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寂寞
＂那我出去買麻辣鍋的時候，副總，電話你自己接喔！＂國棟又是一愣。
＂秘書離開位置，不是會互相支持嗎？其他人不幫妳？＂
王麗雅原本笑容可掬的臉，霎時間笑容凝結，表情全無。
＂副總，賣麻辣鍋的店家，離公司不遠，我先訂好餐，再出發，來回不到二十分鐘，很快的。＂
王麗雅聲音淡然的，只交代所需時間，回避了國棟的問題。
午休時間，王麗雅買回來麻辣鍋。說好是國棟請客，但是王麗雅沒收下國棟給的錢。
國棟一臉讪讪的，尴尬的與王麗雅一起，坐在辦公室的一隅。一張賓客用的小會議桌，放上兩個免洗碗。王麗雅體貼的，拿出一雙環保筷給國棟。
＂副總，免洗筷有太多化學物質，你用我的筷子好了。＂
＂那妳呢？＂國棟不免懷疑的看着王麗雅。
＂我有另外一雙。”王麗雅大笑起來。
天氣已經很熱了，還吃麻辣鍋。就算開着空調，國棟還是出了一頭汗，王麗雅更是連外套都脫了。國棟不經意地看見王麗雅，脖頸間有幾滴汗珠，順着鎖骨，流到胸口。王麗雅的襯衫，素來扣子少扣一個，那幾滴汗，就這樣流呀流的，流進那一道深深的V字。國棟連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這頓午飯，不只鍋辣。人，更辣。
浩偉再怎麽努力，特招仍是只能上附中。國棟公司裏的幾個中高階同事，早對臺灣的教育體制失望。大家其實是商量好的，一起将孩子送出去念書，因此早在一年前就安排妥當。深謀遠慮的同事，甚至已經找好，在英國定居的親友，擔任監護人。這群孩子在英國，是有人照料的。
國棟一直沒說，是因為思凡在情感上，很依賴浩偉，硬要将兒子送出去，他怕難以對思凡交代。浩偉進不了最好的高中，對國棟而言，如此是最好的結局。
時序進入七月中旬，最炎熱的長夏開始。莫勤輝與李芷芸共同合作的戲，已經進入最後的拍攝階段，每天晨昏都在一起的人，慢慢地也累積出感情。可是在愛情裏始終處于被動的莫勤輝，并沒有陷入熱戀的喜悅，只是慢慢接受了現實。
＂莫大哥，我想吃冰淇淋。＂天氣熱，她會愛嬌的要他去買。
＂莫大哥，我肚子疼。＂生理期，她會賴着人，要幫着熱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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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哥，我想抱抱。＂到底還是小女生，總有無理取鬧的時候。
……
這些小小的撒嬌、要求，莫勤輝會溫柔的笑一笑，然後盡量的滿足李芷芸。九零後的女孩，天真爛漫得可以，對愛情的要求很簡單。
莫勤輝與林思凡的網絡交流，只中斷了一日，可那一日彷佛是個斷點。
莫勤輝作為一個健康的男性，肉體上的欲望，有人填補。可是心頭上的黑洞，那個連光線都能吞噬的黑洞，不知為何卻越益擴大。他就像一個溺水之人，而思凡就是他的浮板。他亟欲攀附，他亟欲需索，需索來自于這個姊姊的溫暖、撫慰，好填補胸口的大洞。在他以為，姐姐是精神導師、是靈魂的救贖。
＂大姊，妳今天好嗎？這裏的夏日，比起臺北，毫不遜色。日頭毒辣得驚人。芷芸是個愛美的女孩，怕曬。天天晚上拉着我一起敷面膜，深怕曬黑了不好看。
大姊，妳也怕曬嗎？芷芸用的這個牌子，很好用，連我也跟着一起變白不少。戲快結束了，等我回去，給妳帶幾盒。
唉！我的父親，今天告訴我，家裏的弟弟要出國念書，希望我能幫忙。姊，我該答應嗎？我的錢都是我流血流汗賺的，他憑什麽呢？
以前我也念書的，為什麽他都不管我？妳說，我應該恨他嗎？＂
＂莫小弟，臺北有熱島效應，中午有時候會熱到快四十度。這裏的夏天，應許是多年不在，你早忘了吧！
面膜嗎？我什麽都不缺，不用花這個錢了。
我好嗎？應該算好吧！現在，我開始慢慢接受，接受浩偉要離開我的事實。雖然不免埋怨，但是國棟也是因為愛，才會這樣安排，我又能說什麽呢！
錢嗎？給他吧！不要太誇張，應付過去，還可以博得孝子之名，何樂而不為。
恨嗎？一個路人甲，你會恨他嗎？對于不值得的人，何苦白花力氣。何況你的一半骨血，有他的貢獻，始終該感念在心。＂
