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章節
轉眼,他們便已經淩駕于九天,俯瞰着大地。
“要快點去!”潇的聲音卻重新回蕩在機艙裏,瘋狂而不顧一切,“一定要趕上……一定要!……我、我們一定不能讓冶胄白白死了!”
飛廉終于明白過來,霍然回首——原來是這樣……冶胄不惜投身煉爐,用自己的性命作為交換,讓迦樓羅獲得哪怕一瞬的驅動力,也要竭盡全力去營救雲煥!
金盔下的潇還是閉着眼睛,然而臉上卻流露出激烈的神色,雙手微微顫抖,眼角接二連三地滾落出豆大的淚滴,那些珍珠滾落到地上,發出長短錯落的聲響。飛廉還沒有歸位,然而即便是主座空缺,她居然以一人之力操控着這龐大的機械,急速地飛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動力不足,迦樓羅無法飛得太高,只是貼着地面低低飛行,震動得非常厲害,似乎随時随地都要墜毀于地。
被巨大的機械轟鳴聲從夢裏驚醒,地面上到處都是驚呼聲。那些帝都裏的人們半夜醒來,看到窗外飛過的巨大金鳥,一定以為是在做夢吧?
一個猛烈的踉跄,飛廉扶住了艙壁,發現速度已然漸漸減慢。
相對于這樣龐大的機械來說,一個人生命的力量畢竟有限,在最開始的爆發後,迦樓羅只是掠起了一瞬,随即便飛得越來越低。很不平穩,在掠過禁城城頭的時候向下一沉,巨大的金色翅膀刮倒了一座角樓,幾乎一頭栽入了城中。
“飛廉!飛廉!”潇竭盡全力操控着機械,“幫幫我!”
力量的衰竭是急遽的,整個迦樓羅呈現出不可控制的頹勢,雙翼無法保持平衡,搖搖晃晃地飛着,急速向禁城裏墜落下去——遠遠地,甚至可以看到含光殿的輪廓。如果、如果無法控制迦樓羅,在墜毀的瞬間、半個禁城都會被毀掉吧?
飛廉一驚,一個箭步沖向了那張金色座椅,坐下的瞬間金盔吊落下來。
“別緊張!不要放松,你控制好平衡,我來掌握下落的方向和速度!”他閉上了眼睛,在意念裏對着潇厲喝,“看到含光殿前的聖女廣場了麽?朝着那裏落下,千萬不要出差錯!”
“是!”潇急促地應了一聲,随即便再也無聲。
機艙裏黑暗而沉默,只有無數的珍珠随着越來越激烈的颠簸在地面上滾動,發出簌簌的聲響,珠光浮動,映照着兩個人肅穆的臉,飛廉的雙手在複雜的機簧和按鈕之間飛速跳躍,不停地平衡着、操控着。
一定要穩住……一定要穩住!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前功盡棄!
地面上傳來士兵們的驚呼,潮水般回蕩在夜色裏。包圍了含光殿整整數天的帝國軍隊仰頭看着從天而降的金色巨鳥,個個面上都露出驚駭欲絕的神色,下意識地倒退——那、那是什麽?是做夢麽?
那樣巨大的金色飛鳥,居然在這個噩夢般的夜裏從天而降!
“巫彭元帥!巫彭元帥!”季航無法彈壓住如潮撤退的士兵,焦急地尋找着主帥,希望他能出來穩住局面——然而,自從踏入含光殿後元帥便失去了蹤跡。
無法獲得上司的指示,然而眼前的危急已然壓頂而來,季航只有挺身而出擔起了指揮的責任,嘶聲:“迦樓羅!那是迦樓羅!大家不必驚慌!征天軍團,調集鈞天部中所有可以出動的風隼和銀翼,集中攻擊!”
畢竟是鐵一樣的部隊,雖然在猝及不防的驚亂之中,無數架風隼還是飛上了天空,圍合過去。然而不等包圍完成,只聽喀喇喇的巨響連綿起伏,迦樓羅已然壓倒了廣場附近的祭壇,一頭栽落栽地面上!
“雲少将!”迦樓羅忽然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呼喊,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恐懼而焦急——然後,艙門忽然打開,一個人影閃電般從巨大的機械上掠下,幾個起落便掠入了含光殿,消失在夜色裏。
雲煥……雲煥,我們來了。一定要撐住!
十三、辟天
在迦樓羅振翅起飛的一瞬,高聳入雲的白塔上有兩個人霍然回首。
“那是什麽?”女子低聲,難掩震驚。
“是迦樓羅金翅鳥。”旁邊的男子開口,一向冷漠的眼神也凝重起來,低聲,“不可能……沒有如意珠,迦樓羅怎麽可能還飛得起來?”
