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常應該是多熱,不過就是知道自己除了嗓子疼外加頭有點暈之外沒別的,吃好喝好,過得挺好。
她接連兩個“吧”字讓蘇言徹底無語了,頓了半晌,“你把電話給莫莫。”他覺得梁小琪跟他廢話的本事不錯,真讓她說點兒什麽正事她就含含糊糊模棱兩可的能急死個人。
梁小琪都洗漱完了鑽進暖暖的被窩裏了,聽見他要找莫莫,“你找莫莫幹什麽啊?”她不情願地出了被窩,往上鋪爬。
蘇言自從那次跟她們吃飯的時候,筷子不停地跟莫莫打架之後,就發現了莫莫本質上是有一顆大媽心的。所以我們的小怪獸在家裏被父母哥哥寵得無法無天,在學校了又有莫莫事事出謀劃策外加盡心照顧,出了學校還有蘇言,生活不可謂不滋潤。
他在那邊一邊翻着還沒看完的大疊資料往包裏裝,一邊就聽見那邊:
“卧槽,梁小琪你大半夜的亂爬什麽?吓人麽?!從我床上下去。本宮的床豈是汝等可以随意攀爬的。”
“你心虛什麽?是不是又跟不靠譜的男友視頻聊天呢,過兩天估計你又得循環分手快樂了,快點的,朕的愛妃要你接電話。”
“你先把公母分清了再跟我說話。”她一邊在電腦上敲下幾個字,一邊摘了耳機,她以為是蘇言要她打過去,沒意識到她是舉着手機接通了電話上來的,忿忿的補充道:“我現在真恨不得把你扔進浴室裏洗幹淨了打包給蘇老師帶過去。”
胖球被莫莫嘹亮的嗓音打斷了,暫停了視頻,從床鋪上探出頭來:“我提供洗發露和護發素,整理你那一頭愛出油的亂毛。”
“胖球,你也太摳了點,我提供玫瑰香的沐浴露。保準蘇老師聞到之後神魂颠倒,沒準能把你這平板的小身材看出C來呢。”丸子也合上正在看的書,湊熱鬧。
“得了吧丸子,”莫莫把電腦放到枕頭邊上,“胖球那好歹是兩樣,你這就一樣,誰更摳啊?要我說,我那些面膜護膚品化妝品什麽的都得貢獻出來,好好準備準備。香水一定不能少了,這可比你的沐浴露來的直接多了。”
你你你你們,梁小琪完全都接不上話,換了新手機之後,她也從來沒找到過話筒在哪兒,音響在哪兒,這會想捂住手機都不行,在聽到香水之後下意識地說:“我聞不了香水的味道。”說完才反應過來,“等,等會兒,wait,wait,這不是香水的問題。我是說……”我是說蘇言要你接電話啊,你們這些話能不能等我挂了電話熄了燈夜談會的時候再說啊?!老娘的形象啊!
“不是香水的問題?”莫莫打斷她,“胖球,你那兒有沒有成人片?”
“不是……”梁小琪還在垂死掙紮,往前撲騰兩下想堵住莫莫的嘴,結果讓她一只腳頂着胸口動彈不得。
“我從來只看愛情片。”胖球星星眼,眼前自動開始飄過各種帥氣的男主:“我是清純文藝女青年。沒那麽重口。”
“真沒出息,”莫莫不留情面地批評到:“天天窩在電腦前邊現在連這點東西都貢獻不出來,明天再跟隔壁宿舍妹子讨論電影電視劇的時候,順道幫小琪子要點兒過來,讓她學習學習,總不能讓蘇老師拆吃入腹了還不知道幹了什麽呢吧。”
胖球……丸子……梁小琪……
五秒鐘之後,b大女生宿舍響起了一聲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慘絕人寰咳聲不斷但綿長的叫聲,梁小琪哀嚎時間長達半分鐘,本來就不穩的電壓在這半分鐘裏更是讓電燈忽閃忽閃得跟上演鬼片一樣。
