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羅朗心裏有點慌。
他突然感覺到了孔瑾曾經提到過的恐懼。
用世俗人的眼光來看待皇帝陛下和司州牧, 只會讓自己陷入迷惘。
“但、但是陛下和司公在……在現世也是會娶妻生子……”羅朗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腦袋裏跟塞了一團破布似的, 都轉不動了。
劉荨道:“誰告訴你們我兩要娶妻生子?我兩都不會娶妻生子。子傑已經在找過繼的嗣子了, 朕準備等天下平定後再過繼。”
羅朗:“……”
陛下你就這麽直白的說出來真的好嗎?
劉荨補充:“我兩才不會在這個世界留下血脈。”
無論他們兩是否在一起,兩人沒有留下血脈的意思。司俊似乎是對自己的身世有些膈應,不想留下血脈。而他自己又不喜歡女人。
這個世界又沒有代孕,為了子嗣,難道讓女人把自己強嘩了?那我也太可憐了。劉荨心想。
作為一個思想先進的現代人, 子嗣?血緣?算個屁。
就算古代人大多重視子嗣, 也是為了養兒防老,以及死後墳前有塊冷肉。他一皇帝, 哪需要養兒防老?只要大漢還在, 誰敢不給他上香?
雖然他也不需要後人祭奠他。
羅朗顯然想岔了。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他和司公都不是此界人, 就算托生此世,但不能在凡世和凡人留下血脈?
羅朗腦海裏立刻浮現出看過的話本中那些仙凡兩別的故事,那些仙戒仙律,仙人們似乎和凡人留下血脈,是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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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朕和子傑的事,自己會解決,你別瞎操心。”劉荨頓了頓, 非常霸(無)氣(賴)道,“操心也沒用。”
羅朗被劉荨刺激得精神恍惚的回去了,劉荨繼續保持着托着下巴的姿勢, 得意的笑了幾聲。
他和司俊在平日言行素無忌憚,并無特意隐瞞自己。因此親近人多會被吓到。
劉荨也曾想過,是不是要悠着點,不過司俊讓他別悠着,仍由別人腦補。別人越腦補,他們就越自由,也越安全。
之後有些人腦補自己和司俊來自仙界,劉荨也是知道的,還和司俊好好笑了一番。
劉荨心想,自己是穿越者,把未來社會當做仙界也不算錯,但司俊明明是這個時代的人,居然會被認作仙人,他真是驕傲無比。
這個腦洞似乎成為一些“知情人”的共識,劉荨樂得見到如此。
之後他可以更加肆無忌憚一些。
比如他和司俊的關系,完全可以用他兩是仙人,遲早要回到天上,不在世間留下姻緣血脈來敷衍。
不過劉荨這個腦洞奇大的人完全沒有想到,他的臣子們比他腦洞還大,都想着他兩可男可女性別不定了。
若是劉荨知道了羅朗的腦洞,說不定會氣得上下左右一通王八拳,把羅朗揍得和大滾小滾蕭小賤作伴去。
雖然他身手只是個花架子戰五渣,羅朗能自己上陣打仗,但是他揍人,羅朗敢還手嗎?還手就是抗旨不遵。
這時候劉荨就非常封建帝王,非常不穿越者了。
............
自被劉荨吓了一跳之後,羅朗的狀态就一直有些不太對勁,讓偶爾過來幫忙的孔瑾看出了不對。
孔瑾和羅朗在一同趕路和共事中已經培養出不錯的友誼,他自然要關心自己的好友。
羅朗很信任孔瑾,因此他略微思考了一會兒,就委婉問道:“如果陛下和司公不願娶親,你以為如何?”
孔瑾聽見後,表現得卻并未像羅朗那樣激動。
孔瑾疑惑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羅朗苦笑,沒有回答。
不過他的沉默已經是回答了。
孔瑾心中先是驚了一下,然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道:“我曾想,陛下和司公都并非凡人,即使是投胎轉世,留下血脈算不算也有一絲神性,受神靈保護?可陛下又說過,自他以後,世間人要自己負責自己的事,不要想着再有人來收拾爛攤子。”
孔瑾嘆了口氣,道:“果然如此。”
羅朗好奇:“你早已經猜到?”
