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的嘴角像是要把天邊的太陽都挂住一樣,逆着光,身影模糊的美好,然後再重新微伏着身子,繼續滑起來。
她滑旱冰并不是特別有經驗有技術含量,就只是在場內一圈一圈地來回轉悠,或者是在緩坡處上去再下來,手也不會背到身後,垂在身體兩側,微微攥成拳,時刻戒備着,顯然是對自己的技術不放心。玩夠了,就滑到蘇言身邊來,抓着欄杆休息。
蘇言把瓶子擰開,“喝點水。”她臉被寒風吹得有些紅,發根處也冒了汗,微微喘息着,接過他遞過來的瓶子喝了兩口又遞回去,蘇言漫不經心地抿了一口水,把蓋子蓋上。他放在大衣內側捂了半天,不像她那會遞過來一樣喝着冰冰涼的。
“我學滑旱冰就是在類似這種地方學的。”她壓下腳跟固定住腳下的鞋,一只手握着欄杆,另一只手手指比劃了一下這個場地,“一個公園裏,也圈了這麽一片地方,租鞋子滑旱冰,我哥帶我來的,老板當時問雙排還是單排的,我哥就直接說單排的,其實他都不會滑旱冰的,用了整整一個上午,把我教會了。我那會兒真是手腳并用的學會的。磕得身上一塊青一塊紫的,那塊兒也有這種欄杆,不過底下是帶尖刺的,我渾身繃着勁兒,腳下卻老是打滑,抓着欄杆身子跐溜一下就從欄杆底下過去了,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了。”
“然後呢?”他轉過身子,也把手搭在欄杆上,問道。
“然後啊,英勇的負傷了呗,尖刺在肚子上劃了一下,剛開始沒什麽感覺,回家以後掀開短袖一看,三道血印子。”她笑嘻嘻地給他講着小時候的糗事。他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想起那天晚上她抓着自己的手,摸向腹部的傷疤的觸感。
他手不自覺地收緊,目光看向遠方,神色淡淡的,“看來你從小就這麽不穩當。”
“哪裏有?難道你小時候都不會淘氣,不會玩的麽?跑着跑着摔一跤,學東西的時候受個傷,那不都是理所當然的。”有誰能一路順風順水的,什麽挫折也不受的走完一生?那些所經受過的苦痛,總有一天會化作自身的資本,托舉着我們一步一步向上。
蘇言蹙着眉頭,他小時候确實不像她這樣頑皮,但是她确實說的對。
“咦,你怎麽不說話了?我話太多了?”她手在自己嘴巴前忽閃兩下,毫無認錯意識地問他,語氣卻像是你敢說我話多,我就哭給你看。
“沒有。”他轉頭摸摸她的小腦袋,“只是你的話,讓我想起一些事情。”他沉思片刻,“我爺爺那一輩,全是為國效力的戰将,他老人家自然希望子承父業,讓我父親從軍,可我父親志不在此,違背他的意願,執意要從商,公司越辦越大,兩個人的關系卻劍拔弩張。到了我這裏,我是長孫長子,他的希望又寄托在了我身上,可是我跟父親一樣,也從了商,老爺子的心願又落空了。本指望着,我日後接了我父親的公司,然後讓我弟弟去從軍,哪想到我大學畢業之後,非要自己開辦公司,置家業于不顧。于是老爺子心心念念的二子,被父親拉出去做了壯丁。”
蘇父不能眼看着自己打拼了一輩子的産業落到他人手裏,可是老爺子年紀也大了,他也不願意拂了他的願。他在商場上這麽多年,人脈,勢力,深厚而盤根錯節。蘇言創業之初,勃勃野心,立志完全回避家庭的蔭蔽,可同時卻要受着蘇父的阻攔,只要他發一聲話,哪怕是談妥了簽了字的合同,對方也能違約,更何況是他的封鎖,雖然遠在千裏之外,也禁锢着一個新生公司的發展,這幾乎是致命的打擊。