衆人捂耳。
待她開始咳得不能自已終于停下哀嚎的時候:“小琪子,我們知道你想撲倒蘇老師想好久了,你別這麽激動。”莫莫收回抵着她的腳,總結道。
梁小琪咳得驚天地泣鬼神的,抖着手,終于可以把手機舉到莫莫面前了,亮着的屏幕上方“阿言”兩個字,以及通話時間十五分鐘,明明白白地映到了莫莫眼裏。
半晌,603宿舍傳來了今天晚上的第二聲哀嚎。在尖利的女高音終結的時候,燈啪就熄了。混合着周圍宿舍忍不住的罵聲。
莫莫顫顫巍巍地接過電話來:“喂,蘇,蘇老師啊。”你聽我解釋啊,剛才的一切其實都沒有發生過啊,那只是跟我們平行的一個時空裏發生的故事,因為空間存在着間隙,所以才會發生以上事情啊。
“勞你們費心了。”那邊傳來蘇言好聽的,有磁性的,冷靜的聲音。顯然在剛剛過去的五分鐘裏,他一個字不落的聽完了她們所有的對話。
莫莫在黑暗中分分鐘切腹自盡啊,同在上鋪的丸子擰亮臺燈,觀賞禦姐莫莫之凋亡紀錄片。
“我,我……”她想一頭撞死。
然後蘇言也不知道跟莫莫說了什麽,莫莫朝梁小琪招招手,讓她湊過來之後摸她的額頭,完了跟蘇言彙報:“她沒發燒,就是有點咳嗽。成,成,我明兒早上一定親自給她兌了溫水看着她喝下去,是是是,三食堂要是不給木耳我們就不給他好評。哎,好,好。小琪,蘇老師讓你接電話。”莫莫這一番話說的極其正經,極其像一個關愛室友的、正常的、禦姐範的妹子——如果沒有之前幾個人的一番對話的話。
梁小琪先爬下去,然後把手機拿過來舉着打電話,“那個,都是她們瞎說的,你別在意。”她縮在被子裏小聲說。
“你早點休息。”蘇言出了辦公室,示意楊助可以回家了,然後對着電話:“明天早上見。”
“啊?”明天早上,明天早上為什麽要見啊,明天是星期二啊。她聽見那邊有楊助的聲音,以為他還在工作,也沒敢多問,“你也早點休息,別加班到太晚。嗯,晚安蘇老師,我愛你。”她例行表白完之後,挂斷電話。
晚安,小怪獸。他看着滅了的屏幕,在心裏默默地說。
開車回去的路上他特地去便利店買了點梨帶回家,然後翻出來前兩天蘇母讓人送過來的一堆口罩,準備明天早上帶過去。
第二天早上起了個大早,一邊熬梨水一邊繼續昨天晚上沒幹完的工作。梁小琪早上有課,下了樓就看見他等在宿舍樓的栅欄外面,拿着手機像是要打電話的樣子。她愣了一下,繼而快步跑過去。
“你怎麽來了?”她不可思議地問,跑的有些急,又咳嗽起來。
蘇言皺眉,右手繞在她身後輕輕拍着她的後背,這個姿勢怎麽看怎麽像把她半摟在懷裏。
“你怎麽來了?”她不咳了之後,仰頭又問了他一遍,昨天那麽晚了他還在公司加班,今天怎麽還有空過來。
蘇言手裏拎着個布袋子,打開給她看,“我給你熬了梨水,還拿了幾個口罩。”說完俯下身去,額頭觸碰她的額頭,停了幾秒,感受她的溫度,确定沒事之後松了口氣,“還好沒發燒。”
梁小琪完全不在狀态。他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為了送一保溫杯,啊不,保溫壺的梨水,還有哪裏都買的到的口罩?!還有就是為了确定一下她再三強調她沒發燒的事實?!
