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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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是兩個小時的車程,可是就是b市有暖氣,a市沒有,b市天氣幹的不像話,a市四季氣候濕潤。這一點是梁小琪一直以來想不明白的。
她捏着票糾結半晌,走到站在路邊樹下的蘇言旁邊,艱難地開口,“蘇老師。”
“嗯?”蘇言正在看手機,聽到她說話,收了手機擡頭看她。手随意地放在西褲的兜裏,整個人站的筆直,又透着些閑散,“沒買上票?”
“買上了,可是,可是是站票。”她狠下心來,說出了實情。
“哦。”他反應很平靜,“走吧。”
“那個,你,你不介意麽?”他願意跟自己一路站回去?雖然只有兩個小時,可他這種人怎麽看都是那種,支使別人開車接送,或者是以車代步的人。
“你不願意站回去?”他低頭看她。
“願意啊。”
“那就走呗。要晚了。”火車可是不等人。尤其還是張站票。
于是她就一臉玄幻屁颠屁颠地跟着他打車去了車站。
火車站一如既往地人流湧動,他下意識皺眉,然後緊緊地牽住她的手,“不準亂跑,跟着我,聽見沒?”
“哦,好。”她心不在焉地看着長廊兩邊的廣告,喲,這人牙挺白。嘿,那個零食看上去不錯的樣子。
蘇言被她這樣子氣的咬牙切齒的,明明就沒花心思要跟着他走,恨不得把她變小揣在兜裏,省的她再這麽不好好走路。于是近乎半摟着把她從人群中拽了出來,按着車票尋找車廂。
車廂口查票的人看了一眼票,“順着這節車廂往前走,去餐車那裏坐着吧。”說完就把他們放進去。
“哎?有座位?”她一邊進車廂一邊問蘇言。
“我不知道。”他簡短地回答。明明就是站票,為什麽要他們去餐車那邊?
餐車那節車廂空蕩蕩的,還挂着雪白的镂空的窗簾,一張桌子對着四個座位,他撿了一個靠近門口的位置,拉着她坐下來。
剛坐定沒多久,火車就開了。
“門口檢票的大哥哥人真好啊。”她抱着自己的包,由衷的感嘆。旁邊座位上的人轉過頭來問:“你們也是站票,然後坐過來的?”她嗯嗯點頭,好像找到了同類一樣。蘇言盯着空蕩蕩的車廂,還是擰眉。
五分鐘以後。
一個列車員拿着幾份菜單過來了,分給他們幾個,“想要什麽?”梁小琪盯着面前的菜單,二十塊錢一份的炒菜,十塊錢一份的蓋飯,“可是我不吃啊。”
“這裏是餐車。”列車員臉上挂着得體的微笑。
“我當然知道這裏是餐車,可是不是我想要坐過來的啊。檢票的人讓我來坐的。”她把菜單合上。
“我不知道檢票的人怎麽想的。反正不能白坐在餐車裏,那樣不就亂套了?”
他說的合情合理。可是梁小琪就是窩着火。蘇言掃了一眼菜單,沉沉開口,“有想吃的麽?”
“沒有。”她沒好氣的說。
“那就走。”他很幹脆利落地合上菜單,背起他自己的包,拎上她的包,把要跟列車員繼續辯論的梁小琪拉着出了餐車,找到原本的車廂。
火車開了有一陣了,所有的空地都被占了,從車廂交接處一直到座位後面的一片空地,都有人或坐或站。她聞着廁所傳來的酸腐的味道,吸煙處的煙味,開始咳嗽,想要把這些味道趕跑。
蘇言才擠出一條道來,下一秒就嚴絲合縫地被人群堵上了,她在一堆人的身子中只能看見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擠不過去啊。她跟幹涸的池塘裏的魚一樣,無力地擺動身子,就是擠不進去。蘇言轉身,“請讓一讓。”後面的人看了看他們,不耐煩地往前挪了挪,“前面也沒地方。”他沒再說話,手扶在她背後,把她推過來。
前面還真是沒什麽地方,一大家子占了有扶手一側的空地,地上堆了滿地的行李,一個女人大大咧咧地坐在行李上,不斷從包裏掏出薯片,海苔等零食來,哄着周圍自家兩三個孩子好好坐車。小女孩手張得開開的,在扶手處拿着薯片吃着。
見有人來了也不躲,蘇言好聲說:“小妹妹,你往旁邊站點。”小女孩看了他一眼,不情不願地收回占了整個扶手的手。他道了聲謝,把身後的梁小琪趕在別人過去之前推進去,抵在扶手處。然後擋在她身前,把她跟一車的人群分隔開來,護在一片安全地帶。
她愣怔地看着蘇言,剛想說話,感覺身後的扶手硌的後背不舒服,她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
“硌得慌?”他先開口了,一邊說一邊把包倒了一下手,然後左手抓住扶手,身子略微前傾,把手臂墊在她背後,問她:“這樣好點沒?”
