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投奔的老百姓們到了劉荨的地盤之後, 其日子并未讓他們失望。
和所有投奔的難民一樣, 他們登記了戶籍, 領到了糧食和布匹,可以尋找适合他們的工作,按部就班的過上正常的生活。
如果投奔的過程中有什麽功勞,也會折算成軍功,進行相應的獎勵。
比起那些将領們投奔時總想着能一步登天, 平步青雲。老百姓們似乎有些傻。
他們只覺得投奔皇帝是應有的行為, 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功勞。所以也沒什麽特別的要求。
本來還有些人存了些多要功勞的意思,但見其他人都不要, 他們就慫了。
眼前的生活太美好, 以前的生活就更加不堪。他們可不想因為惹惱了官府,被趕出去。
再加上投奔的人多, 回歸的土地也多,益州連年的豐收糧倉充足,劉荨還能在系統中向宿誼買糧,安置百姓變得十分容易。
成都官場剛經歷了一場腥風血雨,但剩下的人還來不及後怕,就投入了緊張的工作中。
和這些被殺的人有舊的人不由心裏嘆息。這些人若還活着,如果沒有走這一步臭棋,就按部就班為皇帝陛下效力, 說不定也能讓家族更加輝煌。只是他們貪心不足,當慣了土皇帝,就不願意成為別人的臣子, 被律令束縛。
想當年漢世祖時,洛陽令董宣懲治當地豪族,卻反而被下獄。
雖最後董宣還是被漢世祖救下,但豪族仍舊心有僥幸,認為自己已經淩駕于律令之上。
再後來,皇帝因外戚和宦官輪番掌權心力交瘁,世族們漸漸權勢越來越大。當皇帝開始昏庸無能的時候,世族們就徹底沒了約束。
現在世族豪強們嚣張慣了,總想繼續嚣張下去。
但他們忘記了,當皇帝還英明且地位穩固時,哪個所謂世家敢吭聲?
文帝、景帝、武帝時,所謂世族們多麽老實安靜,一個個唯帝王馬首是瞻,誰敢有半點疑心,就是家族覆滅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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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皇帝陛下只是誅了首惡而已,算是仁慈了。
他們一邊忙,一邊忍不住幸災樂禍——即使認識的人。
實在是不怪他們涼薄。這些人不僅身死,還被釘在了恥辱柱上,可能會被世世代代罵下去。
連新投靠的人都對這些被殺的人如數家珍,說起來恨不得再去他們墳前吐兩口唾沫。
死了的人還是有親戚朋友給收屍,可他們立下的碑當晚就給人推了,墳上還被潑了墳。
他們守了幾次,守到了人還被打了。
最後他們也總算清楚自己的名聲有多狼藉,老百姓們憤怒起來有多可怕。
那些被斬的人的墓遷到了人跡罕至的地方,上面沒有立碑,就跟個普通的土包似的。甚至他們都不敢去拜祭,只在家中偷偷燒些紙。
到後來,他們聽着那些謾罵的話,連自己都不想燒紙了。
特別是那些被放過的親屬。他們心中的懷念趕不上恨意。
若不是這些人一意孤行,現在他們正跟着皇帝陛下,受萬人稱頌,哪會這麽凄慘?
要知道雖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雖留下了性命,對于他們這群養尊處優慣了的人而言,現在貧困潦倒,毫無前途希望可言的生活不比死了更好。
知情人知道他們的怨憤後冷漠嗤笑。之前享受的時候沒想過自己的生活是怎麽來的,家人作惡的時候也沒想過規勸,現在倒是怨恨起來了,早幹什麽去了?
............
總而言之,雖然經歷了些波折,劉荨倒是像是因禍得福,統一天下的進程推進了一大步。
現在,其他小勢力也紛紛朝着皇帝陛下靠攏,如今還沒靠攏是利益條件還沒談好。
但他們知道,就算談不好,最終還是得歸順。
皇帝陛下的實力越來越強,天底下語言能相通的地方,都知道皇帝陛下有多麽英明。老百姓們都眼巴巴的想要歸于皇帝陛下統治之下,重新做回他們的漢民。
他們不能給治下百姓安穩的生活,就算靠着恐怖統治勉強占據了這一小塊地方,最後又能撐到什麽時候?
落草為寇打劫,倒是能讓他們繼續過下去。但他們割據一方,可不是為了當盜賊。
許多人都是曾經的大漢官員,說起來也是官宦之家。現在突然落草為寇,他們自己臉面上也挂不住。
本來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才死撐着不歸順,可不歸順的生活會比之前更差,那他們倔什麽倔?
