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知益州原本班底是不是和李昂一樣聰明, 将劉荨和司俊心思猜了個十成十, 但他們的确看上去一點都不擔心。
益州原本班底的淡定态度, 也傳染給後來人。他們見益州官場一片平靜,每天除了忙自己的工作忙得熱火朝天之外,沒花多少心思在別人的挑撥離間上。就算有人談起這件事,多是用戲谑不屑的口吻。自己就算先前有些擔憂,久而久之也平靜下來了。
既然同僚這麽信任陛下和司州牧, 那他們若做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倒顯得君心不良了。
……
時間一天天過去,學宮和圖書館終于建好了。
劉荨高高興興的弄了個剪彩儀式, 親自拿着大金剪子, 去剪了一次大紅綢子。劉荨想拉着司俊一起去,司俊嫌棄太丢臉, 無論如何都不肯去。最終劉荨就一個人上臺了。
他不但剪了大紅綢子,還發布了即興演講。
司俊看着臺下那群人激動的樣子,心想,劉荨還真的有演講家的天賦。無論怎麽胡扯,似乎都能讓人信以為真,并且為其共鳴。
就這天賦,不當傳銷組織頭目,咳咳, 不當皇帝可惜了。
圖書館修建的很像是現代的圖書館了,運用的也是現代圖書館在還沒有計算機系統時科學的管理和分類方法。
圖書館中可以借閱和抄錄書籍,需要辦理借書卡, 筆墨紙硯可以自帶也可以在圖書館商店購買。圖書館中借閱舊了的,不能再被借閱的書籍,則會低價處理賣出。
學宮則廣邀天下賢人辦學講學。在這裏他們可以宣揚各個學派的言論,普通老百姓都能來聽課。官府每隔一段時間,還會組織官方的人員講解比如種植、養殖、紡織等方面的技術,聽課者需要一個銅板的入場費。
講課者可以得一半入場費,剩下的則由學宮管理處收取,做為組織和維護的費用。
圖書館和學宮還有許多細致的規定,這些都是宿誼教給劉荨和司俊的。宿誼在自己所處時空興建學宮和圖書館,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相關制度已經比較成熟,劉荨和司俊可以現學現用。
因在戰國時候,就有學宮出現,所以雖然在當世罕見,只要有古可循,就算是最古板的人也不覺得有問題。
但他們不知道,興建圖書館和學宮只是第一步。世族豪門都有自己的藏書和人才儲備,本身聲望也足夠大,不需要在圖書館借閱書籍,也不需要去學宮向平民百姓講課來推銷自己的學說。圖書館和學宮就是為庶族賢人學子們準備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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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庶族的學子和賢人們被學宮和圖書館吸引到成都之後,劉荨和司俊就要開始第二步計劃了。
第二步計劃,便是科舉取士。
科舉取士,打破士族門閥對人才供給的壟斷,這才是劉荨和司俊真正的目的。
若是天下安定之時,劉荨只需要發一道聖旨,天下學子自會蜂擁而至。但現在天下處于戰亂中,學子們長途跋涉,需要面對許多危險。而且消息也不暢通。
劉荨只能先放出學宮和圖書館的消息,吸引大量人才進入成都之後,再開科考試,才有足夠的人應考。
而且那時候,劉荨可以做出這種選拔人才的事,士族門閥也會心生麻痹,不會聯想太多。
天下戰亂不休,地區和地區之間被不同軍閥隔斷,本來由各地鄉紳望族推舉人才變得不可行。皇帝陛下要選拔人才,自然沒有比考試更簡單易行的手段了。
他們不會想到,這考試取士的手段不僅僅是用于戰時,也會延續到戰後。
當劉荨在朝廷中塞進了足夠多的庶族人才之後,這些人天然就和世族形成對峙趨勢。到時候世族出身的官員再想反對科舉取士,讓庶族人才跳過世族的篩選直接進入朝廷,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現在,全益州上下都對學宮和圖書館交口誇贊。連劉荨派往荊州去幫助李昂的班底,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回成都,瞻仰這讀書人聖地的沖動。
別說其他人,李昂自己都心癢癢的。結果劉荨非常可惡的一道密旨給他,說他若真想看,以後就讓他當益州牧,不帶他回京城了。
李昂氣得拍桌子,這是威脅吧?這就是威脅吧?!這就是威脅!
