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
“啊!”霓兒發出一聲尖叫,雖然聲音在這廣大的沙灘上立刻就消失了。
“啊,對不起……”艾爾達松開了手,剛才的聲音讓他恢複過來了。“剛才我……太激動了。”
兩個人面對面的站在那裏好一陣子,直到霓兒重新轉過身開始向前走。艾爾達也跟着她繼續走,不過前進的方向已經不一樣了——現在是朝哈林港的方向走去。
(我們從這裏可以看出來,雖然艾爾達口氣上很有把握,但是實際上卻很為和海盜的戰鬥憂心,所以情緒很不穩定。)
“我現在還記得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我第一次殺人後害怕的癱在地上,連站都站不起來。”艾爾達終于又開口打破了兩個人中略微有些尴尬的沉默。“……可是後來,戰鬥只會讓我有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即使有時候也覺得自己不應該那樣……”
“你和過去的我真的很像。”在說完這一切後,艾爾達把頭轉了過去,一言不發的走在前頭。
“驕傲的男人……”霓兒咯咯的笑起來,半跑着跟在艾爾達後頭。
“我問你,那些傳聞是不是真的?”少女一邊跑一邊問。
“什麽傳聞?”
“就是你是皇帝陛下的情人的事情啊……很多人都這麽說——別人都說你們一起睡。”
“有時候吧。但是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他和我一樣對男人沒有興趣的。”
“哈哈……那麽你愛他嗎?”
艾爾達放慢了腳步,讓霓兒跑到他身邊,和他并排的走。
“對,我很愛他……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人比我自己更重要,那就是他了。”他回頭看着兩個人留下的四串腳印。“為了他,我什麽事情都可以做。”他大聲的說出最後一句話,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
“對了,你和多少個女孩接吻過?昨天你吻的那麽粗暴,把我的嘴唇都咬破了。”霓兒換了個話題,大聲的笑着問。
“那是我第一次……第一次和女孩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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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嗎?你真是個驕傲的男人啊……哈哈哈哈……”
“你為什麽總是叫我驕傲的男人?”在走進城門的時候,艾爾達突然問身邊的霓兒。
霓兒愣了一下,然後開始咯咯的笑起來。
“因為你本來就很驕傲啊,不知道以後誰會嫁給你,不過嫁給你的人一定很辛苦的。”
“我已經結婚了!”艾爾達看了一下霓兒,繼續說道。
“很奇怪吧……我早已經結婚了,我的親事從年幼的時候就訂下。”艾爾達并沒有注意到霓兒臉閃過那轉瞬既逝的神色,因為他臉朝前看,并沒有看對方的臉。
“你從來沒有吻過你妻子?”
“我和他連見面都沒有見幾次……”艾爾達低着頭看着腳下。“不過我已經宣誓過她是我的妻子,所以我已經結婚了。”
“那麽她現在……”
“老實說,我不知道。”艾爾達突然笑起來。“這很奇怪吧?”
“是很奇怪,你不怕她當你死了改嫁嗎?”