孔瑾道:“倒也不是猜到陛下和司公不會娶妻,只是猜測他們可能不會留下血脈。畢竟陛下說了不會再庇佑這天下,若他留下血脈,血脈親情,肯定還是會照顧一二?不過聽你一說,覺得這也正常。既然他們不留下血脈,又何必娶這個妻?這世間,他們又能看得上誰?”
羅朗猶豫了一下,道:“如果他們看上的是彼此呢?”
孔瑾接受似乎十分良好,只詫異的挑了一下眉,就很快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倆會一同下界。我本以為他們是兄弟或者摯友,若是伴侶,倒也說得通。”
羅朗哭笑不得:“你怎麽接受的這麽快?倒是顯得我大驚小怪了。”
孔瑾道:“若用世間規則去圈他們,自然會受到驚吓。可陛下和司公并非凡人,為何要用世間規則去看待他們?一沒有傷害到別人,二沒有危害道社稷蒼生,陛下和司公自己開心就好。”
羅朗讪讪道:“這不知道你是太過忠誠,還是太過無情。”
這下輪到孔瑾笑了笑,不說話了。
忠誠也罷,絕情也罷,他終歸是要竭力輔佐陛下的。
羅朗細思之後,覺得也是這個理。
陛下若不願娶妻生子,那就過繼一個就成,還能挑個好的。若是那太子不成器,重新過繼,心中也不會因血緣關系躊躇。
而後位空虛,甚至可能連後宮也不複存在,不但外戚直接被從根子上斷絕了,甚至連宦官也可以不存在。
那麽大漢兩大毒瘤,幾乎就不可能存在了。
羅朗嘆口氣:“這麽一想,甚至我懷疑上天是為了杜絕外戚和宦官幹擾此事,故意派陛下和司公兩人一同下凡。”
派下兩男性伴侶……嗯,有可能其實不是兩同性別伴侶,上天只是為了杜絕此事,因此讓陛下和司公都托生男兒身?
不管如何,若擯棄世俗偏見,陛下和司公兩不娶妻生子的事,似乎只有益無害?
司公沒有親生子嗣,不會為了子嗣和陛下反目;陛下沒有親生子嗣,不會在子嗣不成器的時候捏着鼻子讓親兒子當皇帝。
而且司公和陛下還有這層關系,益州所謂最大的軟肋,根本一開始就不存在了。
只要陛下和司公還活得好好的,還願意為了這天下出力,這天下平定,幾乎已經是确定的事。
羅朗思及作死的一些羅家人,忍不住生出一些幸災樂禍的情緒。
嗯,這種情緒很不好,他應該生出憂慮擔憂的情緒才是,羅朗非常虛僞的想。
.............
本來羅朗以為這件事就算這麽過去了,只要自己想通了,就沒什麽。
至于陛下和司公兩人是否娶親——難道還能有人逼迫這兩人嗎?
雖然子嗣重要,但過繼等同親子,無論是皇室和世家,過繼之事都很常見,算不上什麽事。
司家管不了司公,其他人也不會去盯着同僚娶妻生子,司公的事自己就能決定。
皇帝陛下也只需要找一個合适的借口,就能将此事揭過。
大不了皇帝陛下自黑一把,說自己被于澤下了毒,不能生育之類。
雖然這種借口太奇特,但以羅朗對皇帝陛下不多的了解來看,皇帝陛下完全做得出這種事。
臉皮是什麽?皇帝陛下有過嗎?