楊助從一開始就跟着蘇言,眼見着他帶着公司成立之初的幾個人,沒日沒夜的工作,應酬,好像永遠不知疲憊,不會被打倒一樣,熬得眼底發青,滿眼血絲,在辦公室裏打地鋪跟衆人湊合一夜,第二天也會依舊一身正裝,四方走動。公司困難到幾個月發不出工資,他累到住院,也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打倒他一樣。短短一年之內力挽狂瀾,掙脫了蘇父的束縛,在b市開拓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讓衆人看他,完完全全不再受蘇父的影響,而就是蘇言這個人。
可也因為這個,三代人的關系都不大好。本就都不是習慣于親近他人的人,更何況還都忤逆了彼此的意願,隔閡不自覺的就漸漸加深。
“那你呢?你也這麽厲害,跟你父親……”她猶豫着問道。
“我父親還比較好,跟我爺爺冷戰這麽些年,自己受的那些罪其實不願意再強加到我身上。更何況我弟弟早些年就到他公司幫忙,他漸漸退居二線,産業也後繼有人了,誰也不願意家庭不和,你說對吧?”他準備過些日子見過她父母之後,帶她上門,有些事情必須要提前跟她打好招呼,免得到了家裏,見到這樣的場面再吓到他的小姑娘。
梁小琪擰着眉頭。
“怎麽了?”他側過臉去問她,以為她不喜歡家裏這麽亂糟糟的矛盾關系。哪想到她一頭就紮過來了,“我好心疼你啊蘇言,”她毛茸茸的小腦袋在他懷裏蹭了蹭,聲音軟軟的,“那幾年你一定很辛苦。”可是那會兒她才多大?唔,初中?好像就算那會兒認識了他也完全幫不了什麽忙吧。可是聽見他平平淡淡的幾句,就大概能想象到,當年他是頂了多大的壓力才打拼出今天的事業。
蘇言有些愣怔。這麽多年,誰不對他崛起的神話贊嘆敬佩,誰不畏懼他狠厲的辦事風格,可就是有這麽一個人,眼睛濕漉漉的蒙着水汽,仰着臉眼神純粹的看着你,不在乎你有多大的成就,只關心你累不累,苦不苦。她一定是你心中,最柔軟的一片地方。
不禁失笑。這小怪獸,自己還羽翼未豐,毛都沒長全呢,就龇着小尖牙護在他身邊一副誰欺負他她就跟誰拼命的表情。忍不住擡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傻樣。”
咦,明明在說那麽不好的事情,怎麽他就成了調侃自己了呢?梁小琪摸不着頭腦,擡手拍了拍她的肩,“阿言同志放心,我準備準備,等回頭我去你家了,一定幫你開導開導你那冥頑不化的家人。這都什麽年代了,兩個老古董。你自己開心點兒哈,我去玩了。”說着吼吼地轉身又開滑了。
蘇言看着肩上被她拍出來的兩個黑爪印子,“……”
她滑了将近兩個小時,腿都開擡不起來了,渾身累,才回來手扒着欄杆,趴在上面,“啊,累死我了。”
蘇言趕緊拿紙給她擦汗,順手把她外衣後面的帽子給她戴上,“累你還滑這麽久。走了。”他拽着她的手,往前拉,倒是也省的她動了,輪子自己咕嚕嚕地轉着就走了。梁小琪心裏腹诽,你懂什麽,滑一次旱冰收這麽多錢,我不在裏面多玩會兒怎麽賺的回來。
她跟個大爺似的坐在椅子上喝水,看蘇言蹲着身子給她脫鞋子,頭頂的短發又黑又亮,還軟軟的,她平時哪裏能看到蘇言的頭頂呢,這會兒忍不住擡手摸了摸。顯然蘇言同志作為一個大男人,只喜歡揉梁小琪的腦袋,極其不喜歡被摸頭。
