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分離
那天,兩人的狀态都不太好。
背着書包從雄英高中離開的時候,綠谷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大哭過一場。他低垂着腦袋沒什麽精神的走出學校大門,直到踏上學校外面的人行道,他才慢慢的轉過身看着身後的建築,很快眼裏又蓄滿了淚水。
目人站在旁邊沉默着沒有回應,相比起綠谷的不舍,他則看向遠處的天際。他看起來已經像從傷心難過中蘇醒,微微擡起頭的模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冷靜的可怕。
綠谷一分都沒有得到,而他的成績也沒有過及格線……目人忍不住嘆了口氣,覺得他們兩個就像不自量力的挑戰者,直到現實用巴掌将他們狠狠地拍醒,他們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我想回家了。」綠谷低聲的說着,他終于收回了視線,盯着面前的街道,像是已經逐步在接受這個殘忍的現實。
「我陪你一起。」目人擔憂的看着綠谷,說實話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綠谷這個狀态,這讓他很是害怕。記憶中綠谷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永遠都是溫柔的微笑着,就算被爆豪給揍過,面對目人的時候他任然還會帶着滿身的傷痛而露出燦爛的微笑。
「……不用了。」綠谷搖了搖頭,這是兩人相識以來他第一次拒絕目人的提議,「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他抓着自己的書包肩帶,就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沒有擡頭看目人。
「……啊,好的,那你路上小心。」目人有些讪讪的回應着,臉上浮現出失落的神情。一直以來都是綠谷在照顧他,現在兩人調轉立場,他本來想為綠谷做些什麽,可當事人卻沒能給他機會。
目人移開視線看向別處,忽然有些想笑。他也是天真,這種情況下還能為綠谷做些什麽?他的【個性】也是平平無奇,并不能扭轉這個局面。
他們坐車在家附近的站臺下了車,看着綠谷沿着人行道穿過馬路,目人擔心的沖着他喊,「回家後記得給我打個電話!不然我會擔心的!」這幅畫面有些似曾相識,很久之前他們在校門口分別的時候也是這樣,只是現在身份對調,兩人間的氣氛也變得更沉重。
「……嗯。」綠谷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對着目人笑了笑,他的笑容有些勉強,看起來像為了回應他才使勁擠出來的。他看起來很是失魂落魄,甚至都沒有心思和目人多說什麽,回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後便轉身離去。
目人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瞬間他甚至很想沖過去不管綠谷的态度如何都想跟随着他,可當他朝着斑馬線走了幾步的時候忽然又冷靜了下來,轉而悶頭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被現實給拍醒的感覺并不好受,他雖然不像綠谷有那麽大的反應,但他的心裏同樣也被堵得慌。
目人忍不住咳嗽了起來,他在原地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好半天,等将手拿開的時候果不其然看見自己滿手的猩紅,正透過指縫嘀嘀嗒嗒的滴落在地面上。
腹部的位置在隐隐的抽痛着,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器官出了問題,身體才像反應過來一般逐漸将破損的地方顯露出來,很快就讓他疼的額頭上浮現出一層冷汗。