她反倒是不敢往後靠了。嗫嚅着,“對,對不起。”
“道歉做什麽?”他低頭看她因為剛剛咳嗽而有些紅的臉,打量了一下她的衣兜,“口罩呢?不行就戴上。”
“不用了。”她悶悶地說。
咬着嘴唇看了看,左手邊沒有人,右手邊是他的手臂,她拉開他外衣的拉鏈,把頭埋了進去。臉貼在他深藍色的毛衣上蹭,嗅着他的味道。
“小狗麽?”他覺得好笑。說話的時候胸腔震動,她覺得臉也一起一伏的。
“唔。”她變本加厲,把手也伸進他的大衣裏,摟住他的腰。
“別扭什麽呢?嗯?說出來。”他扶着她後背的手輕輕拍了拍,柔聲問道。
梁小琪猛地擡頭,“你怎麽知道我在別扭?”
蘇言顯然不願意回答這麽幼稚的問題。
“我只是因為不願意聞那些味道罷了。”她争辯。
下一秒便在他清澈了然的目光下無處遁形,“好吧,我只是有點後悔了,本來想着跟你一起坐火車浪漫地看青山看綠水,看沿途的風景,好好感受一下有你陪伴的時光的,本來只是不想讓你開兩個小時高速的。”沒想到風景沒看成,先是被人從餐車裏趕出來,再是害他比開兩個小時高速還累地被人擠着站在這裏。
他輕笑出了聲。就為了這個?傻丫頭。
“你笑什麽?”她捂着臉,“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
“你轉身。”他專注地看着扶手後面的窗戶。梁小琪不明所以地轉身,下一秒就被攝住了呼吸與心跳。火車正緩緩駛過江面,濁黃的直連天際的寬闊江面,能看到湧動的水流。無比的恢弘壯大。
“天哪。”她輕嘆出聲。她坐了這麽多次a市b市往返的火車,為什麽從來沒注意過這幅景象。
“我們現在不就是在看風景麽?”他下巴抵在她額頭上,看着火車飛速地把長江抛在身後,天地那麽浩大,我們都那麽渺小,今生今世,只要讓我知道,你在我懷裏就夠了。
“是,是啊。”她轉着小腦袋,極力想要再看看江水,可最終只得作罷。
兩個小時,不快也不慢地就過去了。她看着眼前的景象越來越熟悉,興奮地擡頭,“到a市了蘇言,到a市了。”他點頭,火車早就在減速了,她轉過身來,才發現自己一早拉開他的拉鏈就再沒給人家拉回去,撓撓頭,“你也不提醒我一下。”說着刷的一聲把拉鏈拉上去。
她看風景看的那麽開心,火車上又有暖氣,提醒她幹什麽?蘇言站直身體,活動一下麻掉的手臂,把包給她背好,“跟着我。”
“嗯嗯。”她手抓着背包帶,極其聽話地點頭。火車越開越慢,最後車外的景物不再動了,他拉着她再次擠過人群,下了車。順着人群,就能找到出站的方向,兩個人走的都很快。蘇言是因為身高腿長自然而然的,梁小琪則是因為着急。聽着火車站“歡迎來到a市”的提示音,她覺得鼻子酸酸的。不論跟b市再怎麽親近,這裏始終是她的家,她生在這裏,長在這裏,這裏承載着她十八年的記憶。那種歸屬感伴着甜美的報站聲,早就開始湧動。
梁毅早他們幾天回了a市,這會兒正等在出站口。豐神俊朗,身姿潇灑地……混在一群拉客的出租車中間,一臉不耐煩地等着他們。一個勁地後悔,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早知道這麽多人就派助理來了,可是一聽說蘇言要來,那種這個男人要搶了他妹妹的危機感油然而生,帶着名曰讓她體會親情溫暖、感受兄長呵護,其實是雄性生物幼稚的争霸的思想,他自己拿上車鑰匙就開過來了。
看着梁小琪一臉甜蜜地讓蘇言摟着出了站,他心裏更是不爽。冷冷地掃了兩個人一眼,奈何他的目光又不是反光鏡,他們沒有看見。他反身照着車輪胎踢了一腳,冷着臉看旁邊接站的女人,十厘米的恨天高,挎着精致的小包尖聲沖着要接的人叫着:“這裏,這裏!嘿!”
