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吳泰跟着皇帝陛下和駐紮在成都周邊的兵将們一一打了招呼。
回到暫時下榻的住處的時候, 吳泰陷入沉思中。
有一個能和衆多将士打成一片的皇帝, 絲毫沒有架子的皇帝, 這是什麽感覺?
若是其他人這樣做,世家早就跳出來指責。皇帝陛下卻似乎沒有收到任何影響似的。
皇帝陛下到底是如何收服這些世族的心的?還是說,有什麽他沒有注意到?
吳泰苦笑着搖搖頭。
皇帝陛下如何收服的又如何?只要現在的狀況對他有利就成了。他并非世族出身,祖上只是普通的農人,是世族最鄙視不過的泥腿子。若不是天下大亂, 根本輪不到他領兵。
既然他已經抓住了機會, 皇帝陛下又不是偏重出身的人,那麽他應當更加努力才是。
“不知孚兒什麽時候到。”吳泰看着皇帝陛下和他幾個年紀相近的将領們勾肩搭背, 感情融洽的樣子, 心中忍不住想起漢武帝時期的羽林軍。
他對自己的大兒子十分有信心。若吳孚到了成都,定是能打入陛下身邊的圈子吧?這樣吳家就後繼有人了。
吳泰嘆了口氣。
雖被人對他評價是忠烈, 但他這麽拼命何嘗不是為了家族的崛起?
思及魏周拖後腿斷他後路的行為,吳泰嗤笑。
至少,跟着皇帝陛下,不用擔心皇帝陛下會因為忌憚他斷他後路,讓他死在自己人手中。
後退一萬步,皇帝陛下就算老年變得喜歡猜忌,那也該是先猜忌那些家大勢大的人,吳家只要小心謹慎, 這等靠着皇帝陛下剛發達的家族,肯定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家族。
若後人不狂妄自大,至少三代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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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派去的人一一傳回了消息, 雖然消息有好有壞,但至少目前還沒有人有生命危險。
大概這些人都還算有點腦子,都知道皇帝陛下現在的實力有多強,不想成為第一個被針對的對象。
現在除了魏周之外,其他勢力都不穩固。今天占的地,明天就被其他人拿了。
有時候他們争争搶搶,自己也覺得無力,覺得還不如投靠一個穩固的勢力過得更好。
但他們有下屬,有家族。這些當了一段時間的土皇帝,哪願意受人約束?
就算作為割據的諸侯,日子也有苦處。
待所有消息都回來之後,劉荨就開始忙碌起來。
投奔的人很多,增加的地盤很多,需要重新整合的地方很多。
幸虧益州這塊根據地很穩固,荊州也已經被李昂牢牢抓到手中。來投奔的人就算剛開始嚣張一些,總能被益州的人弄得心服口服。
就算不服,那就說服打服——說服是謀士幹的,打服是武将幹的。文武分工,親密合作,怪不得之前将相和這個佳話會讓一個諸侯國成為霸主。文武官員聯合起來,的确很是牛逼。
無論是帶兵投奔,還是帶地盤投奔的人,無論之前有什麽心思,到了成都都老老實實的。
他們被說服了。
帶兵?帶地盤?什麽兵不是皇帝陛下的?什麽地盤不是皇帝陛下的?你們就是一群叛賊!現在皇帝陛下不追究你們已經是仁厚,你還想争什麽功勞?
好處?趁着現在皇帝陛下還沒有組建朝廷,趕快歸于皇帝陛下麾下,立刻就能當大官。你要是混在其他地方,能有什麽作為?何況,你還是拿着皇帝陛下的東西來給皇帝陛下顯示自己的能耐,這種白拿的好處,提着燈籠也找不到。
這群人摸摸腦袋。嗯,好像是這樣。
如果皇帝陛下要平叛,他們就一群會被砍頭的叛賊。說什麽功勞。
何況這些人中許多原本都是大漢任命的地方官。在面對皇帝陛下的時候,他們還是有些心虛,有些尴尬的。
不過仔細想想,自己第一時間投靠,那就是忠臣嘛,也沒什麽好尴尬的。自己就和益州這群人一起,老老實實為皇帝陛下幹活就成了。反正益州又沒排擠他們。只要自己能耐夠,益州原本班底能做的事能當的官,他們也能做也能當。
之前只是一個縣令,一個鄉紳,頂多一個郡守。現在轉眼就高升,待皇帝陛下重開朝廷之後,這官就升的更快了,說不定還有爵位可以拿。
這種好處哪裏找?