羅朗今天也在非常大逆不道的腹诽皇帝陛下呢。
只是他沒想到,這件事會發生的這麽快。
不知道哪家起頭,開始在陛下讨論前線軍事正事的時候,不知道怎麽扯到後位空虛,陛下要早日成婚立後之事。
在平常時期,皇帝不大婚就算沒成人,權力就在輔政的太後或者托孤大臣身上。
因此皇帝繼位之後,總是急急忙忙想早日成婚,以有借口親征。
那提議的人似乎偷換概念,把司俊當做輔政大臣,說的好似劉荨大婚,司俊就該還政給劉荨似的。
劉荨聽底下大臣吵吵鬧鬧,跟早晨的菜市場似的。他一只手托着腮,冷豔看着聽着這些人吵鬧,一眼不發。
或許是這群人終于意識到劉荨的态度有些不對,吵鬧聲終于停下來。
劉荨面無表情道:“今日提出讓朕大婚,說子傑還政于朕的人,統統下獄。前線子傑還在浴血奮戰,現在朕讨論的是軍備後勤補給之事。居然有人又想要拐彎抹角說子傑壞話?”
“還政于朕?這話真有意思。說這話的人當了朕不算短的臣子了吧,你們覺得子傑有什麽朕要還給朕?朕沒親政?朕是傀儡?子傑才是淩駕于朕之上的真正的皇帝?”
“你們一會兒勸着朕修宮殿,完全不考慮如今財政緊張,在成都修一座以後不會用的宮殿,這勞民傷財怎麽算?對了,這以後還是算在朕頭上,你們倒是算的真精。朕要節儉,朕不貪圖享受,你們卻恨不得朕住得金碧輝煌,仆從成群,後宮三千美色,日日笙歌是不是?!”
劉荨這一話一出,所有的大臣統統跪下,連呼“不敢”。
劉荨冷笑:“不敢?你們敢得很。子傑前腳剛走,你們後腳就攪風攪雨?厲害啊,上次還逼得朕親自去給子傑壓陣,不然連軍隊的後勤都得被斷了。”
“朕就不明白了,朕就想要個太平天下,就想不再生靈塗炭,百姓易子而食,怎麽就這麽難?”
“你們難道就沒有良心嗎?看見哀鴻遍野,你們的心不會痛嗎?你們不會同情嗎?不會難過嗎?不會想要改變嗎?”
“哦,你們不會改變,不會痛,心裏還美滋滋的是不是?沒有老百姓衣不遮體食不果腹,怎麽能顯示出你們這群錦衣玉食的人的能耐不是?”
“天下亂了,你們才能不把老百姓當人,才能過無憂無慮無拘無束,想欺壓誰就欺壓誰,想弄死誰就弄死誰的美好生活。老百姓們成了任你們宰割的牲畜,這日子多舒暢啊,為什麽要把可以任意宰殺的牲畜重新變回人呢?”
“所以朕想要太平,想要盛世,就成了你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吧?”
……
劉荨一條一條的誅心之論說得自己痛快,底下跪着的大臣已經有好幾個把頭都磕破了。
還有些在一些人把好端端的正事突然鬧成了給皇帝陛下逼婚,還含沙射影指責司俊大權獨攬的時候就感覺不對勁,陛下這麽一說,這群人問心無愧,但是恨得咬牙切齒。
有爆炭脾氣的武将一咕嚕爬起來,拽着最開始逼婚和指責司俊的大臣的領子吼道:“你是在司公手中被提拔的!你怎麽能這樣挑撥離間!你也是庶族出生,老娘上山挖野菜把你養活,你不思及怎麽輔佐陛下結束亂世,反而還要添亂,你究竟是何居心!”
那大臣被那武将兩拳下去,打得腦袋嗡嗡直叫。
他又思及皇帝陛下所說的話,知道自己一時貪念,應下這件事,判斷形勢失誤,可能會萬劫不複了。
人在絕望的時候,就忍不住想要拖其他人下水。這人立刻掙脫武将的鉗制,連滾帶爬的朝着劉荨靠近幾步:“臣有罪!臣被豬油蒙了心!被人迷惑!”
