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人抓了之後, 就是審判和定罪。
都把州牧府的府邸給燒了, 這定罪也沒什麽好說的。
就算和主謀有交情的人, 這時候也果斷閉嘴。
皇帝陛下就算再仁慈,也不可能放過想要謀害他的人。
現在只是抓人,不是砍人,不過是顧忌前線還在打仗,不想後方生亂。
不過這讓他們更加憤怒了。
這群人就是趁着前線打仗的時候, 故意拖後腿吧?他們是認為, 當司俊脫不開身的時候,殺害了皇帝陛下, 司俊說不定會心神大亂, 戰場慘敗?或許他們能聯合其他人,把司俊逼走?
對于志在天下統一的人而言, 眼見天下太平的時機近在眼前,居然有人這樣拖後腿,簡直不能忍。必須要嚴懲這些人,以儆效尤才成。
比如跟着李昂一同偷偷回益州的荀文,連帶着對李昂的臉色都不好了。
李昂:????
他很冤好吧?這叫遷怒吧?
本來劉荨心情很不好,但看着李昂天天圍着荀文轉悠,一副“你為什麽不理我,你怎麽能不理我”的樣子, 終于心情好轉。
說實話,若不是李昂早已經結婚,孩子已經滿地爬, 荀文在老家也有妻子,劉荨還真懷疑這兩人有一腿。
不過或許古代的男人們的友誼就是這麽gaygay的,心靈之友嘛。
這麽想着,他和司俊似乎被人比過去了?還真是不爽啊。
劉荨在系統空間裏撅着屁股磨爪子,不爽,不爽,超級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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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磨着,突然被一只手撈了起來。
劉荨貓鼻子吸了吸,就知道是司俊。
他感受着司俊抱着他的力度,和微微有些顫抖的身體,他不确定問道:“怎麽?你知道成都的事了?”
“嗯。”司俊聲音中帶着壓抑不住的怒氣。
劉荨往司俊懷裏拱了拱:“那你也應該知道,這件事已經解決了,所以別氣了。後方的事,交給我,沒問題。”
聽着劉荨輕描淡寫的安危,司俊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劉荨總是這樣,無論什麽事,到了他嘴裏,總是這麽一副“沒什麽大不了,我好得很”的樣子,讓司俊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他只能一下又一下的揉着懷中小貓的腦袋,緩解自己心中的壓抑。
“我真的沒事。”被司俊撸得一頭亂毛的劉荨晃了晃腦袋,抖了抖耳朵,嚴肅認真道,“現在這些人冒出來也算好事。趁着咱們的屬下成分還算單純,大部分人都站在我兩這邊,正好可以把隐患拔除了。不過沒想到他們會現在動手,影響到你了打仗了嗎?”
司俊勉強擠出笑容,不讓劉荨反而為他擔心:“不過一群烏合之衆,不過是趕路花了些時間,我很快就會回來。我回來之前,讓李昂留在成都坐鎮。”
劉荨爪子搭在司俊胸口,用貓耳朵蹭了蹭司俊的下巴,道:“我也是這麽想的。等你回來,我就把他們砍了。這幾家人還是有親朋好友在軍中。現在不砍他們,免得那些人在軍中生變。我暫時留着這群人,他們的親朋好友若想撇清關系,這次打仗肯定會努力。”
司俊聽着劉荨條理清晰的分析,心中對劉荨的成長感到自豪和心疼。
即使他已經經營益州這麽多年,還是沒能給劉荨一個相對來說無憂無慮的環境。
雖然他知道在亂世之中,劉荨作為皇帝要無憂無慮幾乎不可能。但他想,至少讓劉荨最開始的一兩年內好好休息一下,還是不難吧?天下紛争正式開始的時候,應該是幾年後才是。
沒想到現在局勢發展的這麽快,劉荨從一開始就沒有能享受半點悠閑的生活。
劉荨見司俊神情仍舊不豫,便伸出貓舌頭舔了舔司俊。
貓舌頭就像小刷子一樣的觸感,讓司俊将心中郁氣化作一聲嘆息。
“這次你以自己為誘餌雖危險了些,不過我想你心中有數,我也不多唠叨。”司俊道,“有魏周暗中幫忙,戰局推進稍稍慢了一下,不過他們也不過是茍延殘喘,我很快就能得勝歸來。這些日子,你再小心一些。對了,州牧府被燒毀,你住哪?”
劉荨道:“燒毀的只是我住的院子,我換個院子住不就成了?”