“別動。”他喝住她的動作。梁小琪不滿,擡手又摸了一把,太歲頭上動土,老虎面前摸毛的刺激感着實不錯,蘇言剛剛把鞋給她脫下來,摸着她腳都有些腫了,也懶得跟她發火,暫時忍了下來。公共場所,他也不能做什麽事情懲罰她對不對。
見她襪子都黑乎乎的了,蘇言滿臉嫌棄的又給她穿上鞋,這孩子真費。他心裏想。梁小琪抱着她的玩偶,跟着蘇言去還鞋。蘇言找老板要了了個大塑料袋子把玩偶裝起來,帶她走出旱冰場。
她滑的太久了,渾身都酸疼,尤其是腳,跟不是自己的似的,走着路覺得是飄着走的,腳步發虛。于是走兩步就開始耍賴了。
“那你想怎麽着?”蘇言也蹲下身子,看賴在地上不走的梁小琪,“你背我。”她嘟嘴,手捶着自己的腿。蘇言嘆了口氣,環視四周,把袋子放到她手裏,背對着她,“上來吧。”梁小琪笑眯眯地爬上他的後背,他起身把她往上托了托,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累了就回家吧?”他問趴在他背上的小人兒。梁小琪大眼睛四處看,“蘇老師,原來高處的景色是這樣的。”像她這種竭盡畢生所能也就長到了一米五四的人,怎麽也不理解蘇言一米八五以上的高度所看到的風景,這會兒竟然覺得難言的新奇。
“嗯。”他淺淺應了一聲,看她還不太想回家,就背着她慢慢地遛。梁小琪看着遠處高高的摩天輪,“哎,楊助有沒有跟你說一定要拉着女孩子去坐摩天輪?”
“有。”蘇言今天很放松,聲音也懶洋洋的,“他跟女朋友出來玩的時候,就帶她去坐了摩天輪。結果他女朋友恐高,但是羞答答地也不好說明,在轉到最頂端的時候,實在是忍不住了,抱着他哇哇亂叫。”楊助趁機吃了不少的豆腐,給他寫攻略的時候把這件事情列到了首位,囑咐他此乃神助攻。
梁小琪嘿嘿樂,“可是我不恐高啊,我們去坐吧。”她拍着他肩膀,激動地亂扭。蘇言沒什麽威懾力地說:“別動。”
“去嘛。”她開始撒嬌。
“我又沒說不去。”蘇言無奈了,“你沒看我正往那邊走呢麽。”這麽急幹什麽。
“我以為你不願意去啊。”她腦袋從他肩上離開,正好在他腦後,忍不住嗅了嗅,清香的洗發液的味道混着今天跟她瘋了一天沾染上的游樂場裏各種的味道。嘿嘿,真好。她心想。
兩個人過去的時候,剛好趕上摩天輪下來,跟着一撥的人就上去了。狹小的空間裏,就只有兩個人,完全不會被打擾。
漸漸升上去的時候,她坐在座位上,往窗外看,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遠處的景物都氤氲着一層模糊的光芒,說不出來的安靜,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見她這麽老實,蘇言把她攬在懷裏,柔聲問:“真的不恐高?”
她搖搖頭,小腦袋在他外套上蹭出聲音來。半晌,她兩只手抓着他的衣服,擡頭看他,他正側着頭看向車廂外面,下巴微微擡起,面部連同下颌、脖頸處,線條分明、優美,見她拽着自己,他淡淡地收回目光,低下頭來也看她。黑亮的眼眸裏是別樣的專注,別樣的安寧,他總是有一種,能讓人瞬間平靜下來的力量。
“蘇言,”她叫他,車廂裏這麽靜,連帶着她的聲音也輕下來,“我,我愛你。”她打着磕巴說。他眼裏閃過一絲光,笑意漸漸浮現上來,眼角都好像染上了濃濃的喜色,摸着她腦袋,嗯了一聲。梁小琪羞得也顧不上他回答了什麽,悶着頭,“我們就一直這樣好不好?”
