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他也沒說話。梁小琪把包裝紙随手扔在他床上,“我去睡覺了。”說完手撐着床跳下去,穿上她粉嫩嫩的小拖鞋。
“你給我回來。”蘇言咬着牙,慢慢吐出這幾個字。
她腳步頓了一下,以為自己幻聽了,可是也不見他再說話,她繼續往前走,不敢回頭,怕看見他冷漠的神情。
“我讓你給我回來。”蘇言暴怒,擡手把她留了一床的垃圾、大禮包掃到地上。她怎麽可以又這樣看也不看自己,就轉身離開。讓他再去哪兒找她?
她不可思議地慢慢轉身,好像被按了慢放鍵一樣,他垂在身側緊攥成拳的手,青筋暴露,挺拔緊繃的身影,漸漸入了她的視線,再擡頭,是他緊咬着的唇,帶着盛怒的眼眸。
“回來。”他壓下滿腔的怒氣,對她重複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乞求。
她甩開剛剛沒穿好的拖鞋,跑過去跳起來摟住他的脖子,雙腿環在他腰間,他穩穩地接住她,手放在她腿彎下,把她向上提了提。渾身的力氣都好像被人抽去了一樣,後退兩步,跌坐在床上。
“你答應過我不走的,梁小琪,你答應過我的。”他手箍在她後背上,收緊,再收緊,一遍一遍地質問她。
“你還要我?”她終于哭出聲來,“你還要我,蘇言?為什麽要讓我回來,為什麽不能上來追我。”那一刻她真的以為就算她走出這間屋子,走出他的世界,他都不會再來追自己了。
“我怕弄丢了你。”他苦笑,“你想要去哪兒我都不會阻攔,只要我在原地等着你,你就會回來的對不對。”她一定會回來,撲上來,抱着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然後忘記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重新來過。他要做的,就是在原地等她,再痛苦,再難,也不離開。
“哭吧,孩子。”他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後背。他對她步步退讓,就是怕看見她哭,她哭,他心裏揪着疼,恨不得一切的罪都替她受了,可是偏偏不能。如果哭出來心裏好受一點,那他能做的,就只是在她哭泣的時候陪着她。
她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了,才漸漸停止。跟八爪魚似的,挂在他身上不肯撒手。蘇言扯開她睡衣上方的兩個扣子,褪下去,露出一只白皙的肩膀,身體壓住她想要阻攔的手,手指拂過她肩上的疤痕,慢慢滑向鎖骨,然後有些冰冷的唇順着指尖覆上去,極盡溫柔,極盡纏綿的,順着她的脖子吻上去。最後,咬住她的小耳垂,含在嘴裏吸吮着。她覺得太癢,想要推開他,就聽見他湊在自己耳邊,溫熱的氣息随着說話一陣一陣撲在耳畔,“承認吧梁小琪,除了我,你不會再愛上第二個男人。”
停頓半晌,嗓音喑啞,“你的過去,只會讓我心疼,不會成為日後你嫁給我的阻力,更不會讓我放棄你。除了你,我也不會再,愛上其他任何人。”背景再顯赫,外表再光鮮,性格再可愛,都不會及你的一絲一毫。
一切的顧忌,一切的悲傷,都是沒有意義的。只會讓兩個人更加清楚自己的心,更加無法動搖,彼此在自己心中,本就不可撼動的地位。
除了你,真的不會再有別人。
“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傷害自己。”他最後在她額頭,淺淺印下一個吻。
棋品啊棋品
“我沒有啊。”梁小琪很煞風景地反駁道,“這麽多年我都過得好好的,幹嘛要傷害自己。”又不是有病,誰還會沒事了再劃自己兩刀,怪疼的。蘇言看着她眨巴的大眼睛,覺得讓這小姑娘整的心裏悶着的疼,難受也說不出來的勁。有火也發不出來的無力感。
