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捂住臉。手放下來之後,笑的一臉谄媚。
“你就是經理哈……”完了,她随便交了張什麽卡就溜進來了。
蘇言已經站起身,看着兩個人。
經理一個勁地點頭,兩手攥着她的卡,恭恭敬敬地遞回來,“這一桌的帳已經付過了。你們可以随便再點。”
梁小琪苦着臉,趕緊把卡拿回來,随手揣到兜裏,轉過身去把臉埋在蘇言懷裏,手扯了扯他的衣服。
蘇言低頭,耳朵湊到她腦袋邊,“我闖禍了,”她壓低聲音說,“門口保安不讓我進,我随便甩給他們一張卡就跑上來了。”結果楊助被他們扣下了,現在她兜裏就只有幾百塊錢,這個人卻要讓她把賬結了,還要讓這群她剛剛得罪過的人随便點。随便點。這麽貴的菜随便點,你也不怕吃了消化不良。
“我對不起你蘇言。”她語氣十足十的可憐。害你這麽破費。
蘇言皺眉,沒追究她把頭埋在自己懷裏裝鴕鳥,手伸進她兜裏拿出那張她以為是打折卡的卡,粉嫩粉嫩的,看了看,創始人的卡,難怪經理這麽恭敬。拉開她背包拉鏈把卡扔進去。
“謝謝你們老板好意,但這頓飯是我請,把錢記在我賬上就好了。”蘇言對經理淡淡地吩咐道。
他轉頭,看着被她得罪了一圈的人,“今天實在是不好意思,還有事要先走了,不能陪各位了,大家別介意,想吃什麽随意。”揉了揉她的短發,“她還小,不懂事,改日我一定帶她登門道歉。不過她剛剛說的話句句在理,我已經有心儀的人了,就不勞煩各位長輩費心了,我母親那裏我會講明的。”
說完推着她,“走了。”他嗓子啞的不行,撐着說完那一段話,再叫她,她幾乎都聽不清他說了什麽,梁小琪被他推着出了屋,全程都不敢離開他的懷裏。恨不得自己是無臉人。
經理也趕緊出去,吩咐人好好招待着。就在十分鐘以前,樓下保安拿着那張卡來找他,他還以為老板回來了,可是楊助說那是個小姑娘的,于是他就給老板打電話,梁毅正在飛機上,是留下來處理後續事情的助理接的。
就只有一句話:“看好她,砸了老板的店也得謝謝她把她哄高興了送走。”聽說她是來找蘇言的,吩咐他把賬也免了。于是楊助就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經理接了通電話之後鞠躬哈腰地把他送回來了。內心給梁小琪點三十二個贊,老板娘的後臺就是硬!
蘇言拽着梁小琪到安全通道處,手撐着牆壁,把她堵在牆角。
“你說我是你男人?嗯?”他沙啞的嗓音別樣的誘惑。
“是,是啊。”她追求的男人嘛!她不自在地往後縮了縮,覺察到她的躲避,蘇言不悅,又往前進了一步,膝蓋,腿,上半身,滾燙的身軀嚴絲合縫地挨上她。
再開口,聲音有些怨恨,有些委屈。“終于肯回來了?”