說完之後,他就将指使自己的勢力一五一十說出來,這其中居然還有李家。
李固立刻跪下磕頭,也不争辯,只說他并不知道此事,若李家真的有這等心思,不用陛下發話,他自己提着刀就要去大義滅請。
這一個人攀咬一個人,整個開會的屋子亂成了一鍋粥。
皇帝陛下一席話要将他們最隐秘的一面揭開,要将他們徹底釘死在青史的恥辱柱上,他們如何願意?
庶族的大臣想要成為世家,世家想要長盛不衰,這些都需要聲望。
雖然他們中的确有許多人看不起黎民百姓,但也知道他們的聲望若是在黎民百姓口中掉落到最低點,迎接他們的只有覆滅。
就連一個王朝都能因為民心潰散而分崩離析,何況一個家族?
劉荨看着底下一群人的醜态,不知為何有些意興闌珊,覺得這皇帝當的真沒意思。
誠然,司俊把益州治理得相當不錯,忠心耿耿的人也很多。他來益州之後,經過一系列霸氣側漏的舉措,這些官吏也漸漸被他收攏。
益州官場,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
但是不錯,也不是說就一點污穢就不沾染了。
随着自己這一方勢力越來越大,越來越有重新君臨天下之相,一些人就開始為自己打算了。
他們倒是想得美妙,牆還穩固,我挖一鏟子土墊自家地裏,怎麽會倒?
可是人人都來挖一鏟子,就連一座城都能給鏟空了,何況還只是剛砌好的牆?
現在益州官場除了認真做事,被劉荨和司俊帶得越來越偏的那群人之外,還有已經被外人收買的,有覺得自己能更上一層樓甚至能取代司俊的,有知道自己不如司俊就是眼紅嫉妒不想讓司俊過得好的,有認為現在形勢已經穩固需要多為自己着想的……可能這其中有其他勢力煽風點火的緣故。即使劉荨和司俊之前并未因為挑撥生出間隙,但益州官場還是出現了不少裂縫,讓本來的堅壁開始灌風。
劉荨是真覺得沒意思。
作為穿越者,他知道這段歷史老百姓慘歸慘,但歷史的車輪還是駛向了現代化。
不說現代,就說幾百年後,大一統王朝再現,封建王朝的最高峰即将來臨,那時候是華國古代最繁華的時候。
所以,現在糾結個什麽?若不是司俊是這個時代的人,司俊想要這個時代好,自己作為皇帝,又別無選擇,他真不想幹。
看看底下這群人,司俊在浴血奮戰,自己在累死累活,他們卻是這副醜态。
劉荨隐藏着的陰暗心思忍不住又冒了出來。
這個時代從未對他好過,無論是大臣還是百姓,都沒有對他這個皇帝做過什麽,他無論是什麽榮華富貴尊貴禮遇都幾乎沒有得到過,為什麽他非得為這些人負責?
當然,陰暗心思一冒出來,就被理智壓了下去。
劉荨思及那些死在于澤手中的,自己救不了的忠臣忠仆們。他想,就算沒有司俊,為了這些人的願望,他也要盡力而為。
劉荨覺得原本歷史中的那個劉荨在于澤手中的經歷應該差不多,他居然有點理解這個人的行為。
他思及自身,如果沒有系統,沒有小夥伴們,沒有司俊,他就算僥幸逃生,也沒有任何辦法重整舊山河。
當看到這天下群雄紛争的時候,或許他會陷入極端中。
如果你們要分裂,那我就成為一股讓你們不得不聯合起來的勢力,成為你們的敵人;
如果世家要阻攔這天下歸一的步伐,那麽我就屠盡天下的世家。
不破不立,既然已經亂成這樣,為何不來一次徹底的清洗?雖然清洗之後大地血色茫茫一片真幹淨,但胡人的力量在這強硬的抵抗中削弱,世家也在這強硬的清洗中頹微,新的希望總會産生,産生後就有一片淨土。
這一切不是劉荨自己突然中二病發作,和歷史中的劉荨産生了共鳴,而是被當時文人們罵了祖宗十八代的敗類褚亮在自己史書中評價的。
劉荨以前嗤之以鼻,現在一想,還覺得挺正确。
若真到了這一步,說不定他也會這麽做。
當然,這種類似于“我覺得精神病人也挺酷”的話肯定不能說出來,會被小夥伴們和司俊敲腦袋。
劉荨一邊走神,一邊冷眼旁觀着大臣們互相攻讦。
待侍衛到來,控制住了場面之後,劉荨又道:“朕知道,朕要統一這天下不過早晚。有人知道在朕這裏讨不了好,就打起了還不存在的太子的主意。”
“你們人人口中抨擊外戚權重亂國,又巴不得自己成為因為裙帶關系平步青雲的外戚還真是有意思。”劉荨嗤笑道,“你們也不想想,朕蠢嗎?嗯?”
