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劉荨扔下一顆炸彈, 然後就跟沒事人似的, 拉着司俊去樓下看讀書人們比賽了。
從他留下許和和荀家兩叔侄的舉動來看, 他或許不是跟沒事人一樣,而是開開心心的看下屬熱鬧,所以才貼心的留下這三人,給這三人單獨空間,等着這三人撕逼。
這居心, 是很不良了。司俊忍不住捏了一下劉荨的臉。
劉荨笑嘻嘻道:“這也是同僚交流感情的一種方式嗎?怎麽能說我居心不良呢?走, 我們去看他們比賽。果然只要有了科舉,考試前, 肯定有許多讀書人比賽。”
不說劉荨, 司俊自己都有些好奇。
穿越之前,他在許多影視作品中看到讀書人們在酒樓中高談闊論, 比試詩詞對聯這類內容。
穿越之後,可能是因為世道太亂,他還沒有見到過類似景象。
難道學子齊聚酒樓茶樓比試才學真的是科舉才會有的特殊情景?
劉荨拉着司俊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興致勃勃看着場中兩波學子的比試。
這兩撥學子一撥是已經在益州生活了一段時間的人為主,一撥是來自新加入皇帝陛下的地盤或者千裏迢迢從更遠的地方過來的學子為主。
他們之間倒不是因為一些地域黑,有什麽調和不了的深仇大恨才比試,不過是書生意氣罷了。
已經在皇帝陛下治下待過一段時間的學子們對外來者有可能會被搶飯碗的戒備心,而外來的學子們則要向當地人顯示一下自己的才華。
于是他們就約在一起, 開始比試了。
對聯、寫詩、作文、書法、彈琴、對弈這幫學子比着比着,沒比出火氣,倒是比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劉荨和司俊不由相視微笑。
“第一次科舉, 敢來應試的人都是有自信有理想,且心高氣傲之人。”司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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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才且心高氣傲之人中,也有卑劣的小人。不過如今的學子們雖有競争之心,還不到讓他們拼死拼活的地步。
特別是在亂世之中,求前途的學子們又基本上多了一顆匡扶社稷的心。這共同的理想,讓他們在肯定競争對手的才華的同時,也對對方多了一分認同感。
劉荨雖然存着想看影視作品中那在學子比試中打臉與反打臉,有眼不識泰山和扮豬吃老虎的充滿戲劇性的橋段,不過現在這種積極向上的氣氛,他也非常喜歡。
在這種氣氛下,沒準備下場比試的劉荨和司俊倒有些格格不入了。司俊倒是無所謂,平時臉皮很厚的劉荨,這時候倒是莫名的臉皮薄了,拉着司俊就回樓上。
結果回到樓上,發現許和和荀家叔侄三人居然和樂融融的聊天中。
劉荨十分驚訝:“咦?我以為你們會打起來!”
三人都用複雜的眼神看着劉荨。
司俊想,他們大概是想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劉荨,但是心裏又顧忌劉荨是皇帝吧?
和熟人在一起,劉荨臉皮又厚。他絲毫不在意三人眼神,湊到三人中間開始聊些八杆子扯不上的話題。
許和、荀文和荀尹只得陪着皇帝陛下轉換話題。
“下面的人真不錯,雖然我沒文化,看不懂他們比試的如何,不過氣氛真的不錯,你們肯定也會喜歡的。”劉荨扯了半天有的沒有的之後,終于說了一句正經話,“你們要不要下去看看?”
三人對視了一眼,紛紛表示想去看看。
劉荨目送三人下樓,繼續靠在司俊身上,道:“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忍不住和那些人比起來。”
司俊捏了捏劉荨的鼻尖,道:“你是想問他們會不會打起來吧?”
劉荨笑道:“哪會啊?你覺得我是這種人嗎?”
司俊點頭:“我覺得是。”
劉荨覺得這很好笑,并且大笑了幾聲。
就算他再不靠譜,也不可能覺得這三人下去會和人打起來吧?打起來也需要原因,他們和學子們又沒什麽沖突,打什麽打?
如果是翟陽這個不靠譜的人,可能還會因為嘴賤被人揍。荀文、荀尹和許和不說是謙謙君子,至少也是比較寬和的人。
他們還都已經是位高權重之人(三人:呵呵),怎麽會和還未入仕的學子計較?
