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寒一過,日子快了幾分,到除夕前幾日,孟安學親自打馬上山,接她回府。
等到了大門外,孟寧稀早就在門口眼巴巴等着,脖子伸的老長。一見到府中的馬車,提裙飛奔而來,“妹妹!”
孟寧思的車簾被人拉開,一陣冷風襲來。聽着姐姐的聲音,孟寧思也是一陣快意,“長姐。”
冷不丁的,孟寧稀下一句話便是,“妹妹好似長高了些。”
可不得長高嘛,沒了孟府的約束,孟寧思想吃什麽都讓長玉去買回來,然後按照自己的做法,放多點調料,又香又好吃。加上她有意鍛煉身體,所以連感冒都少了許多。
那懷中的貓又想起入口即化的軟爛炖肉,吸了吸口水,唔……雖然奇怪孟府的小姐怎麽做好吃的吃食,但是也不影響他蹭吃蹭喝。
孟安學下馬來,“你怎麽出府來等着了?要是母親在,剛剛必定又要說你了。”
孟寧稀對他做了個鬼臉,拉着妹妹入府去了。不過孟寧思看不見,只覺得自家哥哥對姐姐的話語中親近不少。
兩人在前面走着,聽得後面的孟安學隐隐約約傳來“沒規矩”三個字。兩人心領神會得笑的更大聲了。
孟寧思照舊去拜見了雙親,孟敦忠老樣子,連客氣話也不說了,讓去孟夫人處。不過她也不在意,孟大人在府外裝的是清高自傲,但京城哪有什麽秘密。
去到孟夫人處的路上,孟寧稀千叮咛萬囑咐,萬一母親說她,可得幫她求情。
孟寧思笑道:“姐姐若是該罵的地方,我自然是幫母親的。”
孟夫人一見到她,便問了好些,問過得好不好,習慣不習慣,人找到沒有,平常吃什麽……孟寧思都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轉眼半柱香過去,孟夫人又說起旁邊孟寧稀的事來。
“早前我讓她同那孟寧秋一起上女學,一起的還有其他幾家女兒,哪曾想她直接在學堂處跟人打起來了。”
孟寧思疑惑到:“哦?是為什麽?”在她眼裏,自家長姐雖在郊外長大,禮節差了點,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是也不會無緣無故傷人的。
孟寧稀說到這個可就來氣了,她大聲辯駁到:“還不是她慫恿外人欺負我,說我什麽都不會,又說妹妹你族譜沒下,挑撥我們的關系。這我才……”
孟寧思拉拉她的手,她知道自己姐姐是好心,但是生性沖動的她必定是鬥不過孟寧秋的,“她說那些話,就是等着治你一個罪,你還上趕着去?”
孟夫人也有些恨鐵不成鋼,“可不是,我說過幾次,可就是不改。”
孟寧思轉頭又對母親說到:“不過,姐姐雖魯莽了些,心事好的,父親不必說,自是偏向她們的吧。”
孟寧稀委屈到:“嗯,明明是她先挑起的,卻只罰了她月錢,關了我禁閉不說,還要我抄書。要不是母親,我今天還不能出來見你呢。”
孟寧思點點頭,要說這孟敦忠有多喜歡那隴氏,卻不見得,因為在外面的風花雪月場所,他一樣沒落下。他不過就是與孟夫人賭氣罷了,你不待見的人,偏偏寵着。
孟寧思以前沒去上過女學,眼睛看不見,不方便出府,往往都是長月在一旁給她念書。她好奇問道:“不知去哪裏上的?”
孟夫人無奈到:“本來伯府那邊有個上好的夫子,但是你父親沒讓去,安學厚着臉去求了陳府的陳老,将寧稀送了進去。”
孟寧稀說到這個就更氣了,“本來說好是讓我一人去的,父親非要将那孟寧秋一起送過去。”
“你還說,讓你去讀書,你還去人家府上打起來了!幸好陳老以前教過你哥哥,沒說什麽,若有下次,你就給我在府中讀!”
