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猜猜我是誰 (2)
開始只是面帶驚訝,還帶着懷疑之色,可聽到後來,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先是青一陣白一陣,最後更是氣的滿臉通紅,如一座暴怒的火山。
尤其是他想到了一件往事。
記不得是從哪一年開始的,也許是前年,又或者是大前年。
府裏就有些流言碎語,說是二姨太吃不慣家中廚子的菜,非要隔三差五的請酒樓的廚子來做菜。
當時他還不以為意,只是覺得白莺有點挑剔,現在他才想明白,原來做菜是假,她與廚子私會才是真。
“你……你……”
葉父氣的顫抖的身子,指着白莺半天不知道要說什麽,最後只能狠狠道,“你給我跪下!”
“老爺,你千萬不要聽信別人的謠言,我從未做出不潔之事,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什麽廚子。”
白莺連忙跪在地上,抱着葉父的小腿憐聲祈求道,其中還用一種怨毒的目光偷偷掃視了劉楚一眼。
“你給我住口,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狡賴,難道你要劉捕頭把那些證人帶到我們葉家,和你來個當堂對峙嗎?”
葉父一把狠狠的啪在了桌案上,案上的茶杯随即摔在了地上,瓷片和着茶水灑了一地。
白莺扯着嗓子嚎哭,說自己十幾歲就跟了葉父,這些年在葉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為葉家延續了香火。
提到孩子,葉父一腳把白莺踹開,“小寶是不是你跟那廚子的?”
白莺嚎的更厲害,“不是啊老爺,小寶是您的親骨肉,是葉家的血脈啊!”
葉父重重喘氣,把她踢的更遠。
白莺被踢的倒在一邊,又爬過去,一口一個老爺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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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的仆人都是白莺的人,那三個當中,有一個瑟瑟發抖,吓失禁了。
葉父擡手。
管家将仆人帶出去,他也是一個很有手段的人,否則也不當上這葉家的大管家,很快他獨自一人返回了客廳,身上帶着濃烈的血腥味。
“二姨太的貼身仆人已經全都招了,她确實是與廚子有私情,并且……”
管家語氣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下說。
“講吧。”
暴怒之後的葉父,聽到管家的話,像洩氣的皮球癱坐在了椅子上。
“并且他們多次夜晚偷偷出去私會,每次都是半夜才歸。”
待管家說完之後,廳內不再有人說話,連白莺也都不再狡辯,空氣如凝固一般,一片安靜。
許久之後,葉父才緩緩問道。
“既然這個賤人和廚子是有私情,那她和廚子的遇害有什麽關系。”
劉楚語出驚人,“廚子其實正是二姨太所殺。”
“什麽?”
葉父大驚,這比他聽到自己的二姨太偷情更令他吃驚。
他想到廚子死亡的慘狀,實在難以想象會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柔軟無骨的女人所為。
“既然這賤人與廚子有奸情,為何這賤人又要殺他?你們找到她行兇的證據了嗎。”
接連遭受打擊的葉父已經不願再去想偷情一事,反而将注意力放到了案情的本事。
劉楚将手中證據講了一遍,他叫四毛跟一個捕快把從白莺屋中搜出的小盒子擡進來,打開後,露出裏面一件黑色的衣服。
白莺見鬼似的瞪着那小盒子,她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劉楚不快不慢道,“那名報案人說在兇手身上聞到一種特殊的香味,後來我們确定正是和戴老板所用的香水一致,而鎮上有這香水的只有三人,葉蘭、戴老板、還有二姨太,這件她行兇的黑衣之上仍然殘留着這種香水的味道。”
葉父接過劉楚遞來的衣服,輕輕聞了聞,确實是白莺一貫使用的香水,藍藍也有,還有一瓶在戴老板那兒。
一共三瓶,是國外帶回來的。
別說鎮上,就是縣裏,都不可能買到。
劉楚看着地上嚎了半天,一滴淚都沒有的女人,“二姨太,關于你殺死廚子,嫁禍給妖怪一事,我們衙門已經有了确鑿的證據,我希望你可以主動交代,關于你是怎樣與廚子合謀,殺害賣貨郎的。”
“賣貨郎?這賤人竟然有兩條人命在身,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沒想到與我同榻共眠的是一個如此蛇蠍心腸的人。”
聽到這裏,葉父竟不為白莺的奸情而生氣了,因為這樣狠毒的女人,根本就不該留在葉家。
“賤人,我勸你還是招了吧,按照我們葉家的家規,女子偷情到底是什麽下場你應該知道的。”
葉父漠然的看向白莺,語氣中沒有任何感情。
跪地的白莺聞言似想到了什麽,頓時身子一顫,眼中露出一絲恐懼,偷情在葉家的下場可比她承認殺人,然後被衙門處決可慘多了。
衙門無非就是砍頭,可葉家處理不貞女人的刑法太過恐怖,那是真的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通這一切,白莺的臉色變了又變,似乎承認殺人對她來說不再是一種負擔,而是升天的階梯。
她又露出不甘,把帕子攥在手心裏,指尖輕微發顫。
見白莺一語不發,葉父把桌上的香爐都給砸了,“去,把小少爺給我抱來!”