何況他們自己的情況與日俱下,皇帝陛下的實力則會随着時間增強。若是等皇帝陛下消化了投靠的實力,又有誰能和皇帝陛下有一戰之力?
就算是魏周也不行。
冀州雖說是在他統治之下,但他現在疲于鎮壓境內各方起義。
其他勢力還沒去攻打他,老百姓的反抗就已經快要把他拖垮。
他現在別說治理冀州,連軍糧都是強征老百姓家的存糧,壯丁都是直接用抓的。
這樣的統治,能持續多久?
所以現在皇帝陛下并不急,急的是其他勢力。
劉荨就放出一個消息,早投靠的有肉吃,稍稍晚一點的還有湯喝。待大軍打過來,你們就別想投降了,江東那群人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鑒。
要是現在不歸順,那麽就做好當叛賊被澆滅的準備。朕的耐心有限。
劉荨消息一放出之後,有不少勢力慌慌忙忙投靠。
還有些勢力憋着一口氣,想要去投靠魏周。
結果剛做了決定,底下将士有的逃了,有的反了——既然都是投靠,為什麽不投靠本來就是這天下主人的皇帝陛下,而是去投靠魏周?何況魏周現在處境都岌岌可危,投靠他,難道和他一起去死嗎?
劉荨一行人又開始忙着接待投靠的勢力了。
.............
事務太繁忙,連過年都沒得休息,讓劉荨的思索中斷了一些時日。
待他回過神來,他已經習慣了當皇帝忙碌的生活,并且将這件事當做自己的責任了。
某一日,劉荨恍然大悟,一拍桌子,把正在給他拟旨意的羅朗吓了一大跳。
羅朗摸了一下自己被吓到的小心肝,小心翼翼問道:“陛下,可有什麽事?”
劉荨道:“沒事,就是朕覺得,朕好像已經習慣當皇帝了,這段時間都沒有再想怎麽偷懶。”
羅朗:“……”
羅朗決定不理睬突然抽風的皇帝陛下,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
雖然皇帝陛下似乎越來越有威嚴了,但羅朗卻沒有以前怕他。
劉荨也沒有想讓羅朗陪他抽風,他屁股一拍,去找司俊去了。
要找人陪他抽風,當然是找司俊啊。
正在拟定旨意的羅朗頓時無語凝噎。皇帝陛下都跑了,他還拟什麽旨意呢?
劉荨道:“你先随便寫寫呗,朕回來看,寫不好重寫就是。”
羅朗頓時想撂筆不幹了。
你看看這是什麽話呢?能不能把正事先做完再偷溜?憑什麽讓我做無用功?
劉荨:憑我是皇帝,溜了溜了。
于是劉荨還是跑掉了,留羅朗一臉黑氣的幫他處理政事。
他算是想明白了,皇帝身邊這主簿的确不是他該幹的活。他得在新來的人中扒拉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背鍋的人。
他也要外放!
劉荨不知道又要氣走一個主簿了——知道了也無所謂,反正想走的人都會去找“替死鬼”,走了一個,還有下一個被他欺負,他淡定得很。
司俊現在正在軍營巡視。
現在軍隊增編了許多人。已經訓練好的被派往其他地方,剛投靠的則打算重編,在成都附近訓練,偶爾去做一些例如剿匪的事,磨合一下戰鬥力。
司俊根據現代軍隊一些思想,對所掌握的軍隊進行了整編和訓練。現在,他就是要看看新編的軍隊拉練的成果。
拉練,即軍隊負重野外訓練。這是現代軍隊一項重要訓練方式,拿到現在來說,也算試用,只是危險了些。
不過比起上戰場的危險,訓練這點危險就不算什麽。畢竟現在若是傷了病了,還有軍醫随性。
最重要的是,現在吃飯管飽,拉練有突出成績,還有獎勵。
按照現在的規矩,将士們只有上了戰場才有功勞可拿。現在只要訓練,都有功勞拿,将士們的積極性是很高的。
司俊看着拉練結束後,這群人随便疲憊但是興致很高的臉,心想以後天下平定的時候,這種訓練也不能少。
和平時期,能不能保證軍隊的戰鬥性,就只能靠訓練了。
待訓練好之後,就拉出去轉一圈。反正現在世界各國又沒有和平共處條約,要想找仗打還是容易。