“朕早就決定了,這太子之位由宗室過繼。朕要挑選宗室中吃過苦的孩子培養,定不會讓他成為不識民間疾苦的蠢貨。”
“當然,你們可能非要用沒有血緣你們心裏不踏實來反駁朕。呵呵,朕心裏踏實得很,倒是你們不踏實,這叫什麽?皇上不急宦官急?急陛下不認為急的事?”
“那也沒關系。去母留子就好了。你們非要朕娶後,朕又不願意讓外戚出現,那就這樣吧。誰願意讓自己的女兒來當皇後就自己獻上來。先簽好保證書,誰的兒子成為太子,就立刻自盡。而皇後整個宗族為了不成為專權的外戚禍國殃民,必須全部辭官,且在太子在位、以及太子繼位以後整個時期,都不準入朝為官。若有不尊,株連九族。”
“朕狠話就放在這了。別說朕狠心。外戚亂國,你們也看到了。既然你們覺得朕過繼不成,比朕還急,那麽為朕做出犧牲,是心甘情願對吧?”
“你們非得往朕後宮裏填充女子,生下具有你們家族血脈的孩子,當然不是為自己謀利益,而是為朕着想對吧?”
“朕很欣慰,朕會在封太子之後,立刻給太子的母族寫書立傳,傳揚他們的美德。他們一定會非常高興吧?這可是名流史書的高尚行為呢。”
劉荨看着底下大臣驚怒交加,笑容更甚:“朕等着你們給朕當親家。”
說完之後,劉荨拂袖而去,潇灑至極。
徒留臣子們風中淩亂,六神無主,恨不得親自騎上千裏快馬,把司公接回來。
夭壽了!皇帝陛下被一群逆臣氣瘋了!
.............
劉荨并沒有覺得自己是被氣瘋了才說出這種話。
他認為自己是經過深思熟慮。
外戚亂國,那沒有外戚不就成了?
宦官亂國,別弄出宦官不就好了?
兩者還可以一起來。若是後宮沒有那麽多女子,就不用擔心什麽外男淫亂後宮,玷污皇室血脈純淨。那麽宦官自然就不存在了。
可其他人不這麽想。
劉荨這想法太過簡單粗暴,粗暴到離經叛道。
偏偏大漢初期的皇後并非皇帝非要和世族結親,借世族地位穩固自己,反倒是皇後出身并不顯赫,因為她成了皇後,一家子才以此晉身。
只說衛青和霍去病,雖這兩人天生将才,為大漢立下汗馬功勞,足以讓兩人成為歷史中武将中最璀璨的星星之二。但是若沒有漢武帝看上了衛子夫,又怎麽會注意到還為奴仆的衛青,繼而遇到霍去病?