“你吃早飯了麽?”離他這麽近,她都能感受到他大衣上的寒氣,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蘇言搖搖頭,因為着急,來的有些早了,想起來她說過每天早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在溫暖的被窩裏睡懶覺,也就沒給她打電話,想着等她去上課的時候順道把東西給她。
“我也沒吃早飯,正要去食堂,要不一起?吃了你再走?”她伸手去拉他,手掌加上手指長度剛好能上下包住他修長纖細的手指,他掌心是溫的,手指卻是涼的。她摘下口罩,兩只手來回搓着他的手指,一邊搓一邊哈氣,熱氣化在手上潮乎乎的,埋怨道:“這兩天降溫,你來了怎麽也不給我打電話啊。”等這麽久,再感冒的估計就是你了。
蘇言把她随手揣在兜裏的口罩拿出來給她戴上,意思很明顯,不準她摘口罩。
“嗨。”矯情勁。梁小琪摸着他這只手暖和了,又拉起他另一只手搓了搓,“去吃飯吧?吃點熱乎的身上就暖和了。”一邊說一邊踮腳,歪頭看她。見他輕輕點了頭,立馬高高興興地拽着他的胳膊走了。
蘇言讓她拽着就到了食堂,梁小琪拉着他看了一圈,問他:“你想吃什麽?”蘇言指指門口的一家,“吃豆腐腦吧。”
“哈哈,蘇老師,咱倆絕對是一對兒,我也想吃豆腐腦呢。”她拖着他坐到椅子上,“你在這裏等着,我去買。”
“一塊兒去吧。”他說着要起身,她一個人怎麽端兩碗豆腐腦。
“別動。”她把他按下去,“今天一定是我請你哦。”學校只能刷卡,基本上不收現金,所以她終于能光明正大地請他吃飯了。
說完,她轉身蹦跶着去買飯。臉上燦爛的笑容,眼中細碎的光芒,讓蘇言心不自覺的柔軟了幾分,到底是個小孩子,他想,什麽心思都表現在臉上,一進門說是給他介紹,結果眼巴巴地看着豆腐腦的攤位流口水,久久沒動了地兒,這會兒就因為他說要跟她一起吃飯,還能讓她請,她毫不掩飾的小得意就完完全全顯露出來。
親愛的小怪獸,如果可以,請你一直,一直這樣單純下去吧。他望向微笑着跟食堂師傅刷卡買飯道謝的梁小琪,雖然知道她聽不見,可還是在心裏對她說着。
梁小琪分兩趟端了豆腐腦和饅頭片來,饅頭片是串在釺子上的,豆腐腦碗裏帶着勺子,她扒着桌子,一臉期待地看着他,“嘗嘗看。”盛情之下,蘇言拿起釺子,張嘴咬了一口下去,梁小琪托着腮看他,整齊潔白的牙齒,淡紅的薄唇,就着金黃的饅頭片的邊緣,優雅的動作,真養眼。她花癡着。
他不緊不慢地咀嚼着,然後喝了一口豆腐腦,“不錯。”他點頭。梁小琪嘿嘿地傻笑。三食堂的師傅們對她都很好,所以在這裏總是有一種家的感覺,這會兒他肯定了三食堂的飯,就好像是肯定了她做的飯一樣。雖然這樣的代換有些詭異,但是确實是這種感覺。
她胳膊支着桌子,半起身,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眼底的皮膚,蘇言沒料到她有這樣的舉動,下意識閉眼,濃密的睫毛掃到她手指上,癢癢的,像電流一樣傳過全身,他臉色不太好看,離近了看能看見眼中的血絲,眼底也有些發青。
她坐回去,一手饅頭片一手勺子,不輕不重地說:“注意休息,蘇言同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蘇言睜開眼,睫毛顫了顫,怎麽好像被她的話威脅了的感覺?耳朵也有點紅。
吃過飯後,蘇言見好多對兒情侶走出食堂,突然說:“我陪你去上課吧?”
梁小琪“……我能拒絕麽?”牽着蘇言去上課,首先肯定聽不下去課,其次,校園貼吧估計是要炸了,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忙成那樣,還來湊什麽熱鬧啊。
“好像是不能。”他拎起保溫壺,“走吧。”說着閑散地往教室方向走。
“不是,你那麽忙,有這時間還不如多休息會兒呢。喂,我是認真的,你聽見沒啊。”她追着他的腳步。蘇言聽見她開始小跑了,只得慢下來等着她。
“我也是認真的。”他一只手拎着兜子,另一只手伸向她,四指并攏,大拇指張開,等着她。梁小琪沒辦法拒絕他,只得把手放進他的手心裏。
蘇言拉着她慢慢走回車裏拿了趟東西,果不其然,兩個小時下來他坐在她身邊專注地看文件,看資料,旁若無人地拿電腦工作,梁小琪在一旁戰戰兢兢,關注點全在他身上,餘光裏看他時而蹙眉,時而纖細的手指翻動紙張,完全沒聽進去課。但是不可否認,她心裏一點兒也沒有不情願,相反,是極其開心的。
下課後,蘇言收拾好東西,語氣有些抱歉,“我得回公司了,本來還想陪你吃午飯的,現在看是不行了,你記得把梨水喝了。”
“啊,好。”她點頭,“我送你到校門口吧。”她提議道。
蘇言看了看外面的天,“算了,等以後天氣好了再說吧。”他說着招招手,示意她往外走,“我可以送你回宿舍。”
這送來送去的。梁小琪乖順地把手又塞給他,然後兩個人慢悠悠地回了宿舍。
