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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1)

匡芷苓見那矮老的和尚,要自己手上的枕頭,不由大吃了一驚道:“咦!你不就是白天那個和尚麽?”

那和尚“嘻嘻”一笑道:“大姑娘好眼力,不過,現在請把這個枕頭借我用一用好吧?”

匡芷苓不由柳眉一豎,啐了一口道:“見鬼,你一個出家人,怎麽随便進姑娘家的房子,還不快滾出去。”

老和尚嘿嘿一笑道:“這是鼓樓,你們能住,我和尚就能來。姑娘,我勸你還是知趣一點兒,把這個枕頭拿給我吧!”說着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

匡芷苓怔了一下,冷笑道:“這麽說,你必和那徐雷一路了?”

和尚搖頭笑道:“不是,不是,告訴你姑娘,我不是賊,這東西——”說着指了一下枕頭笑道:“……我也不過是借用一個時候,日後我和尚負責,必定能物歸原主,你可放心!”

說着足下一點,已到了匡芷苓身邊,伸手照着那枕頭上就抓。匡芷苓大怒,一聲清叱道:“和尚,你這是做什麽?”只見她右手一分,骈中食二指,竟自向和尚肩窩上點去,那和尚口中“喲”了一聲,道:“不簡單!”卻見他右手大袖一揮,肥大的袖沿,竟向匡芷苓手上掃去!

匡芷苓就覺得這和尚袖上帶有一股極大的風力,當時背脊弓一弓,“啪”一聲倒蹿了出去。

那和尚見狀,頗為吃驚地道:“喂,這就不像話了,姑娘,我已給你留了面子了!”

說着身形一晃,卻已擋在了面前。

這時,匡芷苓正要飛縱而出,這和尚雙手霍地向外一握一壓,匡芷苓不禁倒退了回來。

她一只手,仍然死命抱着那個枕頭不放,急怒之間,這姑娘竟提起了一張破木椅,一抖手,直向着這和尚當頭砸過去。

和尚一招手,已把飛來的木椅,接在了手中。

他“嘻嘻”一笑,再次騰身,撲到了匡芷苓身邊,忽分雙手,直向姑娘背後抓了過去。

匡芷苓見對方武功絕高,非自己所能應付,不禁開始着起急來,當時尖叫了聲:

“媽——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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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本是含笑,此時聞聲大吃一驚。

他再也不手下留情了,當時就見他猛地一揚右掌,呼!一聲,發出了一股權大的掌力。

匡芷苓不由身子搖了一下,只覺得對方的劈空掌力,幾乎使自己感到窒息,不由雙目一昏。

就在這剎那之間,那和尚已來到了她身前。

匡芷苓手無長物,一時情急,竟自用手上的枕頭,貫足了內力,直向老和尚當頭打去。

這個着裝滑稽的老和尚,身法極為滑溜。只見他身子霍地向下一蹲,同時左手向上一分,已抓在枕頭之上。

可是那枕頭上所帶來的疾風,卻把他頭上那頂看來過大的帽子給飄掉了。

昏暗的燈光之下,現出了這和尚的本來面目,匡芷苓只覺得眼前這個矮小的老人,太臉熟了。

他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和尚——有發為證。再加上他的山羊胡子,酒糟大紅鼻子,頓時令匡芷苓想起了這個人,她不由大吃一驚,叫道:“咦——你不是祝師叔……麽?”

老貍祝三立再也裝不住了,他那張老臉,立刻顯得通紅,當時呵呵一笑道:“對不起姑娘,我這麽做,是為了救笠原一鶴,你們請多擔待!”說着用力向後一奪,那枕頭立刻被撕成了兩半,木棉飛了滿天都是。在散飛的枕絮之中,只聽見“叭”的一聲,落下了一個匣子。

匡芷苓驚叫了一聲,正要去搶那匣子,卻被祝三立平空一掌,用掌力把那匣子打到了一邊,他身形向前一竄,已把那個裝有翡翠梨的匣子搶到了手中。

老貍祝三立東西一到手,嘻嘻一笑道:“對不起,打攪了!”說着身子一飄,已到了窗前,正要飄身而下,忽見匡芷苓叫了一聲道:“且慢,祝師叔——”

祝三立吃了一驚,回頭道:“姑娘不要逼人,這東西我早晚還是要歸還的!”