司俊眉頭緊皺:“燒毀的房子要重修,每日喧鬧會朝着你,你暫且換個地方居住。你可先去莊子中居住。”
劉荨想了想,道:“李德興說他在峨眉山腳下的別莊挖出了溫泉,我可以去他家住嗎?”
司俊見劉荨故意做出的乞求眼神,失笑道:“去吧。跟着德興住,我也放心些。只是你就不能變貓了。他行為灑脫,可能會誤闖。”
劉荨道:“我大半夜變貓睡覺也成吧?他又不會夜襲。”
司俊想了想,點了點頭。的确李昂還不會沒規矩到這地步。
他拍了拍劉荨的貓腦袋,道:“你去泡溫泉吧。”
劉荨“喵”一聲,然後跳到地上變成人,瞪了周圍看熱鬧的小夥伴們一眼,道:“看什麽看,沒見過人談戀愛嗎?”
蕭悅笑眯眯道:“這是談戀愛嗎?這不是貓主子和鏟屎官的互動嗎?我說啊,你還是別變貓了,再變下去,你真的貓化了。”
看着明明是貓妖,卻嫌棄自己變貓的蕭小賤那張十分俊俏,和貓咪時候賤兮兮的模樣完全不同的小臉蛋,劉荨氣得沖上去就是一拳。
蕭悅接住了劉荨一點力氣都沒用的拳頭,笑嘻嘻繼續打趣劉荨。
楚銘見着有趣,也變回了人,和蕭悅一人勾住劉荨一邊肩膀,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趣剛開始談戀愛的劉荨。
宿誼悄悄來到司俊身邊,問道:“戰局真的穩定了?”
司俊點頭:“是的。”
宿誼松了口氣:“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一定要跟我們說。”
慕晏拍了拍宿誼的肩膀道:“小草和子傑心中有數,你別太擔憂。”
宿誼嘆氣:“我只是覺得,當皇帝太不容易了,還好我沒當。”
慕晏嘴角抽了抽,顯然對宿誼花樣讓出帝位的舉動很是無奈。
不過,若不是宿誼沒有當皇帝,他估計可能也沒機會和宿誼有這一段姻緣了。
在打仗上,其他人都幫不上多大忙,不過慕晏還是能充當一下幕僚。
他詢問了司俊目前戰局之後,肯定了司俊現在戰事已經穩定,勝利只是時間問題。
魏周的人已經無能為力,有的被打掉,有的已經退走,只剩下江東那群臨時拼湊出來的層次不齊的軍隊,他們能撐這麽久不投降,估計是早就得知了成都的事,想要等着成都的“好消息”吧。
這件事瞞得司俊在成都的人送來消息之後才知道,司俊不得不承認這些人還是有兩把刷子。即使他是穿越者,也不可能事事占優勢。
之前他發展那麽順利,不過是實力還不夠強,年紀又太輕,且于澤拉了最大的仇恨,其他人還沒有注意到他而已。
如今成為“衆矢之的”,他也有些應付艱難。
還好劉荨在為君上的天賦是他無法比的,有劉荨坐鎮後方,他才能安心打仗。
不過他得培養更多的将才,以後打仗的事交給這些人,他還是陪着劉荨坐鎮後方,縱覽大局才是。
他的角色,也該從前線将領轉化成主持大局的重臣,才能更适合現在以及以後的形勢。
.................
既然司俊已經決定以後除非必要,不再出戰,這最後一戰,他就要打得更漂亮一些,才算是畫上完美句號。
在這古代待久了,打仗打了這麽多次,司俊心中那點屬于現代人的不忍和柔軟,早就被現實磨得一幹二淨。現在司俊心目中的“完美”,是對方一個主事者的活口都不留。
和益州一些官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又如何?世家同氣連枝,連對方戰敗都必須捏着鼻子留一絲情面免得“世家寒心”又如何?
歷史中的劉荨一窮二白,靠着鮮卑胡尚且能打得中原世家土崩瓦解,他占據大勢,實力強勁,還怕這些世家聯合起來?
他們能聯合得起來嗎?