何況他們來了益州之後,越發肯定,這天底下還有誰打得過皇帝陛下?看看這文臣的氣勢(?),看看這武将的狡猾(?),看看這民間走大路上略微嘟囔一句朝廷不好就會被全街的老百姓追打(?),皇帝陛下天下歸心已經近在眼前。
其他小勢力不足為懼,就算是魏周,他又能抵擋到什麽時候?
哦,魏周,打着忠君的旗號,拉起自己隊伍的魏周。現在他旗幟宣明的站在了皇帝陛下的對立面上,其他勢力就算沒有歸順,也派特使來成都,一是打探消息,二是安撫陛下,別讓他們成為皇帝陛下最先攻擊目标。
可魏周連個人都沒派來。
據說魏周勢力還是有謀士要求派人去成都朝見皇帝陛下,但魏周不知道聽了誰的讒言,把那人下了獄,似乎覺得那人背叛了他。
雖然最後那人似乎只是被免了官職,并沒有被處罰,魏周也公開表示,他只是不信司俊,不踩這個陷阱。待他勢力強大,一定會親自領兵去益州讨伐司俊,來成都迎接回皇帝陛下。
劉荨對此摳鼻孔,被司俊彈了額頭。
這都跟誰學的怪表情?
劉荨放下還沒扣到鼻孔就被司俊打了的手,道:“魏周這是怕了我了嘿嘿嘿。”
司俊道:“陛下,你說前面就成了,不要加上後面的怪笑。”
劉荨趴在桌子上:“子傑,你有沒有覺得自己越來越婆婆媽媽了?”
司俊道:“陛下,你有沒有覺得你越來越放飛了?現在人越來越多,你好歹注意一點形象,哪怕一丁點!你知不知道那些世族和儒士有多注重形象?……”
劉荨把耳朵捂住。
難得回來一次的李昂捶桌大笑。
司俊道:“德興,你也是。都已經是一州之牧了!怎麽還是這樣……”
李昂也把耳朵捂住。
然後劉荨和李昂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嗯,這默契的眼神大概是想氣死司俊吧。
司俊覺得手癢,于是拉着回來報告述職的李昂去了校場。
他拿劉荨沒辦法,難道還整治不了李昂嗎?
就算現在同為州牧,看似平級,但誰都知道,司俊還是李昂的上司。李昂被司俊在校場上教訓,其他人一點都不意外。
以前李昂還是漢中郡守的時候,隔三差五的偷跑,經常被司俊教訓。
對這兩位大佬的感情,益州上下是了解的十分深刻了。
益州原頭號謀士公宇還專門揣着紅薯幹,一邊吃紅薯幹一邊給司俊叫好。
許多剛投奔的人目瞪口呆。這益州官場還真是可怕。別人都只是勾心鬥角,這裏直接上場約架。
司俊:其實并沒有……
算了,造成這樣的誤會也無所謂。反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你現在回來幹什麽?”司俊教訓過李昂之後問道,“荊州就那麽輕松?”
李昂嬉皮笑臉道:“我想念你的廚藝成不成?”
司俊開始捏拳頭。
李昂立刻認慫,開始說正事:“有大量羌胡湧入荊州邊界,說想要投靠皇帝陛下。”
司俊:“湧入荊州?他們怎麽到荊州的?他們到荊州,為何不到益州?”