匡芷苓冷冷一笑道:“祝師叔,我母女對你不薄,你為何趁火打劫?我母親是不會放過你的!”

祝三立呆了一呆,道:“唉——現在不談這個!”

匡芷苓道:“那笠原一鶴不是被涵一和尚收作徒弟了麽,怎麽你倒管起這個閑事來了?”

祝三立冷冷一笑道:“事情絕非你所想的那麽簡單,日後你就知道一切,現在不談,你母親可要來了,再見!”說着身子霍地向外一翻,已投入夜幕之中。

他身子方自縱出,另一條人影卻很快地縮了進來,現出了白姍的影子。

在滿室飄浮的飛絮中,白姍大驚失色道:“怎麽,枕頭裏的東西丢了?”

匡芷苓默默地點了點頭,白姍身子一晃,差一點兒倒下,她口中說道:“完了……

是誰幹的?”

匡芷苓搖了搖頭,嘆道:“老貍祝三立——”

白姍面色一片鐵青,咬了一下牙,一跺腳,投窗而出,這時黑羽匡長青身子也跟着縱進來,匡芷苓急道:“東西已丢了,媽已經追下去……”

匡長青不等她說完,身形已翻了出去,匡芷苓這時也是急得直想哭。

可是她忽然想到了祝三立所說的,這翡翠梨是用來救笠原一鶴的,內心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這時反倒希望媽媽不要追上他了。

她仍然可以記得,那日在途中,和笠原一鶴邂逅的一段經過,他那耿直的個性,英俊的儀表,确實令自己對他心儀。

她這麽脈脈含情地空想着,室內的那盞油燈暗暗明明,鼓樓外,有人一聲接一聲地敲着梆子。

忽然燈光一明一暗,白姍和匡長青已雙雙返回室內,白姍滿面怒容道:“祝三立跑了,他分明是不敢見我!”

匡長青憤憤地看着匡芷苓道:“我不是關照你要好好看着麽?怎會出錯?”

白姍冷冷地笑道:“不要怪她,她如何能是那老狐貍的對手?現在,我們必須要想一個對策才是!”

匡芷苓喃喃地道:“這一切必是那涵一和尚所差使的。”

白姍怔了一下道:“你如何知道?”

匡芷苓遂把祝三立所說的講了一遍,白姍聽後冷哼了一聲,道:“你猜得不錯,這一切都是涵一和尚所指使的,他拆散了我們夫妻、父子還不夠,現在又唆使人來搶我們的傳家之寶,好!”說着她猛地站了起來,道:“天一亮,我們就動身!”

匡芷苓呆了一下道:“上哪兒去呀?”

白姍憤憤地道:“上金陵朝陽寺,我要當面去見那個老和尚,讓他還我們一個公道!”

匡長青兄妹因恨那個老和尚,也不是一天半天了,這時聞言,均不禁憤然着色,他們也決心同着母親,去拜識一下這個愛管閑事的老和尚。

于是,就在三人同心之下,第二天,他們出發了。

金陵——朝陽寺。

和熙的陽光,透過了竹簾,照在涵一和尚的禪房之門,那個老和尚正自來回地走着,他面上現出喜悅的顏色,卻又似帶着一些輕愁的樣子。

他走了幾步,回過身來,對着一邊的祝三立道:“三立,想不到你這麽快就把這件事辦成,為老衲去掉了一件心事!”

老貍祝三立咳着一笑道:“你先別高興,以我看來,這些人嘛,沒有一個是好惹的,說不定你這朝陽寺将要興起一場風雨,也未可知!”

涵一和尚白眉一皺,點了點頭道:“這一點,我何嘗是沒有想到。”說着踱了兩步,又接下去,道:“別人倒無所謂,只是那個白姍……唉!老衲實在不願意見她!”

祝三立縮了一下脖子道:“你不願見她,我看她還是準會來!”

涵一和尚一只手撫了一下光頭,怔怔道:“……那可怎麽是好?唉!唉!”

祝三立嘆了一聲道:“事到如今,我看你也不必堅持了,還是把一切實在的情形告訴她,也許這樣反倒會好一點兒。”

涵一和尚呆了一呆,喃喃道:“看來也只有如此了,唉!這可真地解鈴還需系鈴人了。想不到老衲一念之仁,卻為自身惹下了這樣的一個大麻煩,真正是當初所未能料到的。”

老貍祝三立正要說話,忽見門簾一掀,笠原一鶴走進來道:“師父喚我麽?”

