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霧千重
是啊, 浮雲山莊。
蕭央點頭,清澈的目光犀利起來,似乎要看到顧況的心底。
“我, 我們……”顧況惶惶然看向顧念, 看見顧念興奮得有些發亮的面龐,他重重點了點頭, 道,“我們現在就走!”
顧家兄妹住進了浮雲山莊。
蕭央安頓下他們, 也就匆匆離去。他有太多事情要做, 而顧念, 只要住進了山莊,就算是罩進了他的視野。
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 護顧念一世的周全,将她捧在手心,呵護,永不允許任何人的傷害!
浮雲山莊就此, 也算是熱鬧起來了,蕭吉、顧家兄妹,還來了一個滿臉胡子的壯士蕭忠, 蕭央說他可以幫襯些做些零碎的事情,學些管理莊院的本事。
……
“哥!”顧念盯着顧況,“現在沒有外人了,你是不是可以說了?”
“說什麽?”
“說, 你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沒有。”
“騙人,你聽到浮雲山莊,明明臉色都白了呢!快說,你和這山莊有什麽瓜葛?”
“沒。”
“你在山莊裏偷過東西?”顧念忽然跳到了顧況的眼前。
“你,你胡說什麽?”顧況的面色愈發慘白了起來,似乎被人抓了痛腳。是的,顧念說的沒錯,他是從浮雲山莊偷走過東西,當年,他就是從這裏,偷走了顧念!
顧況想,顧念就是雲夢晚。可是,他猜不透顧念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怎麽會“死”過一次。他從墳墓裏背出顧念的時候,仿佛背着一捧花束般羸弱。
究竟是為什麽,蕭央看起來是愛着雲夢晚的,可是,他為什麽沒有珍惜她?他怎麽會讓雲夢晚“死”去?
顧況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對還是錯。
顧況不知道自己是把顧念送回了天堂,還是帶回了地獄。
但是,顧況記得顧念曾經在明媚的陽光下,她說:“哥,你看見沒,那麽漂亮的公子,我喜歡他。”
她說:“哥,我要是能嫁給這樣的人,此生就知足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顧念的臉頰上曾飛起了紅色的霞光,明媚動人。
顧況緊緊盯着顧念,在心底暗暗發誓:如果,你們曾經只是因為意外而錯過,我把你送還給他,盼你們此生相守白頭,再無遺憾;如果,他還是不懂得珍惜,我會帶你走,一如當初偷你出浮雲山莊,從那時起,你就是我顧況的妹妹,你是我的妹妹!誰也不能改變。
顧念!哪怕将來刀山火海,有哥哥陪你,有哥哥護着你。
“哥!”顧念撅起了嘴,“你在想什麽,到底想什麽啊?”
小女孩兒有點傲嬌的聲音軟軟的,融化了顧況孤獨了多年的心。
……
此時的蕭央正在追蹤着刺客的蹤跡!他有些暴怒,因為刑部的仵作在對比了幾具屍身之後,看着蕭央,有些欲言又止。
蕭央不喜歡這樣的眼神,他問:“沙淩!有話就說。”
沙淩的名字和職業都顯得很有煞氣,可事實上他膽子很小。三十餘歲的沙淩看起來依然面龐白淨,纖細柔弱有點像個妩媚的少婦。他子承父業,做了仵作的多年,可是依然會在夢裏被屍體于與森森白骨吓醒。
沙淩沒有辦法,月華城,不,是整個夕月,沒有手藝比沙淩更棒的仵作,他可以說上是禦用的仵作。
業界的人都知道沙淩喜歡收徒弟。
沙淩在老父去世之後就曾經說過:“即便是天打雷劈,沙淩也要違背當初的誓言,廣收門徒。而且,沙淩的子子孫孫,哪怕讨飯,也永不再做仵作的行當。”
教會了徒弟,沙淩以為自己就能夠永遠不碰屍體了,可事實上,像沙淩這樣有天賦的仵作,天下也并不太多。
比如現在,沙淩看了看屍體,再看了看蕭央,猶猶豫豫地說:“三爺,幾位大人看起來都是暴亡,不管是勞碌過度的猝死,還是縱欲過度的猝死,亦或是受驚而死,亦或是舊疾的引發……看起來都是巧合。”
“不可能是巧合!”蕭央怒道,“這正是兇手的可惡之處!把所有屍身做成暴亡的模樣,偏又留下桃花一線,這是在故意誤導所有人把事情想偏……”
是啊,月華城的百姓的确不像之前那麽嚣張地罵娘了,可是新的流言正悄無聲息的蔓延。
有人說,這是天譴。
可是為什麽會有天譴呢?也許,有人正拿當年太子與雲夢晚在寧安寺賞花的舊事做文章。
蕭央不喜歡有人再提這場舊事,因為提起來,都是層層的傷痛罷了。
沙淩點了點頭,他說:“是啊,三爺,不可能是巧合。小的以前倒是見過這樣的情況……”
“快說!”蕭央催促,他不喜歡沙淩的猶猶豫豫。
“三爺,小的記得,江湖上有種功夫,是可以讓人死成這種模樣的。”沙淩的神情是猶豫的,語氣卻是果斷的。
他從不會看錯,其實在第一次比對過屍體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問題,然後,他想起了自己父親留下的典籍中似乎記載有這方面的內容,于是,他回去以後就連夜秉燭查找,終于查到了那段話。
只是,只是那本發了黃的典籍裏記載:當年的“風波莊”餘家,修習的含藏心經的內力,可以殺人于無形,內力以不同的手法封鎖人的五髒之脈,便可以做出人死于不同疾病的樣子。
其實,他真的不想說出來,因為相識多年,他了解蕭三爺,也信任蕭三爺,他不想給蕭央帶來麻煩。可眼前的情形,卻讓沙淩終于不能不說。
他說:“三爺,應該是含藏心經的內力,有人鐵了心要栽贓給你!”