“不會的,即使是我死了,她也會忠誠的守着我的墳墓……”艾爾達大笑起來,“所以我也應該對她忠誠……哈哈哈哈”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此刻霓兒的臉色。
“那麽……”
“抓住她……抓小偷……”一個很響亮的聲音從一側的拐角傳來,打斷了霓兒的話。一群人的身影從前面的拐角閃過,伴随着一陣叫罵和大小攤子摔倒的各種雜音。城門口那條街現在是城市裏唯一還有些生氣的地方,那個小偷選擇了這條路真的是選錯了方向。
“敢偷我的錢……真的是皮癢……”隐約的聲音傳來,很明顯小偷已經被抓住了。
小偷确實已經被抓住了。做生意的人最恨的就是小偷,一旦出現“抓賊”的聲音,人們往往都會丢下手頭的工作,一起幫忙,特別是這次的小偷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
那個小女孩被一群人堵在牆角,整個人縮成一團在發抖。
“臭小鬼,明明現在生意這麽難做了,還來找麻煩!”失竊的人是一個高大白胖的男人,典型的小商人打扮。他一把住起小偷的頭發,把這個小女孩整個人提起了一半,左右開弓賞了四記耳光,然後一把奪下對方手上的那個錢包。
“下次再給我看到就拉你去見守衛……”本來這個事情就随着這個懲罰結束了——誰都可以看到那個小女孩嘴角已經滴出血來,對大部分人來說,這個懲罰對于這個十來歲的小孩已經很夠了——如果那個男人沒有看到對方身上的東西的話。
商人揪緊那個小丫頭的頭發,讓這個小偷擡頭看着自己,所以注意到了小女孩污穢的脖項上的那點閃光。
“這是什麽!”他伸手過去,強行把那條鏈子從小女孩的脖子上扯了下來。
這是一條非常普通的鏈子,誰都看的出來,是用黃銅打造起來的。下面的墜子也是很普通的青銅制品,上面刻着一個怪異的符號,符號下面是一個因為長期磨損而模糊了的徽章,很可能是哪個沒落貴族的。但是這一切都不是吸引他的原因,吸引他的是那個符號和徽章中間的一個閃光點。
那是一顆寶石,雖然鑲嵌在如此平凡的墜子上很容易就會被認為是玻璃,但是這東西瞞不過身為珠寶商人的他的眼睛。正如同牧人分的清楚每一只羊一樣,珠寶商人憑借一種本能就看的出來真正的珠寶和仿制品的區別。
“還給我……那是我的……”小偷第一次叫出了聲,她伸手想奪回自己的項鏈,但是那個男人緊緊的抓着她的頭發,她無論怎麽伸手都夠不到那條鏈子。
“臭小鬼,這是我的!”那個男人用力一推,把小女孩推的向後撞到了牆上,同時把項鏈向四周圍觀的人展示了一下。“我的古董,你居然連這個都偷走了!”這個寶石真的是很怪異的鑲嵌方法。一般鑲嵌都是盡量的展示寶石的大,但是這個墜子卻是把寶石深埋進去,只露出很少的一部分,這個寶石要比估計的還大上不少,如果質地沒有問題的話,應該是很值錢的東西。
“臭小鬼,下次見到一定打扁你……”珠寶商罵罵咧咧的轉身想走,但是突然一個東西撞在他的腳上,讓他一個不穩差點摔倒。
“你要幹什麽,快放開,小心我踩扁你!”抱着大腿的正是那個當賊的小女孩,她緊緊的抱着對方的大腿,眼中已經不是剛才那種膽怯,而是透露出一種執着和怒火,這個目光讓他感到一陣心虛。
“放開,你想幹什麽!”
“還給我,那是媽媽留給我的!”那個小女孩大叫着。珠寶商連續幾下踢腿想甩開她,但是這個小丫頭抱的很緊,甩不掉。
“啊!”珠寶商發出一聲慘叫——那個小女孩一口咬在他的腿上。
四周的人已經圍上了不少,但是沒有人上來勸或者幫忙。本來對付這麽一個小偷也不需要別人來幫忙。
“可惡的小賊,竟然敢咬我!”珠寶商老羞成怒。他停止踢腿的動作,揚起拳頭就對準那個女孩的頭打下去。一下……兩下……
頭頂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音,仿佛是天上打雷一樣,震的整個人都在抖動。耳朵中的轟鳴越來越響,嘴裏雖然還緊緊的咬着,但是卻已經失去了那種隔着布料咬中皮肉的感覺了,只是本能的知道自己還在用力,還沒有松口……
小雨稀稀瀝瀝的下着,血混合在雨和泥水中,流了一地。
身邊是翻倒的馬車,還有那頭中了幾箭正在做垂死抽搐的可憐的馬。