李昂的下屬們哭笑不得。不過皇帝陛下和李州牧的感情也真是不錯,這種事都能拿來開玩笑。
..................
圖書館和學宮剪彩運營之後不久,就到臘月了。
馬上劉荨就要度過離開京城之後第一個新年。
他掰着手指頭數着,自己離開京城之後幹了多少事,越數越驚訝。
劉荨對司俊道:“我覺得我這不到一年的時間所做的事,比我之前當皇帝的六七年都多得多。”
司俊不由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劉荨的肩膀,道:“別想以前的事了。”
劉荨點了點頭,他道:“想着以後都會這麽忙,忙得我都沒時間追劇,一回到家就累得倒頭就睡,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允悲。”
司俊聽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快到新年,戰火似乎也稍稍平息了一些。益州本就很安寧,新年的時候,劉荨還給官吏們放了近半月的假,讓他們安心過一個新年。
所謂放假,當然不是什麽都不用做了。只是官員們不需要再每日當值,本地官員輪值,想回家的可以向上峰提交申請回家,如果有什麽事,通知一聲,官員們就立刻回到工作狀态。
不過雖然益州官吏中外地人不少,但請假離開的一個都沒有,倒是有許多官員趁此機會購買宅子院子,請人把家人接到成都來。
益州生活和外州簡直是天與地的區別,他們習慣在益州的生活之後,再讓他們跪坐在地上,吃着沒滋沒味的水煮肉蘸醬,喝着加了不知道多少奇怪東西的茶湯,他們是真不習慣。
在益州,他們閑暇時可以坐在躺椅上,手裏捧着紅薯幹或是五香、麻辣的肉感,一邊啃一邊喝着今年炒制的茶葉。這種生活,妙不可言。
只有老天爺知道,司公怎麽會有這麽多奇思妙想。所以皇帝陛下怎麽可能和司公有矛盾?他們兩明擺着是同師門甚至同來歷的人。
他們還想裝作普通君臣的樣子,但益州這群人精下屬們顯然已經看清了真相。
荊州官吏們的日子就要難過許多。
李昂雖跟随司俊一同度過益州最初打拼的階段,但輪到自己照搬益州模式之時,仍舊覺得頭疼不已。
他不由私下多次對下屬抱怨,之前給司俊當下屬,什麽事都有司俊兜着,還不覺得。輪到自己做主的時候,才知道司俊有多不容易。
可再不容易,他也不能認慫。
說實話,他現在比起司俊當初情況不知道好了多少。司俊當時一窮二白,單騎入益州就算了,還不願意和劉景那樣,依靠益州望族。
李昂現在想着司俊當年打拼時,仍覺捏着一把冷汗。司俊當時簡直是在刀鋒上走路,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
李昂自己當上了州牧之後,對司俊就更加敬佩了。
他現在有益州已經成功的模式作為借鑒,有軍隊為依靠,還有荊州的人才作為班底,甚至還有皇帝陛下護着。若這樣都不能将荊州治理好,他真是該辭官歸隐了。
心裏憋着一口氣的李昂自然工作熱情十分高,連帶着荊州上下這次新年,都不可能放假了。
可惡的是皇帝陛下還專門用快馬加急跟他炫耀他們已經放假,正美滋滋窩在家裏享福的事。
李昂忍不住翻白眼。
說真的,和皇帝陛下熟悉之後,他覺得,大概也只有司俊才能受得了皇帝陛下的頑皮勁兒了。
要這不是皇帝,他早就撸袖子上手揍了。就算是朋友,也得揍。
................