至于窮兵黩武,那是因為華夏的“仁義大國”心理作怪的問題。打了對方,從不拿好處,從來不管戰争紅利。這麽打下去,當然只能是窮兵黩武。
司俊原本以為自己是個好人,結果到了古代之後,似乎越來越可怕了。
司俊正滿腦子可怕思想的時候,突然有人來報,皇帝陛下跑來了。
司俊無奈收回自己發散的腦洞,去迎接皇帝陛下。
司俊還沒跪下,劉荨就沖過來,拉住司俊的衣袖,讓司俊趕快換衣服,他要微服私訪。
司俊愣了一下,問道:“陛下你要去哪微服私訪。”
劉荨道:“去難民營。”
司俊皺眉,不贊同道:“那裏太髒太亂了,陛下不應該去。”
劉荨道:“我就看一眼。”
司俊仍舊不同意。
最後劉荨甩出了司俊不陪他他就偷偷去的殺手锏,司俊無奈只得同意。
雖然他知道劉荨不會亂來,但就怕他亂來,真變貓跑去偷窺難民營。雖然現在他随身帶着幾打的防護卡,性命危險肯定是不會有。但心靈傷害也是傷害,要是一群人追着他要打貓吃貓肉開葷,他怕不是得做好幾宿的噩夢。
劉荨見司俊同意,得意的笑道:“我就知道,你拿我沒辦法。”
司俊嘴角抽了抽,覺得自己之前認為劉荨長大了,肯定是錯覺。
……
事實上,不是錯覺。司俊看到裝作換班的小吏,自然的融入難民營的官吏工作中的時候,心裏嘆氣。
他雖不知道為什麽劉荨會這個時候來這個髒亂差,空氣中彌漫着惡心味道的地方——雖然益州,特別是成都附近的難民營,條件比外地的城鎮說不定還好一些,但是畢竟是臨時搭建起來的地方,住進來的又都是窮苦人,衛生條件很差,味道十分難聞。
但劉荨如今的表現,的确在思考什麽似的。
他很自然的和這些老百姓們聊天,一點都不建議這些人身上難聞的味道,很快就獲得了在場人的好感。許多人在等候辦事的時候就圍着他聊天,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所經歷的事,一一告訴他。
劉荨一邊聽,一邊發問。有時候問的是外地的風俗民情,有時候問的是沿途百姓的生活,有時候問的是他們現在生活如何。
劉荨在難民營待了約半個時辰的時間才離開。
離開之後,劉荨和司俊回家先換了衣服洗了澡,然後躺在椅子上,一邊晾頭發一邊聊天。
“子傑啊,我覺得,這皇帝當的壓力有點大。”劉荨和司俊開了幾句玩笑之後,才感慨道,“你說這些百姓們,是因為信任我才歷經千辛萬苦來到這裏,并支持我統一天下。要是我做得不夠好,辜負了他們的信任,這該怎麽辦?”
司俊道:“你只要按部就班的做,不會辜負他們的信任。”
劉荨偏頭:“為什麽?”
司俊道:“因為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
劉荨讪讪道:“好吧,你說的很對。如果戰亂沒了,他們的日子就好過許多了。”
司俊道:“小草,我知道你心裏有很大壓力,希望給支持和信任你的老百姓們更好的生活。但你也要知道,反咬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劉荨郁悶道:“好吧,我不可能奢望在自己統治期間完成四個現代化,直接進入星際航海時代。嗯,先定個小目标,統一天下。”
司俊失笑:“四個現代化是不可能的……定個小目标倒是不錯。你可以弄個什麽五年規劃,十年展望什麽的。”
劉荨點頭:“好主意,把目标數值化。不過會不會各地謊報?”
司俊道:“無論定不定目标,會謊報的都會謊報。不過你覺得他們騙得過我兩?”
劉荨道:“也是。我可聰明了,總有辦法治他們,哼哼。那我明天就問他們要計劃。”
司俊伸手敲了劉荨腦袋一下:“別想一出是一出。”
劉荨摸摸腦袋,道:“我就開個玩笑。我肯定要自己想好之後,再開會呢。唉,對了,現在是不是是機會發布《招賢令》了?我覺得現在的人挺多了,應該能搞得起來了吧?”