涵一和尚望着他點了點頭,說道:“很好,你祝師叔已經把你失落的東西,全部找回來了,你現在看一看,是否還少些什麽?”

笠原一鶴不由雙眉一展,遂轉身對祝三立道:“謝謝師叔!”

祝三立呵呵一笑道:“都是你這小子,這點東西,在江湖上可真是惹盡麻煩。唉!

你看看吧,要是不少,趕快給皇帝小子送去,要是再丢了,天皇老子也是沒辦法了。”

說得笠原一鶴面紅如火,連道:“是!是!”

祝三立這才帶他走到桌前,笠原一鶴就見桌上放着自己遺失的那個木箱子。

這東西,使他感到一陣心酸,卻也有一種莫名的親切,當時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這個箱子!”說着取出了那封足利将軍的信件,裏面記載貢物的各項名稱。

笠原一鶴打開了箱子,一一對照之下,各物均不短少,其中自然也包括那個翡翠梨在內。

他檢視了一遍,不禁感愧至深地向着祝三立一拜道:“祝師叔,你真是我的大恩人了!”

祝三立哈哈一笑,忙把他攙扶了起來,一面指着涵一和尚,道:“你真正的大恩人在此,我一切都是聽他的話行事的,還不上前拜謝!”

笠原一鶴怔了一下,這時才知道師父對自己一片用心,情不自禁熱淚盈眶,上前一步,霍地拜倒道:“師父,你老人家真是我再生之父,弟子今生今世是無法報答你老人家的恩情!”說着不禁熱淚滂沱而下,涵一和尚扶起他來道:“徒兒不必如此……”

這位白眉白發的老和尚,顯得是那麽慈祥,他拍拍他肩膀道:“你快收拾一下,馬上起程去京,把這些東西交給皇上,你也可算是了卻了一件事……”

笠原一鶴磕了一個頭站起來道:“弟子遵命!”

老和尚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道:“這一次不能再出差錯了,你必須換上我們中國的便裝,等入京之後,再換上你們日本衣服!”

笠原一鶴點了點頭,涵一和尚道:“你祝師叔同你一起去,有他在側,途中可以安全得多!”

祝三立不覺用手撫了一下頭,嘻嘻笑道:“這可好!”說着點了點頭,龀牙笑道:

“好吧,好吧,反正我是好人做到底了!”

涵一和尚微微笑道:“等到東西交上之後,你祝師叔還有事在京留上幾天,你可以先回來!”

笠原一鶴點頭答了聲“是!”

和尚點了點頭道:“車已備好,你二人去吧!”

笠原一鶴這才合十而退,須臾換上了一襲便裝,來到室內,祝三立為他把箱子背好在背上,叩別了涵一和尚之後,他二人才走出禪房。

涵一和尚親自送他二人出了廟門,望着他二人的馬車閃電飛馳而去,在這時,他內心才算了卻了一樁心事,不由長籲了一口氣。正當他要轉身入室的當兒,他忽然看見,由南面飛馳而來的一騎快馬。

那是一匹甚為少見的高腳大馬,這種馬,昔日涵一和尚在日本時倒是常見,在中國還不多見。

老和尚不由心中微微一動,那匹馬飛馳而下,帶起了一片塵土,一時連馬上這人是什麽樣也看不清。

涵一和尚正要回身入寺,那匹大馬已馳到前面。

馬上是一個留着兩撇黑胡子的漢子,身披黑色披風,涵一和尚心中正自奇怪,因為這人自己太眼熟了。

還不容他想出是誰,這個人已自馬上滾翻而下道:“大哥久違了!”

涵一僧再一定目,不禁“啊呀”地叫了一聲。

他上前了一步,那人卻撲在他身前,道:“小弟給大哥請安。”二人緊緊地握着手,涵一和尚雙目有些濕潤道:“想不到你會回來了!”

這人更是熱淚滂沱而下道:“大哥,這些年身體可好?”

涵一和尚微微一笑,道:“君子之志,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天涯。”

這十六個字,不僅說出了他為人的态度,更表達了他對這位故友的情誼。

眼前這個黑衣漢子,正是和尚生平第一知己,方外的至交——匡飛,他另一個名字是笠原桑二。

匡飛望着這個佛門的高僧,感慨道:“二十年不見,大哥你似乎老多了!”