白莺驚慌的求道,“老爺,小寶還是個孩子,別讓他過來。”
葉父面色陰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娘親此時是什麽模樣,就把你做的那些肮髒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白莺的嘴唇哆嗦,把什麽都招了。
她嫁進葉府做了二姨太,人前風光,人後悲哀。
葉父對白莺沒有什麽感情,又因為葉藍讨厭白莺,他就很少往白莺那兒去。
就算是去了,也是衣服一脫,一穿走人。
有時候衣服都不脫。
白莺是個女人,嫁進來的時候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哪裏耐得住寂寞。
她想着法子在葉父那裏索取溫存,卻始終都沒有得償所願。
葉父一心想着女兒,去了國外留學,還挂在嘴邊念叨,不準白莺踏進女兒的房間。
一年年過去,白莺也就認清了現實,她從前一受委屈就落淚,現在哪怕是把嗓子嚎啞了,都不會掉一滴淚
白莺為葉家生下一個兒子,她原以為可以母憑子貴,自己的好日子來了。
哪曉得葉父還是對他們母子不上心。
人不想認命都不行。
兩年前,白莺在酒樓吃飯,碰見了廚子,她只覺得對方的廚藝好,沒往別處想。
幾天後的一個雨天,白莺和丫鬟走散,無意間又碰見了廚子,當時他在跟一個姑娘親熱。
廚子看到白莺,吓一大跳。
白莺忍不住往他那兒看,心跳的很快,臉也紅了,燙的吓人。
那天,廚子讓那姑娘走了。
白莺跟他發生了關系,有一次,就會有兩次,三次。
慢慢的,白莺跟廚子好上了,圖的是各自的身子。
他們被一時的歡樂麻痹,以為偷偷私會的事不會有人知道的,沒想到一天晚上被賣貨郎發現。
那賣貨郎是廚子的舊相識,說給一筆錢,就會替他們保守秘密。
白莺不想跟賣貨郎那種低賤的人打交道,就想用錢解決。
誰知道賣貨郎在賭場輸光錢,又來找他們要。
白莺還是給了。
到第三次,賣貨郎換了一副嘴臉,不給就威脅。
白莺跟廚子商量,不能再那樣下去了,被人捏住把柄的感覺,和頭上懸把刀沒有兩樣。
只有死人才能永遠封口。
他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賣貨郎騙過去,殺了。
賣貨郎無父無母,平日裏也沒個什麽關系好的朋友,死了都沒人過問。
白莺跟廚子都覺得,這件事應該徹底掩埋于地下,不會有誰知道。
可他們怎麽也不會想到,藏在酒樓隔間裏的屍體竟然不見了。
白莺跟廚子都很慌。
沒過多久,就有柴夫在山裏發現賣貨郎的擔子,還有幾塊肉骨頭,他們更是寝食難安。
廚子親手把賣貨郎砍死,藏在酒樓,還沒有找到時機運出去,怎麽就跑到了山裏?
屍體又沒長腳。
而且廚子明明只把賣貨郎的頭給砍下來了,沒削肉剁骨頭。
直到又有人發現李寡婦的繡花鞋和幾塊帶着碎肉的皮。
大家夥都議論,說有妖來了鎮上,會吃人。
賣貨郎和李寡婦都是被妖吃的。
白莺跟廚子想,要真是那樣,妖還幫了他們,那就不用管了。
可事情還沒完。
捕快找上廚子,查出賣貨郎和他的關系。
廚子知道很快就要暴露了,或者已經露出馬腳,他擔心自己被抓,就想跟白莺遠走高飛。
白莺又不傻,她可不會放着葉家二姨太不做,跟個窮光蛋私奔。
而且,白莺也知道廚子被劉楚盯上,他不死,早晚要把她拖下水。
廚子見白莺不出聲,就有察覺。
白莺連忙嘴上答應,和廚子親熱一番,事後還靠在他的懷裏,說要好好合計合計,不能有什麽馬虎。
廚子問她,要怎麽出鎮。
白莺說很麻煩,需要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把路線商量好,她提出去廚子家。
廚子一開始不答應,說他家周圍有捕快。
白莺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廚子沒讀過書,不懂其中道理,提出疑問的時候,白莺用溫柔鄉把他困住。
他在溫柔鄉裏迷失自我,就跟白莺約好時辰,在後院放梯子。
因為有捕快盯着,每天都會進門借喝口水為由查看,廚子不能夜不歸宿。
白莺也是,她回去都是靠信任的三個下人接應。
白莺在進青樓前,進過戲班子,身體的柔韌性很好。
當晚,白莺順利進去廚子家,趁他不備将他殺害,做出妖殺人的樣子。
因為只有妖,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取人性命,手法殘忍。
為了毀屍滅跡,白莺直接将廚子的下半身喂了狗。
在白莺将所有事情交代過後,客廳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
葉父一動不動。
他似乎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二姨太會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如此說來,這些年,白莺對他,還是手下留情了。
劉楚起身,等人帶着認罪的白莺離開葉家。
白莺扒着門框,“老爺,不論我這個娘做了什麽,小寶都是無辜的,他是葉家的血脈,請你善待他。”
她懇求着,剛才嚎那麽大聲都沒哭,此刻淚流滿面。
葉父無動于衷。
四毛強行将白莺扒着門框的手指一根根摳下來,大力拖拽走了。
葉父不願意葉家的醜聞,除了管家,那幾個下人都永遠的閉上了嘴巴,沒想到當天整個鎮上的人就都知道了。
在場的只剩下幾個人,誰也不清楚消息是怎麽傳出去的,還非常詳細,就像是傳消息的,就在現場聽着,一字不漏。
黃單聽聞過後,沒有什麽情緒變化,他來這個世界的任務是找出妖,人的事,跟他不相幹。
劉楚要押白莺前往縣裏,讓黃單跟他一起。
黃單說,“你去辦案,我去幹什麽?”