“那個,蘇老師……”她要進宿舍的時候抿着唇,緊張的神色大部分被遮在口罩後面,“謝謝你陪我上課。”
她知道蘇言執意要陪她上課,就是不希望她留下遺憾。希望她能夠像其他在大學談戀愛的女孩子一樣,也有人陪着去食堂吃飯,陪着一起去上課,陪着一起漫步校園。
有些事情他不能做到,有些事情他也不可能天天做,但是有機會了還是希望彌補給她。他不想讓她日後回憶大學的時光,別人都成雙成對出入校園的各個角落,整日如膠似漆地呆在一起,想見面了下樓轉個彎走兩步就能見到,而她談個戀愛卻只能周末短短相聚,平時一個人孤單了、難過了、不舒服了,都不能跑到他身邊發發脾氣撒撒嬌哭一鼻子。
蘇言看着她赤誠的眼神,緩緩擡手,摘下口罩。梁小琪擡頭,見他嘴角往上勾,淺淺的一個弧度,天哪,他在笑,她驚訝地捂住嘴。
“替我照顧好你自己,梁小琪。”他彎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然後不待她反應過來,一把把她按進懷裏。他鮮少在公共場所跟她摟摟抱抱,每回她往他身上撲,他能扯下來就扯下來,扯不下來也會紅了耳根,極其不自在。可今天,這會兒,在這兒,宿舍樓門口人來來往往,進進出出,一道道詫異的目光從口罩上方發散出來彙聚在這裏,兩個人卻都不在意。
她頭貼在他胸口處,能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
他摟着她嬌小的身軀,能感受到她完全的依賴。
重要的是,現在他們在一起。人在一起,心也在一起。
就好像各自是對方一杯陳年的佳釀,再沒有比這更濃烈醉人的美酒了。
準備(1)
蘇言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不早了,他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随手把衣服搭在門口的鞋架子上,然後去廚房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看着這有些冷清的屋子,突然發現好像偌大一間房子,沒有那個小姑娘在這裏樓上樓下腳步不穩地瞎跑,不停發現新大陸似的吱哇叫他的名字,好像都不适應了。就好像是一部播放的影片,突然剪掉了重要的片段,看上去都不自然不流暢,不是原來的劇情了一樣。
他的生活,不知不覺得也被她改變着。
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着她今天早上開心的樣子,随手關了燈上樓。沖了澡之後,渾身都放松了下來,拿出枕頭底下的本子,又從頭往後翻。翻到上次那一張之後,不經意地又往後翻了一頁,微微怔住了。
大概是她周末晚上畫的吧?第一張是他們兩個坐在海盜船上的時候,她張着雙臂直呼爽,而他只是手指淺淺搭在扶手上側目看着她;第二張是他拿着奶瓶喂魚的時候,空白的地方她用粉色筆忿忿不平地寫着:“你們這群小、色、魚!!!”看來還對此耿耿于懷;第三張是他們在體能訓練場的,她自己走鋼絲的糗樣她不畫,偏偏畫了一張跳蹦蹦床的,還把自己想象着畫的極其有女王範,仰天大笑着把他颠的“滿地求饒”;第四張就是她懷裏抱着阿貍,花癡着他打氣球的樣子,旁邊還寫着“啊啊啊太man了,我一輩子的男神啊!!”最後一張大概是時間晚了沒空上色了,只用水筆畫了個大大的摩天輪,一個車廂特地特寫出來,能看見兩個人依偎的身影,朦胧的模糊的。
她大概也是想到了不論畫了什麽,總是要被他拿過來收集到本子上的,索性就在他的本子上随心所欲地發揮了,右下方簽着日期,果然是周末的時候畫的,“長這麽大的第一次約會啊,還是跟蘇老師啊!少女心要爆棚了!”張牙舞爪的花體字。
他翻回去又看了一遍,嘴角自己都沒注意到地上揚了,把本子塞回去,一夜好眠。
而這邊,一宿舍的人就見梁小琪抱着從保溫壺裏倒出來的梨水,窩在床上喝得甚是甜蜜。當然,得忽略她不斷跑廁所的情況。
“蘇老師真是太貼心了。”莫莫從上鋪探下頭來,啧啧兩聲看着面色紅暈,輕飄飄了一天的梁小琪,感嘆道:“看照顧我們小琪子這叫一個無微不至,什麽時候我要是能遇上這麽個人,也就從了。”
“得了吧,莫莫你眼光太高,瞻前顧後,凡事都要思慮到了,有一回不都快要去人家家裏見家長吃飯了,你還愣生生把人家給甩了呢。我覺得吧,反倒是小琪子這種性格,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顧,心思簡簡單單的,一輩子也就這麽順順利利地過去了。”丸子借着梁小琪的事,提點她,她這麽走馬燈似的換人,最後見得人多了,一眼掃過去就能看出一大堆缺點,看來看去,總是個不合适,所以丸子越來越怕她最後會剩下來。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莫莫無所謂地塗着指甲,“不過話說回來了,蘇老師知會他家裏人了麽?”