只要這場戰役打完,揚州就是囊中之物。這就等于,長江以南已經完全收服,而長江以北也有部分地方在他們手中,這天下幾乎已經拿到了一半有餘。
剩下的地方,魏周拿了一州,其他都是零散勢力,還有些被胡人搶了去。
也就是說,其實現在他們的敵人就只剩下了魏周。其他勢力,只要拿下魏周,他們自己就會送上門來。
和皇帝陛下對着幹能有什麽前途?不過是早點死和遲點死的區別。他們舍不得土皇帝的生活,但也要看有沒有命享用。
司俊準備拿江東世族殺雞儆猴。
他就是要全天下那些猶豫的世家看到,要麽投降,要麽就下定和他們死戰的決心自立。不要以為自己還能在打不過頭就投降之後,保得全家性命。
司俊作為現代人,知道滿門抄斬十分殘忍。但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規矩,他寧願做這殘忍的人,也不願意讓這些人生出謀害劉荨的心思,讓這本來就艱難的統一天下的進程又途勝波折。
于是司俊直接對江東世族派來商談的使者言,既然一直沒有投降,還聯合人參與對陛下的謀害,現在他們就不用投降了。
這血債,必須由血來還。
困守孤城的江東世族得到反饋之後,大罵司俊喪心病狂,不給世家面子,不愧是被司家放棄的人,他要站在所有世家的對立面。
罵是罵了,他們心中卻是止不住的恐懼和絕望。
現在他們倒是想起來,羅逡羅朗父子兩投奔了皇帝陛下,想聯系這二人為他們求情。
可劉荨一道旨意打碎了所有人蠢蠢欲動的求情心思。
他下旨,此次謀逆,只誅首惡,不多做牽連。
也就是,這刑最多只判滿門抄斬,不牽連族人,更別說姻親之類。
旨意一出,求情的人熄了心思。
誰都知道這罪有多大,謀逆向來是株連九族。就算不株連九族,同族肯定是下場凄慘。
劉荨只誅首惡,算得上是十分仁慈了。
他發下這道旨意,還有個潛臺詞。
朕已經夠仁慈了,這罪是不可能再減了。你們若是求情,就掂量掂量朕的心情。
于是就算是姻親同宗,這時候也乖巧閉嘴。
謀逆一事不成事就找死,只要不牽連到他們,還是別自找麻煩了。
沒看到李昂抓李家人的時候那個積極性,恨不得讓這些人立刻伏法斬首。
他們不覺得李昂涼薄,十分能體恤李昂心情。
皇帝陛下的臣子中,除了司俊這個沒法比的,就屬李昂最得信任和重用。
司俊又沒有族人,只要皇帝陛下登基,李家說不定能成為第一大家族。結果李昂在努力為陛下賣命,李家人卻在拖後腿捅刀子,李昂能不生氣?
難道李家人以為成事之後,李昂能一拍腦袋加入他們,成為他們的支持者?
還是說,李昂也被他們劃分到需要清除的人中?
無論怎麽想,李昂都不可能放過他們。
反正只要李昂在,李家就在,就算把李家上下殺個遍,李家還是那麽強盛。
羅逡對羅家人的求救嗤之以鼻,扔進香爐中就不管了。羅朗則有些猶豫。
不過他思及自己得知州牧府大火,皇帝陛下可能遇害之事悲憤欲絕的心情,最終狠心當做沒看見。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羅家這麽大的家族,不剔除腐肉,最後腐肉肯定會引發更嚴重的病。
于是那部分叛亂的羅家人的結局就這麽注定。
當城被攻破的時候,就是他們陷入絕望的時候。
.............
在司俊大開殺戒的時候,劉荨幾乎是同時做出了一件震驚天下的事。
劉荨下旨,表明十分心痛天下還未平定,還未将百姓從戰火中拯救出來,這些人就把注意打在他繼任者,想要當禍亂天下的外戚的行為。為了杜絕這種行為,他下旨自己以後絕不立後,立宗室子弟為太子。
而且劉荨表明,自己要等平定天下之後,才會考慮過繼之事。而且,所有人不要想着支持哪個宗室子弟上位這種事。他要選的人是用來繼位,不是讓人來篡位。天下人不要以為他是傻子。
劉荨這旨意一出,無論是不是在劉荨麾下的有志之士無不失聲痛哭,卻沒有一個人讓劉荨三思。
他們覺得,這不是皇帝陛下三思不三思的問題,而是這天底下不願意世間太平的所謂世家豪族們願不願意收手的問題。
皇帝陛下是被逼急了沒辦法,連後宮都不要,連子嗣都不要,就怕這些人插手繼承人。
皇帝陛下只想讓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希望至少下一代的帝王,也能保證延續幾十年的休養生息。
皇帝陛下只是有這個願意,偏偏總有人看不到天下生靈塗炭。
不,正如皇帝陛下所說,他們不是看不到,而是喜歡這生靈塗炭的景象。若沒有老百姓的慘狀,如何襯托他們的優越?