他們即使再有才華,在大漢如今的人才選拔制度中,出身幾乎就限定死了他們的未來。
自漢世|祖之後,世族崛起,後宮之中時常有世族女子。所謂外戚,不過是世族之間你争我奪罷了。
什麽瞧不起皇帝後宮,不願意送自己女兒去當妾,這話也就是騙騙不懂的人,裝裝假清高。
所謂不送嫡女,不過是世家之間不想表面上撕得太難看,畢竟世族之間經常聯姻,他們好面子。
實際上為了皇帝的後宮,為了名正言順進入最中樞的地方,世家們何嘗少出力?
如今劉荨接着司俊之力,幾乎不依靠任何世家,自己給自己打出一片天下——就算司俊借了世家的力,但劉荨讓司俊當了那麽久的擋箭牌,當他成了司俊的主公的時候,世家可沒有直接給劉荨好處。
他們要讨要好處,頂多只能問着司俊要,要不到皇帝陛下那裏去。
層層轉包,難道你還能問最上面的人要提成?
皇帝陛下最終只會記下司俊的功勞而已。
這也是益州一些世族心生不滿,這麽容易被挑撥的原因。
可若他們送上來的女子生了太子就被殺,既沒辦法成為可能會攝政的太後,也沒辦法因對太子親近而讓太子對母族依賴,甚至整個家族直接退出朝堂,在太子,以及太子繼位之後,不能出仕?
這誰還願意成為皇帝的親家!
就算皇帝陛下願意擔下殘暴和刻薄的名聲,哪個家族要用自己全家人的前途去賭一個太子未來會突然良心發現廢除祖制的可能性?
這件事後,有人倒是想傳出劉荨殘暴寡恩的負面新聞,無奈劉荨之前還說了一席憂國憂民的話,再加上他治下不僅百姓安康,他對臣子也一直十分寬和仁善,甚至到了有些人腦海中,成了人善被人欺。
這一席話傳出之後,別人也只當皇帝陛下氣昏了頭,故意說的狠話。
最終,皇後肯定要立,太子也要生,只是皇帝陛下可能不會選擇野心勃勃的家族而已。
大漢世家女子成為的皇後,大多被皇帝安宮殿一角折磨死。
大漢的皇帝不是蠢的。
現在世家想要沾染外戚的輝煌,也不想想皇帝陛下是不是那幾個還在襁褓中就登基的傀儡皇帝。
他們要在白天做美夢,就要有被人左右大耳刮子扇醒的覺悟。
當然,這群本以為劉荨雖然能力強,但太過仁善,所以撸袖子上前欺負的家族們可不會被劉荨吓到。
他們恨上了劉荨。
雖然劉荨只是說了狠話,還什麽都沒做。但誰讓劉荨之前對人太寬容。
你天天給一個人十塊錢,有一天不給力,或者只給九塊錢,都能把人得罪死。
劉荨給這群人太多寬容——雖然劉荨自己沒覺得,他只是習慣性沒有架子。現在,劉荨不但不給他們面子,還把他們的面子撕破,扔地上踩了兩腳,不恨死劉荨才有鬼了。
一時間,益州人心浮動,看似一副風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其他勢力紛紛動作,恨不得将這局勢繞得更亂一些。
司俊遠在前線,劉荨又一如既往報喜不報憂,他還未察覺此事。
劉荨覺得不需要讓司俊煩心,他自己就可以解決。
雖得罪了不少人,但也有許多忠誠于他的人。而益州的實權,其實牢牢掌握在自己的人手中。
這天下,還是好人多,劉荨心想。
不過劉荨沒想到的是,這些人想的不是奪權,而是自己的命。
錢財動人心,還真有人摸到了他的身邊,想要來個逼宮。
嗯,雖然沒有宮殿,但皇帝所住的地方就是宮殿了吧?