說實話,目人自己對于招生考試能平安度過這件事都非常不敢相信,所以現在和綠谷分別,他也得轉道去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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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書包裏抽出紙巾,目人站在路邊拭擦着自己的手和嘴邊的血跡,幸好周圍沒有行人經過,他沒有收到什麽奇怪的視線。
目人按照着熟悉的路線到達醫院,脖子上的項圈已經沒電了,沒用能源供給的電子産品在此刻完全無法體現出它的價值,加上他到達保健室後一直都在睡覺,忘了說這件事,醒來又因為綠谷的事情沒有心情在意,導致它徹底關機。
鳴崎零不止一次的叮囑過他項圈絕對不可以沒電,不然他搞不好就死在哪裏了。目人也從來不敢把她的話當做耳旁風,但此刻他得醫院治療,項圈沒電的事情估計也瞞不住,逐漸疼起來的身體可等不到他把項圈充滿電後再去醫院。
目人有些頭痛,覺得他已經想象出來了醫生驟然冷掉的臉了,他小時候超害怕鳴崎零露出這種表情——啊,現在也怕。
從站臺到醫院的距離,平常人走只需要十分鐘,可目人走了半個小時才到達醫院。他在醫院門口站定,整個人都劇烈的喘息着,像是經過了什麽劇烈的運動,連額頭上都浮現出了汗水。
一半是真的走到發熱,一半則是因為疼痛造成的冷汗。
目人靠着醫院外面的護欄,他想休息一會兒再走進去,擡起頭大口呼吸的時候他覺得今天好像一直都在突破極限,也不知道身體是怎麽回事,對于他今天所遇到的重負居然都能順利扛起來。
裝在制服口袋裏的手機嗚嗚嗚的震動着,就算隔着布料也有很明顯的觸感。目人連忙将手機拿出來,他以為是綠谷回到家裏和自己打電話,可等看清後他才發現這通電話是歐爾麥特撥打的。
目人總覺得他和綠谷完全沒有承載歐爾麥特的希望,綠谷之所以反應那麽大的原因估計也在這裏。身體上對【個性】的掌控失敗,加上沒能按照英雄所期待的那般取得好成績,雙重的打擊讓他整個人直接崩潰。
目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的心态,他也很害怕很愧疚,可理智卻告訴他現在絕對不可以示弱,于是他現在還能自己一個人去醫院,哪怕心裏已經難受的想要大哭,唯一外洩的情緒也只有在保健室裏紅掉的眼眶。
電話還在響個不停,震得手有些發麻。目人按下接聽鍵,将冰涼的手機貼在耳邊,「喂,八木叔叔。」
「目人,你在哪裏?」電話接通,歐爾麥特的聲音聽着有些焦急,「你怎麽還沒回家?現在已經考試結束很久了啊,綠谷少年和你在一起嗎?」因為一直都在忙別的事,他甚至都沒能在考試結束的時候和目人打個電話,好不容易忙活完趕回家的時候卻發現孩子根本沒回來。
「他回家去了,我有點不舒服,正準備去醫院。」目人說着又開始咳嗽,他連忙将電話拿遠一點,直到咳嗽停下又才将電話貼近自己。
「是在哪裏?我馬上過來。」歐爾麥特馬上給出回答,他似乎正從家裏出來,目人聽見了關門的聲音,很快又變成呼嘯的風聲,連帶着他的聲音都變得有些聽不清。
目人将地址告訴了歐爾麥特,兩人約好待會兒在醫院碰面後才挂斷電話。目人把手機揣進兜裏,休息了半天已經恢複了些許體力,便背着書包走近醫院熟門熟路的挂號交錢,準備好一切手續才在二樓的辦公室裏見到了熟悉的醫生。
因為最近一個星期身體都還不錯,以至于讓他們兩人都沒有機會見面。說實話目人很喜歡這位一直照拂着他的女性,只是因為因為兩人見面都是在他生病的時候,這就很讓人難過了。
「你臉色怎麽蒼白?」看着目人在辦公桌對面坐下,鳴崎零下意識的想先讓項圈檢測一番目人的身體,可當她伸出手後,卻發現項圈電源顯示燈沒有亮,按了幾下開關後也沒有反應。
「……我去參加考試了,考完試後才發現它沒電了,但是那裏沒有讓我充電的地方和時間。」見醫生的臉色黑掉,目人連忙解釋,「我把充電器帶着的,就在書包裏。」他說着把充電器從書包裏翻找出來,插-進牆上的電源插孔裏。電子項圈立刻亮起充電時的藍光,「你看。」
鳴崎零沒有說話,她就這麽盯着目人看了半晌,直到看到目人快繃不住,她才放松身體靠着椅背。
雖然她沒有說什麽,但是這個動作自己表示她放過自己了。目人無聲的松了一口氣,感覺心髒仍在砰砰直跳,忽然間他很想笑,因為他今天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被吓到,看來他有着一顆強韌的心髒。
「那麽,你考的是哪個學校?」鳴崎零拿起筆問道。成年人的世界裏每天只有上班下班,她是兒童科的醫生,接觸到的都是孩子,對于時間的概念自然也還保留着上課和下課。