荊州和益州一樣,和羌胡領地隔了一個雍州。先不說羌胡如何穿越雍州,但既然要投奔皇帝陛下,為何不直接來益州。
李昂道:“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他們本來最先到的雍州,雍州大小勢力本來就要投靠陛下,自然将其放行。不過他們最終來荊州,沒來益州……嗯,是因為他們說,聽聞付壽在益州,不敢來。”
司俊滿頭問號:“這和付将軍有什麽關系?”
李昂道:“據說付壽原本在漢中、雍州一地活動的時候,多次和羌胡發生戰鬥,打得羌胡聽見他的名字就要跑。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司俊挑眉,顯然不信:“若他們這麽慫,也不至于和鮮卑對抗了這麽久。”
李昂道:“我想也是。不過他們若誠心歸順,羌胡馬上功夫還是不錯的。而且他們常年和鮮卑作戰,和鮮卑十分了解,以後對陛下收複失地也有幫助。”
司俊和劉荨并未跟李昂說過他們想收複漢末失地的時,但李昂了解司俊,司俊不說,他也能猜到,并且開始謀劃。
不過現在中原還未平定,就說什麽胡人的事,顯然太遠。因此李昂才留下荀家叔侄看守荊州,自己親自走這一趟。
“羌胡現在被安排在荊州內,我也不敢讓他們進入成都。”李昂道,“不過我想可以召來付壽問一問,如果他真的和羌胡打過交道,我要借付壽一用。”
司俊想了想,道:“吳泰在攻打涼州軍的時候,也多次和羌胡作戰。你把他兩都帶去,看看羌胡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李昂笑道:“你還真舍得。一下子給我兩員大将,不怕我擁兵自立?”
司俊無奈。也只有李昂會給他開這種玩笑。
司俊也開玩笑道:“陛下正打算給你個毛球護身符,若你打算擁兵自立,那正好不給你了。”
李昂疑惑:“毛球?什麽毛球?”
司俊道:“重陽宴會,你沒來。陛下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團毛,非被方士說是什麽神獸,陛下覺得說不定這毛真有什麽靈異,就親手搓成毛球護身符,準備給親近的人派發。”
司俊伸出手,手腕上有細細的繩索鏈子:“我也有。”
李昂道:“為什麽你是繩索,我就是毛球?”
司俊微笑:“當然是繩索更複雜一些,毛球好做啊。”
李昂:“……”
好吧,陛下偏心你,你不用炫耀了。
不過既然有護身符——即使被司俊說成并沒有任何用處,李昂還是興高采烈的去問劉荨要了。
劉荨十分不高興:“本來準備給你個驚喜的,怎麽子傑這麽大嘴巴。”
李昂美滋滋的戳了戳毛球,道:“除了我和子傑,還有誰有。”
劉荨這實誠孩子實話實說道:“我擔心孔瑾,給了他一個。不過和你與子傑的毛不是同一處的。雖然都是同樣物種,我總覺得黑白色的更厲害一些。雖然也沒有什麽證明。你好生揣好。這護身符丢了,我可不會再給你。”
李昂一聽顏色不同,好奇道:“這其中有什麽差別?”
劉荨心道,這是天生貓妖和後天貓妖的區別。不過他當然不會這麽解釋。于是劉荨胡扯道:“大概是毛長毛短的區別?我總覺得濃縮的才是精華。嗯,其實并沒有根據。”
李昂笑呵呵道:“說不定濃縮的真是精華。這護身符我就揣好了。若護身符為我擋了災,陛下可要再刺我一個。”
劉荨道:“你以為這東西很好得嗎?除了子傑,誰也別想多要。”
他還想把貓毛攢起來紡成線給司俊做身衣服呢。雖然兩只貓隔三差五賣一次毛,但肚子上的絨毛可不多。要攢一件衣服不知道攢到什麽時候。
司俊表示,他并不想穿什麽貓毛紡織的衣服。劉荨這到底是什麽封建迷信?