“那你哭那麽兇幹什麽?”他柔聲問道,跟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拍着她安撫着。
“你剛才對我那麽冷漠,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她撓撓頭,“好像也有那麽一點兒,被回憶吓到了?”她緩過勁來之後在他懷裏亂拱,留在床上的塑料紙讓她踢得到處都是,他不敢使勁鉗着她,任由她在腿上踩了好幾腳,看着瘦瘦小小的一只,怎麽踩人這麽疼。
“你媽說你小時候特別愛蹦着玩。”蘇言往床裏坐坐,省的她鑽來鑽去地再掉到床下。
“對對對,”她樂呵,“小時候我家是那種皮的沙發,挺硬的,沙發背那個地方人可以踩上去,客廳裏兩面牆靠着的都是沙發,我就經常在沙發背上來來回回地走,一般都是看電視的時候,激動了就從上面蹦下去。”
在沙發背上走來走去?看來小時候平衡力不錯,蘇言心想,怎麽長大了天天東倒西歪地摔跤。
她說着,把他胳膊擡起來,“你舉着。”
“幹什麽。”蘇言這麽被她跟個木偶似的擺弄着,有點不情願。
“蹦啊!”她挺激動,蘇言看看自己手被擡的高度,與肩同高了,有些高啊,小姑娘估計蹦不過去啊,于是在她躍起的時候,手往下移,貼到了腿上,梁小琪原本準備悶着頭從他胳膊底下貼腿紮過去……就覺得兩只手啪的就糊到了自己臉上,戳的鼻子生疼。
蘇言看見她這個樣子,先是愣在了那裏,等她眼前的星星轉完了圈,發現他很不仗義地,幸災樂禍地看着自己笑。“我不是讓你擡起胳膊來麽?”她站在床上跳腳,軟軟的床讓她跳的上下晃,蘇言坐着也被她彈的一上一下的,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生生地把笑憋回去,良心未泯地攥住她的腳踝,“坐下,我看看。”她哼了一聲,坐下來,“你看你看,我這高挺的鼻梁,都讓你打歪了。”她手指戳着自己的鼻子,左右晃着,以顯示自己受傷不輕。
像頭小豬一樣。
蘇言看着她紅彤彤的小鼻頭,實在是忍不住了,剛才的擔憂,氣憤一掃而空,毫無認錯意識地,徹底笑出了聲。越笑越發現止不住,偏偏梁小琪這孩子還就喜歡湊熱鬧,見別人笑自己也得過去哈哈兩嗓子,跟着他就開始笑。
每當他想要停的時候,見她笑的小臉通紅,聲音跟小鴨子一樣嘎嘎的,只出氣不進氣,沒氣兒了就猛地吸上一口的樣子,就只好再繼續笑下去。平常那麽不茍言笑的一個人,笑點被她拉的無限低。而梁小琪壓根就沒找到笑點在哪兒,滿心滿眼蘇言竟然笑了,笑了哎,好開心吶。
最後蘇言實在是笑的肚子都疼了,把她翻個面,臉朝下按在床上,“別笑了。”再笑吸這麽多涼氣一會兒該打嗝了。她肩膀一聳一聳的,慢慢停下來。自己翻過身來,看着他。他無奈地坐在床上,下意識地揉着肚子,白皙的皮膚透着一層粉紅色。
“蘇老師,你知道麽,其實你才是個美人。”她手戳戳他的臉。
蘇言嘶了一聲,抓住她的手指,“小丫頭,你敢戳我臉?皮癢癢了是不是?”說着抓過來照着她屁股拍了兩下,這姑娘傻乎乎的,難怪她媽打電話的時候叮囑他,沒事別讓她瞎蹦跶,說她腦門上摸一摸一圈的小坑,都是小時候從沙發往床上跳,腦袋栽到床上磕出來的。
梁小琪臉騰的就紅了,他,他,他,他竟然打自己屁股。尊尻不能動!站起來抓住他的肩膀就使勁地晃,“你,你……”蘇言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太……理虧,只好任由她搖着。實在被她晃得頭暈了,故意壓低聲音,透着股疲憊,“小怪獸,我肩疼,你給我捏捏肩吧。”“啊?”她頭腦簡單,立刻就後悔了,不該這麽欺負他的。頭點的跟搗蒜似的,小爪子在他肩上像模像樣地按着。