“我,我錯了。”她嗓子有點啞,帶着哭腔。
“你在別扭什麽,嗯?”他手揉一揉她頭頂的短發,“說出來。”
梁小琪唯一的好處就是,從來有什麽說什麽。
“鐘欣說,你就是把我當小孩,不是,不是戀人之間那種喜歡。”
“我什麽時候這麽跟你說過?”他胳膊動了動,又往前更緊地貼着她。發着燒,又周旋了一晚上,實在是再難撐下去,可是必須得把話跟她說明白了。
感覺他把大半的力都壓在她身上,她伸出手去摟住他的腰。
“是沒這麽說過,可是,可是你平常,就好像是在逗小孩一樣。”她聲音弱弱的。
“我寵你,對你好,你還不開心?”他清清嗓子。
“那我那天問你喜不喜歡我,你還跟我說要談談,我以為,以為你要跟我談談,然後委婉地再拒絕我。有些害怕,就想着先緩緩。”蘇言剛想說話,她就擡起頭來,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我好後悔,害得你生病,不過我現在覺得自己又充滿了力量,可以繼續追你了!”繼續在你旁邊撒嬌打滾要寵愛,多煩我我都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一想起他為了找自己淋雨發高燒,她還使小性子,她就後悔,鼻子一酸就要哭。
“別哭。”她還沒哭出聲他就開口,“梁小琪,我可能,不能像你一樣,從一開始就明白自己的心,畢竟如果我要談戀愛,就是打算着要一輩子一起走下去的。但是這幾天我冷靜想了想,我覺得其實我是喜歡你的。所以,我們交往吧。”
他這幾天想聯系上她,就是要說這件事情。是的,他不能等她心冷了,受傷了,離開了才想到要去追回。趁她還滿腔熱血得跟他鬧騰,把關系定下來。以後如果有什麽不合适,再彼此磨合。只是,恐怕是再也不願放手。
梁小琪真的是驚呆了,淚讓他幾句話硬生生地憋回去了。摟着他勁瘦的腰的手,不自覺地收緊,“蘇,蘇老師,你說什麽?”
離這麽近,他确定她聽的一清二楚,就喜歡看她這呆呆的小樣,他後退一步,啞着嗓子,彎腰在她耳邊輕聲說:“你告訴我,到底怎樣,才能忘記一個,我以為我那麽愛了,那麽努力了,卻仍然不能得到的人。”
他因為發燒格外熱的氣息盡數散落在她耳邊。梁小琪聽清楚他的話之後,一下子就炸了。那幾封情書!莫莫不是說她都賣了廢品了麽,怎麽是給了蘇言了?!她的臉面啊!
她下意識地一使勁把他推開,蘇言沒防備,踉跄幾步,她趕緊撲過去想把他拉回來,于是蘇言腳還沒站穩,就又被她壓在了樓梯扶手上,走廊裏的燈打到他臉上,見他臉色慘白,梁小琪一下子就慌了,往後退兩步拉着他手,手心滾燙,“怎麽臉色這麽難看?你量體溫了麽?去醫院吧?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她見他起身離開扶手,過去扶他,給他揉着後腰,“對不起,對不起。你靠着我,我帶你去醫院。”
蘇言手滑過她的頭發,給她把剛剛揉亂了的頭發順好,“梁小琪,我不準你忘記。”一封情書,她竟然到最後寫要忘記他,看着就惱火。
教我如何不愛你
“我不忘記。”她抹着眼淚,忘記誰,也不可能再忘記你了,光是想想要忘記,就讓她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那以後再好好寫一封。我一定會看。”別一開頭有的沒的寫了第幾遍,求他不要扔就占了大半張信紙。
“好。”她點頭應着,說完覺得有些不對勁,人都追到了,為什麽還要寫情書?
剛想問,蘇言捂嘴又咳了兩聲,她一下子就心軟了,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寫寫寫,別說一封,只要男神病能好,一天一封她也寫。
蘇言回去,給她要了碗醒酒湯,看她皺着眉頭喝下去之後,把她塞進車裏。
“你去不去醫院?”梁小琪按住他啓動車的手,“家裏有藥麽?”
“嗯。”他點頭。林以南這兩天往他家扔了好多藥。
梁小琪一路心驚膽戰,一直轉着圈地看,一會兒觀察他的臉色,一會兒看路況。雖然他開車很穩,但是畢竟是發着高燒呢啊。蘇言也不敢掉以輕心,回到家之後,才發現裏面襯衫都是濕的了。
梁小琪打開鞋櫃,就見裏面一雙粉嫩嫩的新棉拖,鞋尖上是米奇的鼻子,一個小球球,挺可愛。但她現在顯然沒有心情研究她的新棉拖,換好了就起身去找蘇言。
他脫了外套之後倚在門口的牆上,阖着眼。她過去拉他的手,“上樓休息吧?”蘇言緩了一會兒,閉着眼問她,“晚上吃飯了麽?”