然後劉荨就被這操蛋的現世狠狠打了臉。
當他看到那三個鼻青臉腫的人的時候,劉荨嘴長得之大,可以直接塞進去一整只雞蛋。
或許連鴨蛋也可以!
“你你你你們幹什麽了?!”三人傷得最輕的許和假裝淡定道,“認識了兩朋友,然後和學子起了沖突,一起被揍了。”
劉荨:“呃……你們怎麽和這些人起沖突?”
許和道:“那兩人的父親是宦官樣子,被人認了出來。因這兩人争辯了幾句,宦官也有好人,被揍了。”
劉荨傻眼:“這群學子這麽沒道理嗎?怎麽能一竿子打死一群人?宦官當然也有好人啊。”
許和在說原因的時候,他和荀家叔侄三人都在觀察劉荨對這件事的态度。不過他們倒是沒想到,皇帝陛下會是這種反應。
他們本以為,皇帝陛下就算不覺得宦官都是壞人,也會言他們太魯莽。
畢竟世間現在都認為宦官和外戚是禍國殃民的罪魁禍首。
司俊派了一下劉荨的腦袋,道:“現在輿論都認為宦官是壞人,特別是黨锢之禍後,現在宦官人人喊打。而學子單純,是最容易被挑動情緒。”
“好吧,他們單純,熱血,容易被煽動。”劉荨攤手,“可這打架鬥毆,還是得被懲罰。以及,這樣非黑即白的人,我可不敢用。要不,你們三人寫下文章抨擊一下這種事。惡劣的是人,而不是哪種身份。如果真的有哪一種身份職業定要作惡,那一定是制度的問題。嗯,是我這個皇帝的問題。”
司俊嘆氣:“你就這麽喜歡攬鍋?”
“哪有啊?我又不找宦官,也沒有外戚。有問題也不是我的問題,我就是給後人提個醒。”劉荨道,“要不,我以這個作為殿試的題目?”
“別了陛下,殿試還是問國策吧。”荀文先是感動,現在則是哭笑不得。
皇帝陛下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還真是令臣子們頭疼。
劉荨道:“我覺得這也很重要啊……嗯,好了,咱們回去,你們快養傷吧。正好柏舟和東陽已經解決了南蠻的鼠疫,回成都了。讓他們給你們三人看看,別落下什麽後遺症。”
三人忙道,只是小傷,不用勞煩神醫勞累。不過他們也就是口頭上退讓一下,實際上還是很希望神醫給他們看看身體的。
對這個時代的有錢有權的人而言,“體檢”也是很重視的一件事。就像是宮中,每隔幾日,就有禦醫來號“平安脈”。
這“平安脈”,就是古代的定時體檢。
雖然這些小傷不要緊,但若兩位被皇帝都贊揚了無數次的神醫給號一下平安脈,三人還是很高興的。
因有劉荨寵着,就算是達官貴人,想要請這兩位神醫到府上都不容易。
劉荨就想讓這兩人教更多的學生,留下更多的著作,最好能把後世西醫那些理論都研究出來,早日為華國的百姓的身體健康做貢獻。
最好,能讓中醫早日科學化、規範化,這樣中醫在未來,也能更好的立足。不要每次一說中醫看病,就成了玄學。
這個時代沒有後世封建社會那麽多嚴苛桎梏,無論是外科手術,還是人體血液的研究,都是醫生常見的工作。不會像後世那樣,一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就把原本先進的外科手術技術打入了谷底,甚至連針灸都不讓做了。
至于什麽連頭發和胡子都不能剃什麽的更是沒有的。
古代人也要理發,休整鬓角,修理胡須。
至于說古代沒有消毒技術所以不刮胡子什麽的更是無稽之談。小孩子都要剃頭,難道剃胡子比剃頭更難?文人武将留的胡子,也是經過精心修整的,不是仍由胡子長滿臉。
這從古代壁畫上就能看出來。
劉荨希望,趁着現在輿論還寬和,又有自己這個皇帝保駕護航,讓這兩歷史上的神醫多推動一下中醫的發展,這樣就算後世又落入那愚昧的年代,至少咱們重新進入現代化之後,有老本可以吃。
“對了,和你們三人一起打架的那兩人現在如何?”劉荨好奇道,“你們居然沒有把人帶上來?”