真希望時間能停留下來,永遠停留在這寧靜的只有彼此的地方,永遠停留在彼此最美好的年華裏。不問這塵世有幾多紛擾,獨守着兩顆赤誠純淨的心,相望,永不相厭。
“當然好。”他手臂收緊,把她又往自己懷裏帶了帶,“只要你想,小丫頭。”只要你想,我會永遠讓你這樣幸福下去。他下巴抵在她的頭頂,竭盡我畢生所能,護你周全,保你一世安穩。
小怪獸(8)
梁小琪縮在他懷裏,悄悄地擡手在自己臉上裝作不經意地蹭了一下,好燙。說這麽煽情幹什麽。她心裏跟打翻了蜜罐一樣甜,特別想讓這種暖暖的充滿溫情的氣氛再持續下去,可是嘴角止不住地上揚,怎麽調動面部神經都無法控制自己的肌肉一樣,車廂的玻璃正好映出了她傻笑的樣子,有些稚嫩青澀,但卻很是滿足。蘇言重諾,凡是答應她的事情不論多難,都會盡力做到。她懂得他一句情話背後的慎重。
她看着自己的樣子,實在太傻了啊!終于忍不住了,在他懷裏笑出了聲。蘇言倒是沒怪她破壞氣氛,反正只要跟她在一起,她開心就好,氣氛什麽的都不重要。經過鐘欣那次之後,他深深地覺得,只要她能吃能喝,傻乎乎對着自己笑自己心裏就是放心的。
摩天輪從最高處開始漸漸下落,梁小琪一直處在:他說要永遠跟我在一起,好開心,好想笑,可是怎麽笑的這麽傻,好羞澀的處境當中。等他們車廂到底了之後,蘇言把她衣服上的帽子給她戴上,拎着她下去了。
她自動自發地又爬到他後背上,一邊搗亂一邊任由他背到了車旁。蘇言打開副駕駛把她扔進去,潇灑地關上車門,把累贅了半天的一堆玩偶丢到了後座上。為什麽女孩子都會喜歡這些東西,他想,他對這些看上去萌萌的,軟軟的,放在床上只會占地的東西毫無好感,如果可以,他倒是願意抱着萌萌的,軟軟的梁小琪睡覺。
想到這裏,他覺得累了一天也是辛苦的,至少今天晚上又可以把小怪獸領回家裏。蘇言于是好心情地開車去了。
梁小琪在副駕駛上坐的很舒坦,舒坦了就開始犯困,側過身子去把頭枕在門上,雖然覺得有點硌,但是畢竟有個支撐點,能讓她歇一歇動了一天的身體。
蘇言買的別墅離市區有點遠,從公司開過去就要一個小時,因為是創業賺到的第一桶金買來的,他自己倒也不嫌麻煩,每天就開着車上下班。可是在餓肚子餓的不行的梁小琪眼裏,這平常不覺得怎麽樣的路程此刻格外的遙遠。
因着她不跟駕駛員講話的習慣,她肚子咕嚕一聲,緊接着又咕嚕一聲地跟蘇言抗議,她餓啊,餓啊。寂靜的車廂裏就聽見她肚子一個勁地響了。
“你再忍忍。”他趁着等紅燈的間隙安撫她,“回家了我馬上給你做飯。”
“唔。好。”她肚子又咕嚕一聲。
回到家以後,蘇言簡單地換上睡衣,把她的玩偶扔到洗衣機裏就跑下樓去做飯了。梁小琪嫌棄自己一身的汗味兒,趁着他做飯的時候去洗了個澡。
出門的時候他沒有拿肉出來化掉,所以現在只有青菜,想到她每次對肉的執着,蘇言切了幾根香腸進去,可還是擔心她不滿意。結果吃飯的時候才發現他多慮了。梁小琪吃的狼吞虎咽心滿意足。
蘇言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問:“能吃飽麽?”