“就是,小琪回頭也要去見家長麽?”胖球憂心忡忡地問,“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提前準備準備吧?免得見了人家想要矜持端莊舒雅一番之後,又……犯二。”
她們這麽一說她倒是想起來了,那天在游樂場,他講到跟家裏爺爺父親關系都挺緊張的,不會到時候真的會嫌棄她吧?一想到這裏,翹着二郎腿看書的梁小琪也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先去問問他家人都喜歡什麽。”她念叨着,問誰呢?直接問他的話他會不會不知道?不太可能,蘇老師表面看上去對什麽事情都不在乎,其實心裏跟明鏡似的,家人喜歡什麽他肯定都記得一清二楚。不過如果直接問他,會不會顯得自己太不矜持,太急着要見他家人的樣子?
思來想去,她手機通訊錄從上一直翻到林以南那裏,忍痛打了國際長途。
林以南愣了半晌,“蘇言要帶你回家了?”他按捺不住好奇八卦的心。
“沒有,我就先準備準備,你別告訴蘇言啊。”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十分鐘之後,胖球淚流滿面地看着自己的電腦被梁小琪霸占了,。一宿舍的人目瞪口呆地跟着梁小琪一起看京劇《紅燈記》,浏覽頁還開着《智取威虎山》《紅色娘子軍》,兩秒鐘之後她還手忙腳亂地關了播放器裏加載完成之後響起的高吭的女聲“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不如男”等等。
第二天早上,睡懶覺的傳統就這樣被打破了,因為她一早上起來就站在陽臺上吊嗓子。
“你他丫的給我閉嘴。”在她嚎了半個小時之後,莫莫拉開陽臺門,拎起手裏的枕頭砸了過去,“大早上的鬼叫什麽?地主家的長工麽?欠你工錢了怎麽的?”
“我唱的不好聽麽?原來你失眠的時候我唱歌給你你不還說我唱歌好聽呢麽?”梁小琪抓住莫莫睡衣的袖子可憐巴巴地問。她昨天發現,好像他家人感興趣的,她都不在行啊。
老爺子是戰争年代出來的,那段歷史她高中的時候倒是背的挺溜,了解的也不少,可是這什麽樣板戲京劇,她一個新時期的新新小青年,都只是聽說過,平時哪裏看過這些啊?還有家裏他父親他弟弟都是從商的,那麽問題又來了,她依舊沒有共同話題啊!想來想去,只好從這裏入手了。
“你唱歌确實不錯。”胖球和丸子也睡眼惺忪地過來,“不過你只是唱那種聲音比較甜、比較美膩的治愈系歌曲好聽。”不是唱京劇啊。
見她一臉受打擊的樣子,丸子安慰,“其實唱的還是不錯的,但是我們真的不感興趣啊。”
她說了聲抱歉,拿出手機咿咿呀呀地去小樹林子裏,開始了英文字母和京劇樣板戲混雜的一天。
蘇言約她到校門口拿梨水的時候,就見她嘴裏念念有詞的不知道在嘀咕什麽,拍拍她的小腦袋,好笑道:“我好不容易趕過來,你小丫頭連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啊?”
“唔唔,看你。”她說着咧着嘴擡頭看他,敷衍道:“蘇老師今天真帥。”說完自己又嘟囔一句,其實每天都好帥。
蘇言無奈,輕嘆,“我走了啊,明天早上有事情,中午你吃完飯了等我電話。”
“好的。”她很痛快地應了下來,說完踮起腳扒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下來在他臉頰上啄了一口,“明天見啊。”
晚上莫莫怕她走火入魔,下去看了她一眼,“你這是什麽書?”