荀尹捂着嘴角,道:“雖我們較為看重他們的才華,但怎麽可能直接把人帶來給陛下?他們還要科舉。”
劉荨道:“哦,對了,還要科舉。希望這次鬥毆不要影響他們科舉。荀……好吧,看你兩這麽可憐,還是不叫你們了。子傑,你找個人去處理這件事,教育教育就成了,既不要讓他們失去資格,也要讓他們知道當街鬥毆的嚴重性。還有啊,找個別那麽義憤填膺的人去寬慰一下那兩個人才。既然是他們三人都覺得是人才,那肯定是人才了。說不定調教好了,荀明友和荀文達又有人可以甩鍋了呢。”
荀文和荀尹頓時尴尬。他們兩可并沒有這麽想。至少,現在還沒開始這麽想。
他們只是比較欣賞這兩人,就在其他人圍攻他們的時候說了幾句好話,沒想到就引火上身了。
...................
這種事本來輪不到司俊這麽大的官過問,但既然他和劉荨碰到了,就随口安排了一下。
有官員的安慰和教育,學子們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的同時,也同時似乎并沒有對考試狀态産生影響。
劉荨特意問了一下那兩引起騷動的人的情況。原來那是一對兄弟,一同趕考。
劉荨先驚訝了一下兄弟一起趕考——按照常理,兄弟應該錯開才是,不然考官一般只取一人。
後來他才意識到,這“常理”,是科舉制度實行很久之後的常理,現在的人不知道,說不定父子兄弟一同趕考的人也不少。
不過現在這科舉也不正規,算是一種比較繁瑣的求賢形式而已。所以在錄取的時候,也不會因為父子兄弟紮堆而忌諱。
劉荨還查到,這兩人的父親居然已經在他麾下。不過兩兄弟則是在老家,現在才舉家來到成都。
這兩兄弟的父親叫季佩,現在在軍中做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因為身材較短,因此不太受重視,沒有立下過太大的功勞。
不過司俊查到,這人其實作戰勇猛,還頗有謀略。不過因為他乃是宦官養子的緣故,因此被冷落。
這倒也不是說他的上峰故意欺負他。他的上峰也沒有故意抹消他的功勞。只是願意立功的人那麽多,他這個因出身讓人印象不怎麽好的人,自然就要往後排而已。
領導差人辦事,肯定從印象最好的開始排。
既然他兩個兒子都能得到許和、荀文、荀尹三人的好感,這人應該也是很有才華才是。
“歷史中好像沒聽過這人的名聲?”劉荨好奇道,“難道他在歷史中因為出身的事被埋沒了?”
司俊點頭,道:“有可能。我讓人考驗一下,若才華品行都不錯,就恭喜我們撿到了一個歷史中漏下的人才。”
劉荨笑眯眯道:“好啊好啊,要不要我親自去考驗他?”
司俊無奈:“你要怎麽考驗他?可不要欺負人。”
劉荨道:“好吧,我只是想去看看而已。你要不要安排他跟着我一段時間?比如安排護衛巡邏之類?我想觀察一下他?”
司俊想了想,道:“你不是之前又嚷着要去泡溫泉,還要去欺負峨眉山的猴子?我安排他進護衛的隊伍。”
劉荨立刻用星星眼看着司俊。
司俊失笑:“我也會去。”
劉荨立刻高興的跳了起來,抱着司俊,給了司俊一個大大的麽麽噠。
把司俊親了個大紅臉。
他這個現代人,對待劉荨直白的感情表達,反而不好意思。
現在兩人感情正在升溫中,各種親密的小動作不斷。不過都沒發展到最後那一步。
劉荨倒是很想上本壘,不過司俊還是有着老牛吃嫩草的羞澀,總放不開自己作為現代人的矜持。
結果他這種現代人的矜持,反而被劉荨嘲笑為古代人的保守。
司俊:“……”
你知不知道古代人十一二歲就開葷了,甚至結婚了?古代人保守個頭。
司俊知道劉荨一直希望和他一同泡泡溫泉什麽,增進一下彼此的了解。但司俊一直很猶豫。
現在司俊算是終于想通了。
雖然不一定增進彼此的了解,但是泡個溫泉也是不錯。看着劉荨一直試圖撩他,而他不為所動,劉荨急得跳腳的樣子,也是一種生活的享受和調劑。
估計劉荨知道他這個想法,會變成貓撓司俊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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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佩早就已經習慣了,因為自己出身的事,被同僚冷落。
