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信不信他
沒想到,這美人看上去身子單薄,頗有些重量。幸好她浦兮顏天生神力,單手扛美,不在話下。
暗道內一片漆黑,沒走幾步,前方的空間便越來越低矮狹窄。她不得不彎下身子,扛着美人勉強前進。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沉默不語的美人突然開了口。
兮顏側耳傾聽,認真搖頭:“沒有。放心吧,這裏不會有別人,很安全。”
“這麽大的聲響,你聽不到?”美人聲音聽上去很是激動。
兮顏再次認真地傾聽了片刻。沒動靜啊。
“繼續走,你就能聽到了。”
“咚——”“咚——”“咚——”确實很響,就在她頭頂,是什麽發出的聲音?
“我的腦袋。”美人适時解答了她的疑惑。
“哦。”原來是頭骨與石壁碰撞的聲音,怪不得這麽清脆。等等,碰撞?難道說美人的腦袋一直在撞牆?
“立刻把我放下。”美人這回是真怒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兮顏忙将人放下,将功折罪地提議,“要不,我還是背你吧。不容易撞到腦袋。”
“不必了。”美人冷冷道,“你這麽毛手毛腳、粗心大意、毫無姑娘家的樣子,誰娶了你真是運氣背。”
“你說的有道理。真好奇未來哪個倒黴蛋會娶我。”為了博美人原諒,兮顏沒臉沒皮地附和。
“哼。”美人聽上去更生氣了。
“走吧,我背你,寧可磕着自己也絕不傷到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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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走咯。”
片刻之後。
“咚——”“咚——”“咚——”
“我的頭!”“腿卡住了!”“喂,你停下,不用你背了。”
“我不叫‘喂’,我叫浦兮顏。”
“浦丫頭,你再不放手,我咬你了。”
“別叫我丫頭。”
“……”
頸上一痛,兮顏驀地停下腳步:“你還真咬?”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美人倒是理直氣壯。
“你就仗着自己長得好看,被慣壞了,”兮顏側頭不服氣道,“我都沒好意思說,你那胸前才叫‘平平無奇’呢,還說別人。”
美人嗤笑:“我一個男的要什麽胸。”
下一刻,他如願以償地被兮顏放到,确切地說是給扔到了地上。
“你幹嘛?”渾身散了架般的痛,他一臉莫名其妙看向她。
“你是男的你不早說!”兮顏雖在軍營裏長大,但浦族男女戰士向來都分營而居,她身邊全是女人,從小到大接觸的異性中,也就和自家胞弟這麽親近過,“你沒聽說過‘男女授受不親’嗎?”
“沒瞧出你哪裏像女人。”他瞥了眼她半露的胸口,意有所指道。
“靠!”兮顏忍不住爆了粗口,“你知不知道,我向來憐香惜玉。但最讨厭,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的男人。小白臉,得罪了顏爺,你會後悔的。”
“咚咚——”“乒乓——”“咔嚓——”暗道裏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夾雜着男人隐忍的悶哼聲。
得罪了顏爺又反抗不能的某人,被一路拖出了暗道,畫面粗暴到不忍卒視。
“瘋丫頭,你到這兒來純屬為了折騰我是吧。”某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好氣又好笑道。
“當然不是。”兮顏剛因重見天日而松口氣,又因為這句話而晃了神,“我有事要辦的。”
她在原地來回踱步,卻無論如何想不起,自己睡覺睡得好好的,為何出了北山軍營:“難道我真是出來打醬油的?”
“呵。”毫不留情的嘲笑。
他還笑。她雙眼一眯,露出危險的光,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小白臉,我還沒問你是誰?看你這模樣,既不是我浦族人,也非蠻荒蠻子,你從哪兒來,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剛才還叫了我的名字,這會兒又問我是誰。當真不認識我?”他的神色瞬時有些古怪。
“我幾時叫你名字了?”想到什麽,她忍不住爆笑出聲,“哈哈,原來真有人叫小白臉啊。哈哈哈。”
某人嘴角抽了抽:“唐促。再叫我小白臉,我就叫你‘平平’。”
“你才‘平平’。”兮顏揮拳,“我記住你了,唐促。”
她的拳頭還沒招呼到他臉上,冷不防地,突然被他捂住嘴,一把推倒在了樹叢裏。少年看上去身子瘦弱,力氣卻大得出奇。剎那間兩人的身體毫無間隙緊貼在一處。她面色陡紅,正要發難,餘光瞥見有人自前方經過,即刻不再作聲。
隔着樹叢,她看清來人總共有五人,全部着黑衣,瞧身形和鬼鬼祟祟的行跡,十有八九是蠻荒探子。
她沖唐促做出噤聲的手勢,唐促松開了她。
“我跟上去看看。”
她話音剛落,手被他拉住。
“帶上我。”不容置疑的口吻。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是誰,還命令上她了?