“能啊。”她扒拉着米飯,“這麽多為什麽還吃不飽?蘇老師你也趕緊吃啊。”她這麽忙(忙着吃)可沒空給他夾菜啊。
蘇言嗯了一聲,不緊不慢地夾菜到自己碗裏,“我早上沒把肉拿出來,等下周來了,再給你做肉。”他還是解釋了一下。
梁小琪扒拉飯的手驀地頓了頓。說實在的,她是真的不介意,認識蘇言以前,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個人能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衣食住行,他事事都留着心,一些自己都沒注意到過的細節,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她家是梁媽媽做飯,她也一直覺得,作為一個女孩兒怎麽也得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奈何被父母和哥哥寵得太厲害了,廚藝實在是拿不出手。頭幾次給蘇言做飯的時候,她一直在努力,想要追趕這麽多年落下的腳步,做出好吃的飯菜。她一直以為他是那種只會吃外賣,去高檔餐廳的人,可是蘇言卻完全颠覆了她的理念。
在她面前,他絲毫沒有擺過什麽架子,把她領回家來之後,極其自然地進廚房,席上圍裙給她做飯。他對待那些食材的時候,特別的專注,又特別的淡然,從來不認為給她做飯是掉身價的事情。甚至于刷鍋刷碗收拾桌子,都不讓她沾手。
寵得實在是不像話,莫莫聽了之後評價道。
莫莫有一次分手之後,在宿舍裏歷數前男友的種種不是,其中一條就是,本事不大卻死要面子,骨子裏就認為找女朋友之後就該給他做飯洗衣照顧他。莫莫當時冷冷地甩給他一句,那你怎麽不找個老媽子,然後果斷地轉身選擇分手。
她不自覺地咬着筷子,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地球,才能找到蘇言啊!蘇言見她吃的沒意見才放下心來安心吃飯。
梁小琪填了填肚子,感覺不那麽餓了才騰出嘴來,“蘇老師你知道麽,我小時候,我媽有一次都問我,你想吃什麽,我說随便,她也就只能随便做,可是做出來我又不滿意的,總覺得這并不是自己想吃的東西,可是你要是問我想吃什麽吧,我也想不出來,肯定還是那兩個字,随便。我媽當時就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有人給你做就行了,挑挑揀揀的幹什麽’”
蘇言輕輕把筷子搭在盤子邊緣,看着吃的嘴角油乎乎的梁小琪,沒說話,目光卻很專注地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所以啊,有沒有肉什麽的根本就不重要麽,素菜做的棒的,才是真的廚藝高啊!”她由衷的感嘆,“你知道麽,能吃到你給我做的菜,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同樣都是累了一天了,她在車上歇得夠夠的,回來後就安安穩穩地去洗澡換衣服,他那麽愛幹淨的一個人,卻又一頭紮進廚房裏給她炒菜做飯。只有菜又怎麽樣,根本想挑都挑不起來啊。
“嗯。”蘇言聽了她的話之後知道她是真的不介意,懸着的心也就放下來了,一本正經地說:“也好,你平時吃那麽多肉,今天就吃點菜清清腸胃。”
“……”我吃哪麽多肉了,梁小琪淚奔,她胖了麽?胖了麽?恨恨地戳着碗裏的米飯繼續吃。這個人太讨厭了。虧她剛才還那麽感動。
因為到年底了,工作實在比較忙,蘇言洗完澡後一邊擦頭發一邊問:“我得去看會兒資料,你自己呆着會不會無聊?”