涵一和尚呵呵一笑道:“老弟,你來得正好,我們進去說話!”

說着擡了一下手,喚來了一個小和尚,把匡飛的馬拉了進去,他二人遂向寺內踱進。

匡飛沉聲說道:“适才,大哥送客人麽?”

涵一和尚站住腳,微微一笑道:“送你兒子笠原一鶴!”

匡飛不由一怔道:“哦——你們已見面了?”

涵一僧莞爾一笑,道:“豈止是見了面?唉!說來話長,我們進去再談吧!”說着腳下加快,率先在前走去。

匡飛似有無限心事,他那雙花白了的眉毛,緊緊皺着,臉上似有一種不開朗的神态!

他跟在涵一和尚的身後,他見這和尚行步間,上身紋風水平不動,一雙雲履點動間,更是不着濁力,仿佛行步于飄渺之間。

看到此,匡飛不由更加心動。他知道這位老朋友,多年不見,更有驚人的功力了,不禁頓增敬仰之意。

行過了長長的一道過廊,來到了老和尚的禪房,落座後,小沙彌奉上香茗。

涵一和尚微微打量了一下這位故友,白眉微皺道:“櫻子刻下可好?”

匡飛長嘆了一聲道:“櫻子已于多年前病故了!”

涵一和尚不由微微一呆,輕嘆了一聲道:“村夫老人呢?”

匡飛搖頭嘆道:“也故世了!”

和尚站起來踱了幾步,他走到窗前,直直望着前面的花圃,沉默了一段時間。

他雖是身為佛門得道的高僧,可是對于笠原這一家,昔日的恩情,并不能忘懷,他是在為故世的亡魂致哀。

匡飛站起來,道:“因為距離太遠,我沒有辦法能夠通知你,他二人先後故世,時間相差不過數月之久,真令人悲痛欲絕。”說到此,他雙手搓着,目光之中,淚滴欲下。

老和尚輕輕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不必悲傷,人都難免一死的,你現在已然回到了中國,很好,上天是公平的——”說着看了一下天上的雲。

匡飛不由微微驚訝道:“大師此話是何用意?”

老和尚回過頭,看着他道:“老弟,你莫非還不明白,此間也正有很多未了之事,要你來料理呢!”說着長嘆了一聲道:“昔日我促你東去,不久也就後悔了,這許多年以來,難為你妻子白姍,她是多麽痛苦地撫養你的兩個孩子……”

匡飛不由垂下了頭,老和尚停了一會兒,微微一笑,道:“現在你回來了,你應該肩負起這個責任來!”

匡飛不由苦笑道:“大師一番好意故佳,只可惜破鏡難圓了。”

和尚一怔道:“這是為什麽?”

匡飛頻頻苦笑道:“事已至此,勉強再結合,已沒有什麽意思。白姍的個性,我是知道的,對于我的過錯,她必不會寬恕,我二人如今都是上了年歲的人了,何必呢?”

涵一和尚冷冷一笑,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應該坦白地告訴她一切,我想她是會原諒你的!”

匡飛不由冷冷回答道:“我看沒有這個必要!”

涵一和尚不禁一愣,道:“那麽你意思如何?”

匡飛慨然道:“我想在你這廟內落發為僧,大哥你意如何?”

涵一和尚先是一愣,随後搖了搖手道:“那是行不通的。”

匡飛冷冷地道:“你是怕我向佛不專麽?”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你子我已收為徒弟,豈有再收其父之理?”

匡飛怔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我早知這孩子有一天會從佛的,卻未想到會這麽快!”

老和尚長長的睫毛,閉了一下,遂道:“他是未來光大我佛門之人,其成就尚要遠遠超過老衲之上,只是……”說着,搖了一下頭道:“……只怕他,尚有塵緣未了!”

匡飛站起來,嘆了一聲道:“今日我來此,一來是探望你這老朋友,再者,就是商談這件事。我向佛之心已定,大師,你還是成全了我吧!父子二人同時向佛,也未嘗不是佛門一段佳話,大師你又何必不允呢?”

涵一和尚忍不住狂笑了一聲,道:“匡飛,我錯看你了。”

匡飛不由一愕,道:“人各有志,豈能相強,大師你才錯了!”