半晌,他艱難地開口,中氣十足,“梁小琪!這裏!”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識地順着聲音看過去。蘇言也看見了。梁大老板一臉我竟然跟旁邊沒形象的女人一樣公衆場合大喊大叫的痛苦表情。梁小琪拉着蘇言就過去了,拉長聲音甜甜地叫到:“哥……”一聲轉了十八個彎。梁毅面上不說,心裏卻是暗喜。
梁小琪繼續:“你怎麽來了?你不是號稱我年在a市過都不會來接我的麽?”
梁毅:“……”好不爽。來接她還要被她嫌棄。
“哦,對了,這是我男朋友,蘇言。”
梁毅:“……”我當然知道就是這小子要搶我妹妹。
“你接包啊。”她動作利落地把包扔到他手裏。
梁毅:“……”我忍。
一邊接過她的包,一邊打量了一下一旁耐心等着的蘇言,“蘇先生,久仰了。”怎麽醋味這麽重。他自己都沒覺察出來。
“哥。”蘇言勾唇,學着梁小琪一點也不見外地叫。
梁毅徹底郁卒。忿忿地轉身。
“他怎麽了?”梁小琪眉眼彎彎,笑着看蘇言,“都是一家人麽。”
“嗯。”蘇言點頭,拉開後車門,示意她進去。
梁毅嗓子眼裏的一聲:“還等着幹嘛,給老子上車。”想要借此表達憤怒之情的怒吼就這麽又給憋回去了。
你行。他咬着牙從後視鏡裏看那個他從小帶到大的小姑娘這會兒貼在別的男人身上。半晌,“梁小琪你能矜持一點麽?”
“能當飯吃麽?”她随口就堵回去了。
梁毅抓狂。現在就讓蘇言套的這麽牢牢的,以後了他這傻乎乎的妹妹可怎麽鬥得過這個男人啊。
“你這樣會讓外人以為我們家教不好的。”他冷冷說。
“咱倆是一個媽生的,而且蘇言也不是外人。”而且我在他家裏好像比這還過分。當然,她憋回去這句話。
“是,可是很明顯,我比你有教養的多。”
“那沒辦法,你是爸媽教的,我是你教的。”她說完之後,補充道:“喲,這麽想來,哥你真是老男人了,說話都跟爺爺一個味道。別在這裏跟我矯情,好好開車去。”
梁毅不再跟她說話,再這麽說下去,他一腳把油門當剎車都有可能。他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可不想就這麽葬送在這個小魔頭身上。
于是梁小琪又跟個小狗一樣吐着舌頭縮回蘇言的懷裏,眼睛濕漉漉黑亮黑亮地看着他。蘇言猶豫地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梁毅,慢慢擡手,拍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撫。
安靜是一種力量。這是梁小琪在蘇言身上學到的。他總是靜靜地獨坐着,偶爾思考事情的時候,見她過來了,便會略微勾唇,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然後繼續思考。一句話都不說,卻能瞬間讓鬧騰的梁小琪安靜下來,乖乖地在他身旁坐下,不再搗亂。當然最後的結果一般是蘇言思索良久,獲得答案,梁小琪花癡俊顏,進入夢鄉。所以蘇言已經很少在她在的時候這麽晾着她去思考問題了。這會兒,畢竟是要見岳父岳母的,說是不緊張肯定是不可能。他要做的,是讓一家人都接受他。很明顯,梁小琪這一家還有一個不好搞定的梁毅,難度系數便增加了。
好在到了家裏,她父母還在學校忙,梁毅也被助理一個電話給叫回了公司,梁小琪給母上大人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帶着男朋友回來了,就挂了電話。