皇帝陛下當日在朝廷痛斥一些心思不純的所謂世族豪族的話,被人寫成文章、詩詞,甚至編成兒童口中的歌謠,借着走販傳到了華夏各地,甚至胡人也有所耳聞。
百姓傳唱,三公頓頓都能吃飽,哪管庶民的煎熬。
皇帝陛下憂心百姓,但那些貴族老爺們可不管這些,他們因為自己的私欲,甚至希望心疼百姓的皇帝陛下去死。
老百姓很能忍。他們只要還有一口飯吃,就不會想着反抗。
可就像是現代網絡段子上所說的,老實人的怒點和殺人點幾乎重合一樣,老百姓忍不下去的時候,那就是連命都不準備要的時候。
劉荨讓系統中的小夥伴們幫忙,把自己罵人的話整理魔改,經宿誼和慕晏認證,創造成各種故事、段子、歌謠散播。
他覺得自己這個穿越者,還是該利用一下穿越者的優勢,欺負一下古代人的眼界不高,打一打輿論戰。
世族又如何?沒了名聲,收拾他們跟玩似的。就算世族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但是你多一分資源,我就少一分。當一個世族已經确定沒落的時候,其他世族可不會伸出援手,而是恨不得多出一份力讓他們早日瓦解,好自己占得他們原來所得的資源。
劉荨就要把阻攔他統一天下的人全部打入老百姓的敵人行列,他就是要告訴老百姓,他這個皇帝才是老百姓的救命稻草,其他人只會讓他們走向末路。
現在的貴族階層輕視百姓,他們自高自大,明明有秦末農民起義的前車之鑒,仍舊視百姓如草芥。
長期以來階層之間的隔絕和固化,讓庶族很少有渠道能身居高位。這讓世族們總以為自己天生就高人一等,那些庶民和自己呼吸同樣的空氣都是錯誤。
哦,劉荨想到了蕭悅推薦給他的漫畫,《海賊王》中的天龍人大概就是如今世族的樣子了。
劉荨就是要讓這群人知道,真的要得罪了天下的百姓,有多可怕。
愚民政策下的百姓的确愚昧無知沒有血性,但生存是人類,是所有生物的本能。當你們危及到他們的生存時,等老百姓的血性被激發時,後悔,可就晚了。
不過,劉荨沒想到效果會好得讓他都瞠目結舌。
劉荨知道自己使出的是雙刃劍。
他想得到百姓的支持的同時,也會讓世族忌憚甚至痛恨他。
就像是那些因為他罵了些連髒字都沒有的話之後,就對他起了殺心的那些人一樣,世族嚣張慣了,他即使只是将世族的遮羞布戳了個洞,一些世族也會覺得,傷了他們的臉面,就等于得罪死了他們。
皇帝又能怎麽樣?皇帝也得死。
我大世家才是最牛逼哄哄的,你大漢已經有了那麽多傀儡皇帝,你怎麽就不能安心繼續當傀儡?
反正你得罪了我們,就是你的錯。
劉荨甚至覺得,最壞的打算,大概就是所有世家都和他離心,不支持他。
當然,劉荨還是相信人性美好的一面。有腦子有問題的世家,一定也有看得見民間疾苦,願意支持他的世家。
他罵得是不知民間疾苦的世家,也相當于反過來為憂國憂民的世家打了廣告,讓他們的聲望更上一層樓。
至少現在他麾下那些支持他,這次沒有爆出反叛之事的世家在民間的聲望空前高漲,就連家裏有人拖後腿的李昂,也被老百姓傳成了跟個聖人似的,為他的大義滅親編了不知道多少個版本的感人故事。
李昂這段時間除了抓人和幫劉荨整理內務之外,就是喬裝打扮去各個酒樓聽自己的故事,聽完還要跟其他人一樣抹眼淚說一聲太感人了,然後扔幾個銅板當打賞。
劉荨自愧不如。
他以為自己已經夠不要臉了,沒想到李昂不是不要臉,而是要了比城牆還厚的臉。
惹不起,惹不起,認輸,告辭。
羅朗第一次見到李昂。
他心中一直對這個在劉荨口中誇了又誇,據說有雄踞一方才幹的人很是好奇。
羅朗在接觸後司俊之後,從一開始認為司俊是他對手,到理解為什麽皇帝陛下說,若沒有皇帝陛下出現,司俊才是能統一天下的人。
他暗嘆自己的狂妄。
這一次見到李昂,李昂又和他一樣,被家族一些人拖累,他本以為和李昂很有共同話題。
結果他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當他委婉的表示對李昂的同理心的時候,李昂的反應是,“雖然都姓李但我的親人們還好好的呢,這些八竿子打不着除了都姓李之外沒什麽來往的親戚自己找死我為什麽要傷心?你怕不是個傻子”。
羅朗:“……都是同宗?”
