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小錦載着顧行之一路拼命的往北跑,身後馬蹄聲漸起,小錦見事态不妙,急急忙忙勒住馬繩,火速鑽進車廂,背起顧行之跳下馬車,臨走前他對馬兒說了聲“對不起”,之後狠狠的用利器在馬屁股上紮了一下,那馬兒受了驚,長鳴了一聲,拉着車發狂的向前跑。
小錦不敢松懈,背着顧行之往那樹茂草密的地方去,不知跑了多久,他聽見顧行之在他耳邊說話。
他估摸着太陽下山了,對方追了他們一天也該乏了,顧行之的身體也承受不了長期的奔波逃亡,于是便找了一個隐蔽之處打算歇歇腳。
顧行之滿頭都是汗,臉白的像一張紙,兩片薄唇一直開合着,可是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不過小錦知道卻猜的出他在說什麽,“主家,對不起,你和櫻荔姑娘我只能救一個,是我沒用。”
顧行之哭了,他想哭出聲,可是沒有哭的力氣,只能張着嘴流眼淚。小錦心酸的不得了,他打小就拿顧行之當榜樣,因為素梅姐喜歡他,所以小錦理所當然的覺得顧行之是無所不能的,這樣強大的男人竟然也會哭……他怎麽也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怪他沒本事,保護不了主人和朋友,他還算什麽男人?
“主家,我帶你去素梅姐那,她一定能治好你的傷,你痊愈了我們再想想怎麽把櫻荔救出來!”小錦喂顧行之喝了口水,“小櫻荔和我說了,她和那個死太監是父女,虎毒還不食子呢,那個死太監不會為難小櫻荔的。”如果不是有這層關系,小錦根本就不會答應櫻荔的這套營救計劃,雖然顧行之對他來說比櫻荔重要,可他也做不出一命換一命這樣的交易。
饒是如此·,可小錦還是心有不安,等把顧行之送到素梅姐那裏,他一定要折回去把櫻荔救出來。
裴嘉奉了薛無常的命令來給櫻荔送飯,櫻荔打開食盒,裏面整齊羅列着各式小菜,有葷有素,可她卻全無食欲。
“絕食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情。”
“你是替我義父當說客的?”櫻荔笑了笑,拿起手邊那一碗玉米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潑在了裴嘉身上,她看着裴嘉狼狽不堪的模樣,心中竟然生起幾分快意,“替我義父賣命又如何,我打你罵你,你不還是要生受着?”
裴嘉攥緊拳頭,抿着唇,死死的盯着櫻荔,櫻荔卻攤開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你們的恩怨我不懂,但是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你若是堂堂正正去對付顧行之,哪怕你殺了他我也能理解,可你自己沒本事便要和一個仇人合作對付另一個仇人,恕我愚鈍,我實在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你沒資格瞧不起我。”裴嘉冷冷道,“我不過是在走顧行之的老路,他不也為了對付焦慎而和薛無常合作嗎?薛無常已經查出他的身世,他就是當年季家一案的漏網之魚,他處心積慮那麽多年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和薛無常抗衡,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甚至連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可以犧牲,論卑鄙無恥,我遠不及他。”
“我不認同顧行之所做的一切,但是你也別把自己想的多麽高尚。”櫻荔意味深長的看着她,“你敢說你沒有利用張德?他對你那麽好,你卻拿他當報仇的工具,你們都是一種人,玩弄別人的感情,自以為自己有多麽正義。”櫻荔将桌子上擺好的菜全倒了,又将盤子随手丢進食盒裏,“你去告訴我義父,我已經不是那條甘願被他關在籠子裏圈養的狗,收起你們的假慈悲,你們沒一個好東西,我寧願餓死也不會再吃你們送來的東西!”
“你……”裴嘉被櫻荔諷刺的惱羞成怒,如今的她沾染的盡是江湖習氣,與人發生口舌之争時第一反應就是動手,正當她準備揮拳之時,身後的門倏然打開。
裴嘉回頭看去,一個中年的婦人正森然的看着她,裴嘉放下拳頭,那婦人道,“呵,敢對小姐動手,裴姑娘是活膩煩了麽,還不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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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嘉咬牙切齒的看着婦人,可是卻不敢輕舉妄動,婦人道,“去領二十個板子,掌印問起來就說是我罰的。”
裴嘉退下後,婦人将視線落在櫻荔身上,肅容仍然沒有松動,膝蓋卻是一屈,給櫻荔行了一禮,“小姐。”
櫻荔忙過來扶她起來,“您……您別這樣叫我……”
“小姐是主,我是奴,我不這麽稱呼小姐要怎麽稱呼小姐?”
