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霧裏看花(一)
到了地方,和一般的豪宅無異,山石花木間一棟棟獨立的別墅,是荷蘭風格的造詣,青灰色的屋瓦,側牆上開了數扇老虎窗,望到屋頂上還能看見一扇巨大的辛格窗,若非要說點不同的,那便是圍牆上的探頭特別多,每隔數米便有一個,而且是全角度定位的攝像頭,楚挽歌對着探頭微笑,等了一會兒,安保人員确認完信息才放她進去,而且只讓她一個進去,“看來車子也不用進去了,你在這裏等我吧。”楚挽歌和助理說,朝着安全門內停好的游覽電瓶車走去。
早有保姆在門口等她,楚挽歌下了電瓶車便進去。
到了玄關處換鞋,她才看見大廳外的走廊上有兩個黑衣保镖正在值班,面相都頗為兇狠,楚挽歌讪讪地跟保姆上樓,心裏卻納悶:這是什麽鬼地方?勤務兵加警衛員?待會別再跳出個秘書室來……
楚挽歌忖度,怪不得說抽不出空來試衣服,估摸是出來不方便吧。
保姆在一房間的門口站住,替她開了門,“我們小姐在裏面呢。”
若不是背對她坐着的是個纖瘦的弱女子,楚挽歌真要認為自己是來見什麽機要人物的,這安保系統也忒誇張了些。
“楚小姐受驚了。”舒米這才站起身,慢慢轉過來。
楚挽歌見她一頭蓬松的長發,厚厚的劉海遮着額頭更像一個瓷娃娃,只是她看上去有些奇怪,像是妝沒化好,“還好,一切為了安全嘛,我懂的。”楚挽歌将包放到茶幾上,“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嗯。”
楚挽歌取了衣服過來,舒米正好站在鏡子前,她看了看她,楚挽歌把衣服交給她自覺地轉過身。
過了好一會,才傳來舒米的聲音,有些窘迫,“你能幫幫我嗎?拉鏈——”
楚挽歌這才轉過身,舒米的皮膚仿若凝脂玉,她的腰身真的非常纖細,楚挽歌小心地給她拉上拉鏈,深怕弄疼了她。
到了肩部,楚挽歌将她的長發攏到一邊,快速地替她拉好。
只是耳後的那一道青紫色看着有些瘆人,若她猜得不錯,那是暴力造成的,舒米轉過身對着鏡子看,楚挽歌離她很近,這才看清她眼角的淡淡青色,估計是上了粉也沒遮完全,再聯想到樓下的那些人,楚挽歌心裏有了些苗頭。
“合身嗎?”楚挽歌望着鏡子裏高挑纖細的女人。
舒米轉了一圈,“嗯,再配我那款鑽石別針就更好了。”舒米去抽屜裏取出來別在胸前,更添了幾分高貴。
楚挽歌見她滿意也放下心裏的這塊石頭,本來以為沒那麽順利的。
她正想告辭,舒米卻叫保姆端了咖啡上來,“楚小姐,有工夫陪我坐一會兒嗎?”這時,她已經換了一件無袖雪紡衫,細長的手臂露在外面,上面的傷痕她似乎渾不在意,楚挽歌垂眸喝東西。
“楚小姐不要誤會。”
楚挽歌奇怪地看着她,“舒小姐什麽意思?”
“我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挨打了。”她說這話卻未聽出一絲悲涼,甚至臉上還帶了幾分愉悅,敢情這挨打還是件好事?楚挽歌想到前一段時間舒米和連錫純的緋聞,驀地想到一件事,她險些被一口咖啡嗆住,連錫純這麽變态!?
楚挽歌有些吃驚地看着她。
“不是連總。”舒米知道她誤會了,忙道,“實不相瞞,這次慈善晚會,我是陪連總出席的。”
冗長的靜默,楚挽歌握了握攪拌勺,“哦。”她又不是傻子,女人的心思,女人之間最好猜了。
“抱歉,楚小姐。”舒米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那麽,樓下的那些人?”楚挽歌将咖啡咽下去,舌尖還餘微微的苦澀。
舒米攏了攏長發,“是他派來的,我們有很長時間沒見面了,所以今天被打得較以往狠一些。”
楚挽歌簡直不明白她的邏輯了,“這是暴力傷人事件,舒小姐不報警嗎?”楚挽歌說出口才覺得自己傻,忙道:“對不起,我唐突了。”
她卻搖搖頭,“做我們這行的,被打了是醜聞,即便證實我是無辜受害者,博得些同情又如何?那也是醜聞,我不能冒這個險。”
談到這裏,楚挽歌已經很明白了。
敢情這連錫純是在做大善事,英雄救美了?
“我和連總在一起,就是偶爾喝喝茶罷了。”
楚挽歌聽出她話裏的落寞,心房一縮,“那舒小姐希望我怎麽做呢?”她問得很冷靜,咖啡已經被她捂得沒了冷氣。
“楚小姐,你不要誤會,我只是不希望你和連總之間因為我而起矛盾。”舒米蹙着細眉,一臉緊張。
她即便是焦灼的模樣也是惹人憐愛的,連錫純就真的不曾動心嗎?