“戰争實錄。”她言簡意赅地說,“我看到南京大屠殺了。”
“不會做噩夢麽?”莫莫翻了翻她借回來的書,一眼就看見插圖裏不少真實照片,有點擔心。
“不會。”她看的義憤填膺,咬牙切齒,“就是覺得有點不過瘾,”她手指又掀開一頁書,“當年美國投到廣島長崎的兩顆原、子、彈怎麽威力不再大一點,直接把小島國炸進海裏。”頓了頓,惡狠狠地說:“那麽狹長的一小片地方要啥沒啥,倒是挺能折騰。”
莫莫打了個寒戰,從她床上退下來,她怎麽覺得梁小琪黑化了呢?!誰來告訴她這是她的錯覺。
第二天中午,她吃過飯之後沒回宿舍,窩在圖書館裏換了本書看,蘇言打電話來的時候,她正在辦借書手續,索性讓他到圖書館來迎她。
她站在圖書館門口,一邊等着他一邊看書,像是有感應似的,有一瞬莫名地就從原本看的入神的內容裏走神,眼睛還是望着書,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進而就發現一道黑影籠了下來,擡眼,見他背着光站在自己眼前,頭發上暈着一層模糊的光影,眼底有着若有似無的笑意。這大概是他表露感情的最常用的方式。不溢于言表,思緒只是顯現在眼中,卻總是能完全的,表達出來。至少她是這樣覺得。
“看什麽呢?”他淡淡地開口,老遠走過來的時候,就發現她一個人站在圖書館門口看的入神,随手翻着看了眼封面,“你倒是跟老爺子興趣相投。”他不經意地說,也沒太在意。
“陪我坐會兒吧。”他見圖書館後面就是校園裏的人工湖,午後陽光暖暖的,天氣也轉好了,建議道。
梁小琪當然沒意見,拉着他蹦着就走到長椅旁邊。當然,是她蹦着。
那天中午,蘇言靠在她肩頭休息了二十分鐘。她就呆愣愣地僵在長椅處坐了二十分鐘,一動也不敢動。這感覺太詭異,太微妙,太引人注目了。最後蘇言起身坐正,她還追問了一句:“你不多靠會兒了?”
蘇言低笑,手搭在她肩上,俯身過去湊到她耳邊,耳語道:“不了,再坐下去估計你一會兒就起不來了。”梁小琪身子又是一緊,臉刷得就紅了,她明明覺得她已經足夠鎮定自若了。為什麽還是被他看出來了?果然她在蘇老師面前還是段數太低嗎?
她被趕回去午睡的時候,還一直心有不甘,不明白哪一點暴露了自己的情緒,其實她不知道她那副含羞的小樣子和漸漸僵得發抖的腿通通都暴露了她,一點也沒遮掩住。
蘇言轉身回到車上的時候,看見蘇母剛剛給他發的短信,讓他晚上回宅子吃飯。一聲不吭地走了一個多月,中間也沒幾個信,今天正好趕上蘇父回來,一起聚一聚。
他揉揉眉心,随手回了個好,開車回公司繼續工作。
第二天蘇言給她發了個短信說有事,正好天氣也放晴了,沒必要給她熬梨水喝了,她沒在意,說她知道了,然後就繼續看書去了。
晚上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一如既往的安靜少言,她說話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以為他要忙,“那我就先挂了。”
她等着他挂電話,或者說些什麽,半晌,蘇言突然說:“好,小怪獸,其實,挺想你的。”
明明就一天沒見好麽。梁小琪詫異。
一絲不安湧上心頭,“阿言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他語氣不太對勁,像是有着某種難言的壓抑,苦痛,聲音低沉。
“沒有。”他輕輕否認,“別多想,早點睡吧。”
周五她上完課之後,看見是楊助開車過來,一邊坐上副駕駛一邊問:“蘇言呢?”
