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婆婆
李芷芸的聲音，忽轉低微，眼睛又沒了光亮。
李芷芸卑微的形狀，令莫勤輝的心，莫名的動搖起來。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心裏只有一個想法。桃花劫呀！桃花劫，怎麽跟戲裏的劇情一樣，李芷芸莫非真是他命裏的劫數。
李芷芸在病房陪着莫勤輝，小張去辦出院手續。接着馬上送他倆到拍攝地點。劇組已經安排好替身，武打戲全用背影，或遠鏡頭。近身的文戲，或是特寫鏡頭，他才自己上場。莫勤輝不喜歡自己的作品，被這樣的破壞了，可這是無奈中的下策，畢竟時間就是金錢，不可能等他完全好再拍。在商言商，這很現實。
轉眼，時序入夏，已至端午節。思凡娘家已經沒人了，逢年過節，她都必須跟國棟回婆家。
＂思凡，你嘛卡緊一點（你也快一點）。＂
＂思凡，你是聽無臺語喔！＂
＂思凡，碗盤這麽大疊，卡緊(快點)洗啦！＂
……
國棟的母親，向來不知道，該拿這嬌滴滴的媳婦怎麽辦。只能吆喝她幫忙做點雜事。
國棟的父母是本省人，六、七十歲的年紀，傳統的很。思凡是外省人，家庭背景又複雜，當年國棟要娶思凡，公婆是非常的不贊成。
＂醬油拿來啦！還有糖跟醋啦！煮糖醋魚妳不知道要用這些喔！＂
婆婆心裏嫌棄這個媳婦笨手笨腳，嫁來這個家十幾年，連一樣國棟愛吃的菜都做不來，還要她這個當婆婆的，拿鍋拿鏟。
＂媽，臺語我聽得懂，其實妳可以跟我說臺語。＂
思凡體諒婆婆并不習慣講國語。
＂妳？算了。”婆婆的語氣，依舊不耐煩。
思凡的母親比婆婆年紀還大上許多，基本上思凡和母親是以臺語溝通。婆婆大可不必用別腳的國語跟她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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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棟是長子，往下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思凡是長媳，回去那個傳統的家庭，做牛做馬是必須的。國棟拿回家的錢多，所以婆婆特別疼這個兒子。會為了這個兒子，專門準備功夫菜色。就是為此，思凡必須當下手，又是挑菜又是洗菜，拿鍋、端碗忙個不停。
婆婆的要求、責難，思凡是晚輩，沒有回嘴的餘地，只有認命的份。
＂思凡，今天委屈妳了，這麽大一盆碗盤，都讓妳一個人洗。＂
十幾個人的一頓飯，光飯碗、餐盤就很驚人，還要加上洗鍋、刷竈，思凡站在廚房裏足足洗了一個鐘頭。國棟心疼老婆，想幫忙又不敢。自己的媽媽是什麽思想，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幫了，母親又不知該怎樣挖苦思凡。
＂媽，明天還要包粽子，妳行嗎？＂
浩偉很替母親擔憂。因為浩偉是男生，他也不行幫忙。
總而言之，在國棟保守傳統的家中，思凡是沒有地位的。即便她給這家，生了一個男丁也沒用，因為只生一個不夠。種種原因加在一起，思凡不愛回婆家，可是又不得不，每回都是用盡了忍耐力，才勉強撐過年節時分。
思凡洗淨、漂煮完粽葉，已經接近淩晨。諾大的透天厝，早已各自回房休息。小姑可是婆婆的心肝，而小嬸剛給許家添了第二個男孫，照顧孩子，已經筋疲力竭，幫不了思凡。
＂莫小弟，今天該出院了吧！腰還疼嗎？＂
思凡脫下圍裙，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習慣性地發出問候的信息。
莫勤輝：＂姊，我已經沒事了，別擔心。妳今天還好嗎？＂
林思凡：＂我很好，就是回婆家，處處要小心。婆婆不喜歡我。”
莫勤輝：＂有婆媳問題？＂
林思凡：＂還好，沒住在一起，就是年節時分，得忍耐。＂
莫勤輝：＂所以今天不開心？＂
林思凡：＂是累，從早站到晚，連喝口水都難。＂
莫勤輝：＂這麽可憐？＂
林思凡：＂嗯！真的很可憐。＂