媽媽就躺在地面上,白皙的皮膚變成慘白,本來光潔如同黑綢緞一樣頭發此刻散亂在泥水中,而那件嶄新的洋裝被扯成了布條一樣……血從她的胸口那個傷口緩慢的流出來,混合在泥水中,形成一種怪異的紅色,彌漫了好大一片地面。
大家都死了,那三個新雇來的保镖,那個照顧她的保姆,那個趕車的……還有媽媽,都死了,死了……
“對不起……薇莎,
媽媽不能再和你一起了……”媽媽轉過半個頭,随着這話語,血從嘴唇中緩緩的流淌出來,流在白色的肌膚上。“再也不能照顧你了……”
“帶着這個項鏈,無論如何不可以失去它……它是你父親送給你的禮物……只要帶着它,你父親遲早有一天會找到你的……”
突然間,雨水,血,還有媽媽全部消失不見,只看到那走過來的人。
那是菲爾萊。
這個糾纏終于到了結束的時候,白胖的商人對着那個小小的賊的頭殼結實的來了幾下,然後用力的一踢腿,一下子就把對方整個人摔飛出去,面朝天的摔在地面上。但是他還不肯罷休——即使隔着褲子,大家也看的出已經有血從布料上滲透出來了——沖上前去一只手就把那個小女孩給提起來。
“臭丫頭,敢咬我!”他咬牙切齒的說着,随手抓起一根木棍子。
“等等!”就在他掄圓了棍子打算下手的時候,人群中傳來了一個聲音。珠寶商扭頭看去,一個外表猥瑣的中年男人正費力的從外面擠了進來。
“你是她什麽人?”珠寶商氣勢洶洶的迎頭喝問。
“我叫菲爾萊……我是她的……監護人……” 菲爾萊看上去有些被對方的氣勢鎮住,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那好……這臭丫頭偷了我的東西,還咬了我,你自己說該怎麽辦吧。”珠寶商把手裏的木棍一丢,用力一跺腳,展示自己褲子上那塊被血染成黑紅色的部分。他足足比菲爾萊高出半個頭,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态看着面前這個男人。
四周的人開始有離開的了。一些人認識這個叫菲爾萊的,知道他是幹什麽的。這個意外大概也就是這麽回事情,沒有什麽值得看的了,很快的,人群就稀疏下來。只剩下三三兩兩的閑人還在那裏看着菲爾萊卑躬屈膝的向珠寶商求情道歉。
“下次好好的管教!再偷東西給我看到我就打斷她的腿!”珠寶商留下這句狠話,轉身打算離開。
“等等,那是我的項鏈,是我媽媽給我的……”小女孩已經站了起來,雖然依然有些搖搖晃晃的。
“住口!” 菲爾萊一巴掌打在小女孩頭上,然後笑着面對轉過頭的商人。
“別管她,小孩子不懂事……”
“給我好好的管教……”珠寶商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他的腳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但是眼睛中卻有遮掩不住的喜色。他剛剛穿越圍觀的稀疏人群後就開始得意的把這個項鏈扔起來再接住。
一個兇猛的撞擊就在項鏈第四次升上天空的時候傳來。一股力量沖擊在他臀部,讓完全沒有防備的身體一個踉跄,然後整個人摔倒在地,那個多事的項鏈也向前飛到另外一個人的腳下。
“臭丫頭!”他狂怒的扭過頭,看着和他同時摔倒在地的那個小女孩。
頭好昏……四周的東西都開始模糊,而且上下左右無規律的動搖起來……項鏈……
小女孩擡起半個頭,勉強的看到了那個項鏈現在所在的位置,那是一雙灰色旅行靴的腳下,還有垂在這雙鞋子主人腿邊的劍鞘。
是衛兵嗎?……可是那是我的東西……
那劍鞘讓她心裏深處傳出一股滲透骨髓的恐懼,但是卻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讓的的雙眼無法離開。她知道那是劍,這種殺人的武器在她心中留下過無法抹消的印象,那陣恐懼混合着昏眩讓她幾乎無法動彈。她沒有看到那個商人正怒火沖天的爬起來,也沒有看到身後那個菲爾萊正悄悄的走向拐角,她只看到那雙鞋的主人伸下一只戴着怪異手套的手,拿起地上的那個項鏈。
“可惡!太可惡了!!”珠寶商幾乎被怒火給吞沒了,他的衣服,帽子,還有手上臉上全部都是泥,剛才這一下讓他臉面都快丢光了,甚至讓他忘記了他要面對的只是一個小女孩。他猛力的用腳跺向那個小偷的頭,以他的體重和這個營養不良的小女孩單薄的身材,這一腳幾乎可以造成致命的傷害。
頭好昏……怎麽回事……那雙鞋子已經走到我面前了?