終于安靜了。他在心裏默默出了一口氣。擡手揉揉眉心,可算是能歇一會兒了。
“你要是累了就早點睡吧。”她盡職地給他按摩着,看他這樣立馬就心疼了。
“不用。”他把她手從肩上拽下來,拉着她,“你坐下呆會兒。”
她哦了一聲,乖乖地坐在他旁邊,還是不甘心地說:“真的不能再試一次麽?我就是想給你展示一下,我從小就身體特別靈活。”尤其擅長蹦跶。之前的都是些個意外。
蘇言估計不讓她試,她今天晚上都不會罷休,把手乖乖地擡起來,“小心點。”她眼裏精光一閃,重新準備好姿勢,調整好角度,嗖地鑽了過去,然後身子重重地壓在他腿上。蘇言眼角抽抽,把她拉起來,“滿意了?”
“唔,再來一次。”見他皺眉,一臉的不贊同,趕緊比劃手指,“最後一次!”
他只好又跟個僵屍似的擡起手來,她撲到一半,突然改變方向照着蘇言就撲過去了。蘇美人就在眼前,蹦跶有什麽意思?!巨大的沖力把沒有防備的他直直地壓到床上。她眨巴眨巴眼睛,見身下的他一臉錯愕,眼裏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羞澀,壞壞地笑了,還不忘騰出一只手來,學着他的樣子輕挑他的下巴,“蘇老師,知道我想撲倒你,想很久了麽?”蘇言眸色一沉,手抓在她肩頭,一使勁就翻過身來,把她按在床上。
梁小琪看着他熾熱露骨的眼神,眼珠子轉了轉看他鉗制着自己肩膀的雙手,愁眉苦臉的啊了一聲就閉上了眼。蘇言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鬧騰半天起了一層汗,果真是一圈的小坑。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梁小琪,不要老是在晚上,在床上,在只有咱們兩個的地方,這樣挑撥一個,禁、欲快三十年的人,知道麽?否則,我會如你所願的。”
如她所願。她願什麽了?!她內心不斷地咆哮。見她臉紅的快要滴下血來了,他才哼了一聲,放開她。于是,一晚上剩下的時間,她都規規矩矩的,不敢再跟他有肢體接觸。
她坐到床上,長出了一口氣,“我都好久沒玩這麽開心了。”
“我覺得你跟你室友們玩的也挺歡。”他很誠實地說到。
“那不一樣。”她想上去摟住他的胳膊蹭一蹭,一想到他剛才的警告,就縮回去了。
“才九點,我們幹什麽?”她腳丫子在床邊晃着。
“下樓看電影麽?”他提議,又想起來她怕黑,“算了。”
她倒是沒在意,“有動畫片麽?我看正經電影只能堅持四十分鐘,然後就睡了。”
那不正好,蘇言心想,把她哄着了,他也安生了。
“你不是帶了書包麽?寫作業吧,我可以教你。你媽媽叮囑我不要太寵着你,讓你好好學習。”他指指放在椅子上的書包。
“不要。”她嘴嘟的老高,“你還說呢,我就是為了你才去上那個貨幣銀行學的,結果現在,你不教了,我一點動力都沒有了,想不去上吧,都上到快放假了,再放棄總覺得有點可惜。”可是真是學的步履維艱,原先就是靠蘇言的美色,才強撐着一堂堂課支着腦袋聽,現在瞌睡打的自己都心虛。
剛剛還勸她好好學習的蘇言皺皺眉,看她的苦瓜臉,心軟了,“都說了你不适合學那個,不行就放下呗。”反正只是旁聽,眼見着她這麽辛苦,就是學不會,他也不願意她去遭那份罪。
“那不行,你是幹這個的,我要是一點兒也不懂,以後沒準你就該嫌棄我跟你沒有共同話題了。”她吞吞吐吐地說出自己的心聲。
“沒必要。”他簡短地打消她的擔憂,“術業有專攻,我會了解你,也歡迎你了解我,但是沒有必要做到精通。”她志不在此,咬着後槽牙學了也不會跟他有什麽共同語言。
他食指在床上點了點,思慮半晌,提議道:“要不,下棋?圍棋會麽?”