司俊想了想,道:“應該可以了。而且官員培訓和考試,也可以同時弄好。該是重開朝廷的時候了。”
其實本來早就要重開朝廷,招攬賢才。結果事情太多,這件事就暫時擱置了。
現在事務終于走上了正規,按照規章制度辦事,不用那麽勞心勞力,也是是時候讓政務也走上正規了。
對劉荨而言老是思考官職上該安插誰也麻煩,不如大家來考試,考上的再想分配,範圍縮小之後,他也沒這麽選擇困難症。
“你說,用三省六部制,還是直接六部制,再在之上弄個文武內閣之類的機構?”劉荨道,“我覺得後者不錯。三省分權,會導致效率低下。不如只弄一個機構。內閣衆臣權力相同,就算是多了幾個宰相分權,也不至于讓大臣大權獨攬。”
司俊無奈,道:“你怎麽不說直接将宿誼和慕晏他們那已經實踐得不錯的制度直接拿來用?”
劉荨笑嘻嘻道:“也不是直接拿來,他們不也在問大橘和小賤要歷史中封建王朝各代政治變革詳細資料,想要進一步更改嗎?他們已經确定好的朝廷,要改革十分困難。但我不一樣,我直接開新朝廷,機構什麽的可以直接一口氣設置好,少了更改,就少了許多麻煩。”
司俊道:“那咱們回系統,讓他們一同參謀參謀?”
劉荨摸了一把濕頭發,道:“好嘞。唉,古代就是麻煩,沒吹風機。你說為什麽大橘的法術卡中沒有暖風卡之類可以充當電吹風的卡片?”
司俊嘴角抽了抽,沒有回答劉荨這個無聊的問題,只叫仆從來給他們擦頭發。
雖然沒有吹風機,但是仆從拿着無限量的幹棉布擦頭發,也是一會兒就擦幹了。
古代雖然沒有現代方便,不過地位夠高,還是能依靠人力做一些現代人能享受到的事。
雖然很麻煩,很奢侈就是了。不過布曬幹了還能用,也不算浪費?
.............
劉荨似乎想通了,但是和沒想通之前似乎沒多大區別。
只是之前他要做的事并非是出自于內心,現在出自于內心而已。司俊也不知道這樣好還是不好。
或許劉荨仍舊是那個與這個世界隔着一層的“穿越者”,受到的傷害會更少一些吧?但劉荨自己要成長,要打破束縛他的殼子,司俊也只能在旁默默看護。
所幸他現在已經有能力保護劉荨,不會像以前那樣,劉荨在京城,他卻在成都幹着急。
對于大臣們而言,他們已經忙得腳不沾地,實在是沒發現皇帝陛下那幾乎察覺不到的區別。
連羅朗都沒察覺,他現在在糾結另一件事。
《招賢令》終于發布了,時間就定在明年。這次考試是特別版,只考三次。一次是各州設地點考試,算是省試;一次是在成都考試,算是會試;最後一次自然是劉荨親自監考出題,是為殿試。
這一次之後,科舉制度就按照規矩來。考試三年一次。
《招賢令》如羅朗所想的那樣,聽到的人都沒有發現皇帝陛下的“險惡用心”,都覺得皇帝陛下既将世族的利益規章制度化,是保護了世族的利益,又收攏了庶族人才,是一舉兩得之策,幾乎一致同意。
不同意的,也不是反對這個政策,而是要求取消世族的特權。
不過,在劉荨假惺惺的講和之下,這特權還是保留下來,只是名額縮減了,而且按照官品劃分名額限制。
比如你就算家族吹得再大,家裏沒人做官也沒有名額。而且名額是由血緣親戚來劃分,而不是宗族劃分。
世族覺得,雖然特權削弱,但這削弱不算過分。畢竟他們也想着皇帝陛下為了安撫世族,也算做了很大讓步。至少,以前還需要假模假樣弄個舉薦之類,才能讓世族子弟享受特權。現在根據官位,直接就有特權了,還是現在的特權更大一些。
至于其他考試考上來的庶族,他們一點都不着急。
首先這考試,世族也可以考。他們家中的資源,受到的教育,是那些連識字都難的庶族們能比的嗎?到時候,這朝廷不還是世族的天下?
嫡系能夠直接蔭蔽做官,支系也能自己考上官職,他們還不用猶豫資源傾斜的問題。
這《招賢令》妙,妙不可言,誰反對誰就是喝世族作對!
劉荨見世族那麽努力為了推廣《招賢令》和同僚互怼的樣子,忍不住瞠目結舌。
果然,不站在歷史的高度上,要察覺其中陷阱,還是挺難的。
怪不得無論哪個時空,在推廣科舉制的時候,都幾乎沒有遇到什麽阻力。
因為他們的确沒有發現其中君王想要挖世族牆角的險惡用心。
世族舉雙手同意《招賢令》,庶族出身的官員也沒有反對。
比起之前他們為了出人頭地,必須去各大世家裏當門客,當幕僚,當屬官,必須上得世家的船,才能得一個推薦的機會。現在,只要考試就成了。
考試雖然困難,難道之前他們就不艱難了?