梁小琪擡頭,默默地咽了口口水。他的睡衣捂得挺嚴實的,一身下來就只露出了修長的脖頸以上的部位,頭發還滴着水,在走廊亮黃的燈光下,能清晰地看到一滴水珠從耳後順着臉頰流下來,為了遷就她的身高,他還特意彎下腰來,高度正好能看見他浴後本來白皙的皮膚暈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眼波流轉,雙瞳剪水,他卻不自知一般,手裏拿着毛巾漫不經心地擦拭,幾縷柔軟的黑發就斜斜地散在額頭上,半幹半濕的,全都不容抗拒地全進到她眼裏。
她站在原地,雙手微微攥拳,蘇老師你別這樣啊,你這樣我真的有撲倒你親一通的沖動啊,她內心咆哮,糾結自己現在是上前一步踮腳印上他的唇,還是淑女地後退一步保持安全距離。內心鬥争半晌也沒個結果,就只能腳底下跟生了根一樣站在原地。
蘇言看着她糾結、愛慕的眼神,喉結微微滾動一下,再開口,聲音低啞,“咳,我這麽辛苦地賺錢養家,不給點獎勵麽?”
哎?獎勵?她還沒反應過來,蘇言手就已經攬住她按向自己,微微偏過頭去啄她的唇,她睜大眼睛,覺得他身上溫熱的潮乎乎的氣息烘的她也一下子升了溫,順從地輕輕啓唇,任由他攻城略地。
蘇言開始時俯身慢慢讓她适應,随後摟在她腰間的手收緊把她整個人抱着往上帶。她覺得渾身軟軟的使不上勁來,一邊喘息一邊盡力回應着他,漸漸的就完全靠在他身上。如果她還有氣力睜着眼,就會看到她的舉動讓蘇言的目光更加炙熱,濃烈深情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享受他的吻,為之着迷,為之傾倒。
她軟着身子相當于把他在往後帶,他也就順勢挪了兩步把她抵在牆上,繼續加深這個吻,她小貓一樣輕溢出兩聲嘤咛,換來他更徹底的一輪索取。
到最後,她覺得自己就好像是數九寒天大雪過後外面被堆起來的一只雪人,被帶進升着爐火的房間,灼熱的溫度讓她化成了一灘水,可卻沉迷其中難以抗拒這種溫度。她迷糊着哼哼兩聲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如果不是蘇言現在以一種完全禁锢的姿态支撐着她,她肯定癱在地上半天也動不了。
他動作漸漸緩下來,意猶未盡地輕吮她微微腫脹的唇瓣,然後不舍地離開。
“我抱你去坐會兒?”他冷靜半天,嗓音喑啞。
她幾不可察地點點頭,于是蘇言利落地抱着她放到客房的床上。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跟只鴕鳥一樣臉埋在被子裏,滾了兩圈,用被子把自己完完全全的裹成了個蠶繭,不肯再露頭。
聽着他關上門下樓,梁小琪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下一秒被被子絆了一跤,然後使勁掙開束縛跑進他的卧室,把壓在他枕頭底下的本子拿過來塞到枕頭底下,然後繼續把自己卷進被子裏當蠶寶寶。
蘇言推開門,把兌好水的水杯放在桌子上,擰亮臺燈,“我要去工作了,你自己好好呆着。”見床上的大蠶繭幅度很大的動了動,他好心情的回卧室工作了。
梁小琪大大咧咧的性格,過了半個小時就恢複如常了,只是偶爾牙齒碰到腫脹的唇瓣或者抿嘴唇的時候,還會微微臉紅一下。
第二天蘇言把她送回學校之後,調頭去了公司。
一進門就看見楊助正在前臺愁眉苦臉地交涉着,見他來了,兩眼放光,趕緊竄過來,跟只金毛一樣搖着尾巴跟在他身後介紹情況,“鐘小姐已經在公司裏工作了一個月了,按照您的吩咐,今天前臺不讓她進了,可她不肯,硬要往裏闖。”本來前幾天她就該走的,但是因為蘇言出差沒回來,鐘欣仗着說是跟蘇言多年的交情,其實啥也沒有的交情,愣是把攔着她的前臺小姐堵的沒話說,只能放她進去。
可是今天不同啊,蘇言要回來上班,如果讓他看見鐘欣還賴在公司裏沒走的話,不僅前臺要受罰,估計楊助自身也難保,所以他們竭力想要在他回來之前把這個女人請出去。
果然,蘇言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看着在身旁搖着尾巴努力減小存在感的楊助,冷冷道:“你也是跟了我這麽多年了,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麽?”