“你掰斷我了我的腿,打算留我在山裏自生自滅?”他挑眉看她,神色該死的俊俏,不,是篤定。
她因着理虧不好發作,嘆了口氣,認命地背起他,追向蠻荒人離去的方向。
***
一、二、三……四十、四十一。
目之所及,羅定關附近至少潛伏了四十一個蠻荒武士,各個身手不凡,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做什麽。
此刻,兮顏和唐促正藏身在武士們潛伏位置的後方,将一切盡收眼底。不得不說,她這也算是誤打誤撞,識破了敵人的埋伏。可她一個人,絕對沒辦法同時拿下四十多個蠻子。關口軍營離此地尚有一定距離,她要是去搬救兵,就怕遠水救不了近火,離開這段時間再出什麽事。
正自猶疑,眼前一直按兵不動的人突然有了動靜。
幾個蠻荒武士押着一個五花大綁的男子,沿着大道走來。兮顏在這邊遠遠看着,那男子怎麽這麽眼熟?待幾人走近了,她才認出,這不是北佑城有名的纨绔柳二少嗎?怎麽被蠻子給綁來了?
“站住!放開柳少爺!”大道上響起了人聲。
兮顏再次吃了一驚。這不是她同隊的夥伴們嗎?她們來這裏做什麽?敵人可正虎視眈眈地埋伏在兩邊,她們再往前幾步進了埋伏圈,絕無活路。
她心下一急,正要跳出去提醒同伴。
唐促拽住她的胳膊:“等等,你現在出去,于事無補,白搭上自己。”
她掙開他:“那我也得去。她們是我的戰友,我不能眼看着她們死。”
“她們暫時不會死。”他冷聲道,“四十幾個蠻荒武士,要殺二十個浦族士兵,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他說的,似有幾分道理。可都只是猜測,同伴們若真的出了事,她找誰哭去?
“你看那邊的高臺。”他伸手一指,“那才是蠻荒人的目的。”
她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座高臺,是羅定關口的機關中樞。”
在千莽山山脈,有幾十座這樣的機關臺,控制着數量未知的複雜而又強力的機關裝置。它們由浦族先人留下,百年間一直默默守衛着千莽山、北佑城,以及整個華族九州的安危。
“帶我到那裏去。”唐促的語氣不容置疑。
“你到底是什麽人?”她狐疑地看向他,“怎會知道我浦族的機密?”
“你還想不想救人?”他催促。
“我……”她咬牙,“好,情況危急,諒你一個殘廢也不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招。”
她背着他,一路奔着機關中樞而去:“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別怪我沒提醒你,那玩意兒或許曾經很厲害,可早就年久失修了,能不能用都不知道。就算能用,我也不會。”
“沒關系。”他倒想得開。
“我同伴們若有個三長兩短,必教你陪葬。”她惡狠狠道。
與此同時,大道上,二十名浦族士兵一踏入埋伏圈,即刻被一張巨大的鐵網兜住,各個動彈不得。
“放開我們!”無論她們如何掙紮,用刀劍劈砍,都無法掙脫束縛。
“頭兒,沒想到全是小娘們呢,直接殺了可惜了。”為首兩名蠻荒武士,其中一人色眯眯地笑道,“不如先讓兄弟們爽一下。”
“邊兒去,別耽誤正事。”另一人滿臉輕蔑,“待主子大業一成,華族最美最高貴的女人随你挑,到時就怕你看不上這些低賤的浦族娘們。”
“好吧好吧,都聽頭兒的。”那人一揮手,被俘的浦族士兵們便被拖向林間,正是沖着機關中樞的方向而去。
“熱維多,你小子磨蹭什麽呢?機關到底打不打得開,人我都給你送來了。還要多久可以開始試驗?”
“原來你叫熱維多。”兮顏對着地上已然斷氣的蠻荒小夥輕聲道,“熱兄,早登極樂。”
“機關的操縱方法你記住沒?千萬別弄錯了。”唐促在一旁提醒她,“會傷及無辜的。”
“應該記住了吧。”她小聲抱怨,“姓唐的,你怎麽不自己去操縱?萬一我弄錯了咋辦?”
“是誰讓我站都站不起來的?”他矮矮地坐在地上,沒好氣道。
“我的錯,我來操縱還不行嗎?”她囑咐他,“你躲好了,以免我傷及無辜。”
“你自己當心。”他看着她,神色不明。
“我開始了。”她深吸口氣,什麽‘左三右四,乾坤歸一’的,他說了那麽多,她哪能一下子全都記住,“死就死吧。”
數不清的箭弩自機關中樞射出,直沖着蠻荒武士埋伏的地方而去。慘叫應聲響起,蠻荒武士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很快倒下了大半。
拖拽着浦族士兵的幾名武士見狀,紛紛取出弓箭,朝操控機關的兮顏|射去。
“左邊青色的按鈕。”唐促出聲。
“哦。”兮顏依言按下。
巨大的盾牌自高臺內部升起,将兮顏密密實實地護住,蠻荒武士射來的箭矢全部被盾牌擋下。
這玩意兒,也太強大了吧!她不禁感嘆。
“中央,黃色。”唐促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兮顏依言用力按下,片刻後,周遭沒有任何變化,她愣了愣,再按,仍沒動靜。指下一片空虛,該不會是,這開關年久失修,失靈了吧?
眼見敵人已經揮刀殺到眼前,她霎時陷入兩難之地。若是上前應敵,就要暫時停止操縱機關,這樣一來,被機關殺得措手不及的蠻荒武士們将得以喘息,她的同伴們将陷入危險;可若不應敵,她難道就站在原地,等着敵人劈她嗎?
“變陣,左二右一。”是唐促,他應該意識到機關失靈了,想出了補救之法。她該不該信他?是去對敵,還是繼續操控機關?
她一咬牙,按着他說的,按下了左邊第二個和右邊第一個按鈕。
敵人的大刀直沖她面門而來,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