比起處處看人眼色,被迫站隊,還不如直接考試。厲害與否,直接憑真本事決定。也免得一做官,就非得還人人情。
至于世族有特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皇帝陛下說了幾句不願意讓世族成為外戚,就被人放火。現在不給世族特權,不知道世族又要搞什麽幺蛾子。
這《招賢令》頒布之後,民間也是這樣的論調。
仿佛劉荨故意用來使世族腐化的特權,是世族逼迫他這個可憐無助的小皇帝簽訂似的。
于是世家又背上一口黑鍋。
這點讓劉荨也措不及防。
他就這麽眼睜睜看着,“世家豪族”在百姓口中,成了草菅人命禍國殃民的代名詞。
大概這仇富思想從古至今都有,他挑起了一個投資,百姓們就跟着上了。
雖然不至于對世家有什麽明面上的影響,只是聲望受到打擊之後,他們許多事就不方便了。
特別是庶族通過科舉正式進入官場之後,世族不小心表現了一下優越感,抨擊了一下庶族官吏衣服不夠華美,談吐不夠風雅,禮儀不夠飄逸,總而言之,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比不過世家底蘊深厚。
庶族官吏呵呵噠。
大漢亂了這麽久,皇帝陛下為了平定天下忙得腳不沾地,都沒空搞什麽風雅華美飄逸,你們這些世族倒是美得慌。要不要再撕個錦帛聽響,扔個黃金看水花?你深厚,你牛逼,你了不起。
奢靡之風,惹不起惹不起,告辭!
于是,庶族官吏就這麽和世族離心了,每天變着法子想談何這些奢靡成風的世族,朝廷上火花四濺,天然形成了對立。
嗯,這也是劉荨沒有想到的。
他還以為世族肯定會拉攏庶族,就像是之前那樣,把庶族收為己用。誰知道這形勢變化這麽快。
靠自己努力考上官職的庶族看不慣世族那高高在上的樣子;世族又骨子裏帶着的高高在上,讓他們看不起這些富貴未到三代的泥腿子,做不到平等對待。
這不吵架才是沒可能了。
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現在,世族還在沾沾自喜自己的特權,覺得皇帝陛下雖然砍了些人,實際上還是慫他們的。
看,這不就讓步了?
羅朗偶爾聽到這種言論之後,忍不住不顧禮儀翻了個大大白眼。
他現在是越來越明白,皇帝陛下提起世族那嗤之以鼻的樣子。
皇帝陛下說,他只服個人。無論這個人是來自什麽家族,只要自己厲害,他就服。但自己沒什麽本事,就扯着我是XX家的人。
哦,你們這群人老是罵沒卵用的宗室浪費國家糧食,你們世家也不一樣?真有本事,就讓家族為你驕傲,而不是你扯着家族的大旗沾沾自喜。
羅朗現在覺得,皇帝陛下說的很對啊。
當皇帝,任用賢才,那是“賢才”,而不是“賢才的家族”。
說白了,按照道理,皇帝陛下選的該是“有才華的人”,而不該考慮其他亂七八糟的事。
你看看這些看不清形勢,天天做着“皇帝陛下怕我家哈哈哈哈”美夢的世家們,皇帝陛下憑什麽要看重他們?
虎父尚且有犬子,要名聲就自己賺,就算憑借家族讓人稍稍高看一眼,你這人配不上家族的名聲,還不是更會被人鄙視?
羅朗可不想做這種人,他是要考科舉,要當狀元的人。
探花?他拒絕!憑什麽他長得帥就必須當探花!
但是現在羅朗十分憂郁。
這次科舉特殊,一年內就能考完。他當然想參加這次科舉。
可他爹也想考科舉。
如果他爹要考科舉,因為孝道,他自然應該退後一屆,不與父親争奪。
但是這可是第一屆科舉。凡事沾上了個第一,總是不同的。
而且下一屆科舉就要三年後,還要多考許多次,并且以皇帝陛下意思,已經做官的人是不給考的。
三年之後,他肯定已經功成名就,在朝廷當着大官了。
那時候再辭職考科舉?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但是他真的很想考一次,想在這麽重要的歷史事件中青史留名。
羅朗思來想去,決定……坑爹。
嗯,坑爹。
羅朗先進谏,說科舉是為了選拔人才,選拔新的官員,官吏就別參加了。
這個建議實在是太正常了,許多蠢蠢欲動的官員心中嘆氣,好像的确是這麽一回事。他們都已經當官了,何必再去争奪這些虛名?