“可是……”楊助唯唯諾諾,她不肯走,他能怎麽辦。
蘇言看都沒看鐘欣一眼,松松領帶,神色如常,語氣平穩,“讓保安把她請出去。”說是請,誰都知道其實是如果她不走,就拖出去。
楊助猛地擡頭,老板就是老板,看看人家這處變不驚的氣勢,于是他使了個眼色,門口的兩個保安立馬就過來,背着手站在鐘欣身後,其中一個做了個請的姿勢。
鐘欣手搭在臺子上,精心保養的手指收緊,關節都有些泛白,“我東西還沒有收拾。”
前臺彎腰從地上拿出來一個大箱子,搬到臺子上面:“公司發的辦公用品,您的水杯、化妝品、衣物都在這裏了。”她也做了個請的姿勢,那意思就是你現在就可以從這裏出去了,公司不歡迎你,不歡迎到東西都肯替你整理好,就等着你走了。
鐘欣掃了一眼滿滿當當堆得亂七八糟的箱子,皺眉,最後掙紮道:“這麽亂,我怎麽知道有沒有少東西?”
“如果你想,我現在可以派人把你用過的桌子一并搬下來你帶走。”楊助在一旁好心的提醒,語氣誠懇。
“還有茶水間你經常用的那張,如果你想要也給你。”楊助眨着無辜的雙眼,追加了一句。
開玩笑,我們老板娘那麽平易近人,活潑可愛,掌握着年終獎的倍數問題,公司上上下下誰能讓你在這裏呆着了?!原來立志要追蘇老板的各位妹子現在都開始萌這對CP了,你還在這裏苦苦糾纏個什麽勁,還真指望老板能看上你怎麽着?
“桌子就不用了。”鐘欣咬牙,餘光掃見兩個保安蓄勢待發,蘇言在一旁不耐煩地看着牆上挂着的鐘表,默許,甚至于贊許地看着前臺和楊助的行為,她知道是不能再留了,抱起臺子上的箱子,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轉身要走,臨走聽見楊助低聲嘟囔道:“為什麽不要呢?真可惜,得扔兩張好桌子了。”
鐘欣鞋跟差點都沒扭斷,嗒嗒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大廳裏。外面太陽隐在雲後,只有慘白的光芒透過雲層照射下來,沒什麽風,霧霾又起來了,能見度很低,空氣都透着點污濁的黃色,來來往往的上班大軍偶爾有人多注視兩眼這個妝容精致卻無比陰冷的女人,會發現她臉上閃露着猙獰,兇狠的神色,指甲深深地嵌進紙箱子裏。
她鐘欣這麽多年,自诩矜持高貴,高人一等,她的家世她的容貌都是她自信的資本,所以她向來目中無人,從上學的第一天起,再到出國的這麽多年,國內國外,校內校外,她無疑不是衆人追捧的對象。
她一直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世界上只有她不想要的,沒有她得不到的,直到她遇見蘇言,沉穩冷淡如斯,她從不懷疑自己十幾年來都未曾入過他的眼。可是偏偏就是這樣,她想要征服的欲、望就愈加強烈,內心裏早已說不上來是喜歡還是偏執。
早些年林以南死心塌地的為她要死要活,她心裏是爽極了的,她喜歡這種一點也不付出,就可以玩弄人于股掌之中,可以看着別人為她欣喜若狂,為她成魔成瘋的感覺。她從來就不屑于他們的感情,跟對待地攤上不值錢的貨物一樣,沒用正眼瞧過。可是随着她遠走他鄉,抛下了這唯一的一份真情,也見着林以南漸漸放下那段往事,她內心的空缺便越來越大,越來越難以填滿。