“水娘,我……”若說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真心待她,這個人就是她的乳母水煙無疑,他們雖無血緣之親,也無名分之義,可是當年在金陵老宅的點點滴滴,櫻荔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義父很了解她,知道她是外強中幹,裝出一副穩重的模樣只為了保護自己,她很累很辛苦,可是舉目無親只能強撐着,現在忽然遇見了親人,滿腔的委屈一時湧上心頭,多想像小時候一樣摔倒了都要撲在水煙懷裏哭一哭,可是現在時機不對,物是而人非,縱有千言萬語也只能梗在喉中。
“小姐剛剛說了,我們沒一個好東西,每個人都是要害你,在小姐眼中,水煙也是一樣的罷!”
“不是,當然不是!”櫻荔急于辯解,抱着水煙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一樣,水煙見她這副模樣也是心疼,終于不忍再端着,伸手撫上她的面頰,“好姑娘,你怎麽瘦的這麽厲害,這小半年受了委屈麽?”
她雖是這麽問,但是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麽她都知道,她拉着櫻荔走到床邊,安撫她坐下,自己去擰了帕子給她擦身體。
“荔兒,是主家讓我來看你,他知道你在怄他。”水煙解開櫻荔的衣服,從小被她精心伺候養的圓圓潤潤的姑娘現在瘦成了皮包骨頭,水煙險些就掉下淚來,“荔兒,主家不會害你,你只要低個頭認個錯,他還是為你撐腰的義父,你還是他唯一疼愛的女兒。”
櫻荔根本無心聽水煙規勸她,她的心思只放在顧行之身上,“水娘,義父找到顧行之了麽,顧行之還活着嗎?”
“傻荔兒,主家還沒抓到他的人。”都是女人,女人最是了解女人,水煙怎麽會不懂櫻荔的心思,她嘆息一聲,“荔兒,他并不适合你,現在的他是朝廷通緝的要犯,他給不了你安穩的生活。”
櫻荔哪裏聽的進去,“他沒有錯,朝廷憑什麽通緝他,呵,朝廷,恐怕是義父把控的朝廷罷!如果顧行之死了,我也絕不獨活,我的心和身子都給了他,我是他的人了。”
這話着實讓水煙吓了一跳,她不可置信的站起來,“你……你和他做了那事?”
櫻荔毫無愧色,直視水煙的目光,“是,先前我本打算離開京城去白龍峪定居,途中遇到了劫匪,他們想利用我威脅顧行之,幸好被我逃了出來,我就在深山裏東躲西藏了好幾天,竟然陰錯陽差的遇到只身前來救我的顧行之,不過那個時候顧行之受了傷,病的不省人事,我心裏感動,便在他神志不清時誘他做了那事。”頓了頓,她仰臉期待的看着水煙,“水娘,你說我們會有孩子麽?”
“你……你怎麽那麽糊塗!”水煙沒想到事情比她想的還嚴重,她急的團團轉,“荔兒,你太不自愛了!你……我以前是怎麽教你的!”
“貞潔真的有那麽重要麽?”櫻荔一臉無辜,“您知道麽,我和顧行之曾經都錯以為皇上玷污了我,當時我想到你教我的話,我很絕望,是顧行之告訴我那些都不重要,不管我是否是清白之身,他都願意愛我、願意和我在一起。現在……我真的不再是清白之身,除了顧行之,也許真的沒人要我了。”
“櫻荔!你怎麽對得起你義父對你的精心安排!你把事情搞成這樣還怎麽收場!”
櫻荔莞爾道,“怎麽收場是義父的事,和我沒有關系,怎麽了,義父還做着把我送進宮做皇後他做國丈的春秋大夢?醒醒吧,他的夢該醒了。”
水煙沒見過這樣的櫻荔,在她的印象中,櫻荔一直都是那個古靈精怪但心無邪念的小丫頭,現在這副仇恨的巴不得嗜血的模樣讓她痛心疾首,她按住櫻荔的肩膀,決定把事情和盤托出。
“荔兒,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生母是誰麽,我現在就告訴你,她是……”
櫻荔打斷道,“現在已經不想知道了,這個世上總有人會對我不離不棄,從她丢下我的那一刻,我們母女的緣分就已經盡了。”
水煙只當她是一時氣壞,她對自己的生身父母有多渴望水煙是最清楚不過的,所以即使櫻荔不想聽,她也要讓他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