“吃,吃了。”她撒謊,沒吃難不成還要她自己做去麽?難不成還要男神帶病下廚麽?
蘇言輕輕笑了一聲,“梁小琪,你下次撒謊別結巴。”說完手搭在她的肩上,一使勁,站直身體,擡手刮了下她的鼻子,點評道:“太明顯。”
她跟在他身後進了廚房,“我自己能做飯。你去休息好不好。”她看得出他在強撐。
怎麽就這麽手拙,什麽都不會。她恨不得罵死自己,長這麽大也不學學做飯。
水打在手上挺疼,渾身也疼。他一邊淘米,一邊低聲說:“小怪獸,生日快樂。”今天是她生日,他不僅連頓豐盛的晚餐都不能給她,還讓她餓着肚子到現在。冰箱裏放着買來的蛋糕,可是她喝那麽多酒,他也不敢給她,怕她吃多了鬧肚子。
她剛剛按了熱水壺的開關,嗡嗡的聲音響起來,她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
“你還記得?”她以為他忘了。畢竟最近這麽混亂。
他嗯了一聲,見她拿着林以南堆在桌子上的一堆藥研究,擡手奪了過來,“不用看了,我不吃藥。”
“為什麽?”她差點跳腳,“你燒這麽厲害,不去醫院也就算了,藥總得吃吧。”見他不為所動,她繼續看說明,“不行,必須吃。”沒得商量。
“我一會兒跟你喝點熱粥,上樓捂一晚上,發發汗就好了。”他解釋。
“那你燒了幾天了?怎麽也沒見你捂好啊?”她才不信他的鬼話,明明就是怕吃藥。
喝完粥之後,蘇言就被梁小琪拉着上樓塞進了被子裏,她手裏握着藥,拿着一杯水,“把藥吃了。”
“不吃。”蘇言在這件事情上非常固執,就是不要吃藥。
“那你下來,去醫院打一針。”她手伸着,也不往回收。
“我……暈針。”他吞吞吐吐地說。
“發燒不是往屁股上打針麽?你暈什麽針?”她大大咧咧地問,手又往前湊了湊,“不打針你就吃藥。”
“不吃,不打。”他躺下去,背對着她“我要睡了。你出去。”臉有點紅。
還敢趕她。梁小琪一蹦,跪在他床上,
“輸液呢?”她得問清楚了。
“我睡着了。”他開始耍賴了。你睡着了……蘇老師你這話能說的再幼稚點麽?!
“那你起來把水喝了。”她扒着他的肩膀,軟軟的小身子壓在他肩膀上,俯下身湊過去看他的臉。
蘇言身子一僵,“你先下去。”
“你先喝。”她手過去扒他的臉。
“你,你不下去我怎麽喝。”蘇言動了動,真是怕了她了,“我要起來了,你別摔着。”梁小琪哦了一聲,從床上蹦下去。
他轉過來看着剛剛撓了他兩爪子的梁小琪,胳膊支着床,半撐着身子,示意她把水拿過來。梁小琪趕緊把水杯遞過去,也沒讓他經手,湊到他嘴邊。
他沒動,擡眼看她,漆黑的眼眸因為高燒帶着些水汽與迷茫。
“喝呀?”梁小琪蹲下身去,拍拍他的頭,“你不會真燒糊塗了吧?”