所以這次別人去剿匪,他卻被派去給皇帝陛下當護衛,他也很習慣。
季佩曾經自負過。
他原本是在魏周麾下,不過魏周看不起他,他就來投奔司俊。
季佩正好趕上皇帝陛下出現在成都的時候來成都,所以即使被冷落,但在新投奔的人眼中,他這個趕得比較及時的人過得還算不錯,至少好歹算是個比較中上層的官吏。
處于這個位置,季佩越發敬佩司俊和皇帝陛下。他是真的很想為這兩人效力,也認為除了這兩人,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平定這天下。
可他就是沒有辦法嶄露頭角。
益州的官場其實不錯,即使他這出身,也沒有同僚冷嘲熱諷。只是每次遇到好事,他的機會總是比旁人少一些。
他也是當官的,明白這官場的潛規則。
若是才華真的有很大區別,這區別足以決定要做的事的成敗,那麽他還能競争一下。然而他現在的地位接觸不到這麽難的事,而益州人才又太多,每件事都能有好幾個确定能做成功的人競争。
和聰明人們一起當同僚,只從工作角度來說,季佩覺得還是很舒服。但要競争,就頭疼了。
他的優勢比人少一分,這一分就有可能天差地別。
這時候季佩有些後悔。
他可沒想過司俊居然是皇帝陛下的屬下,而皇帝陛下居然這麽厲害,基本上沒經過戰争,就收複了大漢大半失地,如今負隅頑抗還稍稍有點氣候的,只有魏周。
因此,這旁人立功的機會,也就少了許多。
季佩是以為自己來司俊這裏,是跟着司俊打天下的。若是要打天下,那無論是将領謀士,都是越多越好。他總有機會出人頭地。
可現在,他就只能按部就班熬資歷。
這不上不下的境遇,真是讓季佩又是不甘心,又是無可奈何。
不甘心當然是不甘心的,季佩認為自己的才華值得更好的。可不甘心又如何?他又能去哪?去幫魏周?那是找死。何況魏周也不待見他。
若天下還亂着,他去哪都成。天下太平了,他卻沒有用武之地了。
幸運的是,皇帝陛下弄出了一個分科取士,不論身份地位直接考試招賢納才。他兩個兒子,都參加了科舉,并且都進入了會試。
本來他自己也想辭官考試的。誰知道因為羅朗搶先,滿朝文武被皇帝陛下勒令不準再辭官,讓他分外憋屈,非常想蒙面揍羅朗一頓了。
你羅朗有皇帝陛下賞識,在皇帝陛下左右手的位置坐得好好的,吃飽了撐着跟他們這幫懷才不遇的人搶飯碗?
季佩氣得連續好幾個晚上做了暴打羅朗狗頭的夢。
季佩本來以為,自己就不上不下的熬資歷,只能将希望寄托給兩個兒子了。
誰知道他兩個兒子那麽不靠譜,居然和人當街鬥毆。
唉,年輕人,就是氣性大。他被人說了多少次宦官的走狗?他和人鬥毆過嗎?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的養父是個好人?可形勢比人強,在這緊要關頭,考試才是最重要的事,若入了殿試,他們有得君前問策的機會,還怕沒機會為他們的養爺爺正名?
若是因為鬥毆被取消了考試資格,季佩覺得自己肯定會把“虎毒不食子”幾個字讓他兩個兒子吃下去。
還好,司公親自出面,表示不追究這件事,還對參與鬥毆的學子進行了批評教育,說他們不應該因為人的出身就揍人。
季佩對司公又多了一絲敬佩。
可這次他又被邊緣化,好不容易搶到手的功勞又沒了。別人在繳費立戰功,他卻只能來峨眉山巡邏,即使被安了個總領的位置,可這護衛得好是本職,護衛不好就是天大的罪,他心裏又開始難受了。
季佩甚至想,這官到底還要不要繼續當。
反正他兒子都已經入了會試,以他們才華,應該不會落榜,以後也是會做官的。他與其在這裏熬資歷,不如拼一把。
比如,辭官之後,跑去胡人的地盤,或者魏周的地盤逛一圈,看能不能冒險找到一些立功的機會,然後帶着功勞,再回來。
季佩咬着白水煮雞胸脯肉,道:“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啊。”
這時候突然有個青年探頭進來,道:“什麽這麽難吃?”
季佩差點被雞胸脯肉給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