“這個項鏈是你的嗎?”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那雙鞋子的主人蹲了下來,用很怪異的聲音問道。她掙紮的想擡起頭,但是這個努力的唯一結果只是讓她的眼睛向高處看,看到這人脖子以下。
“是我媽媽給我的……”小女孩用蚊吶般的聲音回答,雖然這已經是她盡全力發出的聲音。
“你幹什麽!”那個第二次摔倒的商人已經又爬了起來。他看着艾爾達,眼睛中滿是怒火和疑惑,如果不是這個陌生人腰中佩帶的劍的話,他恐怕已經動手了。
“少管閑事!”他從艾爾達的打扮大致推斷出了他的身份。新領主在嚴格的禁止在城裏非法攜帶武器,除了執法的士兵和高級軍官外,其他人根本進不了城。在城裏能大搖大擺的帶着劍的,十有八九是領主從首都帶來的那支軍隊中的高級軍官。“把我的項鏈還給我!”
“你的項鏈?”艾爾達一邊分辨着這個已經磨損相當嚴重的項鏈墜子,一邊從這個小女孩消瘦的臉上去尋覓某些血統的體現。“你居然敢說這句話!”
“……”商人一下子摸不着頭腦,說不出話來。他隐隐約約的感到有些不對頭。稍微頭腦清醒一點的人都知道和這些首都來的高級軍官沖突沒有什麽好結果,但是就這樣讓這個寶石從眼前錯過又舍不得,所以他就這樣站在一邊,看着艾爾達把趴在地上,渾身污穢不堪的那個小偷抱了起來。
“等等!”原來打算要消失的某個人又沖了過來。憑借害蟲一樣的本能,他嗅到了一個可能的發財機會。“放下她,把她還給我,我是這個小女孩的監護人!”
“監護人?”艾爾達只用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曾經被布雷多克從樓上一拳打到樓下的家夥。而對方卻沒有認出他——因為上次馬上就被揍下了樓梯,所以根本沒有來得及看到樓上那幾個人。
“是啊,我是這個孤兒的監護人!”憑借察言觀色和适當的邏輯推理,菲爾萊基本推斷出了大概的情況:這個年輕的軍官和這個叫薇莎的父母家族之類的有所關系。“你要當這個小丫頭的監護人的話也形,但必須給我這兩年來的撫養費用。”
“監護人?”艾爾達冷笑了一下,他的眼睛中一瞬間跳動的光芒讓菲爾萊感到一陣心虛。“那
麽我現在告訴你,”在說話的時候,他把手中抱的已經半昏迷的小丫頭扶在自己肩膀上,然後用一種很響亮的,在場所有人都能清楚聽到的聲音高聲宣布。
“從現在開始,她就是我的女兒!”
……
“你幹什麽?”在身邊沒有第四個人的時候,霓兒才終于開口問。
“沒有幹什麽。”艾爾達輕聲的回答。然後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是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有點奇怪?”
霓兒搖了搖頭,她兩只手放在背後,走到艾爾達的前面。
“你一直就很奇怪。”她笑了起來,這個舉動反而讓艾爾達感到有點無措。“晚上我還可以住在你的府邸裏嗎?”她換了個話題。“不然的話我沒有地方去了……”
“嗯……就由你來照顧她好好了”艾爾達指了一下手中的這個小女孩。“過上十來天,我大概就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他擡頭向天上看了看。“我給你寫一封信,如果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什麽意外的話,你就去首都去找我哥哥。”
“發生意外?能發生什麽意外呢?”霓兒又開始咯咯的笑起來,“該不是暗示着你這一去就不回來了吧?哈哈哈哈……”
“也許吧……”艾爾達輕聲的回答,聲音輕的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
“哦,每天都把士兵們裝到船裏,然後在近海一帶轉?”史達克輕輕的笑了一下,把靠在桌子上的雙腿挪了挪,換成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喂,陸鈕,你說你過去的老板想做什麽?”
“應該是誘餌戰術吧。”站在一邊的那個海盜聳了一下肩膀。“打算吸引我們來場接舷戰吧。”
“看起來是這樣……不過別忘記他可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居然能裝成自己副官的衛兵從我眼前溜過去……”海盜頭子笑了起來,笑聲中卻隐約的透露着一些異樣的信息。“也許他不止是打算來個接舷戰……他也許是想在龍巢登陸呢!”