回家(2)
這個小區離a大挺近的,因為a大處在有些偏僻的地方,所以這附近人也不多,從來不會堵車。但是小區挺高檔,該有的設施一應俱全,樓下有大片的草坪,走兩步還有一個小廣場,廣場裏有健身器材可以用,南北兩個門口都立着兩塊大石頭避邪。
一棟樓四個單元,十二層,頂樓是躍式結構,一家裏兩層,她頗有私心地把蘇言安頓在她卧室旁邊的客房裏,忙前忙後地給他把帶來的衣物放好。蘇言難得見她這麽賢良淑德,斜坐在床邊,長腿随意地舒展着。
等她終于确定這裏能住人了,也一屁股坐下來。蘇言側過身子,“小琪過來。”
“幹嘛?”她有些好奇,明明都坐到他身邊了啊。嘴上說着,還是起身,蘇言拽住她的手腕一拉,她整個人就壓在他身上了。蘇言仰躺在床上,看着身上臉紅了白的梁小琪,摸摸她細碎的頭發,“頭發長長了。”
“嗯。”她拱了拱,想找個合适的位置。
“別亂動。”蘇言連忙制止她,“要不要蓄長發?”他問。
“你想要我留?”她抓着已經長到肩膀處的頭發。
“我沒見過你長發的樣子。”他把她散下來的頭發掖回耳後。
“我給你看照片。我小學的時候留的是長頭發。”
她從他身上爬起來,跑去隔壁屋子拿了相冊過來。升初中的時候,學校不讓留長發,所以帶着她去拍了一套藝術照,剪掉了長發。她拿着裝相冊的盒子過來,翻開黏在一起的厚重的相冊,指着給他看,“你看,這就是我當初學滑旱冰的那個小公園,正好拍藝術照的影樓離那裏近,就在那兒取的景。”其實身後就是車來車往的馬路,公園的小徑上還有游人過往,但是做了虛化,而且挑的時間比較合适,所以看上去就是在一片寬闊的草坪上,或者倚着樹,或者淑女地坐在長椅上。人瘦瘦小小的,沒有長開,極其的青澀。
她現在看着當初覺得很滿意的照片,面上一赧,想要合上,蘇言挑開她的手指,指着一套衣服,輕點兩下,“這身衣服不錯。”裏邊是粉白相間的緊身棉質背心,外面是只到小腹的粉色圓領短袖,下身是膝蓋以上的小短褲。怎麽看怎麽傻。
她紅着臉,點頭。蘇言見她實在是害羞的厲害,便趕她去洗澡。她不舍地看看剛剛一沖動全抱過來的相冊,“你差不多看看就行了啊,說好只看我留長發的時候的啊,可不準再往前看了。”
蘇言修長的手指輕輕撚起相冊的邊緣,一頁一頁翻看着,似是而非地點點頭,“快去吧。”她盡量快地洗完澡,換上睡衣出來,就見他正在看自己嬰兒時期的照片。腦子轟得一下就炸了。那麽小,都沒穿衣服啊。看什麽啊。
她以為他研究了半天她的光屁股照片,事實上蘇言确實是聽她的話從後往前翻的。所有的照片都停在了2008年。算一算應該是她該升初三的那年。
真是個多災多難的年份。他想。
他随手翻完了最後幾張,合上相冊,一副我就是看完了你能怎麽辦的樣子。梁小琪剛要炸毛,他淡淡開口:“你們初中不讓留頭發?”
“是啊。”她抱怨,“每個學期都要查,老師總是威脅我們,男生要是不合格了,她辦公室就有剪子,随手就能給他剪成寸頭,女生就要通知家長。不過後來管得松了,我就沒怎麽剪過頭發了,大概,也就是現在這麽長吧。”她看上去有些恍惚,不願意提。蘇言翻相冊發現最後幾張,她的頭發也就只是到肩膀,看來應該是在她出事之前留的。
“不想留就別留了。”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臉,發現自己還沒有洗澡,身上還透着火車上煙熏火燎的味道,“回頭回了b市,我陪你剪個好看的短發。”
“咦,我原來的不好看麽?”她關注點明顯不對。
“原來的也很好看。”他含着笑,“浴室在哪?梁小琪,你準備圍觀我脫衣服麽?”
