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夢醒
「既然這樣,那你就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反正現在參加考試的學生們走掉了,空了很多的床位出來。」見目人态度強硬,恢複女郎也沒有再繼續勸說。她打量着目人的臉色,見目人除了只是看起來累之外沒有別的生病的症狀,便放軟了口吻,「我在旁邊的房間,如果有哪裏不舒服,可以來找我。」
「好的,麻煩你了。」目人禮貌的回應着,他看着恢複女郎走出房間,才将制服外套脫掉。綠谷的藥水還剩半瓶,不需要他一直盯着,他便在旁邊的病床坐下,準備休息一會兒。
為了參加考試,他今天不管是身體還是意識方面都一直緊繃着,直到此刻才有了喘息的時間。這簡直就像把他一周的運動量都集中在了今天,累的他連話都不想說,剛才和上鳴換衣服的時候也都是在強撐。
目人躺在柔軟的床鋪上,金發淩亂的散落開。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在叫着酸痛,現在放松身體,很快就連擡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目人忍不住閉上眼睛,就這麽斜斜的躺在床上睡着,甚至來得及脫掉鞋子爬上床躺好,可以看出是真的疲憊。
人在累到睡着的時候似乎不會做夢,全身都迫切的需要休息,于是大腦便不會再有多餘的力氣來編織夢境。目人感覺他在一片黑暗中睡了很久,直到身體的疲憊都一掃而空後,他忽然感覺有人抓住他的手臂,以溫柔的力道牽引着他去往別的地方。
很快,有微風拂面,帶着涼爽的溫度。目人感覺自己身體不斷地下沉,下沉,直到最後踩到堅硬的土地。不知從何處照射過來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帶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目人猛的睜開眼睛,他醒了。
他不知為何又回到了演練場內的街道上,腳邊滿是建築破裂的碎石,幾乎沒有讓人落腳的地方。更遠處的大樓正簌簌的往下掉着灰和石子,目人聽見地面傳來咚咚的聲響,他下意識擡起頭,就見熟悉的黃色機器人穿透大樓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裏。
碎屑飛濺,碎石打在身上帶着清晰的痛感,一切都告訴他這似乎不是夢。目人下意識的擡手喚起【個性】,他還記着參加考試時的規則,所以看見目标出現便理所當然的進行着攻擊。
他的手在空中揮舞着,和往常一樣等待着【個性】從身體裏冒出來。
目人舉着手臂,他像是故意維持着這個姿勢,又像是因為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而整個僵住。他臉上還帶着驚吓,此刻卻混雜着震驚以及不敢置信等神情,看起來有些滑稽。
目人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臂,那上面什麽都沒有,就和他上一次經歷到這個畫面的一模一樣,【個性】對于他發出的『攻擊』指令沒有任何的回應……這一次它們甚至不從自己的體內顯現出來!讓狀況似乎變得更加嚴重了。
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體會到這個感覺,目人依舊覺得他的心都被抓緊,他腦袋一片空白,根本不能理解這是怎麽回事,甚至被吓到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的顫抖。
機器人擡起手臂,将手上漆黑的炮彈口對準了他,黑壓壓的讓人感覺呼吸都仿佛跟着停止。目人忍不住後退的一步,他仿佛聽見子彈上膛的聲音,咔嚓的聲響,讓他的心都跟着狠狠顫動了一下。
……對了,還有上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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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的時候上鳴應該就是這個時候沖出來的才對,雖然因為【個性】造成的靜電讓他頭發變得很糟糕,但現在目人真的很需要他的出現。
目人慌忙回過頭,他多麽希望自己回頭的時候能看見正朝自己跑過來的上鳴,但現實卻是他回過頭後只看見空無一人的街道,除了滿地的碎屑和建築殘骸外別無其他。
目人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移動目光搜尋着四周,發現不管是上鳴也好還是其他一起參加考試的考生也好都沒有人在,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怪不得從來到這邊的時候就覺得好像少了什麽,之前參加考試的時候,他雖然沒有其他的參賽選手有過多的接觸,但是卻能感覺他們的存在。有時候目人在街道上行走的時候還看見他們着急的從街道盡頭的路口跑過,甚至因為搶奪目标還發生了争執,一切說出口的話語最後都淹沒在了響起的爆炸的聲中。
『不會有人來的。』
有人在他耳邊咯咯的笑了起來,聲音詭異又刺耳。目人被吓得一個激靈,他慌忙回過頭想檢查身邊的狀況,卻在轉過身的時候聽到了『嘭』的一聲巨響。
目人感覺胸口一陣劇痛,整個人都因為慣性而飛了出去,紅色的血液噴灑在空中,絲絲縷縷似乎像連成了線。他的心跳和呼吸逐漸變弱,視野因為大量的失血而變得越來越模糊。
這一刻的時間仿佛被延長了無數倍,直到從空中墜在堅硬的地面上時,他醒了。
是真的意義上的清醒過來。
目人猛的睜開眼睛,他甚至來不及看清周圍的情況,整個人都還在驚慌的狀态中,感覺這裏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下意識的就想站起來。