就在劉荨專門給李昂炫耀後不久,大概是樂極生悲,大概是老天爺都看不慣劉荨的頑皮勁了,特意不讓他這個年好過。
益州南部南蠻的領地發生動亂,南蠻的軍隊和益州軍隊發生了沖突。
益州以南一直都是少數民族聚居地,由土司等少數民族首領統率,實行的是部落奴隸制。
西南民風彪悍,不過因為氣候環境等緣故,比北邊好過許多,所以不常發生如同北邊胡人那種,一到了水草枯黃的時候,就跑到了大漢邊疆打谷草,殺燒搶掠之事。
蠻族一直不怎麽理睬中央的事,司俊成為益州牧之後,雖有心和蠻族交流,但蠻族都是一個意思,通商而已,其他免談。
司俊雖有心将這片地收為己用,但他還要操心周邊軍閥虎視眈眈,以及益州豪族的反撲,因此暫時将南蠻之事放到一邊。
今次似乎是南蠻遭受了瘟疫,死了許多牛羊,日子不怎麽好過。再加上可能有其他勢力介入,南蠻趁着益州官吏新年放假之際,向益州發兵騷擾。
雖益州兵強馬壯,勢力比南蠻強許多,但南蠻似乎有孤注一擲之意,勢頭很是勇猛,讓駐守邊軍不得已向成都告急。
若想打贏這些人很容易,但司俊想趁此機會和蠻族談下條件,讓蠻族歸屬官府管轄。
當然,要談條件,首先要把人打服氣了,才能讓這些人安心坐下來談。
這種事,司俊認為,還是自己出馬最好。除劉荨之外,只有他是能讓蠻族安心的人。其他人去談條件,蠻族一定會擔心說話不算數。
而且南蠻地界複雜,若沒有現代的知識,帶兵前去,肯定會吃許多苦頭。他帶兵,才事半功倍。
因此,這個年,司俊就不能陪劉荨過了。他得親自帶兵去會一會南蠻的首領。
劉荨知道之後,當然不可能任性說,讓司俊不幹正事,留下陪他過年。不過他強烈要求他也要去。
司俊不在,他一個人留在成都過什麽年啊,不如跟着司俊去一趟。
司俊說他會現代知識,能處理南蠻自然環境的一些狀況,他這個穿越者,不是更适合的人選?
而且若南蠻首領要談什麽,他這個皇帝,才是說話最能算數的人啊。
至于安全,他又不打算上前線。他就在後方待着,能有什麽危險?
何況,他在司俊身邊才感覺最安全。
劉荨雖說了千萬個理由,司俊都不同意。
現在這個時代的天氣和後世不一樣。現在明顯比後世暖和許多,在河南地界,還有大象出現。
所以冬天去南蠻之處,天氣也較為濕熱,再加上蚊蟲衆多,南蠻還遭遇了瘟疫襲擊,劉荨一直在北邊生活,肯定不會覺得舒服。
司俊說什麽也不會讓劉荨深入險地。
劉荨不知道是不是被司俊說服了,居然乖巧應下了,沒有跟随司俊禦駕親征。
其他官吏聽聞劉荨要跟着司俊去南蠻領地一游之後也擔心得不成,跟着司俊一起勸說,聽劉荨終于同意,他們也松了一口氣。
不過司俊太了解劉荨,總覺得劉荨這麽乖巧,絕對有問題。因此他專門找了公宇和王祈。這兩人一人代表益州本土官吏,一人代表京城朝廷“外來勢力”,他希望這兩人一同想辦法穩住劉荨。
就算劉荨了無聊要去襄陽找李昂玩都成,千萬不能讓他跟着去南蠻領地。
“若陛下想要出行,希望你二人能跟随陛下。”司俊叮囑。
公宇和王祈連忙應下。
他們覺得這不算什麽為難差事。他們只需要苦口婆心勸說陛下即可。大不了他們堵在陛下門口不準陛下出門,陛下一出門就攔車攔馬,就不信陛下還能插上翅膀飛出去。
司俊又叮囑了青礞,他想青礞關心劉荨安全,應該不會讓他亂來。
劉荨翻着白眼,看着司俊到處找人看住他。
“你就對我這麽不放心?”劉荨忍不住抱怨,“我是這種人嗎?”
司俊嚴肅:“你是。”
劉荨:“……”這時候就很想絕交了。對了,典故是割席斷義還是割袍斷義還是割袖子斷義?果然還是割袖子吧?
聽着劉荨口花花調戲,司俊只當沒聽見。
……
司俊大軍終于出行。
今年豐收,新的糧食都是産量又高又好儲存,還有劉荨從京城“搜刮”來的于澤的軍備物資支持,司俊籌集軍備很迅速。
不過劉荨“拿”出這麽軍備物資的時候,益州上下就算已經知道劉荨并非凡人,仍舊被吓得半死。
劉荨就親自帶着他們在山上轉悠了一圈,突然心血來潮說要尋寶,然後拿着兩個彎曲的鐵絲到處轉了轉,就從某個山洞裏挖出了東西。
劉荨表示這是意外,他只是踏個青。但軍備上面還有于澤軍隊打上的标志,和京城防衛營的标志,于澤和京城的軍隊,是怎麽“迷路”到成都郊外某座山上,然後把軍備埋進去的?