老和尚怒目道:“無論如何,我這廟裏,是容你不得!”

匡飛微微一哂道:“大師既不留我,我想這天底下,想找一個脫發為僧的地方,尚不至于沒有吧?”說着微微一拜,轉身就走。

他才走了兩步,卻見前面人影一晃,涵一和尚已滿面怒容地立在他的身前。

匡飛退後了一步,含笑道:“出家人火氣也這麽大,豈不令人好笑?”

涵一和尚兩道壽眉,勉強向兩下一分,長長嘆息了一聲,說道:“老弟——你應該知道,我是在為你着想,天下固沒有不忠不孝的神仙,卻也沒有不仁不義的和尚!”

匡飛聞言至為傷感,他退後一步,苦笑道:“可是,天下卻也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大師,你如今身登淨土,卻拒朋友于千裏之外,眼見他痛苦呻吟,這也不是一個出家高僧的行為吧!”

老和尚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你曲解我的意思了!”

匡飛竟然冷下臉來道;“我所以回中國,主要是找你從佛的,看來我是失望了。不過,我志願已定,大師,你不能說動于我!”

涵一和尚冷冷地道:“我必要說動你!”

匡飛狂笑了一聲道:“我心如鐵石,大師你說不動的,再見吧!”說着雙手一抱,深深向下一拜,正要騰身而出,卻被老和尚一只手搭在肩上,道:“你不能胡來,你妻子已在找我要人了,你可知道?”

匡飛哈哈一笑道:“原來是為了此你才着急呀?”

和尚目射精光道:“老衲如此年歲,對她一個婦人,能打什麽交道?你已回來,這件事,你焉能不聞不問?”

匡飛冷冷一笑道:“大師,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想當初苦苦逼我到日本的也是你,莫非那時,白姍和今日也有什麽不同麽?”

涵一和尚鼻中哼了一聲道:“櫻子已死,情形自不同了!”

匡飛狂笑一聲道:“大師,你把白姍想錯了,她不像一般女人一樣,只怕覆水難收啊!”

老和尚嘿嘿笑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匡飛不由驀地雙目一瞪,可是在這老友面前,他卻是發作不出來。當時嘆息了一聲,用手把老和尚往一邊推了推,道:“人各有志,不便相強,這件事,大師,你如果一再勉強,就不是我的朋友了!”說着,身子“刷”一聲,已縱了出去,道:“各家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再見了!”

說話之間,他已躍上了一座正殿,涵一和尚擡頭望着他的身形,冷冷一笑,道: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自己所作所為,又能怨得誰來?”

匡飛身形已自騰出,聞聲哈哈笑道:“我本來也沒有怨誰啊!”說着已是一路縱馳如飛而去。涵一和尚氣得冷笑了一聲,喃喃道:“那白姍不找到則已,若找上了我,我又豈能放得過你?”

只是匡飛卻沒有聽見,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涵一和尚回過了身子,嘆息了一聲道:“孽債!孽債!”說着步至蒲團處坐下,打開了一部《金剛經》,喃喃地念起佛來。

誰知他念了沒有多少句,就見門外一個小沙彌探了一下頭,又縮了回去,涵一和尚喚道:“進來!”

小沙彌只得合十而入,道:“禀太師父,廟外來了幾個人,聲勢洶洶,要面見太師父,弟子說太師父不在,那幾個人,卻要打進來,請太師父發落。”

涵一和尚不由吃了一驚,站起來道:“這幾個人,是什麽樣子?”

小沙彌想了想道:“有男有女,共是三人!”

涵一和尚一聽到此,不由心中怦然一動,道了聲苦也!想不到天下事情,竟是如此湊巧,那匡飛才走了一刻工夫,白姍母子三人,竟找了來。

老和尚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于這件事情,是一想起來就怕的。

想不到越是怕的事情,愈是來得快。

他聞言不由身子動了一下道:“哦——室內此刻尚有何人?”

小沙彌合十道:“幾位大師正在經堂誦經,只有精武堂的‘至尚師叔’正在授徒!”

涵一和尚不由松了一口氣道:“既如此,你快找他來!”