他搖搖頭,回過神來,天,小怪獸竟然又喂他喝水,怎麽老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好感動。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房間裏安靜的只有他一口一口吞咽水的聲音,他一杯水喝完,疲憊地沖他笑笑,躺回床上去。梁小琪舉着剛剛在抽屜裏摸到的溫度計就去掀他的被子。
還沉浸在梁小琪難得的溫柔裏的蘇言沒有防備,一下子就被她掀了被子一角,眼見着她白嫩嫩的小手又要過來扒他睡衣,他恨不得自己現在昏死過去。
好難受,打不過她。
于是本想說“我不要量體溫”的人立馬乖得跟只貓一樣,奪過溫度計:“我自己來。”
我也沒準備來啊。
梁小琪一臉無語,看了眼表,把被子給他蓋上,“五分鐘。”然後下樓去拿熱水壺和晾杯上來,喝了酒,頭現在有點暈。不過以她的酒量來說,這倒也不算多。更何況還有她野獸般的複原體質。
嫌自己一身酒味,她去刷了個牙,覺得嘴裏味道好很多。
回去的時候,剛好五分鐘,她拍拍已經睡得有點迷糊了的蘇言,他自覺地把溫度計拿出來,也沒勁起來看了,眨着眼,可憐巴巴地望着她,等她說話。
她轉了轉手裏的溫度計,湊到臺燈底下看裏面上升的水銀柱,三十九度八。呵,他倒真能忍。她不動聲色地把溫度計收起來,放回抽屜裏。
“沒事,睡吧。”她對等着她的蘇言說。得到她的批準,他終于放心的阖上眼睡過去了。梁小琪把他捂得嚴嚴實實的,又在被子上蓋了層外套,拿毛巾給他搭在額頭上。
半夜再不退燒,就打暈送到醫院去。她惡狠狠地掃了他一眼,下一秒,眼神裏卻一片柔和,擡手撫平他蹙起的眉頭。他睡的一點也不安穩,在被子裏不安地扭動着,呼吸也急促沒有規律,臉上漸漸泛起紅色。
到十一點多,她手支着下巴剛要進入夢鄉,他就醒了。嗓子疼的厲害,見她快睡着了,擡手去夠她放在床頭櫃上的水,支着睡不舒服,她動了動,他手一抖,杯子就被他碰到地上了。
清脆的玻璃破碎的聲音猛然在她身後響起,有的玻璃碴子好像還彈到了她後背上,她立刻就醒了,蘇言怔在那裏,片刻之後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被子外的涼意讓他眉頭緊緊折在一起。
梁小琪反應過來之後按住他,把被子重新給他蓋上,“我去把玻璃掃了。”他咬着唇,擡眼看一手扶在他背後,一手給他蓋被子的梁小琪,“我不是,故意的。”嗓子徹底啞了,他最後幾個字就沒說出來,梁小琪皺眉,試了試他的溫度,好像比剛才還燙。
“你先躺下。”她拍拍他,“沒事,別怕。”他跟個孩子似的縮在她懷裏,懊惱自己剛才的舉動。
“別怕。”她繼續安撫他,“想喝水是不是,等一下,馬上就來。”
她沒找着他的杯子,從書包裏掏出自己的瓶子來,兌了水給他,“來,喝水。”他嘴湊到她遞過來的藍色瓶子旁邊,眼睛不由自主地又看向滿地的碎玻璃碴子。
“我一會兒掃了它們,不會傷着人的。”她輕聲說。
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喝水,希望趕緊退燒,柔軟的黑發被汗浸濕了,睫毛在瓶口上方輕顫着。眼神裏有些茫然,有些無助。她杯子不大,一瓶水很快就喝完了。他手撐着床往後退了退,靠在床頭。她把搭在被子上的外套給他披上。
“你別動,我去掃地。”她一邊警告他一邊下樓拿掃帚和簸箕,回來的時候見廁所燈開着,撓撓頭,喂水喂太多了?