她轉身走了兩步,把滿滿一箱子貴重的物品毫不在意地都扔進了垃圾桶裏。
蘇言,你今天讓我出的醜,總有一天,我會百倍償還給你的,她咬着牙,指甲幾乎都要折斷地攥在手心裏。我得不到你的人你的心,至少也不會讓你就這樣舒舒服服地跟那個野丫頭走下去。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你的行為有多麽的愚蠢,她心想。
如果可以,我陪你
由于蘇言回來了,于是每天三個的電話減為每天一個,而且改為由梁小琪同學來打。
她打過去的時候,蘇言還在加班,設的專屬手機鈴聲響了兩下,他才從工作中回過神來,有些疲憊地身子往後仰,靠在椅子背上,一邊接通電話,一邊擡手揉按着眉心。
她一般都臨睡前跟小學生寫流水賬日記一樣,從早上一直給他彙報到晚上,包括吃了什麽,見了什麽人,上課老師說了什麽她覺得好笑的話,如果不是因為是在宿舍裏打的電話,她一定會把其他幾個人的糗事也原封不動的說出來的。
蘇言大部分時間聽着,等她說完一個話題之後,三言兩語很自然地再引向另一個話題,直到她說哎呀哎呀不聊了,他就淺淺嗯一聲,等她每天例行表白一次,然後開開心心地挂電話之後,再去幹別的事情。
今天。
“你怎麽老咳嗽?”他聽她說了一會兒之後,頭一次在她說話的時候打斷她,早上走的時候他給她捂得挺嚴實的,沒理由感冒啊。
“啊?你在聽啊。”她愣了一下,清清嗓子,“霧霾太嚴重了,我覺得連屋子裏都有股味兒,剛剛宿舍還開窗戶透了透氣,嗆得不行。早上我戴着口罩去上課都一邊走一邊咳的。”
也不知道是她呼吸系統太敏感還是怎麽着,幾個人在宿舍裏都呆的好好的,她卻總覺得跟外界接觸面積大的小陽臺方向飄來的都是外面嗆人的味道,吸進去之後一定要咳兩下才感覺舒服一些,吸一口氣咳嗽兩下,咳的她頭暈眼花的,嗓子還真有點啞了。
她的聲音是那種比較甜的娃娃音,所以嗓子啞了之後聽上去就跟個發燒的小孩子在說話一樣,可憐巴巴的,緋紅着小臉,等着大人喂藥的既視感。
鑒于此,她已經蔫了一整天了,縮在屋子裏戴着口罩,這會兒因為要打電話要睡覺,只能把口罩摘下來,所以一邊說話一邊咳嗽。
“你戴的什麽口罩?”他最後按了按太陽穴,坐直身子,看了眼電腦下方的時間,離她門禁就十幾分鐘了,再去看她顯然來不及了。
“出去是戴的防PM2.5的,在宿舍裏是戴的棉質的口罩。”她一邊說一邊又咳嗽兩聲,然後補充道:“我沒事兒。”
“嗓子實在難受了你兌點溫水喝,別老圖省事喝涼水,那樣嗓子不舒服,對胃也不好。”他一邊關電腦一邊囑咐,“明天去食堂先放放你的小排骨,吃點木耳什麽的清肺。”
“哦……”她緊攥着電話,笑的一臉甜蜜。
“口罩夠用麽?”他單手把電腦收到包裏,繼續問。
“夠吧。”她東西堆得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個口罩幹淨,幾個口罩該洗了。
蘇言扶額,“你确定你沒發燒?”确定不是因為發燒而引起的咳嗽?
“沒有吧。”她莫名其妙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溫嘟嘟的,也不知道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