“我會五子棋。”她一臉自豪,“下得可好了。”
“也行。”他找出棋來,“黑子白子?”
“黑的。我要先走。”她抱着那一盒子的棋子,它們在燈光下泛着光澤,亮晶晶的,顏色特別好看,黑的純粹,而且圓圓的,摸在手裏光滑,清涼。有一種像吃下去的沖動是怎麽回事。
見他執着棋子,沉着冷靜,目光銳利地注視着棋局,而後不緊不慢地落子,她當然感覺有壓力,于是一路圍追堵截,也不往外擴子,中間密密麻麻擠了一堆的棋子,結果一個不注意,蘇言淡淡地說:“你輸了。”手指一指,她才發現他都連成四個了,她竟然都沒看出來。
接連輸了四五局之後,梁小琪開始了漫漫的悔棋之路。
“四個了。”蘇言手一指過去,夾在黑子中間斜着四個連在一起的黑子,她立馬把棋子從中間挑開一個,放上白子,“你看,你比我大,是不是得讓着我?”
蘇言眼角抽了抽,默許了她的動作。
繼續下,“你輸了。”他指着L形的白子,豎着數橫着數都是三個,“堵不上了。”
她拿走角上的白子,放上黑子,“你是我老師,是不是要讓着我?”
蘇言“……接着來吧。”
一分鐘以後,“五個。你輸了。”他把手裏拿着的一枚棋子放回盒子裏,梁小琪拿走他的第五顆子,堵上,“你是我的男朋友,對不對?讓我吧?”
“梁小琪你這棋品不行啊。”他嘆氣,重新拿出一枚棋子來。
“你下回要贏棋了,提醒一下我。”她不滿意地說。
一分鐘以後。
“小心點。”他手裏把玩着棋子,提醒她。
她立刻緊張起來,在棋盤上左右四處地看,一處一處地檢查。五分鐘以後……
“你還下不下了?落子啊。”蘇言手指輕點她那邊的床。
“急什麽,觀棋不語真君子。別催。”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棋。最終猶猶豫豫地下了一處,擡頭看他。
“五個。”蘇言落子。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是不是得讓着我?”她理所當然地問,蘇言頭大了。“那你想怎麽樣?”該提醒也提醒了,該等也等了。
她這回連拿都懶得拿走他的第五顆棋子了,把自己三個子的黑子補了兩個,“我贏了!吼吼。”說着在床上打滾,亂晃,棋子嘩啦啦的全掉到了床上。“不用太崇拜我。”她自得地擺擺手。
蘇言……再也不能跟這個女人下棋了。
他嫌棄地把她撥拉開,開始收拾棋子,她還嫌不夠亂,把兩個盒子倒扣過來,黑子白子完完全全地攪和在一起,“叫你贏那麽多局都不手下留情。整棋吧。”她壞笑着拍拍手,滿意地又躺回床上。
蘇言手頓了頓,見她在旁邊大搖大擺地躺着,搖搖頭,耐心地分開白子和黑子,把它們往盒子裏放。她躺了一會兒,覺得心裏不安,他累了那麽多天,這樣整他是不是不太好?畢竟自己還耍賴了半天。
起來看,見他低着頭,前額被頭上柔軟的黑發覆蓋住,在眼上投下一片陰影,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到,陰影下,他那雙黑亮的眼睛,現在是怎樣專注地看着她制造的混亂。
她悄悄地下床掏出筆記本,從後面翻到一張空白的紙,手微微傾斜着快速地畫着。他坐在床上,半傾斜着身子,眼睛以上的臉埋在陰影之下,只有下颌連着脖頸的的優美線條露出來,修長的手指一枚一枚撿起相同顏色的棋子放在手心裏,攢夠一把了,手懸在盒子上方,手掌一張開,晶亮的棋子嘩啦啦地掉下去,再重複。