用手機打字不像用計算機，輸入比較麻煩。莫勤輝每晚總要花好長的時間，輸入這麽一大段文字。李芷芸一直很好奇，莫勤輝又不是玩游戲，為何老滑着手機不理她，而且還不讓她看。
＂莫大哥，明天戲就殺青了，休息幾日，去見我爸媽，好不好？＂
對于這段感情，李芷芸心裏總是不踏實。
＂芷芸，我機票訂好了，後天回臺灣。＂
莫勤輝垂下眼睑，不願意看李芷芸。
＂那我跟你回去，我還沒去過夜市。＂
李芷芸難掩失望，但還是強裝笑容。
＂芷芸，對不起。我需要獨處的時間，而且我要搬家，沒空陪妳。＂
莫勤輝的聲音充滿疲累，低眉擡眼之際，似有千斤重擔。這段關系，他一直有壓力。
李芷芸不再多說，只是靜默無語的站在莫勤輝面前。她微微仰頭，用她像嬰兒般的大眼睛，凝視着面前的男子。她伸出手，輕輕地觸碰他的臉頰。像雕刻過一般的線條，如此的分明。
＂莫大哥，你的心裏，有我的位置嗎？＂
李芷芸黑白分明的眸，此刻陰沉沉的盯住莫勤輝的眼。雖然是夏日，她的手冰涼，仍讓他輕輕一顫。
＂芷芸，我只是不喜歡，妳這麽着急。＂
莫勤輝的大手，覆蓋在李芷芸冰涼的手，輕輕地拿開。
莫勤輝溫柔的攬住李芷芸的腰，抱她入懷。他從上而下，一次又一次，緩緩地撫摸她烏黑柔亮的長發。想安慰這個在懷裏嗚咽的女孩。
李芷芸緊握着拳頭，幾乎是用盡了力氣的緊握。要是能捶他一拳，出出氣也好，她想，偏偏又做不到。她怨恨自己沒出息，怨恨自己要這樣愛着，一個沒有心的人。
懷中的人，身體僵硬，莫勤輝感受到了。
＂芷芸，明天還有最後一場戲，妳該回房間睡覺了。＂
他打開房門，送李芷芸出去。
莫勤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他拿出手機，點開App，開始長長的一段文字輸入。
＂大姊，我現在的心，好煩好煩。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我想到妳的名字，思凡。我可以只叫妳－凡－嗎？
剛剛我讓芷芸不開心了，她是哭着回房的。
她的感情太直接，太濃烈，想愛就用力愛，幾乎不給我喘息的空間。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她愛的是我的臉，還是我的人，我都搞不清楚。她真的了解過我嗎？我很懷疑。
凡！就讓我這樣稱呼妳吧！遠在大海的另一端，妳能感受我此刻的心情嗎？如果不能，那我就太寂寞了。
凡，機票我訂好了，這趟回臺灣，新房子應該都裝修好了，有空陪我買家具嗎？我先說喔！我不是妳老公，有大把的股票換鈔票。經費有限，沒錢買一百六十萬的沙發，五十萬的餐桌，花六百萬買音響。可以陪我買二十萬的沙發、十萬的餐桌，五十萬的音響嗎？
七月底我才回去，八月中妳就要陪兒子到劍橋。我們只有半個月，好短，時間真的好短。＂
＂莫小弟，對尊長不可以直呼其名，不懂嗎？這是禮貌。
女朋友心情不好，多哄哄她吧！女生要的不多，就算是溫柔的謊言，也會甘之如饴。
誰讓你長得一張帥臉。我猜，她一定是先喜歡你的臉，再喜歡你的人。
如果心不打開，她又怎麽能了解你，你該多給她機會。
買家具呀！我最喜歡買東西了，我有認識的店家，可以找到有質感的好東西，價錢不高。我知道你耳朵不挑，音響五十萬太夠了。寝具、餐廚用品，姐姐會送你，到時候一起挑。
莫小弟，你說呀！劍橋的楊柳會不會為我哭泣。＂
思凡阖上手機，內心有無限的感傷。國棟她是已經捐出去了，捐給那家奪人夫君的公司。丈夫幾乎跟沒了一樣，那浩偉就是她的全部。可是現在連兒子也要被奪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怎一個凄清了得。
看完思凡的回複，莫勤輝的心情更差了。他不由得有些埋怨，埋怨思凡怎能這樣勸說他。他何嘗不知道要将心房打開，可是做不到呀！他的心包覆了一層厚厚的殼，怎麽可能輕易的打開。本以為能從思凡這裏得到理解，可惜并沒有，他失望了。
他打開陽臺的拉門，今晚難得空氣是幹淨的，一輪明月高挂夜空。月光如此皎潔，居然有顆星星就在月亮的旁邊，閃耀着燦爛的光芒。原來，連月亮也有星星相伴。
莫勤輝心想，好寂寞呀！不被了解的寂寞，此刻也只有煙懂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