孟寧稀聽着母親的氣話,也不敢說話了,站到妹妹的後面,企圖讓孟寧思擋一擋。
陳府,孟寧思仔細想了想,若是她猜的不錯,便是禮部尚書陳老,早離朝頤養天年去了。不過他在朝中德高望重,以前在翰林院當過值。
她對其他人也不是很熟悉,只記得陳府後來發展不錯,如今在朝為官的嫡子,和在學院上學的孫輩都是有禮有節的人,後面成為太子登基的過程中的朝中大将。
若是長姐在他們府中上學,那必定是好夫子。
等到除夕夜,全家圍坐在正堂中吃晚膳,這是孟寧稀回府的第一次過年,她沒意思極了,一直在給孟寧思傳述外面的除夕夜多好玩多好玩,若是原主在此,必定不會心動,不過孟寧思不是原主,因為她真的見過。
在自己的世界時,她也愛出去玩,除夕夜真的如孟寧稀所描述的那般好玩,所以她也蠢蠢欲動,現在就連父親說些什麽她也沒聽了。
“咳咳……”許是她們倆的動靜太大,孟安學在一旁看不過去,咳嗽了兩聲才止住了孟寧稀的話。
隴氏平時裝的是一副小鳥依人模樣,此時見到正房的幾人,免不得有些酸,自己雖現在得寵些,但終歸是沒有兒子傍身。只能喝女兒相依為命。
所以孟寧思才吃了兩口,就聽到一聲軟語,“老爺,這年過了,正月便是秋兒的及笄禮了。”
孟敦忠瞧了眼孟寧秋,大女兒才回府,沒有一點禮節不說,還與他不親近,二女兒不是親生的,眼睛瞎了,廢人一個,更不能為之所用。
“嗯,過完年,秋兒的及笄禮可以張羅起來了。”
孟夫人剛想回話,那隴氏又說,“秋兒及笄後在府中的日子便不多了,妾身鬥膽,想求老爺将及笄禮交給妾身辦,這也算是妾身為秋兒做的為數不多的事了。”
孟寧思聽到此處,便蹙了眉頭,這話說的毫無破綻,難怪能在手段強硬的孟夫人手下安穩許久。
果然,孟敦忠聽到她如此說,便讓孟夫人撥人和財銀給她。
除夕夜散去後,孟寧思在院中逗了逗貓兒,問長玉,“剛剛你見着父親去了誰的院子?”
長玉覺得有些奇怪,小姐一向是不管長輩之事的,但是既然小姐問到了,也按實說,“我瞧着,老爺是去了煙林院。”
煙林院,是隴氏的院子。
第二日一早,元日清晨,孟寧思裹的嚴嚴實實的,朝孟夫人的院子去,她的院子離主院有些距離,又走的慢,自然到得也遲。
孟寧秋和孟寧稀都已經在裏面坐了好一會兒,孟夫人照例給了她一個裝着銀兩的香囊,相當于紅包。
“看來我還是學二姐姐去那道觀中住下好了,反正都有吃有喝的,二姐姐在道觀中住一段時間,精氣神都好了些。”
孟寧稀見着這人在新年第一天就陰陽怪氣的,免不得生氣,“你……”
孟寧秋不在意哼了哼。
此時平靜又悠揚的聲音響起,“那是自然,若是妹妹想去,我去同父親說,必定帶上你。既然你叫我二姐姐,且族中沒有将我的名字從族譜劃掉,那就代表孟府中我還是二小姐,什麽有吃有喝的這種話,妹妹還是不要說了,父親最是在意府中門楣的,難不成一個小姐去觀中養病,還能不給銀兩買五谷雜糧了?”