“那有什麽意義?”旁邊一個海盜大笑起來。“哈哈……如果他們登陸我們就上船……然後把他們困死在這裏……如果他們來的兵力多的話我們甚至可以直接攻擊哈林城本身……”
“這樣也是……”史達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和以前一樣,告訴間諜們緊密注意裏薩的艦隊……他們才是我們需要注意的。”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用比較小的聲音自言自語。“其他的倒沒有關系……但是如果艾爾達和那些裏薩人已經秘密達成了某些協議……”
海盜頭子突然打了個寒戰,這個念頭讓他自己覺得都有些害怕。說實話,如果這全島近兩千名海盜都是他的部下的話,他其實并不用怎麽畏懼這個可能的聯盟——海盜本身就有高機動流動作戰能力。但是關鍵是真正他能指揮的只不過近三百人而已,其餘的海盜是不可能同意放棄這個舒服的窩,在暴雨季節來臨前在海上轉悠的。
“如果現在我手下是一支海軍就好了……”史達克嘆了口氣。
……
“她怎麽樣?”
“很好。”那個醫生微笑着回答。“殿下,令愛一切安康,除了……由于頭部被撞了,所以可能是受驚過度,您現在可以去見她了。”
“嗯……”艾爾達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那個醫生就從門裏走了出去。在确認已經沒有任何其他人在場之後,他拿起燭臺,走進裏間小女孩所在的地方。
那個小女孩正縮在床的一角,用充滿驚恐的大眼睛看着這個走進來的男人。
她已經洗過澡,幾縷頭發還略微有些潮濕的貼在臉頰上,身上則穿的是一件霓兒好不容易找出來的過大的罩衫。
“你叫什麽名字……”艾爾達放下蠟燭後沉默了好一陣才打破了這個不可能由對方打破的沉默。“是不是叫薇莎?”
“嗯……”小女孩緊張的點了一下頭,他的手依然不安的抓着自己的衣角。和艾爾達在看着她一樣,她也在打量着這個男人。雖然只有昏暗的燭光,但是她還是認出了這個她曾經在乞讨時遇到過的男人——能夠給予銀幣的慷慨主顧可是很少見的,可以留下深刻印象也在所難免。不同的是,當時她沒有注意這個男人的打扮,但是現在卻能夠看的很清楚——尤其是他身上佩帶的那把巨大的劍。
艾爾達走近幾步,他馬上注意到這個小女孩的神色中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厭惡和恐懼,這種厭惡和恐懼并不是針對他——因為這個女孩并沒有看他的臉——而是對着他從來不離開身的百鬼。
“你害怕劍嗎?”哈林港的領主笑了一下,然後解下這把劍,把它放到桌子上。這樣一來,薇莎的神色果然緩和了不少。
“你媽媽呢?”艾爾達走近小女孩身邊,開口問。雖然基本上也能推斷出大致發生了什麽,但是他還是想在薇莎自己的嘴裏得到确認。
“死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小女孩的嘴裏才吐出這輕微的聲音。“兩年前……在來這個城市的路上……我們遇到了很多強盜……”在這斷斷續續中,她的聲音不自覺的變成了抽泣。“媽媽讓我躲在車下的暗箱中……到沒有聲音了再出來……我出來的時候他們全部死了……媽媽也死了……哇……”突然間,小女孩控制不住自己,大哭出聲。
艾爾達無聲的撫摩着這個小女孩的頭,小女孩則趴在他身上大哭着。這個世界本身就很冷酷,沒有人會去關系一個陌生小女孩的心情,這股悲傷并不是此刻才出現的,它被冷漠壓抑了好幾年,在這個時候才發現了一個可以宣洩的路徑。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在薇莎的哭聲終于平息了下來。
“你認識我爸爸嗎?”小女孩一邊用手輕輕的抹着眼睛一邊問。
“爸爸?”艾爾達心頭一震,但是馬上就鎮定下來。
“媽媽死的時候告訴我,如果我帶着這個項鏈的話,爸爸一定能找到我。”她有些畏怯的看了艾爾達一眼,後者正站起身子,背朝着她。“是爸爸讓你來找我的嗎?”