回主卧,開了大燈,仔仔細細地在地上找,見着亮晶晶的就掃進簸箕裏,生平頭一次,覺得亮晶晶的東西也有不好的地方啊。好危險啊。拿了個透明的塑料袋,找出記號筆來在上面使勁地寫上“玻璃,危險!”才放心地扔到樓下的垃圾桶裏。
再上來的時候他還沒回來,她懸着的心收得更緊了,快步走出去,敲敲廁所門,“你沒事吧?”裏邊沒聲。從她這兒就只能看見模糊的人影,看樣子好像是靠着牆。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回應,她覺得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樣,明明還不到一分鐘,卻好像被不斷拉長,拉長,她又叫了一聲,他身影微微動了動。
唉,耍流氓就耍流氓吧,她直接推門就進去了。他小臂撐着,靠在浴室的門上,聽見聲音,也沒有看她。
她走過去摟住他,手剛搭在他腰上,滾燙的溫度襲來,就聽見他低沉着聲音,“我難受。”梁小琪咬着下唇,她也知道他難受,可是他不去醫院不吃藥,她也沒有辦法啊。他燒的有些神志不清了,靠着她輕輕哼了兩聲。
“去醫院吧。”她問。
他沒說話,好像依舊是搖了搖頭?
梁小琪恨不得踹他一腳,說難受也是他,固執的不去醫院的也是他。手上使了勁,把他從牆邊拉開,他把半邊身子壓在她肩上,踉跄着讓她拖着往前走。
梁小琪那麽點的小矮個,架着他實在是費勁,把他推到床上,他也不撒手,她剛要往回起身,就又被他拉回去了,直接,撲到他身上了。
他眼睛漸漸睜大,看着壓在自己身上的梁小琪,粉嘟嘟的小臉,身上隐隐的酒香……他喉結微微上下動了動,然後擡頭輕輕舔了一下她的脖子。趁梁小琪還沒有反應過來,覺得味道不錯的樣子,又舔了一口。
她覺得如果自己的立毛肌沒有退化,一定會像貓一樣瞬間炸了毛;如果尾巴沒有退化,一定早就高高地翹在身後了。他竟然這麽毫無障礙的吃了她的豆腐。雖然他是男神,可是,可是竟然用舔的。
她腦海裏回想起各種武俠小說,只想一個手刀把他劈暈過去扛到醫院。但是顯然,她不會什麽手刀。而且,她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她必須讓他保持清醒才能把他送去醫院。否則連樓都下不了。
梁小琪你這二十年的肉都吃到那裏去了,為什麽就這麽沒勁。她都快淚奔了。他難受成這樣,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見她眼圈紅了,他好像找回一點理智,蒙着層水汽的黑亮的雙眸眨了眨,帶着一絲做了壞事之後的狡黠,頑皮,還有一絲一點也不誠心的抱歉。
他肯定是裝的。梁小琪內心裏咆哮,把他脫下來的衣服原封不動地扔到他身旁。
“穿上衣服,去醫院。”她帶着鼻音,命令道。
見他不動,她擰眉,“蘇言,是想讓我扒了你的睡衣麽?”