孟寧思笑道:“若是傳出去,成笑話不說,怕是禦史臺的彈劾,父親就有好些受的。父親不好,自是孟府不好。”
孟寧秋不過是十五歲的小女孩,被這話一吓,瞬間臉色發白,背心冒冷汗。此後不再說話。
等到她一走,孟寧稀笑着過來,“妹妹,你說的真好,瞧她剛才吓的那樣,好笑死了,哈哈哈哈……”
孟寧思有意吓吓她,“誰說我是吓她的,這話你也聽着,出去若有不快的地方,能智取的,便不要動武,到時候傷你自己不說,還給別人留下話柄。”
孟寧稀恹恹的,“哦。”
孟夫人看着以前那個總低着頭聽訓的丫頭,此時一臉嚴肅說着話,覺得有些發酸。
孟寧思又想起昨晚的事,叮囑到:“母親,若是那隴氏要大擺宴席該如何?”
孟夫人也有些愁,“她那人,是想在這次撈點東西呢,給自己和孟寧秋多存些錢財,寧稀的及笄禮都只請了熟悉的親朋,難道她還想越了寧稀去?”
孟寧思思索到,“除此之外,只怕她還有通過這次及笄禮将孟寧秋的名聲做大,将來好嫁人的想法。另外也是想告訴別人,不管孟府幾個女兒,孟寧秋永遠是最好的那個。”
孟夫人嘆氣到:“這又能怎麽辦,你父親都發話了。”
“自然,只是母親需要擔心的事便是及笄禮之後的事。”
“之後?”孟夫人有些不明白。
“她要人去,若有人投靠她,以後在府中為難你的管家之權該如何?她要東西,若是不還回來,說壞了、丢了該如何,若她取了錢財,取多了又沒用完該如何?”
“這……”
早先孟夫人只覺得她要什麽給她便是了,被自己的女兒這一說,她覺得這事變得複雜了起來。
孟寧稀在一旁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自己腦袋有些不夠用。
孟寧思聽着母親沒出聲,倒是在意料之中。出嫁前是庶女,不管家,出嫁後孟府脫離伯府,人少簡單,管起來不費事。而且因為孟安學,之前隴氏一直都比較安分,專心将心思放在孟敦忠身上。
雖說隴氏不一定想到這些,但是孟夫人卻不能不想。
孟寧思對她正色說到:“母親該和那隴氏将要用的東西和賬本先擺出來看了之後再辦禮。若是借的東西,壞了要賠償,若是買東西,總有定金全款之說,找個信得過的人和她找的人一起去,像是廚房,掌事這等重要的人,都得安插自己信得過,能拿捏的人進去。”
“她拿的東西,借的東西,一應物品錢財都單獨記下,免得最後到父親處說不明。”
孟夫人也嚴肅地點點頭,“好。”
不過她也有些疑慮,“寧思,這些事誰教你的?”
孟寧思手指微頓,“這……自然是在話本裏看來的。”
說到這,孟寧稀就來精神了,“什麽話本?”
她在道觀中和女道一起讀書,學的是經書,在府中學的是正經的詩書,以前買不起話本,現在是據在府中,不能買。
“自然是好看的話本,只是姐姐現在需用功讀書,不宜看。”
“啊……”
…………
等到初二,孟寧思啓程回道觀,滿車的小零嘴,全是孟寧稀給的。路過一處街道,孟寧思不經意問道:“我記得這裏有個錢莊?”
長玉回着:“是呢,以前我都是到這裏來換銀票的。”
“那停一下吧,我将手上收來的東西拿去換換。”
長玉叫停了馬夫,見自家小姐拿出惟帽真的打算下去,便說:“小姐,外面冷,還是我去吧。”
“無妨,下車走走,活動活動。”
那貓寸步不離地挨着她,她也只好抱着它下馬去。
外面因着新年,人聽着比以往還多了些,時常有衣服擦過,長玉和長月在一旁護着她,免得她被撞着。
等到門口,踏過門檻,一個慢悠悠的聲音夾雜着算盤的撥弄聲傳來,“小姐要換銀兩還是當東西,亦或是取東西?”
孟寧思撫摸着小貓的手頓了頓,清晰地回到:“落地茶。”
此時店中沒有其他顧客,算盤的撥弄立馬停住,一時寂靜。連街上的行人聲響似乎都遠了些。
懷中的貓尾瞬間翹起,身上的毛發變得有些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