小沙彌合十,答了聲:“是!”遂很快地走了出去,涵一和尚在禪房內來回地踱着,不時地嘆息着。

這時那位精武堂的至尚大師,聞聽相召,匆匆趕了過來。

他約有四十左右的年歲,生得寬面大耳,十分高壯,老方丈相召,他不知何事,因為正在授徒武動,手中尚提着一柄方便鏟就來了。

進門行禮之後,這位至尚和尚合十道:“師伯有何差遣?”

涵一和尚皺眉道:“門外來了母子三人,聲稱要見老衲,你去會他們,就說老衲此刻正在行禪,約三日後才能醒轉,囑他們有事三日後再來!”

至尚和尚恭敬地應了一聲:“是!”正要轉身而去,老方丈又道了聲:“慢着!”

至尚和尚回身,說道:“師伯,還有事麽?”

涵一和尚讷讷道:“這母子三人武技精湛,爾要注意了。”

至尚微微一笑,提了一下手上的方便鏟道:“師伯請放心,弟子定能應付!”

說着行禮而出,向小沙彌道:“他們在哪裏?頭前帶路!”

小沙彌比了一下手式,就向前行,至尚乃是朝陽寺十二名擅武弟子之一,一身武功,雖非涵一和尚親授,卻不離正宗淵源。他最拿手的,乃是一路降魔鏟,及“空門神拳”,在同輩之中,可算是佼佼的人物。今天老方丈指定他去會客,在他認為那是一件極為光榮的事情!

當他大步如飛地來至門前時,只見寺門口,正有三四個弟子,在與來人說話,對方似乎話聲頗大,雙方已在僵持的形态中!

至尚遠遠地高聲道:“為何亂嚣,爾等退下!”

那幾個和尚,聞聲四散,紛紛退後。至尚滿臉怒容地走了過來,方便鏟挂在腕下,雙手合十,朗聲道:“阿彌陀佛,幾位施主來此何事?”說話之間,目光一掃,已看清了,來者竟是二女一男,共是三人。二女一老一少,似乎母女二人,模樣兒十分秀美;那個男的,卻是一個二十左右的英俊少年。

三個人,全是一臉怒氣,而且身上都帶有兵刃。

至尚和尚一眼及此,就知道今日只怕不能善罷幹休,當時口中連連念着佛號。他說完話後,那雙少年男女,一起怒目注視過來,另一個中年婦人,卻冷笑了一聲,道:

“尊駕是誰?”

至尚和尚雙手合十道:“貧僧至尚,乃是精武堂的三堂大師之一,三位施主有何見教?”

此言一出,那婦人霍地柳眉一豎,道:“我們要見的是涵一和尚,怎麽出來的,光是一些閑人呢?”當着衆弟子面前,至尚自覺臉上無光,不由面色一沉道:“掌寺方丈此刻正在行禪,哪裏有工夫來會你們這些閑人?有什麽事,只管對我說也是一樣!”

婦人面色一冷,尚未出言,她身邊那個妙齡少女不由杏目一睜,道:“好沒道理的和尚,你仗誰的勢力,敢對我們如此說話?涵一和尚是什麽東西?我母女等他這半天,他還不出來,惹惱了我們,打進你們破廟,看他還出不出來見我們?”

至尚不由一怔,怒道:“好個不知好歹的女娃娃!”

這時那婦人,把少女拉了一下,冷笑道:“我姓白名姍,這是小兒匡長青,小女匡芷苓,我們來此,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見涵一和尚。我們是由很遠的地方來的,見不着他,如何能令人甘心?”說着冷冷一笑,又道:“我知道,涵一和尚乃是佛門第一高僧,武功之高天下敬佩,只是他如果避不見面,我們也就說不得,只有開罪一途了!”

至尚冷笑了一聲:“方才貧僧已說過了,大師此刻正在坐禪,要三日後方能醒轉,你們如有要事,三日後再來也是一樣的!”

白姍嘻嘻一笑,道:“可笑,佛門弟子也會說謊,适才這位小師父說方丈不在,現在師父你又說在坐禪,真令人難以相信。”

至尚憤憤地道:“貧僧所言乃是實情,你們不信,貧僧也是沒有辦法,只是這乃是佛門善地,請你們不要在此吵鬧!”

一旁的匡長青,始終未發一言,這時竟是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想不到堂堂的一個方丈,竟會如此,我倒有個辦法,看他能藏到幾時?”

至尚冷笑道:“你們有什麽辦法,請到寺外施展,那與我們是沒有關系的!在這裏胡鬧,卻是萬萬不可!”