楚挽歌站起身,“舒小姐,矛不矛盾這事說不準,我也不愛說假話,這事全在他,我告辭了。”
助理見她出來,開了大燈,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黑了,楚挽歌坐上去,“想去哪裏吃飯?”
助理樂颠颠地說:“總監請客的話,哪裏都好啊!”
兩人驅車去了斐度酒店,助理不禁咋舌,将車鑰匙交給服務生,跟着楚挽歌進去。總監可真大方,随便請客就是來這種飛躍五星級的帝王酒店,她可真是沾光了。
經理笑吟吟地帶她去包廂,楚挽歌一時沒反應過來,到了裏面才想起這是連錫純常年包下來的廂房,只是她也不願意煩他們再換,也就坐下來點單了。
“楚小姐,今兒廚師長在——”他話還未說完,楚挽歌便道:“他的鮑魚和刀齋魚面各來兩份,其餘的你看着辦就是。”楚挽歌吩咐完經理,又讓助理自己點,她去趟洗手間。
一頓晚飯吃了整整三個小時,嘗了二十幾道菜,楚挽歌卻一直心不在焉,手機也沒有一條信息,她應該慶幸。
回了公寓,她才覺得肚子餓,晚飯雖然豐盛,她卻只吃了幾口魚面。
在玄關處換了鞋進去,連錫純坐在沙發上玩筆記本,見她回來便問:“去哪兒了?”
他到這裏數晚,卻只有今天,兩人還能在客廳裏講上話。
“店裏有事,我忘記時間了,你吃了嗎?”楚挽歌敷衍地回他,其實她明明記得他說今晚會早回來吃飯,她卻故意在外面待到這麽晚才回來,她就是想這麽做,最好能讓他不高興,然後她才能舒坦幾分。
連錫純過濾掉她的問題,放下筆記本,“你去見她了?”他的神色有幾分陰恻,楚挽歌笑了笑,“我不止見了她,還見了盧鐵成,你不都知道嗎?”今晚在斐度酒店見到盧鐵成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不過兩人一句話也沒說,估計盧鐵成也知道她讨厭他,斐度酒店本就是姚氏名下的産業,姚宇铮又将酒店管理交給了弟弟,完全合乎情理。
不知何時,連錫純已經來到她的身邊,“楚挽歌,你為什麽生氣?”沉沉的嗓音就在耳畔。
楚挽歌就盯着那雙黑寶石一樣璀璨的眼睛,“我沒有生氣,只是你該管好自己的女人,若說是我要去見她那就錯了,是她可憐巴巴地來找我,連總英雄救美就該救到底,現在搞成這樣對大家都不好。”她一股腦兒把話倒出來,腦子裏一空,都不知道剛才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她有些慌亂地撇過臉去。
他靜靜地看着她,離得這樣近,呼吸打在肌膚上,帶着溫熱的馨香。
“楚挽歌,我說過,不要愛上我。”他說這話就像是魔鬼,不帶一絲感情的,也對,像他這樣的人,感情無疑是負累,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懂什麽感情。
而她呢?她愛上他了?
這也不對,她一直喜歡的是蘇幕,她和連錫純不過是各取所需,彼此孤獨而已,這次的事也完全是她覺得折了面子。
她的眼眶有些熱,“那你和我在一起做什麽?”
“我不僅和你在一起,還要和你結婚。”他突然垂眸望着她,就像在凝視深愛的戀人。
楚挽歌一怔,血液在四肢百骸橫沖直撞,幾乎要從指尖分崩離析了出來。
她攥緊了拳頭。
她冷笑,“連總真是高雅,不愛一個人卻可以和她結婚?”她的表情很是不恥。
連錫純波瀾不驚,絲毫沒有為她的話動氣,“人和人結婚的原因有很多種,你說的愛情不過是其中之一,你愛他就一定要和他結婚?就一定能和他結婚嗎?”連錫純的話字字犀利,無疑在楚挽歌的心上紮刀子,他對她的事簡直是如數家珍。
旁觀者清,難道就是這個道理嗎?
他撩起她肩上的一縷碎發,眼睛溫柔地凝視着她,“放心,你只要不做得太過,我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人可真殘忍。
楚挽歌已經被氣得半死,“哦,那連總的意思是,你的女人我都可以欺負喽,只要不被你看見?”她像只即刻要發怒的小獸,露出了森森的尖牙。
他笑道:“你做了我的太太之後,沒有人會來惹你。”
楚挽歌将他的手打掉,“這也說不定,還有連太太這樣令人羨慕嫉妒恨的職業我并不打算要,連總還是多考慮考慮別人吧,想必全城的女性都樂意之至。”她涼涼地說完,自覺潇灑,只是一擡眸看到連錫純冰涼的瞳孔,她就知道自己只能說說風涼話罷了,在他面前,她無處遁形,只能做一株菟絲子倚靠他活下去。
他還逆光站着,一動一動,可即便是這樣,也足以威懾她。
楚挽歌推開他的鉗制,匆匆跑進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