是的,含藏心經。當年的風波門而今已經煙消弭散,而今修煉此功的,無非是蕭家兄弟而已……
蕭央的手砸在梨花木的幾案上。眼睜睜地看着幾案生生被拍散,沙淩仿佛自己的骨子也跟着痛了一下。
蕭央不是兇手,沙淩相信。
即便是看着似乎确鑿的證據,沙淩也不會相信蕭央是兇手,自然,不相信的人還有人多,比如夕月王朝所有的蕭家軍嫡系,比如月華城裏蕭家一脈。
……
可縱然世上有一千個、一萬個人相信,蕭央不是兇手,總還是有人,會選擇以為蕭央正是兇手。
國丈楚國公就不肯相信。他終于有機會向劉旭進言,表達對蕭家的不滿,他說:“皇上,死去的幾位大臣,都是忠誠于皇上的人啊!而蕭家手握重兵,他們如有異心,真是不得不防哪!”
十萬禁軍握在升平大将軍蕭誠的手裏。
三千禦林衛,掌握在蕭央的手裏。
埠州、江州的兵馬,都是蕭将軍的嫡系。
如蕭家有異心!
如蕭家被湘王策反!
天下,也許将在一夜間易主!
劉旭輕笑,舉起手中的琉璃盞,道:“國丈且嘗一嘗西疆進貢來的葡萄瓊漿。”
“皇上!即便是蕭氏忠義,可萬事皆有變數。如今,證據都呈在眼前,難道皇上連查也不肯去查嗎?”楚國公有些氣惱,他的聲音愈發急促,“皇上!即便您信任蕭央,可是您至少暫時削減削減蕭家的兵權啊!”
“如果,朕削了蕭家的兵權,”劉旭搖了搖頭,看向楚國公,“朕又敢把兵權交給誰呢?現在,誰能有資格掌握蕭家手上的兵權?”
這話不好回答,楚國公的智商算不上太高,但是也能感覺到皇上話裏有陷阱,陷阱裏包着的誘餌引誘者他真想縱身跳下去,卻不敢,也不能。
劉旭輕嘆:“國丈,如果我削了蕭家的兵權,那才是自亂陣腳,中了敵人的奸計!”
“國丈,你剛才分析得已經足夠明白了。蕭家如有異心,江山頃刻易主。”劉旭道,“正因為如此,朕才不怕。江山現在還穩穩地在朕的手裏,所以,蕭家沒有異心。”
“倘若湘王已經策反了蕭央,他怎麽還需要用刺殺的辦法?他又怎麽可能故意讓屍首上明明白白留下含藏心經的痕跡?他為什麽要曝露了蕭家?難道,是為了讓朕早做防備嗎?”劉旭笑着坐下,舉起手中的酒杯,琥珀瓊漿在窗棂上透過的光的折射下,真是美不勝收。
“蕭央不是兇手。”劉旭的聲音清澈而且堅定。父皇劉珞曾苦心栽培了他,他自然不是一個蠢貨。
以後的事情怎樣,劉旭倒也不必去想。可他心中明明白白的知道。升平大将軍現在不會謀逆。
将軍府的蕭大公子蕭天,已經娶了夕月王朝最美的公主,父皇的皇妹,隐匿江湖去了。
将軍府的蕭二公子蕭玄,是頗具才情的翰林,他的才情足以拜相。可是,蕭二公子蕭玄說:“既然三弟承了父親的衣缽,那麽他的手中,早晚有一日要握着夕月的大半兵權的。所以,蕭家不能在把持朝政。蕭玄寧願終生供奉翰林。”
将軍府的蕭三公子蕭央,禦前一等的侍衛。劉旭以為,他可以把自己的命,交給蕭央。
楚國公并不這樣認為,他說:“臣只信自己看到的!皇上信任蕭央,只盼他不要辜負了皇上的信任。而今證據直指蕭央,若想堵住悠悠衆口,他還是盡快想辦法洗清自己的清白吧!”
證據!
蕭央雲淡風輕的性子終于顯得有些暴怒,他已經開始帶着禦林衛開始在城中大肆的搜查。刺客不會憑空消失,那麽,就讓蕭央挖地三尺來找到你。這一場陰謀,原來不只是政客之間的争鬥,還牽扯到了江湖……蕭央之前以為,武林盟煙消雲散之後,江湖再不能影響到朝堂,可而今,是誰先按捺不住了呢?
含藏心經,是嗎?那就讓蕭央來見識見識吧。或許,江湖裏還有更有趣的功夫呢,真讓人一時間就好奇了起來呢!
禦林衛搜索的效果,似乎已經顯露了出來。
一個叫做“烽山”的江湖組織,漸漸開始浮出水面。
短短三日,蕭央掀了月華城內,烽山四個舵口,可惜,沒有一個活口!
每個人的後槽牙裏,都有見血封喉的毒.藥。
卻是:繁華已然身後,前程又在迷霧,縱是刀光劍影,誰怕?從今後,天高地闊,且任我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