李昂根本沒回答,只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羅朗:“……”
這特麽是世家子弟?!這特麽一點禮儀影子都找不到的人居然是世家子弟?!你能不能尊重一點我!!
李昂表示,自己還是很尊重羅朗的,于是他拉着羅朗陪他一起去聽自己那偉大事跡的故事。
嗯,荀文暴躁威脅,再聽要麽自殺要麽殺了他,李昂可恥的慫了。
羅朗:“……”
李昂的确很有才華,但羅朗已經确定,他和李昂合不來。
甚至他十分敬佩所有和李昂合得來的人,特別是能聽李昂吹噓自己吹一下午還會說李昂說得對的皇帝陛下。
羅朗希望李昂趕快回他的襄陽當他的李荊州去,他現在看見李昂就條件反射的想轉身走人。
荀文拍了拍羅朗的肩膀:“習慣就好。”
羅朗嘴角抽了抽:“不,我不想習慣。明友自己習慣就好。”
荀文嘆氣:“以後大家都是會在京城同朝做官,都是陛下信任看重的人,嘉飨總得習慣。”
羅朗道:“我寧願申請外放。”
荀文:“……”
看來羅朗和李昂是真的不合了。
李昂得知此事之後,一點都不生氣,還笑得快斷氣。
“陛下,以後咱們打完天下之後,我一定要和羅嘉飨共事,最好是一個部門。哈哈哈哈他太有趣了。我覺得我若是和他共事,一定疲憊全無!”
劉荨非常助纣為虐,道:“好啊。你們倆都厲害,在一起肯定毀天滅地,天下無敵。”
荀文不小心聽到了皇帝陛下和自己上司的對話,他心中不由為羅朗默哀。
希望羅嘉飨別被這兩人逼得辭官才是。
應該不至于吧?而且,和上司相處久了,荀文覺得李昂還是蠻有意思的,适合成為朋友。
荀文以己度人,覺得等羅朗熟悉自家上司之後,也會這麽認為的。
然而,羅朗顯然沒有。
這一輩子,他都在和李昂互掐中度過,在史書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相愛相殺的一筆。
這種平日沒事就互相在朝堂謾罵甚至打一架,有事就合起來整人的相處模式,也難怪他們兩被列為歷史中最著名cp之一,甚至超過了荀文和李昂的cp熱度。
若羅朗得知了後世這種評價,估計得拿塊豆腐砸死李昂。
劉荨:友情提供凍硬的豆腐,盡管砸。
嗯,暫時無視未來将要悲傷很長一段時間的羅朗,以及将和羅朗互掐作為興趣調劑的李昂。話題轉回來。
劉荨本以為這只是會給一些世家的聲望造成打擊,沒想到效果讓他措不及防。
在司俊大軍歸來的時候,這歌謠和故事已經傳得很遠了——只要有人狠了心要傳播一些事,這些事就能傳得很快。
當司俊接手李昂的工作,将被關押的人一一判刑,李昂高興的回荊州,羅朗高興得拉着孔瑾喝了一大壇子酒把自己灌醉的時候,這世間的形勢,就跟突然載入了新的資料片,并按下了播放鍵一樣,産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各地居然平民紛紛揭竿而起,各自組織武裝,去攻打那些還沒有歸順皇帝陛下的勢力。
雖然這種揭竿而起十有八九被撲滅了,但是已經燃起的大火,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撲滅?