看了看表,十一點半,她發誓這是她長這麽大過得最有意義的一個生日了。沒有之一。
她找了個小毯子,下樓拿上他的車鑰匙去車庫開車等他。天知道她駕照考了三回,半年前才考下來,萬事大吉之後碰都不願意碰車。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對于來之不易的駕照她日日随身攜帶,想着但凡有人質疑她的車技,她就拿出來晃一圈。雖然很少有人質疑她,一般就直接定義為不會開車。
一上車就凍得她打了個哆嗦,她趕緊開開暖氣,然後把座位一個勁地往前調,調,直到調不動了,她內心裏千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這是什麽牌子的車,她為什麽,夠剎車油門,這麽費勁?蘇言竟然平常還把座位調得那麽靠後。
肯定不能是他開車。這一點兩個人都清楚。蘇言坐在副駕駛上,見她身子都快抵到方向盤上了,覺得有些危險啊。梁小琪把毯子扔給他,“你別說話。”然後拉手剎,踩油門,兩只手緊緊地攥着方向盤,
蘇言:他沒有說話啊。
梁小琪一路緊張,一個人沒有的大馬路她連走都不敢走,現在竟然還要讓她開夜車?夜車?她握着方向盤的手一個勁的抖,一抖車就偏,一偏她就緊張,如此循環往複下去她恨不得把車停路邊,舉個牌子求搭車。
龜速開到醫院門口之後渾身跟過了遍水似的,從頭發絲濕到了襪子,她往後坐了坐靠在座位上,覺得腿酸的都不能動,胳膊也擡不起來了。轉頭想讓蘇言下車……他是有多信任她,見她開的挺穩當他竟然睡了。
車外有人敲了敲車窗,她開開車門,連滾帶爬地就下去了,小保安吓了一跳,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姐,這裏不讓停車。”哪兒有把車停在醫院大門口啊。她聽見之後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指着保安就開始哭。
跟他一起值夜班的人舉着對講機喊他,一邊喊一邊走過來,小保安也快哭了,他第一天值夜班啊,這姑娘是要幹什麽啊?
“那,那,那你去開。”她可算是見着一個正常人了。
解釋三分鐘之後,她成功地坐上汽車後座,讓小保安把車給停到停車場。許是怕她再哭,這裏黑燈瞎火的沒人作證就出大事了,梁小琪謝謝還沒說出口,他就一溜煙地跑了。
她去駕駛位上叫蘇言,他緊閉着眼,額頭上全是虛汗,她也沒空害怕了,拿着紙巾給他擦了擦汗,下車去副駕駛那邊,腳抵着車,把他拽下來。
他被她拉下來,渾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了,她往後退了兩步,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摸摸扭到的腳,她真想坐地上哭一場不起來了。然而什麽用也沒有。壓她懷裏的蘇言身子滾燙,她使勁抱着把他拖起來,鎖上車進了醫院。
有護士大夫迎上來的時候,她覺得比見着親爹親媽還高興。大夫量了體溫之後皺了皺眉,“怎麽燒成這樣才送過來?做家屬的也太不負責任了。”她連連道歉。
開了藥之後,她捧着那張繳費的單子撓撓頭,寫的啥呀?護士找人把他領到外面長椅上,見她還在研究單子,提醒她:“繳費去。”單子她看不看得懂有什麽關系,護士看得懂就好了。
她看了眼阖着眼靠在椅子上的蘇言,又看看護士端過來的藥盤,“要輸液?”
“嗯。”護士彈着手裏的藥,“留觀室沒地方了,你繳了費之後過來舉着瓶子。”
她哦了一聲之後蹦着去繳費了。五分鐘後捂着空了的錢包,又往回蹦。
見她回來了,護士把藥瓶遞給她,“舉高。離他手0.8米,要不然會回血。”
梁小琪……你把我胳膊卸了安腦袋頂上吧。我也就一米五四啊。
于是他坐着,她單腳站着,一手舉着藥瓶一手掐着腰,好像還扭到腰了。她發誓明天,不,等渾身不別扭了,一定要去學跆拳道,或者柔道。或者瑜伽。別管什麽了,反正今天是都不能實現了。
她擡頭瞅了一眼一滴一滴往下落的藥,想想剛才護士盤子裏的好幾個小藥瓶,她覺得不能這樣。耗死她也撐不到他輸完液。摸出手機來開始翻通訊錄。
啊。林以南。好青年。她咬着嘴唇,為什麽她昨天晚上要得罪他?手指猶豫半天,還是按了上去,一只腳站累了,不經意地換了一只腳,嗷的一嗓子讓她憋回去了,眼淚都憋出來了。
打了三個,那邊才接,林以南有起床氣。“梁大小姐,你知道現在幾點麽?”
