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章節
然緩緩浮凸出一雙明亮的眼睛,凝視着黑暗最深處:“蘇摩,讓白璎先去,不要逞強……琅玕身負魔之右手的力量,在整個雲荒上,也只有身為後土繼承者的她才能應付。”
“白薇皇後!”白璎脫口驚呼。
蘇摩頓住了腳步,眼神雪亮,看着虛空裏的幽靈——她說什麽?她說什麽!這個神廟裏的神秘人,創建了滄流帝國、滅絕了空桑一族的征服者,居然是空桑王朝的創造者,七千年前駕崩于白塔絕頂的星尊帝?琅玕?!
兩人驚在黑暗裏,一時間只覺的千年滄桑撲面而來,竟有些恍惚。
“呵呵呵……是啊,過了那麽多年,只有你,還能認得我。”黑暗最深處,忽然傳來了模糊的笑聲,那笑聲穿透了幾重帷幕,瞬忽飄近,“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你終于,還是來了……阿薇,我的皇後……你,終于是…來了呵。”
笑聲裏,神廟的門忽然無聲無息的關閉,一轉眼便将外面一切光線隔絕。
徹底的暗,絕對的黑,幾乎讓人以為轉瞬回到了天地開辟之前的混沌中——那種黑是可怕的,令人心盲目盲,仿佛是無限罪惡的溫床,呼喚出人心內的黑暗。
黑衣的傀儡師和白衣的太子妃并肩站在這樣的黑暗裏,三雙眼睛一直凝視着黑暗的最深處,露出不同的表情。巨大的殺氣在凝聚,一觸即發。
沒有誰說一句話,只有後土神戒上的寶石光芒在閃爍——極大的力量在這座小小神廟裏無聲聚集,連四方的風的方向都發生了改變,仿佛被什麽吸引着、向着白塔頂端凝聚,形成了巨大的氣旋!
暗夜裏,七海和鏡湖上波濤洶湧,向着雲荒的中心洶湧而來,黑色的浪在冷月下如同一望無際的巨獸群,連綿不絕地向着大陸撲來——天地之間,轉瞬充斥了可怖的呼嘯。
滅世的力量,即将在雲荒最高點上交鋒!
迦樓羅金翅鳥着陸的瞬間,整個帝都都為之震動。
整座含光殿如同積木般摧枯拉朽地散落,發出巨大的轟鳴。整個機艙裏充斥了潇的低呼,然而沒有了驅動力,她和飛廉兩人即使竭盡了全力,也無法控制住墜落的機械,就這樣一頭沖入了含光殿,然後在廢墟裏止住去勢。
塵土騰起了半天高,遮蔽了高空的冷月。
“雲煥!”飛廉驚呼着從座位上躍起,扯下頭上的金盔奔了出去——他、他已然不能行走,不會被廢墟埋住吧?會不會喪命?如果是這樣的話,反而是他們害了他了!
他從艙門口一躍而下:“潇,我去找他,你等着!”
“是。”迦樓羅發出柔和卻決然的回答。
飛廉在廢墟裏急奔,一邊呼喚着同僚的名字,灰塵落滿了他的肩頭,不停有梁柱倒下,四周空無一人——他奔到了側廂雲煥養傷的地方,然而一連叫了幾聲,卻還是沒有人回應。難道,真的是來不及逃出來,被壓在廢墟下了?
飛廉來不及多想,便俯下身去,赤手搬開那些斷裂的梁和柱。
然而,就在那一刻,他聽到了某種異樣的聲音,仿佛兵刃交擊的尖銳,讓他一驚住手,側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暗夜裏,他看到了極其可怖的一幕!
一道光華劃開了夜幕,映照出了當空搏殺的兩人身形。劍光一掠即收,然而那一劍幾乎達到了速度和力量的極至,讓身為劍術高手的他都不由驚在了當地……這、這是什麽?那樣熟悉的一劍,仿佛在某一時刻看到過!
然而不等他回過神,滿空紛揚的灰塵忽然變成了血紅色,交錯的人形乍然分開,其中一個捂住肩膀踉跄後退,劍脫手飛出。
“能一直撐到一套天問劍法使完,實在已經很不錯了——不愧是帝國的元帥。”冷月下有人冷笑,聲音帶着逼人而來的殺氣,“只可惜,你的力量極限已經到此為止了……”
“嚓”,那把脫手飛出的長劍不偏不倚斜插在飛廉的面前,劇烈地搖曳。
“元帥?!”認出了那把劍上的雙頭金翅鳥标記,飛廉失聲驚呼。
——廢墟裏與人搏殺的,居然是帝國元帥!
“飛廉?飛廉!快……”仿佛也聽出了他的聲音,對方嘶聲大呼,聲音裏居然帶着從未有過的驚駭恐懼,“快來幫我……幫我殺了雲煥!這是魔鬼……魔鬼啊!”