李昂聽着劉荨明顯的偏心,也不生氣,只打趣劉荨護司俊跟護犢子似的。
劉荨老氣橫秋道:“我就是當他是我兒子……”
“嘭!”司俊卷起一團紙,準确砸在劉荨腦袋上,劉荨十分配合的發出慘叫聲,吓得守在門口的青礞立刻伸頭看,然後哭笑不得的繼續守到門口。
李昂覺得果然還是成都有趣,看着陛下一副想要把司俊氣死的态度,看着司俊以下犯上,就特別有意思。
在這種環境下工作,得多有幹勁啊。
相比之下,荊州就顯得死氣沉沉。他習慣了在司俊護着下随心所欲,現在要板着臉當別人的主公給別人當保護傘,真是不适應。
不過等皇帝陛下統一天下之後,他肯定是要到朝廷任職的。到時候又能跟着司俊混,鍋司俊背,責任司俊抗,想想就很美好。
歷史中好端端一個枭雄,就這麽變成了一條只想在大佬後面喊666的鹹魚。看來不只是劉荨有毒,司俊的毒也不淺。
司俊打了個寒顫。
這天氣不是回暖了嗎?怎麽還有一股寒意?難道是劉荨又要搞事了?
司俊決定對劉荨嚴防死守。
劉荨:我不是我沒有,好大的一口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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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雖然很懷念在益州的生活,但他并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荊州的事還有很多,他和司俊、劉荨将羌胡的事交底之後,就帶着付家父子離開了。
吳泰暫時留了下來。
劉荨聽聞吳泰的妻兒快要來的時候,不忍心他們錯過,道等他的家人來了之後,若荊州有需要,再一同前去。
劉荨拍着跪下來表示妻兒無所謂,一定要為皇帝陛下效力的吳泰的肩膀道:“以後為朕效力的時間多得是,何必非要一副家國難兩全的樣子?有朕在,不能兩全也給你們兩全。當兵打仗,除了忠君報國之外,不就為了父母和老婆孩子。你們這麽多年沒見着,難道不想念?等你妻兒來了,買個宅子安頓下來。總要家安定了,心裏才踏實啊。別犟了,這事就聽朕的,不改了。以後要打仗要分離以後再說,現在你就在成都安心等着一家團聚。”
吳泰不知道是惶恐好,還是感動好。
他實在是猜不透皇帝陛下的心思。
吳泰能從一介拼命爬到将軍的位置,揣摩人心當然厲害。可劉荨和他見過的上位者完全不一樣。
無奈,吳泰又去尋了還未出發的付壽。
他們兩英雄惜英雄,感情很是不錯。
付壽道:“皇帝陛下的心思很簡單,你就從字面意思理解就是了。陛下的确不像是個上位者,別人對他好,他就挖空心思對別人好。你有忠烈之名,陛下就想讓你過得更好。僅僅是這樣罷了。你平日有表現出很懷念妻兒吧?”