劉荨攤手:“這個就要問于澤了。”
死無對證,有本事去找于澤問啊。
劉荨都這麽說了,其他人還能怎麽樣?當然只能當做皇帝陛下踏青的時候挖寶挖出來的東西呗。
司俊離開的時候,劉荨沒去送。
他本來應該去送的,但是他就是任性沒去,還派人去宣旨,說本皇帝不高興了,本皇帝不送你,氣死你,記得給本皇帝帶禮物回來。
本來啊,皇帝不送司俊大軍出行,是很輕視司俊,是很不好的行為。
然而衆臣子聽着宣旨,表情都毫無波瀾。
成吧,皇帝陛下和司州牧關系太親近,現在正為司州牧不肯帶他去禦駕親征生氣呢。
“皇帝陛下怎麽跟個賭氣的小孩子似的,這成何體統。”
還是有官吏唠唠叨叨。
司俊嘆氣:“只要陛下不嚷着跟我去南蠻險地,生我氣也沒關系。”
唠叨的官吏就閉嘴了。
也是,陛下賭氣,總比跟着去好。辛苦司州牧了。
不過,皇帝陛下對其他人都十分禮儀周全(?),就對司州牧完全沒有想過禮儀這件事。
這也是兩人關系親近的證明吧。
司俊離開成都之後,因擔心成都,每日都會有使者從成都和軍營往返,告知他成都之事。
特別是皇帝陛下有沒有逃家。
聽着皇帝陛下乖巧的待在府邸中,哪兒也不去,司俊又心安又心疼。
司俊心想,離開京城過的第一個年,自己就沒陪着他,的确很對不起他。等到了南蠻給他尋些有趣的東西賠罪吧。
到了第三日,使者除了信件之外,還帶來了一個小箱子,說是皇帝給他捎帶的東西。
這次去南蠻,元初、付風、和李昂的從子李園都有随行,在聽到皇帝陛下特意給司俊捎帶東西之後,元初開玩笑道:“陛下看來是消氣了。”
付風和李園則好奇的看着手臂長的箱子,心想不知道裏面裝着什麽。
使者道:“青礞姑姑特意吩咐,請司州牧私下單獨打開箱子,不要被其他人看見了。若被其他人看見了,陛下會生氣的。”
司俊立刻頭疼了:“陛下該不會是放了惡作劇的道具吧?”
李園和元初和皇帝陛下不太熟悉,都道:“司公是想多了吧?”
只付風使勁點頭:“我覺得很有可能。”
使者小心翼翼把箱子遞給司俊:“州牧請拿好,青礞姑姑說裏面是易碎品。”
他這一路上可小心了,都把箱子綁胸前的,也不嫌棄硌得慌,生怕将裏面的易碎品颠簸壞了,他就得去領軍棍了。
司俊捧着箱子,掂了掂,覺得雖有些重量,但并不像是裝着金銀之類的東西。也不知道陛下在裏面裝了什麽。他應該沒無聊到在裏面裝着毛毛蟲蜘蛛臭老鼠之類的吧?
司俊被自己的想象給惡心到了。
不過劉荨特意送來的,就算是專門用來惡心他的惡作劇道具,他也得打開。
司俊頂着下屬好奇的目光,回到專屬于自己的帳篷。
他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箱子。箱子構造很奇怪,蓋子并未完全合攏,而是露着一條縫。鎖的地方是用竹片做成,上面有蠟封。
司俊舉着箱子晃了晃,裏面發出一聲悶響,聽起來并不像是易碎品碰撞木頭發出的聲音。難道是那易碎品上面包着布匹棉花?
司俊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刮開蠟封,将竹片做的鎖打開。
他剛把鎖打開,蓋子開了小半,突然一股力從蓋子內往上頂,他吓得差點把箱子丢出去。
只見箱子中,一只貓舉着爪子,站立做招財貓狀:“喵!”驚吓盒子,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司俊:“……”
司俊:“!!!”