才沒有……她無力地心想,“客房沒有浴室,去我屋子裏吧。”說着從剛剛她整理好的衣服裏把他的睡衣揪出來,好了,衣服又全亂了,我們賢惠的小怪獸又有事情幹了。
他睡衣帶的是很居家,但是看上去又不随意的長褲長袖,她抱着衣服帶他去了自己的卧室。打開燈的時候,蘇言很不厚道地覺得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這粉嫩的。她自己都不會覺得眼暈麽?!來不及細細打量,梁小琪把門帶上去隔壁客房繼續跟那堆衣服奮鬥了。她立志要做個賢妻良母的,雖然不大可能實現吧,但是在有限的時間裏,她還是想過過瘾,體驗一把主人翁的感覺,這樣日後想起來也不算太虧。
蘇言再出來的時候,她正在自己的卧室裏。見他出來,梁小琪啪的一聲合上了手裏的本。笑着看他。蘇言狐疑,手伸過去,“看什麽呢,拿過來。”
“沒什麽。”她讪笑。
見他堅持,只得遞過去。
蘇言随手翻了翻,是一個綠色的本,前半部分就是每天的日期,記着一堆的名字,還有看上去優美的句子。
“這是什麽東西?”他恢複擦頭發的動作。
“語文積累本。我們初中有課前演講,老師讓我們把同學演講的好的句子記下來,以便寫作文用。”她盼望着他能把本子還回來,因為這只是這個本子的前半部分用途。
蘇言當然不傻,見她緊張的小樣,随手把毛巾扔到床上,再往後翻,前面字寫得潦潦草草的,後面倒是一筆一劃的認真。看了半天,沒看出這是什麽東西來,再往上一看:“老班語錄”。可是這完全不是什麽至理名言啊,記它做什麽?仔細揀了一天看,基本上就是從早記到晚,基本上可能是老師在班裏說了什麽她都記下來。
“解釋。”他把本還給她。
“這是,我們初中班主任說的話。”
“記它幹什麽?”
“呃,我初中的時候特別喜歡這個老師。”
蘇言去拿毛巾的身子一滞,難以置信地轉頭,他一直以為她情商低,還從來沒聽她說過喜歡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這個人,竟然占據了她的小怪獸情窦初開年紀的所有心思,每天這麽每時每刻地記錄她的言語。
半晌,他有些艱難地開口:“我原來也是你老師,所以,你……”所以她不會是因為青蔥年歲時的求而不得,把他當做一個替代品了吧?想到這裏,他心裏有些堵得慌。臉色也有些白。
梁小琪見他話說一半,沒明白過來,“你放心,我沒這麽變态記錄你說的話。”這麽變态的事情應該只有小時候的自己會幹吧?拿着紙筆,她一說話,就記下來。雖然現在自己寫日記,基本上還是會把蘇言一天下來跟自己說了什麽一字不落的記下來,但是感覺上是名正言順的,很自然的。
“誰在乎你記不記啊。”他有些氣急敗壞地說。
“你急什麽啊?”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氣什麽。
“那現在呢?”他走近她。
“什麽現在?”她徹底糊塗了。蘇言轉身,拿毛巾擦頭發,冷冷道:“沒什麽。”
“沒什麽你剛剛一驚一乍的。”她不滿,随手把記了半本的密密麻麻的一厚沓紙扯下來,線圈帶下來了許多碎紙屑,她分兩次,三下五除二把那堆紙撕成了碎片,扔進垃圾桶裏,然後又把碎紙屑用手掃進了垃圾桶裏。
“你不用這麽急着銷毀。誰沒個年輕的時候,雖然我把我初戀給你了,但你不是,我也不會在意的。”他酸酸地說。梁小琪去夠東西的手頓住了,好像明白了什麽。
“阿言你是不是吃醋了?”
“沒有。”他固執地轉頭。
梁小琪走過去拽他的毛巾,他掙紮了兩下,還是松手,任由她給自己擦頭發,梁小琪猶豫半晌,“你确定你沒在吃醋?”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他才不會承認他跟個小女生似的計較。
“她是我初中班主任。”
“我知道了。”他沒好氣。
“女的。”梁小琪說。
蘇言:“……”
“四十三歲。”
蘇言:“……”
“她兒子就比我小三歲。今年該高考了。”
蘇言:“……”
他不想理她了。她絕對是在耍他。
“我那會兒就特別崇拜她,覺得她能說會道的,特別會鼓舞人心,所以才記下她的話。你剛才應該仔細看看,其實我記得都是她說的勵志的話。不過,呃,基本上記完那個本子就後悔了。所以剛剛才會撕掉它。”
蘇言一把扯掉頭上的毛巾,把她按在床上,狠狠地吻下去。這個小怪獸,這個小怪獸。他想,他是真的陷進去了。她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過去,現在,将來,都牽動着他,讓他動情。他吻得又深又沉,最後放開她的時候,兩個人都氣喘籲籲的。
蘇言把頭埋在她鎖骨處,喘息着。
“那個,除了你之外,我真的沒喜歡過別人。所以你才是我名副其實的,初戀。”她拍拍他的肩膀,下了定義。應該就是在糾結這個吧?