吳泰有些尴尬,道:“的确很想念。我離開家時,孚兒還是個孩子,聽說現在孚兒長得和我差不多高了,名氣也很大。在看見付風和李固的時候,就忍不住感嘆了幾句。”
雖然他有在皇帝面前給自己兒子刷名聲的意思,但想念也是真實的。
付壽笑道:“這就是了。陛下只是覺得,你十幾年沒有歸家,總該和家人見見面再離開。雖然在皇帝陛下麾下,要和家人見面并不難。可這麽久沒見,心裏存了能見面的希望,但又錯過,心裏肯定是難受的。陛下的想法就是普通人的想法。你要揣測陛下的思想,只把他當一個平常的心思純善的少年就成了。”
吳泰嘆氣:“若是這樣,陛下在如今虎狼環繞中,豈不是很難過?我倒是寧願陛下心機深沉一些。”
付壽道:“陛下不蠢,他該對誰好,心裏都有數。于澤困了陛下六七年,又讨得了什麽便宜?看看瞞了天下人的司公,看看益州和荊州現在,若小瞧陛下的人,哼,走着瞧。陛下可是有上天護着。”
吳泰松了口氣,道:“也是,是我鑽了牛角尖。”
從結果推過程,也能看出陛下雖然純善,但并非蠢。該心狠手辣的時候,陛下不會被善良蒙蔽雙眼。
只是對于陛下這麽容易就相信他,還對他這麽好,吳泰還是十分忐忑。
即使知道陛下自己并非愚蠢,陛下身邊的人也很厲害,陛下要吃虧并不容易。但吳泰還是不由生出類似于“我那善良的皇帝陛下啊,我很擔憂啊”的心情。
付壽拍拍吳泰的肩膀。
他十分理解吳泰的心思。就像是自家兒子再厲害,當老子的該擔心還是擔心一樣。他們這群皇帝陛下交付了信任和喜愛的近臣,總是不由自主的模糊君臣界限,容易把皇帝陛下當親近的需要溺愛的晚輩看待,甚至比護着兒子的感情更過分。
這樣的感情,真是危險又奇怪。
不過,一思及皇帝陛下的言行,付壽又覺得,看看司公怎麽寵着陛下,他們就算逾越些也沒關系。
吳泰現在很惶恐,以後總會習慣的。因為他就是這麽過來的。
思及和皇帝陛下一同的荊州之旅,付壽又不由自主的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付風若在旁邊看着,肯定會不由自主撇嘴。
他爹對兒子可沒有這麽寵溺過,永遠都是棍棒打打壓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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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荨不僅讓吳泰等着和妻兒相聚,還專門派他去迎接孔瑾一行人。
劉荨道:“讓他們進益州的第一眼就看到你,這個驚喜他們一定喜歡。”
終于有點習慣了劉荨的思維模式的吳泰哭笑不得。
喜歡時不時給臣子一點小驚喜小驚吓的皇帝陛下真是太頑皮了。
不過他心裏還是很熨帖,很感動。
吳泰遇到的上位者很多,比起那些上位者時時刻刻表現出來的禮賢下士,倒是皇帝陛下這樣不知不覺透露出對臣子的體貼,更讓他覺得真實。
吳泰謝過劉荨,高高興興的帶着兵去邊境等候孔瑾等人歸來。
本來成都還羨慕孔瑾被皇帝陛下看重,是唯一被皇帝陛下讓人去迎接的使者。結果一聽是吳泰,了解皇帝陛下的人不由露出無奈微笑。
連從京城來的老臣也露出迷之微笑,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直說皇帝陛下又調皮了。
許多剛投奔的人不理解,立刻私下打聽,才知道皇帝陛下不是迎接孔瑾,而是準備讓吳泰給他與孔瑾一同歸來的妻兒一個驚喜。
“皇帝陛下就是喜歡制造驚喜驚吓。”益州官吏和京城來的老臣們嘆氣,“陛下也太活潑了,唉,不夠穩重啊。”
其他人嘴角抽了抽。這行為還能這麽解釋嗎?難道不是為了迎接孔瑾,順便讓吳泰去見一下妻兒嗎?說不定這差事還是吳泰求來的呢。
其他人只繼續搖頭:“不,你不了解皇帝陛下。你了解了陛下之後,就知道陛下怎麽想的了。”
孔瑾等人回益州的時候,要穿越荊州。劉荨大手一揮,讓吳泰直接跑去荊州邊界接人。
吳泰中途接到劉荨心血來潮的聖旨,更加哭笑不得。
他都不急,皇帝陛下比他還急。
李昂得知此事時,也來湊熱鬧,還說需不需要他派兵一路護送。
吳泰當然是十動然拒。
李昂這簡直把他架火上烤了。他還沒有給皇帝陛下建立什麽功勞,哪能得這樣的厚待?
當孔瑾見到吳泰,聽到吳泰得到的聖旨的時候,大笑不止。
羅朗好奇:“陛下難道不是派兵來包護氣華你的?”