然後,羅朗前腳進谏,後腳就辭職了。
衆官吏:……!!!!!!
你特麽說好的不争奪這些虛名呢?!你這是在幹什麽?!
羅朗:“唉,餘雖一直在為陛下執掌文筆,終究未有功勞,不如閉門苦讀,才有臉面在官場有一席之地。”
衆官吏:……!!!!!!
給陛下當主簿,你還不滿了是吧?!這可是天子近臣,最近的近臣,有皇帝陛下的看重,你什麽官當不了?!
羅朗:“大丈夫當自強不息,不應走捷徑。家父既已經為官,餘也能安心應考了。”
羅逡:“……那個,兒啊,商量一下,雍州牧你來當,為父去備考如何?”
羅朗轉頭找了他娘告狀:“爹是一家之主!豈能如此兒戲!”
他娘拎着羅逡的耳朵,把羅逡拽了回去。
都當上州牧了,你去考個鬼啊?!兒子這是不想當文吏才辭職考試,你算什麽?!看不起州牧嗎?!
羅逡回家哭唧唧。覺得這個兒子真是白養了。他一生就這麽一次請求,他就是想和天下讀書人比一比,要是當了狀元多風光啊。這可是開天辟地第一個狀元!
方夫人微笑:“是啊,多風光啊,所以兒子來當。”
羅逡:_(:з」∠)_。
他決定和妻子冷戰……冷戰一天!一整天!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背對着妻子!
他生氣了,今天哄不好的那種!
羅朗得知此事時,對父親幼稚行為嗤之以鼻,然後開心的備考去了。
至于主簿,他推給了最近新投靠來的許和。
許和原是涼州人,才名并不顯,只在于澤軍中當一小吏。
後來于澤被“天罰”身亡,許和谏言于澤之子入皇宮,挾持天子以保全自身,萬不能讓其他人找到皇帝,殺了皇帝。
許和認為,朝中所謂忠于漢室的大臣,其實并不一定忠于當朝皇帝。他們為了給于家編造更多的罪名,說不定會趁亂殺了當朝皇帝,然後将這件事推給于家。于家要保全自身,必須入宮保護皇帝。只要皇帝活着,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
于澤的兒子聽取了他的建議,卻發現皇帝已經蹤跡全無,且宮中別說內庫,連擺設都被席卷一空。這建議自然是沒用了。
于澤的兒子還想讓許和繼續出謀劃策,但許和卻不辭而別。
他明白,這個計謀不成功,于家已經沒救。
許和離開京城之後,就回到了涼州,決定隐居一段時間,待于家的事淡去之後,再出山重新投奔新勢力。
畢竟他在于澤軍中待過,這現在算是黑歷史。他名聲又不顯,沒有事跡證明過他的能力,去其他地方也會被冷落。
然而他沒想到,皇帝居然沒死,還跑到了益州,開始謀劃統一天下。
許和就更不敢出山了。
他在于澤軍中當小吏的時候,因受于澤兒子看重,曾經陪同其進過宮面過聖。皇帝若是遷怒他,那就性命難保了。
誰知道,他隐居的好好的,他的親朋好友卻揭竿而起,要反抗目前占據他那一塊地盤的于澤軍隊餘部,去投奔皇帝陛下。
許和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他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親朋好友傻乎乎的去送死吧?
于是他只能捏着鼻子要來領導大權,打敗了于澤餘部,一路輾轉,拖着越來越龐大的隊伍到了雍州。
雍州那時已經是皇帝陛下的地盤。
然後雍州牧羅逡和其交談之後,對其驚為天人,立刻給了兒子羅朗一封信。
兒子啊!你不是想甩鍋外放嗎!你爹找到一個能被你甩鍋的人!他可厲害了!去給皇帝陛下當主簿,皇帝陛下一定會同意的!
如果羅逡知道他兒子甩鍋之後就坑了他,辭職準備科舉去,他一定不會寫這封信。
于是羅朗就高興的開始與許和書信往來,并且向其保證,絕對會為其在皇帝陛下面前作保,皇帝陛下絕對不會追究他在于澤麾下待過的事。
那時候,許和真的以為羅朗是個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