梁小琪看了眼表,“一點半。”
林以南聽她聲音不對,那邊還嘈嘈雜雜像是在醫院,一下子就精神了,“你倆誰出事了?”一個發高燒,一個晚上喝了那麽多酒。
“蘇老師發高燒,我送他來醫院。”她從頭開始解釋。
林以南一邊舉着電話換衣服一邊問:“去醫院?從他家?誰開的車?”
“我。”她誠實地說。
“你會開車?”他問。
“當然會。然後我們現在在C院,留觀室沒有地方了,我看要輸的液實在太多了,所以林老師,麻煩你過來舉瓶子吧。”她決定有力氣了再跟他算賬,竟然認為她不會開車。
林以南失笑。舉瓶子,他才不會幹呢。
一邊打電話找人一邊下樓開車。于是舉瓶子舉得渾身筋別着疼的梁小琪一會兒就被人替了活兒,護士又找人把蘇言架到了一間單人病房,把藥挂起來。梁小琪眼角抽了抽,留觀室沒有地方的意思,是病房有地方?
礙于對方解救了她,她也不好跟他過多計較這個。見蘇言有人管了,她爬向單人病房裏的那個小沙發,啊,好幸福,終于可以歇歇了。
還沒走到,後面的護士就叫她,她立馬轉身,蹦過去,“怎麽了?”她以為他又出什麽事了。
護士把剩餘的藥挂上去,“看着病人,別讓他手亂動,會跑針的。”
梁小琪抖着手,“他他他,他都昏了,還動什麽啊?”
護士涼涼地看她一眼,“你就在這兒守着吧,你剛轉身奔向沙發的時候他就沒安生。”
她不敢跟護士吵,連連點頭。護士挂好藥,轉身出了病房。她切了一聲,這麽兇。就看着他然後往她的沙發上挪,一步,沒事,兩步,很好,三步。
靠,蘇言你沒睡吧。見他果然擰着眉開始動,她趕緊撲回去,按住他的手。她真是服了。
嘆了口氣,看他蒼白的臉色,今天晚上饒過你。擡手戳了戳他的臉,“活該你,難受不早點說。”不解氣,再戳。
戳了幾下之後又不忍心了,一只手撐在床邊,慢慢半蹲下來,一只手輕輕撫過她剛剛戳的地方,見他皺着眉頭,睡得不安穩,她輕輕拍了拍他。撐着床的手驀地被他左手攥住,他神色緊張地呓語,“別走。”然後翻了個身滾進她懷裏。她趕緊抓住他的右手不讓他動。
他呼吸漸漸平穩下來,清淺的呼吸就落在她耳邊。
林以南找來的時候,就見梁小琪以這樣一種扭曲的姿勢變相被蘇言禁锢着。
見她額上一層汗,他問:“你怎麽不去歇會兒?”
梁小琪咬咬牙,“你可算來了。我要死了。”
林以南打量她一番,見她腳踝處腫的跟個饅頭似的,吓了一跳,“你等一下。”他趕緊跑出去要了藥油回來。
“坐到沙發上去,我給你抹藥。”他一邊開包裝一邊說。
“你就這麽抹吧。我覺得除非這瓶藥輸完,否則我是不會有機會動了。”梁小琪壓低聲音,有氣無力地說。
林以南嘴角抽了抽,見蘇言聽見他倆的聲音後不安地動了動,又往她懷裏拱了拱。
“他睡了麽?”林以南問。他怎麽覺得這小子沒睡啊。
“他确實睡了。”否則一定不會這麽拉着她不讓她走。梁小琪慢慢把腳翹到床上,慶幸自己從小柔韌性不算差。林以南覺得這個姿勢簡直刷新他三十年來的人生觀,但還是脫了她的鞋給她抹藥。
“疼不疼?”他一邊抹一邊問。
“疼。”梁小琪淡定地說。
“那你也不吱聲啊。”他看着都覺得疼,她竟然這麽淡定。
“我能說,我已經沒勁兒疼了麽?”她閉着眼,一刀了解了她算了。“你一會兒去把窗戶關一下。吹得我整個後背都是涼的。”林以南一偏頭,怕暖氣太熱,窗戶确實開了個小縫。