她畫的出了神,連他什麽時候收好了棋子,合上了蓋子都沒注意到。畫完之後滿意地寫上日期和備注,一擡頭,發現他支着下巴饒有興味地看着自己。立馬背過手去。
“我看看。”他朝她招招手,示意她把本子拿過來。
她猶豫着。那天蘇言給她背完她寫的“情書”之後,她回去質問莫莫,莫莫跟她說,草稿紙本子什麽的,是都賣了,但是書和情書蘇言正好過來,拿走了。
她當時雖然心疼那些畫,但還是舒了一口氣。她不擅長寫肉麻的語句,情書也難以表達她感情的十分之一。真正不能讓他看的,反倒是那些草稿紙上随手的塗鴉,以及本子上她的速寫和給他的畫像。那是真真正正毫無保留的內心世界。完全不加掩飾的愛慕。
他也不往回縮手,懸在半空中,等着她做決定。她鼓鼓勇氣,還是把本遞出去。蘇言抿着嘴唇,看着紙上的自己,了解着她心目中的自己。末了,手指靈活地在邊緣空白處把紙折起來,把這張紙撕了下來。
“哎,你別撕啊。我知道我不該偷偷畫你,可是……”也不能這樣啊。她有些沮喪。
蘇言起身去書櫃裏找了膠帶出來,然後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剪貼本。用膠帶把剛才那張紙邊角一點也沒有褶皺的,平平整整地粘上去。合上,再塞回去。她微張着嘴,愣在那兒了。他翻頁的時候,她掃到前面幾頁,好像都是她畫在草稿紙上的畫,他把沒用的草稿去掉,留下畫,一張一張仔細地貼好。
說好的賣了廢品呢。
放枕頭底下是怎麽個意思。
她覺得心裏癢癢的,好像被人輕輕撓了一下一樣,可卻又莫名的安心。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發現了,可是卻被妥帖地珍藏着,呵護着。原本的擔憂不安,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化解了。
“看來過幾個月,我就得去你宿舍收趟廢紙。”他嘴角噙着笑,難得開了個玩笑,雖然沒有明說,卻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的心思他都懂,他在意,他珍惜。
“快十一點了,睡覺吧。”他把棋收起來,收拾好床,示意她去刷牙。
小怪獸(7)
一提刷牙她就頭大,賴在床邊不肯走。
“我給你倒水,給你擠牙膏。”他推她,她還是不情不願的,讓他推着往前走。“你能不能給我刷牙?”她眨巴着眼睛問,那就省事多了,她只用張着嘴,發會呆,培養一下睡意就好了。
蘇言把她帶到洗手間,一邊給她倒水,一邊說:“我大學有個室友,是個牙醫,就在a市。”
“你的意思是以後我如果牙疼了,可以去找他?可是有點遠啊。”梁小琪眼裏冒光,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樣,看牙都能找關系。
蘇言把牙膏擠上去,遞到她手裏,“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實在懶得刷牙,我們可以去他那裏把你滿口的牙拔掉,重新鑲上牙,這樣就不怕它會再壞;或者是直接安一副假牙,你白天吃吃喝喝完了,晚上把它往杯子裏一甩,該睡睡,讓它自個兒清洗自個兒去。”多省事。