劉楚說,“看我辦案。”
黃單說,“奶奶是不會同意的。”
劉楚說,“這個我來應付。”
黃單以為老太太那一關過不了,沒想到這回老太太就沒反對。
他想不通,去找老太太,對方在禪房裏念經,只交代他跟着劉楚,在縣裏別惹事,倆人沒見着面。
第二天,押送白莺的囚車穿過東大街,人們朝她那裏吐口水,丢菜葉,扔雞蛋,罵她不守婦道,也罵她蛇蠍心腸,說她會下地獄,不得好死。
白莺的頭露在欄杆外面,頭發上,臉上都髒亂不堪,還有很多處被砸出的淤青,她費力的往後扭脖子,想看看兒子,卻只看到面目可憎的人們。
那些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用肮髒的話罵着白莺。
她沒哭,反而在咯咯的笑,“殺人犯,誰不是啊。”
一個石頭砸過來,白莺的頭流出血,她幾乎是詛咒的喊,“你們十幾年前做過什麽,十幾年後又做過什麽,老天爺都在看着,我不得好死,你們也一樣——”
“地獄在等着你們,一個都不會少,我先去了……”
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突然按了暫停鍵,人們扔東西的動作都在同一時間停了下來,幾秒後,他們破口大罵,手上砸的東西也更多,神情恐怖。
囚車被拉出東大街,拉出钺山鎮,将那些瘋狂的人們甩遠,往官道上拉去。
後面還有一輛馬車。
車夫隐約聽到奇怪的聲音,他往後瞅,簾子只是輕動,一個角都沒卷着。
“奇了怪了,今兒的風不小啊……”
車夫嘀咕了句,殊不知簾子後面放了把寶刀,壓着邊兒,當然不會被吹起來。
馬車裏,劉楚捧着黃單的臉親,“你別往後仰頭。”
黃單說,“我怕你咬我。”
劉楚的氣息暧昧,“不咬你咬誰啊?”
黃單頓住,他退開一些盯着男人,眼神古怪。
劉楚摸了摸青年的臉,壞壞的笑道,“怎麽,被你男人迷住了?”
黃單抓住男人的手。
劉楚挑眉,“大少爺,你倒是說句話啊?”
黃單說,“你再摸摸我。”
劉楚一愣,這少爺平時不讓他摸,嫌他的手掌心有繭,太糙了,摸着疼,這會兒提出的要求是他做夢都想聽到的,就這麽得償所願了,他有點懵。
黃單說,“不摸就算了。”
劉楚立馬說,“摸摸摸,馬上摸,我摸哪兒啊?”
黃單說,“臉。”
劉楚的面部抽搐,很不滿意,“我可以選擇別的地兒嗎?”
黃單說,“不可以。”
劉楚,“……”
黃單的臉被男人粗糙的手掌摸着,像是有砂紙在一寸寸的打磨,不是那種劇痛,是綿綿細細的疼。
劉楚看到青年的眼睛紅了,他微愣,“我的大少爺,你讓我摸,摸了你又哭。”
黃單的聲音裏帶着哭腔,“別管我,你摸你的。”
劉楚的眼皮底下,青年眼角有淚,往下滴落,他抿唇,“這可是你說的啊,我真不管你了。”
黃單哭着點頭。
劉楚的呼吸粗重,嘶啞着聲音笑,“全天下,就你可以輕易要我的命。”
他擦去青年臉上的淚,唇也貼上去。
塵土飛揚,馬蹄聲噠噠噠,遮蓋了車裏的抽泣聲。
片刻後,黃單抹把臉,緩了緩。
劉楚把他的腦袋摁在肩頭,“等到了縣裏辦完事,就帶你去我家。”
黃單坐直了,“這樣不好,你父母見了我,心裏會多想的,我還是住客棧吧。”
“沒父母。”
劉楚拿胡渣紮着青年的脖頸,“我家一直就我自己,在深山老林,方圓百裏一個人都沒有。”
黃單說,“那我不去了。”
劉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