她還想說什麽,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她趕緊推他,“應該是我爸媽回來了,下去看看。”蘇言也起身,扯平剛剛弄皺的衣服,有些緊張啊好像。梁小琪先他一步出門,下樓。
梁爸爸左手拎着一大袋子的菜,開着玄關的燈,看着自家姑娘有些腫脹的唇瓣……
“媽。這是蘇言。”她拽着蘇言的胳膊。踮腳比劃着。
“啊,小言來了。”梁媽媽笑的無比得體大方,“阿姨買了菜,晚上給你下面條吃。有什麽想吃的鹵沒有?”
“青菜肉絲面。”她搶先答。
“我沒問你。我問人家小言呢。”梁媽媽一臉嫌棄地看着她的吃貨樣。
“我就是說他喜歡吃青菜肉絲面。”蘇言這個人吃飯不太挑,但是梁小琪觀察良久還是發現他比較青睐青菜肉絲面。
“那倒是跟你的品味一樣,別是騙我的。”梁媽媽嘀咕着,“別客氣,就跟在自己家一樣,你們随便轉轉。老梁,過來幫忙。”
梁父生平最讨厭的事情,莫過于進廚房了。蘇言開口:“阿姨我幫您吧。”
“不用,不用。”梁媽媽說。
“讓他去吧。”他手上的傷基本上也好了,進去兩個人交流交流感情也好。
關進廚房成一統。梁媽媽看着蘇言娴熟地替她洗菜,切菜,不自覺的自己就成了那個幫忙的。
“你會做飯?”她問。
“嗯,會些家常菜。”蘇老師你太謙虛了。
“哦,那就好,小琪那丫頭啊,笨手笨腳的,什麽都不會虧的你容忍她了。”
“沒有,她挺好的。很善良很可愛的小姑娘。”他說着,嘴角不自覺地噙上了笑。這一細微的表情變化,被梁媽媽盡收眼底。
“那你家人是什麽态度?”
蘇言已經準備好了菜,洗淨手,“原本想先來拜訪叔叔阿姨的,但前一陣子我家裏出了點事,小琪就跟着我先回了趟家,我父母還有爺爺都非常喜歡她。”
“你是家裏的獨子?”
“不,我還有一個弟弟。已經成家了。”
“哦,沒事,阿姨也不是那麽計較的人,只要你們小輩開心,覺得彼此合适了,阿姨都支持。你先出去吧,我炒菜。”她攪動着旁邊鍋裏煮着的面條。
蘇言出去的時候,梁小琪正跟她老爸坐在沙發上,翹着腿,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零食,父女倆一樣一樣的。蘇言本想訓斥她怎麽又吃零食,但是見岳父大人在旁邊,只得作罷。警示性地瞪了她一眼。梁小琪吐了吐舌頭,乖乖地把零食封口,扔到茶幾上。
“你怎麽不吃了?”梁父好奇。梁家是梁媽媽掌家,梁爸爸其實就是個老頑童,別看在學校裏正兒八經地嚴師形象,回家了經常拿私房錢買零食回來,兩個人一起窩着看電視吃零食,要挨罵兩個人一起挨罵。嗯,挨梁毅和梁媽媽的罵。
“都該吃飯了,你吃那麽多零食幹什麽?少你飯了怎麽着?吃壞(小)肚子了別給我哭。”她用蘇言平常教訓她的話教訓了梁父。梁父一臉不舍地看了一眼手裏的花生豆,放了下去。
“怎麽學的跟你媽一樣,兇巴巴的。”他嘀咕。
蘇言坐到沙發上,無法忽視她仰着臉求表揚的小樣,擡手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表示自己很欣慰。于是她愈發得意地在他身上蹭。梁父一臉女大不中留。蘇言更是尴尬。好在不一會兒,梁媽媽就在廚房裏讓他們進來個人端菜了,蘇言趕忙起身。
吃過飯之後已經将近八點了,她被父母趕上樓去,蘇言則被留下來談話。
“可不準欺負他啊。”她扒着樓梯的扶手。被母上大人瞪了一眼之後,悻悻地回了房。手裏雖是拿着小說在看,心思卻不在這裏,耳朵支着,雖然知道不可能,可還是使勁地想要聽見樓下他們在說什麽。
九點多的時候,梁毅也回來了,幾個人繼續在樓下談。也不知道有什麽好說的,到了十點半,她都困得不行了,還是沒有人上來。
到最後,她腦袋一沉,坐在桌子底下,頭枕在搭在膝蓋上的書上睡着了。
蘇言再上來的時候,已經将近十一點了,本來以為她都睡了,可發現她屋子裏的燈還開着,不放心地推門進來,環顧四周沒見着人,最終在桌子底下,椅子後面找到了她。怎麽坐到地上了,他皺眉。把椅子拉開,蹲下身子抽出她手裏的書,把她夠出來抱到床上蓋好被子。
她從桌子底下比較黑暗的環境裏出來,感覺到了燈光,眨了眨眼。蘇言正在給她掖被角,就見一只小手伸過來碰他,于是耐心地再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裏,“把你吵醒了?”