梁小琪握着牙刷的手一哆嗦,這個男人太狠了。她還是好好刷牙吧。蘇言看了一眼她的這些小動作,哼,小樣兒,跟他鬥。
把她塞進被子裏,他手放在臺燈開關上,猶豫了一下,“燈還給你留着麽?”畢竟她剛剛回憶了過去不好的回憶,怕她再怕黑。
“不關燈怎麽睡?”她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已經懶得跟他說話了。怎麽瞌睡來的這麽快。他無奈地笑笑,把燈給她關上。出門的時候,特意把門打開,自己屋的門也沒有關,一來暖氣燒的有些足,開窗怕吹着她,這樣也能透透氣;二來他向來睡眠比較淺,如果她真的再做噩夢了,他應該也會有所察覺。
梁小琪同學在上次遇見他失眠頭疼之後,心疼了半晚上,隔天跟蘇言總結道,凡是失眠,那你絕對還是不夠困,梁媽媽教導,困了自然就睡了;凡是頭疼,那你一定是嫌得沒事幹瞎想亂想,否則不會想的腦殼都疼。這些毫無科學水準的話貫穿梁小琪二十年的生活,也造就了她野獸般的體質。
蘇言本以為前一段時間神經繃得那麽緊張,白天又睡了那麽久,晚上會頭痛失眠,但是顯然他低估了梁小琪的影響力。讓這頭怪獸折騰了一晚上,他沾枕頭就着,迷迷糊糊進入夢鄉之前,思考了一下前三十年的人生,難道真是他不夠困?!這不科學!
她睡到半夜兩三點還是被熱醒了,看着周圍黑漆漆的,有些害怕,拿起床頭的熊,抱着走出屋子。見他房門沒關,納悶這是什麽個意思?她本來想進去,但是想着他睡眠不好,怕自己再擾了他,而且,昨天一天,他各種,一步到位,如她所願的,真是讓她有些怕了。
來來回回在他屋門口踮着踱步,蘇言聽見動靜還真是醒了,怕吓着她,擰開燈,輕輕叫了一聲,“小琪?”嗓子沒打開,聲音格外的低啞。她還是吓了一跳,手裏的小熊掉到地上,趕緊撿起來,快步走進去。
“那個,我熱醒了,睡不着。”她見他要下床,趕緊擺手,“我沒做噩夢,就是,就是……”就是想過來蹭一晚上。
他擡手用手指關節按了按眉心,朝她招手,“過來吧。”見她猶猶豫豫地,他不由好笑,“我白天都是跟你開玩笑的。”她還小,什麽都沒定下來之前他肯定不會碰她。不過想想,二十歲?好像到了法定結婚年齡了?梁小琪哪知道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都想到這麽遠了,聽見他下了保證,立馬屁颠屁颠地跑過去,在他這邊脫了鞋,爬上床,小心翼翼地跨過他的腿,躺到他旁邊。
“蓋上被子。”他說着要關燈。
“我熱。”确實熱,就是因為這個才醒的。
“我明天把暖氣閥門關小點,但是你今天晚上得蓋被子。”哪裏有大冬天不蓋被子的,找着感冒呢。
“不要。”她開始在床上打滾,胳膊也亂揮。
“聽話。”他有些頭疼,拿小毯子給她蓋上,以她的睡相,肯定一會兒睡着了就給踢了。
她翻了兩圈,把自己翻得有些暈了,躺在床上安生下來,“蘇老師,你親我一口我就蓋被子。”晚安吻什麽的,怎麽能不讨過來。他認命地就着她湊過來的小臉蛋親了一口,示意她趕緊進被子裏。她倒也守信用,這邊他關着燈,她就往後退了退掀開被子鑽進去。
黑暗中,蘇言就感覺有一只小爪子在他身上到處亂摸,“你又要幹什麽?”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找你的手呢啊。”她理所當然地說着,把他攥着自己的手扳過來,放到枕頭處,腦袋枕上去,然後拱啊拱,在他懷裏拱出一個舒服的位置,身子一蜷,手搭在他胸膛上,閉着眼準備入睡。