孔瑾好不容易才忍住幸災樂禍的笑,他道:“陛下所做的事,你們不需要去猜測陛下言行背後的深意,陛下十分光明磊落,他的意思,從字面理解就成。陛下并沒有想過來迎接我,只是想讓吳将軍給家人一個驚喜罷了。這件事吳将軍應該也清楚。嗯,益州官場老人們也肯定都明白,哈哈哈哈哈。”
羅朗心中把此事記下,然後問道:“可氣華為何笑得這麽……”
吳泰到了益州好幾個月,自然知道孔瑾過往。他沒好氣道:“因為他經歷過,因為陛下的無心之舉,被整個益州官場當對手的日子。”
孔瑾繼續笑:“是啊是啊,被架在火上烤似的。咱們的皇帝陛下可不會去管別人怎麽想,他想對誰好,就直接做了。我可是受苦頗深,隔三差五就被人找上門要切磋學問。待吳将軍回益州後,估計許多将軍們要找上門來和吳将軍切磋了。”
吳孚立刻慌張道:“父親,這……”
吳泰道:“沒事。益州官場與他處不同。這競争,也是從明面上。若他們要和我切磋,也就是去校場而已。除了還未立下功勞就被陛下看重這事令為父尴尬了些,其餘沒什麽問題。孔功曹應該也知道。”
孔瑾聽吳泰把話推了回來,也不繼續開玩笑,道:“的确,被陛下看重,即使得了些表面上的紅眼又如何?旁的人羨慕都羨慕不來。不過陛下看人很準,很少主動向人表示親近。武将之中,除了付家父子之外,就只有李家叔侄得陛下青睐……嗯,李荊州現在也算不得武将了。蓋是司公實在是光芒太甚,陛下身邊女官也是厲害女将。陛下眼中很難看得進其他人。李士尚也是占了李荊州的光。陛下既然能主動表示對吳将軍友好,以陛下神異,當是看出了什麽,吳将軍前途無量。”
聽着孔瑾這副神神叨叨的話,随行人都已經習以為常。
反正在這一路上,孔瑾都在宣揚,攢陛下不是普通人,益州上下總擔心陛下會撂挑子不幹和司公一起白日飛升。現在不過是看相而已,不算什麽事。
吳泰稍稍沉思了一會兒,心想陛下的确見他第一面就很是親近。難道真的看到了什麽?比如看到以後吳家為大漢立下汗馬功勞,一直忠心耿耿?
吳泰道:“承功曹吉言。陛下也有一言讓我帶給功曹。”
孔瑾道:“将軍請講。”
心直口快的吳孚忍不住道:“只是帶話?沒有聖旨?難道是什麽機密的事?我們要不要回避一下?”
吳泰臉上閃過一絲無奈,道:“不是什麽機密,陛下說……嗯……”
吳泰還在支支吾吾不好開口,孔瑾已經冷靜接話:“陛下肯定說,寫字麻煩,不想寫,傳個口谕就成了,哪有那麽多事。”
聽着孔瑾模仿的惟妙惟肖,吳泰不由感慨:“功曹不僅是陛下近臣。”
所有人:“……”
陛下這也太随性了一點吧?
孔瑾表情也顯示出無奈:“若陛下在說這話的時候司公在旁邊,肯定陛下又得被唠叨了。”
吳泰臉上顯示出一絲佩服:“的确司公在旁邊,也的确唠叨了,只是……”
孔瑾不由望天嘆息:“陛下定是捂住耳朵裝沒聽見,說不定還會說,不聽不聽,子傑念經。”
所有人:“……”
吳泰點頭,跟着嘆氣:“司公不容易。”
孔瑾也嘆氣:“司公的确很不容易。”
所有人:“……”腦海裏一片空白,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吳孚聲音有些顫抖:“父、父親,你在背後這麽說陛下,真的好嗎?”