他們都知道司俊走後,劉荨性子孤僻,就是女将青礞,也不會近劉荨睡覺的小院。
他們經過周密部署,用盡一切能用上的力量,終于讓青礞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劉荨身邊最大的威脅被拔除,逼宮,他們不說勢在必得,也覺得局勢盡在掌握中。
他們甚至提前互相慶功,認為劉荨的深居簡出成了他的催命符。他們甚至不需要動用太多人,只需要幾個死士,摸到劉荨睡覺的小院,殺人放火,再推給司俊就成。
到時候皇帝的地盤肯定四分五裂,就算有忠臣在,沒有皇帝,他們又能忠于誰?如果執迷不悟殺了就是,正好用來當替罪羊。如果他們識相,這大餅也可以分他們一口。
他們已經在商議,誰拿哪塊地,誰分哪些人。
劉荨好似已經成為他們陰謀詭計下的亡魂。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青礞放心離開,并不是因為輕敵,而是因為她并不是劉荨最大的底牌。
除了她和司俊這兩個知情人,幾乎不可能給劉荨造成威脅。
因為劉荨自司俊離開之後,就習慣變成貓待在司俊卧室房梁上睡覺。
不說他根本不睡自己屋,哪個刺客摸黑進屋,會注意到房梁上的貓窩?
當然,他們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可能選擇直接放火。
但別說劉荨變成貓的時候十分敏銳,有那麽多陌生人的雜亂腳步聲立刻就會驚醒。就說他真的睡死了,他睡覺的時候還頂着防護罩呢。
火勢一起來,他就算睡成了一只死貓肯定也醒了。
防護卡雖然沒卵用,但甩上一打,也足夠讓他從房頂上鑽出來,跳到旁邊房頂了。
最終他們的确選擇了直接放火,然後守在門窗處,準備等劉荨沒被燒死跑出來就砍死他。
然而劉荨當天晚上被青礞揣懷裏,帶走了。
好吧,上面說了那麽多,就算青礞對劉荨再放心,在劉荨心情郁悶的時候,也不可能留下劉荨一人。何況這群人想要逼宮的思想真是太明顯了。
劉荨不做個引蛇出洞的計劃,都不好意思。
于是一個調虎離山,老虎掩護着一只貓離開了山上,就等着這群人放火燒山,燒出一窩蛇。
那些死死盯着劉荨蹤跡的人,死也想不到,劉荨會變成貓跑出來。
嗯,就像他們不知道劉荨怎麽逃離皇宮,怎麽前往南蠻一樣。
劉荨當夜知道這群人真的動手之後,十分嚣張的翻牆進了嫌疑人的院子,親眼看着這些人謀劃,并暢想自己死後的美好生活。
嗯,真有趣,若不是火藥包用完了,真的很想送他們一個人一個火藥包,把他們炸到天上和太陽肩并肩。
當李昂悄悄帶兵進入成都,挨個兒抓人的時候,這群人還在叫嚣皇帝已死,讓他不要執迷不悟。
李昂當着他們的面很不文雅的淘了淘耳朵,諷刺道:“你們對皇帝陛下的厲害一無所知。”
他早早的和皇帝陛下定下這條計謀,但得知皇帝陛下還在州牧府邸,而府邸已經被燒着之後,還心慌了一陣子。誰知道一個紙團不知道從哪出現砸到了自己的臉,差點沒把自己吓死。
他打開紙團一看,皇帝陛下的親筆書信,“我好得很,正在考慮怎麽報複他們”,上面還畫了一把點了朱砂當血的刀……嗯,陛下依舊又神奇又調皮呢。
服了服了。
雖然他縱容李家那些人,就是為了讓他們去送死。但是送死送得這麽幹脆清奇,還是讓他有一種恥于和他們同宗的不快感。
當然,皇帝陛下安然無恙最好了,不然司俊就該發瘋了。
到底誰給他們的自信,皇帝陛下死後,這個勢力就分崩離析了?他們是不是忘記了,在皇帝陛下還沒有顯露身份的時候,這個益州的主公,可是司俊。
司俊還活着,益州就亂不了。
當然,反之亦然。
李昂摸了摸自己餓扁了的肚子。
嗯,當然,他覺得皇帝陛下和司俊一個都死不了。所以,他還是想想下一頓吃什麽吧。為了抓人,他都餓了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