她就是想過來枕着胳膊睡得吧?!就是想吃他豆腐的吧?!蘇言內心咆哮半晌,繼續認命。
早上蘇言起來的時候,她雖然不至于像上回一樣整個人橫過來,但是睡相也好不到那裏去,睡得四仰八叉的,湊近了還能聽見她平穩的呼吸,小鼻子抽動着,嘴唇微微張開,露出上面兩顆門牙的一小部分。
他擡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懶豬。然後洗漱,下樓做早飯。等她下來的時候,蘇言已經做好飯了,坐在桌子旁邊翻着報紙等她下來。
她見到他,咧嘴就笑,露出兩排牙齒,手指還在上面敲了敲,“我刷牙了。”所以應該不用去找您老人家什麽大學室友了吧。
他藏在報紙後面,勾唇一笑,繼而神色如常,要知道這麽管用,早就把沈長風那家夥搬出來了啊。把報紙放下,“吃飯吧。”
吃完早飯坐車往回開的時候,她扒着窗戶,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你這好像不是往公司開的吧?”
“嗯。”他專注地開車,應了一聲,然後正好有紅綠燈,停下來解釋道,“我又不是工作機器,以後周六周日會盡量抽出時間來陪着你。所以,我們今天要約會。”他說的一本正經,“楊助提議說去游樂場。”
“可是,我只能坐一個海盜船和激流勇進。”這麽冷的天,激流勇進有濺一身水的危險,那就剩下一個海盜船了。
他皺皺眉頭,之前也考慮過了,可是,實在是沒有約會的經驗啊。
她倒是沒再多想,手來回捋着安全帶,滿臉的期待,“不過聽上去也不錯啊!”約會哎!
約會(1)
蘇言找好地方停了車,帶着她走進去。因為是周末,游樂場裏人擠人的,非常熱鬧,以她的身高只能看見周圍各種上下翻滾着的器材,也看不到售票亭什麽的。不過由于她的愛好過于單一,所以兩個人直奔海盜船,買了連坐三次的票到船尾坐着。
“怕不怕?”扶手放下來的時候蘇言問。
“唔。有點。”她手緊緊攥着扶手,目不轉睛地盯着船頭。那邊叮鈴鈴幾聲響之後,船慢慢啓動,船尾慢慢擡高,船頭壓下去,底下的軌道可以看的一清二楚。随着船緩慢升起來,她的心也覺得漸漸收緊。升到最高,船開始急速下落,她緊閉着眼,臉皺得像個包子,蘇言握住她緊攥的手,側臉過去看她這副緊張的表情。真可愛,他心想。從高處下落,心仿佛也猛地降下去一樣,再往上升的時候,覺得特別的爽,她睜開眼,這才看看一看高處的景色。
耳邊風呼呼的,她嗓音帶了一些剛才的激動,“是不是特別爽?”蘇言點頭,也不知道是誰剛剛吓得不肯睜眼。連續幾個升高之後,船漸漸低了下來,最終停在那裏,有人下去,有人再上來,他們兩個就守着後排。
這回船再啓動,她也有心情去四處亂看了,雖然下落的時候心還是一忽悠,但是多少有了準備。旁邊蘇言一臉的淡定,完全不怕這些游戲,但是臉上也透着一股子放松的勁兒,整個人閑适而自然,心情不錯的樣子。她看着他這樣,自然也開心,嗷嗷亂叫兩聲,還拽着他的胳膊開始晃,“蘇言,你也來喊兩嗓子。”蘇言沒說話,不答應,也不拒絕,往後又靠了靠,座位之間的間距有些小,他的腿施展不開。