吳泰和孔瑾交換了一個“自己人”的眼神,然後孔瑾替吳泰回答道:“沒事,待你到了成都,若成了陛下近臣,總會習慣的。”
孔瑾頓了頓,道:“子輔要從軍,可能短時間內不一定見得到陛下,嘉飨是肯定會立刻成為陛下近臣的。嘉飨應該很快就會習慣此事。”
羅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努力保持微笑:“承氣華吉言,我想陛下還是會觀察一陣子吧?”
吳泰道:“你就是羅朗?我帶來的口谕正好關乎你。”
羅朗驚訝。他這時候是不是該下跪?他看了孔瑾,孔瑾這平靜的樣子,就像是給他帶口谕的不是皇帝陛下,而是随便哪個熟人似的。
他難道不該下跪?
就在羅朗猶豫的時候,吳泰已經清了清嗓子,把劉荨的話盡可能一字不落的轉達:“陛下說,氣華幹得好,把羅朗拐來了。元長和禹川也要抛下朕往外跑了,朕正頭疼誰給朕打下手。你和羅朗快點回來,主簿的位置等着你們。”
羅朗:“!!!”
孔瑾看了羅朗一眼,心想,陛下果然是不拘一格啊。
他在衆人呆滞中,笑着打圓場道:“我就說,我立了功勞,元長和禹川怎麽甘為我後?雖主簿位置是陛下近臣,十分榮耀。但以他二人脾性,肯定是不願意只給陛下整理文書。”
羅朗深呼吸了好幾下,才道:“元長和禹川?是陳文和翟陽嗎?他們現在是主簿?這主簿還是陛下的主簿?”
雖然知道這兩人在皇帝陛下麾下,原來位置已經這麽高了嗎?可天下人居然還不知道這兩人已經投奔皇帝陛下!
孔瑾道:“是陛下的主簿。負責奏折整理歸納,以及幫陛下起草旨意。這位置多少人羨慕,他們兩還不識趣。”
吳孚忍不住替好友激動道:“嘉飨一去就是這麽重要的位置嗎?真的嗎?不過這兩人為何要離開?”
孔瑾道:“定是覺得屈才了吧。”
其他人:“……”
吳泰幹咳了一聲,道:“你們習慣就好,益州官場就是這樣。今後陛下統一天下,高官厚祿少不了人。現在大家都想多做點實事,以後朝廷再開的時候,也好有些立身的資本。”
吳泰頓了頓,道:“雖說如此,陛下身邊主簿,乃是陛下左右手,多少人羨慕不得。這兩人也是仗着陛下與他們親近,才如此亂來。陛下還因沒有合适代替的人選,焦頭爛額。唉,陛下對臣下也太好了些,這也太縱容了。”
孔瑾道:“這兩人要離開,沒有提出可替代他們的人?”
吳泰微笑:“他們提出把荀家叔侄換過來,然後荀家叔侄給這二人寄來了一塊席子碎片。”
孔瑾點頭:“理應如此。”
其他人:“……”
這益州官場到底什麽鬼?!
羅朗得知自己去了成都就能當皇帝身邊左臂右膀,本應該高興,但是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太大,大得他膽戰心驚。
一般人會這樣嗎?不可能吧?
陛下了解他嗎?知道他才華嗎?知道羅家現狀嗎?能确定他忠心嗎?
什麽都不調查,一點都不考驗,直接走馬上任?陛下這到底是哪來的自信?
為何孔瑾和已經在益州待了幾個月的吳伯父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他們的關注重點只有陳文和翟陽恃寵而驕,荀文和荀尹割席子割得好,對于自己這個一看就不是忠心漢室,來投奔都猶豫了好久的人突然成為皇帝陛下心腹一點異議都沒有?!
他們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意外都沒有,就這麽淡定的接受了這違背常理的事?
何況,陛下就這麽自己決定官職任命了?陛下這麽獨斷專行,益州那麽多官吏能同意嗎?
羅朗覺得自己現在腦袋已經不夠用了。
這發展完全出乎自己所料啊。
作者有話要說: 益州上下:陛下高興就好(老母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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