念。
我依舊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