鳴崎零偏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日歷,已經快到畢業季了。她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因為她才想起目人現在是讀國三的年紀。
「我考的是雄英高中。」
咔嚓一聲,鳴崎零把手裏用來記錄病例的筆給直接扳斷。
目人被這個聲音給吓了一跳,他有些緊張的朝着鳴崎零看過去,本以為會看到醫生冷酷的臉色,卻沒想到鳴崎零只是把手裏斷裂的筆丢在桌上,神色冷淡的回應着,「啊,是嗎?」頓了頓她又問道,「結果怎麽樣?」
「完全不行,讓我總算意識到自己有多沒用。」自嘲般的笑了兩聲,目人捂着嘴又低低的咳嗽起來,脖子上的項圈獲得了基本運行時所需的電源,發出『滴——』的一聲提示,在安靜的辦公室裏很是清晰。
目人擡起頭看向鳴崎零,醫生已經換了一支筆在埋頭寫東西,對于他剛才的自嘲沒有任何的回應,甚至就像根本沒聽到。
「你不驚訝嗎?」目人忍不住問她。
「為什麽我要驚訝?」鳴崎零理所當然的反問着,低頭填寫着目人的病例信息。
她在年齡那一欄寫下14這個數字,忽然有些發愣。第一次寫下目人年齡的時候他好像才4歲,嘴邊滿是鮮血,看起來情況很嚴重,以至于給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後來又因為長期住院的原因每天都會出現在她面前。
鳴崎零微微回神,她下意識的擡頭看向目人,卻發現目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很明顯對于她剛才的回答并不滿意。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歐爾麥特嗎?那去向會選擇他曾經就讀過的學校也挺正常的。」鳴崎零有些疑惑,她不明白目人為什麽那麽想知道她的看法,「以前你還和一個因為燙傷而住院的孩子而讨論過這件事,整天都說着『以後絕對要一起成為英雄』的話,讓整棟樓的護士都知道你們兩個有這樣的想法,呀……當時可好玩了。」
「……你幹嘛突然提起我小時候的事情。」目人臉上浮現出尴尬,他看着鳴崎零,臉頰微微有些泛紅。大概是長大之後看世界的眼光變了,現在聽到自己小時候做的事情,他只會覺得不好意思,卻完全想不起來當時說出那句話時的心情。
不管是向往、憧憬還是其他的心情都消失的幹幹淨淨,他甚至還仔細回想了一番,卻發現完全記不得醫生所提的這件事。一瞬間目人忽然發現他以前的記憶好像都不齊全,所記下的事情也是斷斷續續,完全連不起來。
「正是因為你現在再做小時候就向往的事情,我才提的啊。」鳴崎零白了他一眼,「雖然現在失敗了就是了。」
「……」
目人沒有說話,他坐在椅子上像是在發呆,直到鳴崎零把藥方單寫完叫他去繳費,他才回過神,撐着椅子扶手慢慢的站起來。
「不對!」在藥單即将被交到目人手裏的時候,鳴崎零忽然把手收了回去,她看向門外,不知道在張望着什麽,「你不是有個叔叔嗎?就上次和你吐血的那個,他人呢?沒有一起過來嗎?」
「在醫院的門口我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他應該很快就會過來。」目人像鳴崎零伸出手,「好了,給我吧。」他忽然間覺得身邊的大人好像都是一個樣,上次歐爾麥特有話和他說的時候也是捏着他的去向表不還給他。
目人簡直不明白,他又不會拿着東西跑掉,這些人先把東西還給他再交談不也可以嗎?
「你還是在這裏等他過來吧,看你現在走路都費勁,我再把單子交給你未免也太狠心了吧。」鳴崎零用杯子把藥方單壓下下面,她朝着桌旁的椅子揚了揚下巴,示意目人坐下。
目人沒有說話,他有些奇怪的看着鳴崎零,對于醫生現在的說辭很是奇怪。明明以前不管他怎樣,鳴崎零都是把藥方單交給他,讓他自己去準備一系列的事務,現在為什麽就必須有人陪同了。
目人思索了半晌都沒有結果,但他也真的沒什麽力氣,索性就拉開凳子坐下,看起來聽話又乖巧,反而讓鳴崎零詫異的看了他幾眼,似乎在疑惑他今天怎麽這麽聽話。
「醫生。」目人開口,他擡起頭和醫生的視線對上,「你對【個性】有了解嗎?」
他想,他似乎找到交談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