然而驚呼未畢,聲音忽然間中斷了,只餘下詭異的咕咕聲,仿佛水泡一個接着一個浮出了水面,然後模糊地消失。
“真讓人失望啊……”飛廉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冷笑,噗的一聲,是利劍割斷什麽的聲音,那種血裏浮出的咕咕聲立刻消失了,只餘下冷峭刻毒的聲音還在繼續傳來:“堂堂帝國元帥,居然還向下屬求救——巫彭,你真讓我感到惡心。”
冷月下,他看到一個人俯下身去,不緊不慢地割斷了倒地之人的咽喉。
“雲、雲煥?”飛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踩住元帥肩膀,拔劍割斷對手咽喉的人,居然是殘廢了的雲煥!
“快……快……”巫彭的手還在顫動,極力伸向他,似乎在尋求援助。
——在這個帝國元帥鐵血的一生裏,大約從來沒有開口向人說過這樣的話吧?
飛廉怔怔地看着冷月下那個執劍冷笑的殺戮者,一時間回不過神——這、這是雲煥?怎麽可能……他的出手、他的眼神、他的力量,全部都變了,仿佛熟悉的軀殼裏忽然入住了另一個完全陌生的靈魂。
雲煥此刻也看見了前來的他,然而卻絲毫沒有動容,手臂一動,将地上垂死的人拎了起來。巫彭也是身高八尺的昂藏男子,然而雲煥雙手抓住對方的左右上臂,竟然似拎着一片枯葉般輕松。
“這只手,是當年你欠我師父的……”眸子裏閃過冷光,雲煥低沉地開口——暗夜裏忽然傳出嗑啦啦的一聲裂響,仿佛有什麽在瞬間被生生扭斷!
“啊——!”手臂被齊根扯下的人發出撕裂般的痛呼。
然而對方只是漠然的把扯下的斷臂扔到地上,用單手拎着另一邊的肩膀,嘴角浮出一絲冷酷的笑意:“而這一只……是我要取走的。”
“不!”飛廉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脫口驚呼,“住手!”
雲煥根本沒看他,手臂只是一抖,黑夜裏又是嗑啦啦一聲響,滿身是血的人落到了地上,咽喉裏發出第二聲痛呼,在塵土和血污中劇烈翻滾。然而,仿佛知道不能再在這個人面前示弱,呼聲只到一半、竟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呵……還算有點血性。”雲煥看着腳下咬碎了牙忍住苦痛的人,眼裏露出一絲笑,“呵呵,求我吧,元帥!跪下來求我,我或許會讓你象狗一樣的活下去——就像你那時候留了我一條命一樣。”
雙臂盡斷的軍人咬住牙,整個人仿佛被斬開了兩個巨大的窟窿,白骨支離,血洶湧而出,卻始終沒有吐出一個字。
“愚蠢……事到如今,還想保留什麽軍人的尊嚴?”雲煥冷笑起來,一腳踩在巫彭的肩頭,将剛剛努力擡起身的人踩到了地上,“你曾怎樣對我,我就怎樣對你——你對我做過的每一件事,我都要十倍百倍的償還給你以及你的族人!”
“不……”巫彭霍然擡頭,終于吐出一個字,“不!”
“不要殺你家人?”雲煥持劍冷笑,眼神冷酷,仿佛殺戮之神俯體:“這個帝都裏,沒有一個人可以得到赦免。我絕不寬恕……任何人也不配得到我的寬恕!”
他大笑起來:“這個世上禽獸橫行,是上天令我清掃乾坤!”
那樣狂妄悖逆的話從胸臆裏呼嘯而出,帶着逼人而來的殺氣。
此刻正是生死頃俄之際,飛廉卻忽然一個恍惚——難道……雲煥準備實行“七殺碑”上的所有戒條?
那傳說是百年前冰族重返大陸時,由智者大人親口頒下的旨意。
那是一道“不赦”的絕殺令,一連用了七個“殺”字,明确指出了對于腐敗荒淫的空桑人一個都不能寬恕,命下屬士兵一律屠戮殆盡。在智者大人的最高指令下,滄流軍隊刀不入鞘,一路殺光所有空桑人,無論是投降歸附的還是堅決抵抗的——從此,大陸烽煙燃遍,腐敗頹靡到極點的夢華王朝被狂風暴雨般的一掃而空,六部盡滅,血流漂杵。
在滄流建國後,那一面碑文一直被保留在講武堂內,作為帝國軍人的最初啓蒙訓導。他和雲煥也曾在入學時,一起站在此碑前聆聽訓導,碑上的文字縱橫淩厲,一個個劍一樣的刺入眼裏,深刻入骨——
“天生萬物以養人,世人猶怨天不仁。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