“不,不是……只是我認識你母親而已。”艾爾達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冷靜。“我不認識你爸爸……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女兒。”
“我……要叫你爸爸嗎?”小女孩有些怯生生的問,聲音低的幾不可聞。
“不……叫我叔叔就好了……艾爾達叔叔……”艾爾達轉過頭,輕輕的在小女孩的頭上摸了一下。“從現在開始,這裏就是你的房間,今天晚上先好好的睡覺吧……明天我再叫霓兒幫你弄些衣服來。”不過這最後一句話卻是對他自己說的。
……
“波薩克大人!”看到艦隊司令從船上走下來,肥胖的地方官立刻挪着他過分突出的肚子一颠一颠的跑了過來。“看到您得勝歸來下官真的是由衷的感到高興。上神賜福您……”在說話間,他突然感到有點不對頭,一下子僵在那裏。
“親愛的珍克大人。”波薩克笑着回答,笑的是那麽真誠讓人弄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諷刺。“上神也賜福您。但是我必須告訴您,我這次并沒有戰勝歸來——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打戰。”
“那麽海盜……”
“親愛的珍克大人。海盜們沒有和我們發生遭遇,而哈林城拒絕幫助我們,所以我們無法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海域封鎖。再加上暴雨季節的臨近,所以我不得不先回來。等到暴雨季節過去後我再去消滅那些該死的海盜!”
“啊……”珍克的臉上露出些許的失望,但是這個表情沒有持續多久。“真的不好意思,但是下官還是很高興能看到大人平安歸來。”
“謝謝您,願上神保佑你。”
“也願上神保佑您,珍克大人。”
在這兩個人見面的同時,在另外一個角落,幾雙眼睛正看着這一幕。
“那個狡猾的老東西,居然這麽快就把他的艦隊完整無損的帶了回來!現在王子殿下的計劃恐怕就難以實施了……有這支強大的艦隊駐守在這裏,我們只有暫緩行動。”
“那個老東西本來就比狐貍還狡猾……”
“我想我們還是先去做另外一件事情吧……那個老東西恐怕一下子找不到空隙。”
“另外一件事情?”
“是塔斯克的大神官臨時拜托的,叫我們去幹掉艾爾達,也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美少年,哈林港的新領主。”
就在這幾雙眼睛離開的時候,波薩克也終于擺脫了那個癡肥的地方官。其他幾名官員湊了過來,其中一人遞過一個還封着的書卷。波薩克帶着不經意的表情打開,但是他只看了幾行臉色就整個變了。
“坦尼斯!”在做了個手勢讓這幾個人退下後,裏薩的艦隊司令馬上大聲的叫來他的副官,然後把手裏才看了一半的文件遞給對方。
“我想我們最擔心的事情之一發生了。”波薩克笑了一下,雖然笑的有些勉強。“和我昨天和你打牌一樣,還沒有來得及作弊就被你先從我口袋裏摸出了那張鬼牌。”
“塔斯克皇帝親自下令暫時停止北部邊境的的糧食交易,半年內嚴禁大批量糧食運輸……這絕對不是個沒有來由的荒唐命令,我想是針對我們的。”副官快速的浏覽了一下,然後合上這份秘密報告。
“我也這麽想……”波薩克的臉上又露出笑容,不過已經不是剛才那種勉強的笑,而是含有另外一個意思。“如果他們想一下子解決這個麻煩的話,我們不如幫他們一把。那個年輕的領主……我們給他制造點麻煩吧……”
“您的意思是……”
“我們不是為這個活動準備了很多資金嗎?反正持續不下去了,不如一次用掉好了。”
波薩克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然後轉過頭看着身後的大海。
夕陽已經完全的消失在地平線下,但是天色依然很亮,一些雲彩反射着已經消逝的太陽的光芒,變的通紅,隐隐約約中似乎蘊涵着一股力量。這些雲彩的倒影映在這個平靜海灣,讓那些些許的漣漪如同血沫一樣通紅。整個海灣如同被血染紅了一樣。
“看來暴雨季節要提前到了!”波薩克不經意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