“啊……”她沖着周圍的樹喊了喊,可憐的小樹所剩不多的葉子狠狠地晃了晃,前邊的人聽見聲音驚訝地回頭看她,繼而笑笑又轉回頭去。蘇言對于她丢人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這會兒手肘支在扶手上,“你吓着人了。”他用的是肯定句。
“嘿嘿,你平時工作壓力那麽大,喊一喊釋放一下嘛,我是為你着想。”她嬉皮笑臉的為自己的罪行開脫。
“謝謝關心,但是不予采納。”他聽着第三遍鈴聲響起,“最後一次了,好好玩兒。”說着轉過頭去,四處看,為下一步做準備。其實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第一次約會,不知道該幹什麽好。說實在的,他竟然有些緊張,怕她會不滿意,會覺得跟他在一起玩無聊,畢竟兩人年齡上有差距,他也不是很了解女孩子,這些還是跟楊助讨教過來的。
玩了三遍,梁小琪也玩夠了,等船再停穩了,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就要下船,他被她拽着往前走,她步子邁得急了,倒是跟他步子正合适,緊緊攥着她的手,省的她着急忙慌的再磕着絆着,“你慢點。”
“我們去那邊看看吧。”她幾步蹦下臺階,指着她剛剛在高處看到的地方,有一個小棚子,不知道底下是些什麽東西,這會兒走下來了,周圍全是人,也看不到再遠處的地方,她就更不清楚了,只是大概記得剛才看見的位置。
于是兩個人慢慢逛,順着她指的方向一路走過去,果真有個小亭子,尖頂飛檐,關鍵是粉色的,難怪能讓她看上。棚子底下是一個大的圓形的水池子,裏面有好多的魚。老板悠閑地坐在旁邊的小屋子裏,旁邊立着一個牌子,“十元一瓶。”
“這是幹什麽的?”她湊到蘇言旁邊問,蘇言皺眉,看了看牌子上面的幾摞奶瓶,“喂魚的。這些魚吃奶。”
“魚吃奶?”她很少來游樂場,跟莫莫來過一次,也就是霸着海盜船坐到快吐,還真的是沒見過吃奶的魚,拉着他胳膊晃,“那你去買麽。我要喂魚!”蘇言也正準備去呢,索性帶着她一起走到老板桌子前,問她,“你要幾個?”
“兩個兩個。”她伸出食指和中指,還彎了彎手指頭,“你一個,我一個。”老板見小姑娘這麽俏皮的樣子,樂呵呵地收了蘇言二十塊錢,遞過去三個奶瓶,“贈你們一個,把它放到水池子裏,魚就過來吃了。”
她道了謝,接過奶瓶來,塞了一個到蘇言手裏,然後蹲到池子旁邊,把奶嘴放到水裏,沒有魚來。蘇言一只手拎着暫時空閑的奶瓶,另一只手也把奶嘴放到水裏,然後一群的魚圍了過去。
梁小琪……“蘇老師,喂魚也要看美色的麽?”蘇言沒有手扶額,考慮半晌,“你晃一晃奶瓶試試。”
她把奶瓶從水裏拿出來,晃了晃,再放到水裏,從奶嘴出漸漸散出奶瓶裏白色的液體,還有一些粉末,随着流出的液體擴散,有幾條魚也圍了過來,胖胖的身子,嘴巴挺大,真的能把奶嘴嘬進嘴裏,然後跟小孩子一樣吃奶,她激動的差點蹦起來,又怕吓跑好不容易才引過來的魚,腳夠着踢了一下蘇言,“你看,它們過來了哎。好可愛啊,真的是在喝奶呢。”她一臉陶醉的看着吃奶的魚,就好像喂小孩一樣。
其實不用她叫,蘇言心思根本就沒在手底下一群追着他吃奶的魚上,餘光一個勁地瞄着她,生怕沒有魚過來她苦惱一番砸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