史書記載,只在劉荨遇刺三月後,到這一年結束,全國各地發生了大大小小上百次的起義。
從一開始的零星無準備的起義,到後來有組織有計劃的起義;從活不下去的農人們拼死一搏,到各地官吏鄉紳以及一些原本沒有加入這場争霸天下戰争的地方望族們一呼百應,組織鄉民們一邊攻打各方勢力,一邊朝着劉荨的地盤靠攏……
星星之火,瞬間燎原。
劉荨從年底開始,幾乎天天都有勢力投奔。
小得只有幾十個拿着農具當武器的平民老百姓,大得甚至已經聚集到近萬人的隊伍。
曾經史書中叫得上名的人越來越多,一些史書中籍籍無名,但實際上才幹不輸這世間有名謀士的人來得更多。
這些人,就算在曾經的時空中有名氣,那也是作為謀士,作為下屬,作為被伯樂發覺的千裏馬存在。
而現在,這些人紛紛拉起自己的勢力,放棄了尋找主公,冒着危險領兵作戰,不但來投奔皇帝陛下,還要為皇帝陛下分憂解難,最好能先打垮一兩個勢力再說。
還有些人純粹是被趕鴨子上架。他們或許懶散,或許謹慎,但無奈父老鄉親情緒太激動,拿着鋤頭就要和舉着大刀的騎兵硬拼。
他們能怎麽辦?只能安撫住自己的父老鄉親,捏着鼻子當了這領導者,勞心勞力的出謀劃策,為已經決定要揭竿而起的父老鄉親們謀劃一條活路。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每個人都有自己重視的人,即使他們沒有被這一場起義的滾滾大潮煽動,若他們重視的人投身進去,他們也得無奈跟着一起上。
于是劉荨在收服揚州,決定暫時偃旗息鼓,休養生息,把到手的地盤焐熱之後再去找魏周麻煩的時候,各地拿着地盤投奔之人絡繹不絕,他的勢力漸漸擴大,有些還隔得老遠。
比如青州就有近三分之一的地盤落入了他的手中,而他其他地盤還沒和青州連上線。
這簡直讓他哭笑不得。
當然,笑是因為高興,哭是因為,他覺得老百姓真的很不容易,很偉大。
直到這時候,直到劉荨挨個兒接待了許多拿着農具當武器來投奔他的老百姓之後,他第一次生出了,從自己內心期盼,這個世界早日結束亂世的想法。
之前他有這個想法,不過是自己是皇帝,不過是穿越者的責任(?),不過是曾經為自己犧牲的人有這種希望,不過是司俊如此希望。
從劉荨本人心底來講,他對這個社會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甚至連當初罵世家那些話,也不過是出自理智。
他的生氣,也是替司俊不值。
可他自己呢?他并未将這些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愛民如子的皇帝,只有司俊知道,劉荨其實真的沒有将天下,将天下的百姓放在心中。
他給了劉荨一個穿越者的身份,避免他內心崩潰。但穿越者的身份救了劉荨的同時,也讓劉荨在自我保護中将自己與世界隔離開來。
劉荨治理國家,就像是在玩一個大型經營性游戲而已。他只是要打出一個完美結局,但是并不會因為游戲中的事,牽腸挂肚。
但是現在他不一樣了。
劉荨看着老百姓臉上的滄桑,眼中的期盼——這些期盼,大臣們眼中也有。但老百姓眼中的期盼卻是偏執而癫狂,仿佛這期盼就連接着他們的性命。他們除了這一絲期盼,就一無所有。
只有劉荨能讓他們活下去,他們也只信任劉荨能讓他們活下去。
劉荨第一次感覺到箭頭沉甸甸的,那重量讓他甚至有些害怕。
他曾經希望拯救過很多人,但卻從未成功。
連宋太後,都在他以為可以拯救她的前夕,選擇了自盡。
劉荨知道自己被很多人保護,那些被殺的大臣,那些被殺的宮人,還有自盡的宋太後。他們都曾用過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
可他無能為力,他誰也救不了。
劉荨現在只關心司俊的安危。或許除了感情之外,他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司俊。
他知道,自己只要努力,就能保護司俊。因為司俊非常厲害。
劉荨知道自己肩負着許多人的身家性命,但他并無實感,而且,這些重擔,他也可以厚顏無恥的讓司俊分擔,甚至直接推給司俊。
但這些老百姓不一樣。
劉荨看得出來,這群人只信任自己,就像自己只信任司俊一樣。
他內心藏着偏執和瘋狂,所以能輕易看出別人的偏執和瘋狂。
劉荨越來越沉默,調皮玩笑的時間越來越少。
司俊心疼,但知道劉荨在蛻變。
他不知道這蛻變是好是壞,但他知道,這種事他不能幹涉,只能讓劉荨自己選擇。
無論劉荨的選擇,是和以前一樣,為了自保,而将自己與這個世界隔離開來,還是決定融入這個世界,開始重新體會這個世界的喜怒哀樂,他都會陪着劉荨,支持劉荨。
司俊只對劉荨說了一句話:“我一直在你身邊。”
劉荨悶聲點頭。
有司俊這句話就夠了。
他該想想,該好好想想自己的內心和未來。
或許,這沒什麽好想的。在他開始考慮這件事的時候,不就已經證明他被觸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