“啧啧,能追上蘇言的人,果然都不一般。”這柔韌度,這耐力,這好脾氣。好吧雖然他知道好脾氣用在梁小琪這個小魔王這裏絕對不适用,可是此刻還是忍不住感嘆。
但是想當年,他發高燒的時候,怎麽鐘欣沒這麽寵他啊,為毛當年是蘇言把他撂到醫院輸液,然後在一旁沙發上睡得雷打不動的啊。不能回想當年,一想就覺得這小子忒幸福。
“那你準備怎麽辦?”他鄙視完蘇言之後看向保持高難度動作的梁小琪。
“根據我的經驗,蘇言生物鐘六點必起床。”她看了眼腕間的表,真棒,三點半了,“不就兩個半小時麽,小爺我忍。”
“經驗一般适用于正常情況下,他現在發着燒,我覺得你的任務還是很艱巨的。”林以南給她搬了把凳子,“你就坐着慢慢陪他耗吧。我要去睡覺了。”
你有美人在懷,哦,不,你在美人懷,我可是抛下了被窩來義務勞動的。果斷睡覺啊。
梁小琪……說好的二十多年的兄弟呢。他睡着了你倒是來陪陪我啊。我只能倆眼睜着看他睡覺,還有比這更虐心的麽?!
林以南心倒是寬,美曰其名看望病號,占了沙發不一會兒呼吸也極其有規律地睡着了。梁小琪見快輸完了,略微起身按了鈴。
還是剛才那個護士,見兩個小時以前送進來的帥哥,現在以一種這麽暧昧的姿勢躺在小美女懷裏,感嘆這年頭果然帥哥靓女是要成對出現的啊。
她利落地換了藥,對着梁小琪比了個大拇指。
“小姐,你柔韌性不錯。”
梁小琪:“……能幫我拿個熱水袋進來麽?”
她點點頭,拿了同事平常用的充電的暖水袋,連到床頭的插、座上,塞到梁小琪手裏。她道了謝,把它墊到蘇言手底下。
六點的時候蘇言果然醒了。梁小琪沒事幹,還得看着藥,腫着兩個眼,低着頭花癡了一晚上他的俊顏,覺得脖子都動不了了。見他眉頭蹙了蹙,連帶着高挺的鼻梁也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地睜開眼,漆黑的眸子正好對上她有一下沒一下睜着的眼睛。
梁小琪總覺得他才是個美人有沒有,這顏值。
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是蓬頭垢面萎靡不振的,他倒好,折騰她一晚上,這會兒軟軟的黑發随着他頭動了動從前額滑下來,精神比昨天晚上好很多,臉上漸漸有了一些血色,嘴唇也不像昨天似的那麽白,但還是透着一絲病态。
好像又被誘惑了。趕緊擡頭,收起自己着紅果果不加掩飾的目光。正好這一大瓶也輸完了,她按了鈴。
“你……”蘇言啞着嗓子,覺得有好多話要說,可是不知道從哪兒開頭。
護士過來,“還有一瓶藥,過一會兒再輸吧。”
她一個勁地點頭,快讓她歇會兒,她要殘廢了。手從他脖子底下抽出來,拔掉熱水袋的插、銷還給護士。
護士翩翩的走了,梁小琪看着張着嘴要說話的蘇言,手指着他,“你給我閉嘴。”
嗓子啞成那樣,還說啥呀。她也沒精神聽了。轉身掐着腰蹦到睡得挺安穩的林以南旁邊,拽他的胳膊。
林以南擺擺手,把她呼啦開。
梁小琪繼續拽,“你起來,給蘇言倒點兒水去,該我睡了。”
林以南不說話,繼續睡。
“你是想讓我直接壓你身上還是廢了你林老師?”她幽幽地說。
林以南睡夢中覺得她這句話被無限循環循環循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