院子裏停了兩部車，林思凡一個人蹲在兩部車後頭，不停的與莫勤輝傳信息。對婆婆的埋怨，無法對國棟說。偏偏思凡婚結得早，以前的閨蜜，早斷了聯系，只好拿莫勤輝當閨蜜訴苦。
莫勤輝搖搖頭，思凡的婆媳問題，他不懂，只有陪着她的份。
＂姊，別煩了，等我回去，我陪妳去散散心，好不好？＂
今夜的星光并不燦爛，但橫店的夜空，有種朦胧的美。莫勤輝一個人坐在陽臺的椅子上，嘴角挂着笑，滿足的與思凡道晚安。
以前，他一心煩就想抽煙，這幾個月，不知為什麽，煙瘾倒是不大了。加上住院禁止抽煙，現在他想點燃一根煙，享受這寧靜的夜晚，可是身上居然沒有。他又笑了，啊！原來自己是可以不用依賴香煙這東西的。
對李芷芸而言，告白之後，不論成敗，才是她戀情的開端。莫勤輝現在雖然沒有接受她，但也沒拒絕她。她有很多很多努力的空間。她拉開玻璃門，走到陽臺，想看看今晚的夜空。四周寂靜，舉目所見，已是熄了燈的夜，有種迷惑人的味道，時間彷佛是不流動的。
她轉身想回房，看到隔幾間房的莫勤輝也在陽臺。她心想，好巧喔！莫非是心有靈犀？在這靜默無聲的夜晚，兩個人同時都在仰望夜空。她看見莫勤輝手上拿着手機，而正好她手上也拿着手機。她左思右想，發出一條信息。
＂莫大哥，為誰風露立中宵？＂
莫勤輝被手中的震動，驚了一下。莫非是思凡還有話要說？他連忙滑開手機。不是思凡，是李芷芸。他左右環顧四周，李芷芸正在不遠處注視着他。莫勤輝心想，這麽晚了，這個女孩不睡覺，發信息做什麽。
＂不為誰，可以嗎？＂莫勤輝想了一想，還是做了解釋。
＂快去睡覺，不然明天，妝上不了，肯定醜死妳。＂他想着明天的戲。
夜瑞安靜，李芷芸不敢大聲講話，只有誇張的，無聲的說着晚安。李芷芸好高興，他始終是關心她，也替她着想着。
一大早，國棟家門口，插好避邪的菖蒲。男丁們預備祭祖，女生就是在廚房裏團團轉。思凡手裏不敢停，一顆接着一顆包着。餡料是婆婆炒的，國棟他們家特有的味道。是思凡在別的地方沒吃過的－加牡蛎幹。國棟打小吃慣了，覺得味道鮮美，思凡只覺得腥臭不已。都十幾年了，思凡從來沒喜歡過，只是一年一回，忍忍就好。
＂水燒開沒，粽子該下鍋煮了。”婆婆交代思凡。
南部粽跟北部粽不同，是水煮不是蒸熟。思凡是北部人，也不愛南部粽。沒炒過的米，包裹後煮得熟爛，一點嚼勁都沒有。
婆婆準備了十斤米，思凡包好後，放進開水裏煮。端午節已經天熱了，廚房裏兩只大鍋，呼呼地冒着熱氣。思凡一行包，一行要注意着，先放進鍋裏的粽子煮好沒，一頭一身的汗，連擦擦，也顧不上。她深怕動作慢了，婆婆又是一頓白眼。
神主牌位前，香煙缭繞。國棟的父親領着一大家子，焚香祭祖。浩偉考試成績不理想，作文只有五級分，上不了建中。婆婆特意求祖先保佑。
＂許家的祖先在上，求保佑兒孫浩偉，特招的時候，能考到好成績。＂
思凡拿着香，心情也很低落。如果考不上建中，國棟跟幾個同事商量好了，要一起送孩子到英國去念書。已經有年紀大一點的孩子先去了，适應得很好。如果幾個人一起去，住寄宿學校，有伴不怕孤單。
思凡是千萬個不願意，英國好遠呀！冬天又冷。浩偉從小是思凡呵護大的，她的心頭肉，怎麽舍得流放到英國去當小留學生。
端午節，就是吃粽子。只是飯桌上也不能光有粽子，還要有瓠瓜、苦瓜、茄子、長豆，這習俗不能免。而且一定要有一大鍋竹筍排骨湯，這才全了國棟家，端午節飯桌上的菜色。
一張大木頭圓桌，最多只能擠十個大人，若是連小孩都要上桌，一定坐不下。所以思凡跟小嬸，都是不上桌吃飯的。妯娌端着碗，站一旁匆匆吃完。一會兒又要上水果，還要刷洗殘局。
＂大嫂，碗我來洗啦！已經又包粽子又做菜的，碗再不讓我洗，我會不好意思的。＂小嬸剛剛親喂過孩子，寶寶睡了，這才有空。
＂沒關系，孩子還小，現在是最累人的時候，趁孩子睡着了，妳也跟着睡一會。快去吧！＂
思凡沒人幫，自己帶大孩子，她知道苦處。
＂大嫂，妳手腕上，紅了一大片，沒事吧？＂小嬸注意到思凡的傷。
＂撈粽子的時候不小心給燙了，我沖過冷水，也上藥了。沒起燎泡，沒關系。＂
夏天穿短袖，遮不住燙傷的痕跡。思凡連忙背過手，給藏到身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