話音未落,只見那只掠過了禁城城牆的巨鳥頹勢畢露,翅膀磕碰上了城樓,幾乎一頭栽倒在地上——果然,那種駭人的力量只爆發了一瞬,随即便告衰竭。
蘇摩不做聲地吐出一口氣:“果然。”
“真是可怕的東西。”白璎看着搖晃着墜落的巨大機械,手下意識地握緊,喃喃,“如果真讓它飛上了天,結果實在不可想象。”
蘇摩微微颔首,也是不語,許久才道:“先做完眼前的事吧!”
白璎一驚,迅速地回過神來——他們在黑夜裏潛行而來,已經快要到達白塔的頂端。不到五十丈的下方便是十巫議事的紫宸殿,元老院衆人已經在議事結束後各自回去休息。塔頂的廣場上空無一人,空曠得令人覺得心驚。看不到燈火,看不到人氣,這個帝國最高的權力中心上,卻仿佛是遠古的曠野,只有半夜的寒風從高空上呼嘯而來,令人凜然生寒。
悄然潛入的兩個人凝望着緊閉的九重門,眼神都開始有了微微的改變——
那,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熟悉的地方。是她少女時獨居白塔絕頂,接受皇室禮儀訓導的待嫁之所;也是他陪伴她、一步一步實行那個惡毒計劃的地方——百年過去,空桑的神殿早已變成了滄流的聖地,可是,一切看上去卻并沒有多大改變。
無數的記憶就堆積在眼前,幾乎将聯袂而來的兩人擊倒。
他們不敢回頭相望,仿佛怕一眼之間、便會發生什麽不可預測的事。只是沉默地并肩而立,望着那一座漆黑的神殿,雙手漸漸握緊。
白璎的手悄然按上了劍柄,光劍铮然吞吐出淩厲的白光。她執劍在手,平舉于眉心,默默閉上眼睛,感覺全身的靈力都向着指尖和眉心兩處凝聚——後土神戒,我以白族嫡系千年來延續的血脈為憑,請你将力量借給我!
天佑空桑,請讓我這一次為家國除去這最大的障礙!
蘇摩冷眼看着她:那個女子執劍站在月下,白衣白發在夜風裏無聲舞動,手指上的後土神戒驀然折射出神聖的光,仿佛和高空裏的冷月争輝——這個執劍的女戰士,和百年前站在同一個地方的柔弱沉默的貴族少女,果然已經完全不同了……
他擡頭看着夜空裏那些閃爍着冷光的星辰,辨認出了屬于他們兩人的星宿——那兩顆星星并行而動,在同一個軌道裏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運行,向着同一個方向而去。
星魂血誓後,她的宿命星辰被強行改變了軌跡,從此與他共享同一個命運。
是否,今日必須同去同歸?如若其中一方遭遇不測、無法返回,另一方的命運也會同時轉折,遭到同樣的厄運?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是這樣的話……
碧,一切就拜托你了。
蘇摩不做聲地呼喚着體內的力量,十指握緊,若有若無的引線在月下閃動着淩厲無比的微弱光芒——遠遠的,他甚至可以聽到鏡湖上、甚至七海發出的共鳴。天下所有的水,在這一刻都感受到了主宰者的召喚。
在兩人剛剛凝聚起力量做好準備的時候,一陣風過,神廟的門忽然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重一重,由外而內的依次打開,仿佛霍然在兩人面前打開了一個漆黑不見底的通道。
黑暗的彼端,有一雙眼睛正凝視着聯袂前來的兩人。
“終于是……來了麽?”夜風中忽然傳來了模糊的低語,帶着狂喜,“你……來了麽?我等了你很久……很久……”
那個聲音帶着說不出的詭異,每一個字落下,塔頂的黑暗就仿佛濃烈了一分。
“走。”蘇摩隐隐覺得不祥,再不猶豫,便向着打開的神殿內走了過去——然而,耳邊風聲一動,一個白影轉瞬搶到了他的前面。
“我先去——如若不支,你再援手。”白璎手握光劍,直視着黑暗最深處,大步堅定地走向前,低聲,“這是神魔雙方的對決,是我宿命裏的責任。你能相助,已是超出了本分。”
蘇摩無聲冷笑:“早已沒有什麽宿命了。”
他毫不理會地踏入,疾步走向黑暗最深處,手指間凝聚着強大的靈力。忽然間,空氣裏響起了第三個聲音,威嚴而決斷:“聽白璎的!蘇摩,你的體質不适合與‘那個人’戰鬥——讓她先進去。”
誰?兩人都是一驚,頓住了并行的腳步。
黑暗的神廟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