之前躺倒在床上的時候他并未在意躺下的姿勢,因為他想着自己只是休息一會兒,并不會發生什麽事情,卻沒想到會被噩夢給吓到。
全身上下的肌肉都還在隐隐作痛,因為使不上力甚至讓起床這種動作都變得格外艱難。
目人掙紮了半天才撐起身,他趴在床上劇烈的喘息着,心髒因為驚吓而砰砰直跳,連帶着太陽穴的血管都按照着相同的頻率在不斷發漲,讓他眼前一片模糊。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旋轉,不知道是供血不足還是什麽情況,總之他現在的狀态十分糟糕。
目人彎下腰将頭抵在床上,手背接觸到額頭,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汗水,整個人都不在不受控制的顫抖。
有風透過從開啓的窗戶,目人身上滿是汗,被風這麽一吹,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馬上就開始斷斷續續咳嗽。
綠谷還沒醒,目人怕自己的咳嗽聲會吵到他,連忙從床上爬下來,捂着嘴踉踉跄跄的走進廁所。
被壓着不出聲的咳嗽讓胸腔都跟着隐隐作痛,目人将門關上,他捂着肚子走到鏡子面前,果不其然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一片蒼白的臉色。
他臉上還帶着未散去的驚慌,加上亂糟糟的頭發真的很像什麽恐怖襲擊的受害者,除去身體上的治療還迫切的需要心理上的醫治。目人擡手将自己的頭發揉的亂七八糟,他這麽做并沒有目的,只是想單純的發洩,但發洩了過後還是對照着鏡子又把頭發整理順溜。
人後的他不管再懦弱再膽小,但人前的他必須得營造出他沒事的假象。鳴崎零也對他說過,最好不要把弱點暴露給別人,免得有些心懷叵測的人就會想利用這個來傷害你,他一個人生活沒有父母的照拂,就更加得注意這一點。
目人深呼吸了幾口氣,讓快速跳動的心髒逐漸恢複到正常的速度,他對照着鏡子狠狠的拍了拍臉頰,想讓臉上殘留着的驚慌和害怕之類的神情消失,力道大的甚至讓皮膚泛紅才作罷。
身上襯衫已經起了褶子,後背處更是皺的厲害,因為他剛才直接穿着睡覺,會變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結局。目人試探着扯了扯,見褶子的痕跡任然很清晰,他便放棄在這裏折騰轉而把領帶重新系了一遍。
把自己的外表收拾好,目人輕輕的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半晌他又慢慢的睜開,藍色眸子裏像有光緩緩的蕩開,再也看不見一絲的驚慌。
将自己整理好,目人才打開門走出去。此刻的他和剛才慌忙跑近廁所時的樣子簡直是天差地別,看起來像又恢複了平時在學校裏的溫和模樣。
目人拖着酸軟無力的身體走到綠谷的床邊,發現藥水已經沒剩多少,他又連忙走出病房去叫恢複女郎過來。
「他的身體已經休息的差不多了,等他醒來他你們兩個就可以直接回家。」過來檢查了一番綠谷的身體,恢複女郎便把針頭從他手背上取下來,與此同時等候在旁邊的目人連忙将手中棉簽按在他的手背上。
這是剛才恢複女郎給他的,讓他幫忙止一下血。這倒是讓目人感到很新奇,因為他一直以來都是給自己止血,從來沒有在這種事情上幫助過別人。
針頭拔出的時候會有輕微的痛感,目人下意識的看向綠谷,就見他眼睑輕輕的顫了顫,似乎被疼痛所驚醒,好半晌才緩緩的睜開眼睛。
「小久。」目人連忙開口呼喚他,「聽得到我說話嗎?」
綠谷剛睡醒,臉上還滿是迷茫。聽到目人的呼喚,他像是突然回神,整個人都像受驚般猛的轉過頭來,把目人都吓了一跳。
「……目醬。」綠谷的聲音有些嘶啞,他緊緊的咬着嘴唇,眼中很快就蓄滿了淚水,呼喚的目人的名字後便不再說話。
「怎麽了?」目人有些不安,他握住綠谷的手,對于他這個态度感到很不安,「是不是哪裏還在痛?」他們兩人心思都缜密,此刻看見綠谷露出這種表情,目人心裏已經有了猜測,但他卻沒敢說出口,只能詢問出這種就像是在自欺欺人的問題。
「……對不起。」綠谷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用左手捂住眼睛,右手則緊緊握住目人的手,似乎這是他最後的支撐,「……我連一分都沒有拿到,對不起……」
「……」
目人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回望着綠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前幾分鐘才構建出來的完美外殼都跟着咔嚓碎掉。
目人起初還以為綠谷會露出這種表情是因為分數沒能達到及格線,他擔心自己不會被雄英錄取,才會在此刻感到傷心難過。
可現在他卻說自己連一分都沒有拿到……怎麽可能。這一學期他明明都有嚴格按照歐爾麥特的計劃來訓練自己,不斷為了成為英雄這個目标而努力着,到最後他還被歐爾麥特所承認,被英雄親手交于【個性】……
他明明付出了這麽多,為什麽還會是這樣的結局?
綠谷躺在床上低聲的啜泣着,他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似乎是不想将自己最懦弱的一面展現給目人。
「怎麽會……」目人輕聲的回應着,他對于這個結果仍然是不敢相信,可綠谷絕對不會用這種事情來和他開玩笑,那就說明……是真的嗎?
一瞬間目人感覺他的眼眶也跟着濕潤,讓他眼前變得模糊一片。可是他們兩個人中已經哭了一個,另一個不管怎樣都不可以落淚,不然只會讓情緒崩潰的一塌糊塗。
目人連忙把眼淚擦掉裝作沒有哭過的樣子,可是他眼眶紅紅的,看起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他緊緊的攥着綠谷的手,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反正這種情況下不管說什麽安慰的話語都沒有用。
強壓下心中的難過,目人忍不住低下頭,他閉上眼睛,将眸中的所有情緒都隐藏起來。
上天真的好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