匡長青一聲狂笑道:“什麽叫胡鬧?我們可是不知道!”說着足下向前一滑,骈中食二指,直向着那和尚前胸猛點了過來。

至尚向後一退,腕上的方便鏟響了一聲,大怒道:“怎麽,你竟向貧僧動手不成?

好,這就怪不得貧僧無情了!”說着他手向外一揮道:“你們先退後,待我會他!”

這時匡芷苓在一邊,冷笑道:“哥哥不要客氣,只管下重手法!”說着丢過一口劍來。匡長青接劍在手,冷笑道:“大和尚,請動手賜招吧!”

至尚這時面色赤紅,方便鏟在手上一掄道:“這是你逼迫于我,并非是本座欺你年少!”

匡長青聞言冷笑一聲,他左手輕輕一撩前襟下擺,人影一晁已到了至尚身前。只見他掌中劍向後一吞,霍地向外一點爆出了一點銀星,直向至尚喉上刺去。

至尚方便鏟向內猛然一抽,方便鏟的鏟頭迎着對方的劍,發出了“當”一聲,寶劍已為他擋了開來。

這和尚卻在這時,身形快若電閃星馳也似的,又竄到了匡長青背後。

他掌中這一杆方便鏟,施了一招“撥風盤打”的疾招,由上而下,勢力萬鈎地直向着匡長青當頭猛砸了下來。可是,黑羽匡長青早已想到了他會有此一手。

至尚的方便鏟方自下落,這位年少的奇俠,左手向上一揚,已托住了方便鏟的鏟柄,只聽得“嗡”的一聲大震。

匡長青的劍,卻陡然向後一挑,其快無比,直向着這個精武堂和尚的上半個身子劈了下來。

至尚和尚這時候如果膽敢不松手,他這一雙手就不要再想要了。當時只聽得“嗆啷”

一聲大響,方便鏟堕地,而這個和尚卻用“倒踩蓮枝步”的身法,猛然退出了五六丈左右。雖然他身上沒有挂彩,可是兵刃脫手,這個臉也算是丢完了。當着面前這幾個弟子,這位至尚大師不由得頓時臉色變得蒼白,便微微一呆道:“小施主好純的功夫!”說着冷冷一笑,走到了落鏟之處,彎腰把那杆方便鏟擡到了手中。

匡長青橫劍而立,朗聲道:“快去請涵一和尚出來!”

至尚大師方便鏟把在右臂之上,退後了一步,怒目道:“老方丈正在行禪,不能見客,莫非還要再說一遍麽?”說着他霍地轉過身來,大家都以為他是含憤返寺,卻沒有料到他,竟在這個時候,驀地雙腕向後側一個猛旋!

只聽得“嗖”一聲,日月之下,但見白光一閃,他那杆方便鏟,竟自劃起了匹鏈也似的一道白光,直向着匡長青前胸上猛然貫飛而來。

這種勢子飛來是奇快如風,只一閃已到了匡長青眼前,每個人都不由大吃了一驚。

這一招确實出乎匡長青意料之外。當他發覺不可的時候,對方方便鏟的鏟刃,已經挨在了他的身邊。

此時此刻,一任他黑羽匡長青,有天大的本事,卻也是莫能退開了。

一旁的翠娘白姍見狀,吓得面色蒼白,高叫了聲:“青兒——”她身子猛地騰了過去,另一邊的匡芷苓同時也發出一聲嬌叱,也自騰身而來!

可是她母女這種動作,看來都太晚。就在衆人目瞪口呆之際,至尚的方便鏟已飛至匡長青胸前,只需再向前微吐一分,匡長青不死必傷。

忽然,斜刺裏,瓦面上發出一聲厲哼道:“至尚不可!”

那只方便鏟本已挨着了匡長青的身邊,這時竟自霍地向外一偏,錯出去足有一尺左右,“嗆啷”的一聲,直直地闖在一棵松樹之上。那棵松樹,足有碗口那麽粗細,竟被方便鏟的重力,撞得“啪喳”一聲巨響,從中一分為二,折斷了下來,“嘩啦”一聲,揚起了一大片灰土。

看得在場之人,無不打了一個冷戰。

匡長青自料必死,卻未曾想到,竟然絕處逢生。

他母子三人,一齊偏頭向屋瓦上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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