“唔。他們,他們沒有為難你吧?”她正在與瞌睡蟲進行着激烈的大戰,強撐着眼皮看他。
“沒有。”他手肘撐在她的床邊,俯下身子去看她,“你好好睡,不用擔心我。”
“那,那晚安吻。”她說完這句話,就沉沉地睡過去了。
蘇言知道她已經陷入熟睡,可還是順着她的心願,輕輕在她臉上吻了一下。手指滑過她軟軟的,細膩的皮膚,最終起身關燈,帶上門出去了。
之後兩三天,梁小琪先是帶着他回了趟姥姥家,陪着老人家呆了大半天,然後開始轉a市。蘇言不想告訴她其實他在a市有分公司,當年為了選址把這裏轉的挺熟的了,任由她每天拉着跑東跑西。
某天,梁小琪起床一臉扭曲地捶着自己的肩膀。
“你怎麽了?”正在擺早餐的蘇言問他。
“不知道啊,肩膀好像吹着了。”
“你睡覺開窗戶了?”他問。
“沒有。”她也一臉的疑惑,“我明明都把被子拉到下巴了,可還是覺得冷飕飕的。”
吃過飯之後,她跟着蘇言上樓,蘇言一臉無語地看着她的被子,刷的一聲拉開被子拉鏈,伸手進去把被子往上拽,讓被子角貼到被套的角上。
“它一定是長腳自己跑了。”梁小琪讪讪地說。
“你覺得我信麽?”憑他跟她一起睡覺被踢無數次,就知道她睡相有多差。
“可能吧。”她含糊其辭。
等到a大放了假,她也就安生下來呆在家裏。梁毅看着她每天吃零食喝飲料,氣的不輕,“你能不能喝點水?”
“不喝。”她白了他一眼,放下零食,踱過去看蘇言和老爸下棋。
“我要看下棋。”她在一旁嚷嚷。
“你棋品太差。”蘇言說,自己下棋耍賴悔棋不說,別人下棋她還喜歡窮摻和。裝模作樣的指指點點,你不聽她的吧,她跟你急;你聽了她的吧,基本上這盤棋就輸定了。
“我保證不說話,就只看着。”她信誓旦旦地說。
“那抱着你裝滿了水的水瓶過來。”他眸中精光一閃,幾步之內贏了這盤棋。說了聲失陪,等梁小琪抱着水瓶過來的之後,随手把前兩天去肯德基拿的吸管滑進她的杯口,示意她坐到他剛搬過來的凳子上,然後坐下來重新執子,再開一局。
于是梁毅火大地看着梁小琪這會兒喝水跟喝蜜似的,咬着吸管:“唔,唔,那兒。”
“嗯,嗯,好。”蘇言還抽出心思來應着她,然後把子落在了別處。其實也算是皆大歡喜。
跟岳父大人下棋他基本上是一半輸,一半贏,恰到好處,不留痕跡。給人感覺他其實就是這種水平,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是有意在讓棋。
晚上的時候,梁小琪特別想去樓下的健身器材處玩,奈何小廣場十點熄燈之前,基本上輪不到她。一群的熊孩子霸占着器材,橫沖直撞地在廣場上跑,身後還跟着爸爸媽媽或者爺爺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