“在公司。”他支支吾吾的。
梁小琪明顯不相信,側過身去仔仔細細地打量他一下,礙于他正在開車,只得緘口。
等他到公司停了車,才再開口,“現在,說吧。”
“哎瞞不過老板娘你。”楊助一邊上樓一邊說,“就是周三,老板晚上回家吃飯,老爺子慣例麽,又開始訓他們三個。老板他弟弟還是比較和順的,但你也知道老板的脾氣性格,該說的話基本上都留三分或者幹脆不說,完全不善于表達情感,氣氛緊張地吃到一半也不知怎麽的,就把老爺子惹急了,正好這幾天老爺子身體又不大舒服,血壓一高,就進了醫院。”
楊助指一指拉上窗簾黑漆漆的辦公室,“周三晚上陪了一晚上,昨天工作又忙,下班之後聽說又跑去醫院守了大半夜沒休息,結果老爺子就是不肯見他。雖然聽醫院裏護士說情況穩定了,可是沒親眼見着終歸是不放心,我上午見他臉色實在是不好,才把他勸住休息一會兒,怕他惦記着,就先把你接過來。”
“你去勸勸他,偶爾該服軟就服個軟,再有,也別太擔心了,老爺子身體這麽硬朗,不會有事的。別老自己一個人憋着瞎想。”
梁小琪頭大,只得應了下來,“他下午還有工作沒?”
“沒了。昨天後半夜他回來把今天的活趕出來了,想着白天再去醫院看看呢,結果早上蘇父打電話說讓他別去刺激老爺子了,我看他整個人當時臉色就垮下來了。”
她聽了半天,舔舔幹澀的嘴唇,求助地看着楊助,“可是我不會安慰人啊。”
楊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拜托你了老板娘!”不會也得上啊,老板現在不靠你靠誰啊。現在全公司都等着你把老板哄開心了呢。
她只得推門進去。
屋子裏光線不充足,窗簾是特別厚,一點兒光也透不進來的那種,他大概是怕睡得太死了,錯過她的,或者老爺子的消息,把窗簾洩了一條不小的縫,外面的光正好照在他臉上。
梁小琪繞到茶幾內側,蹲下身子去看他。他身高腿長的,縮在沙發上顯得有些憋屈,睡得一點也不安穩,身子不正常地微微抖動着,緊緊折着眉頭,柔軟的黑發垂下來,襯出臉色很不好,嘴唇上也幹得起皮。楊助給他放在桌上的水還是滿滿的看上去一口也沒喝。
她擡手去試他額頭的溫度,剛剛觸及到他的皮膚,就猛地被他鉗住手腕拉下來。
吓了一跳,看他努力睜開眼睛想要對焦,趕緊說:“我在這兒呢。”
“你來了。”他嗓子沙啞,攥着她手腕的手愈發的使勁,把她往自己身側拉了拉,然後胳膊無力地撐着沙發想要起來讓自己清醒,梁小琪趕緊把他按下去,重新蓋好毯子,“你接着睡。我沒事,就在這兒陪你。”
見他眼睛正對着窗簾的縫隙微眯着眼眸有些畏光,她想去把窗簾拉上,結果剛剛半起身,就讓他給拽了回去。他抓着她手腕的手還真不是虛攥,是真的在使勁。
“別走。”他近乎輕喃地溢出一聲來。不安,想清醒卻難以清醒的疲憊焦急,壓在心頭的擔憂煩悶。
她想她大概能明白。
跪坐在地毯上,直起身子替他擋住光,手也很乖順地不再動,任由他拉着以心安。
“不走,”她俯下身去撫着他的背脊,正對上他因為覺得束縛解開兩顆扣子露出的鎖骨,失了下神進而淡淡收回眼神,靠在他肩上,聲音輕輕淺淺落在他耳旁,安慰道:“阿言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不走。你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一切都過去了,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她看着他鮮少流露出來的,不想失去親人的脆弱,在心裏默默地說道,只因為是你,我願意固執地相信沒有任何事情舍得去傷害你。
他睡得斷斷續續的,中間醒來幾次,見她還守在身邊陪着他,才換個姿勢拉她的手,然後跟個孩子一樣一閉眼繼續睡過去。他手心早就汗濕了,可是即使在睡夢中也不肯撒手。
到了快下班的時候,窗外天已經黑下來了,他也睡到了自然醒,黑亮的眼眸似乎蒙着層水汽,能隐約看見表情一時有些迷茫,然後漸漸清醒過來,眼神清明。
他松開一直拽着她的手。梁小琪吭哧吭哧轉手腕,扭腰,捶腿,試着動了動卻被全身過了電一樣的癢,麻,定在原地。他睡得挺自在,拉着卻不讓她動,她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