貓舉起了另一只爪子,兩只爪子平舉在胸前,站立在箱子裏,開始扭來扭去跳海草舞:“喵,喵,喵。”海草,海草,随風飄搖,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司俊如同被時代久遠的石雕一般,風一吹,就化作砂礫消散。
而那只連黑眼圈都透露着賤兮兮氣息的圓滾滾小貓咪,還舉着爪子跳着海草舞,跳得十分賣力。
司俊好不容易才從石化風化狀态中恢複,他聲音顫抖道:“小草……你……”
黑眼圈小貓咪:“喵?”
司俊深呼吸了一下,兩下,三下:“小草,你這樣是不對的……”
黑眼圈小貓咪停止了海草舞,在對他的體型而言顯得還算寬敞的箱子裏蹲坐,擡起後腿蹬耳朵:“喵喵喵?”
表情超級無辜.jpg。
司俊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咆哮的心情:“這樣很危險,你小貓咪的體态十分脆弱……”
黑眼圈小貓咪停止了蹬耳朵,道:“喵喵喵。”使者是姑姑信任的人,他不會私自開箱子。而且如果有意外,楚喵的火球卡燒斷個竹片還是很容易的,楚喵新賣的防護卡雖然對槍擊沒用,但擋一下刀還是很容易,只要擋住一下,我就能飛竄老遠,人哪追得上。
黑眼圈小貓咪帶着賤兮兮的壞笑:“喵喵。”反正我現在已經來軍營了,你要讓我回去只能派人護送我,且不說這樣會亂軍心,你難道能信任別人把我送回成都嗎?
司俊還真不能信任。
讓劉荨待在成都也就罷了,誰也不敢對他的府邸動手,而且還有劉荨自己變成貓往房梁上一竄,來再多刺客都沒轍。
但讓人護送劉荨回成都,除了他自己之外,他還真的誰都不信。
就算他能信,可劉荨能偷溜一次,難道就不能偷溜第二次嗎?
他真傻,真的。他就嚴防死守劉荨這個人離開成都,但他忘記了,劉荨還能變成貓。
誰能想到,劉荨對偷溜這件事這麽執着,居然變成貓也要跟過來?
劉荨肉眼可見司俊逐漸妥協的神情,得意的往司俊頭上撲:“喵喵喵。”
司俊将箱子随意扔在地上,把趴在他頭上作妖的劉荨拎到手中,道:“變成人,貓太不安全了。”
劉荨示意司俊把他放在地上,他扭了扭身子,甩了甩尾巴,變成了人。
劉荨這次出來準備十分充分,看他這一身便于騎馬的衣服就知道了。
劉荨得意道:“我在系統包裹裏放了行禮,洗漱用品衣服盔甲武器應有盡有。”
司俊沒好氣道:“難道你還想上戰場打仗?”
劉荨忙道:“哪能啊?我只是想手上拿着武器身上穿着盔甲比較威風。”
劉荨見司俊不說話,道:“生氣了?不會吧?”
司俊冷哼一聲道:“我生氣了,你就會聽話?”
劉荨想也不想道:“不會。”
司俊氣結。
劉荨勾肩搭背:“我還以為你已經習慣了。我說啊,你不過是剛到弱冠的年輕人,我啊,穿越前都有二十來歲了,我年紀比你大得多,自己的事能自己負責。跟你說,我穿越前幾歲的時候就跟着夏令營到處跑了,什麽野外求生,絕對沒問題!”
司俊第一次後悔把自己的記憶給劉荨。
還野外求生呢!
司俊終于忍無可忍,扯住劉荨的臉頰,道:“我不趕你回去,但是你必須在我視線範圍內。我上戰場了,也會給你安排照看的人。”
劉荨努力睜大眼睛,讓司俊看見他眼中的真誠。
沒問題!他絕對聽話!天底下沒有比他更聽話的人了!絕對放心!
司俊心累。
“姑姑就由得你亂來?”司俊問道。
劉荨道:“我說如果她不同意,我就自己變成貓去追你,姑姑也沒辦法。”
司俊:“……你有想過你突然失蹤,成都會亂成什麽樣子嗎?”
劉荨道:“不用擔心,我有留紙條。”
司俊:“給誰?”
劉荨道:“就在書房裏啊,要看自己去看。”
司俊:“……”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了。劉荨這也太敷衍了?他就不能派人去通知一下他留在益州(劃掉)收拾爛攤子(劃掉)主持大局的王祈和公宇嗎?
就在書房裏留漲紙條?你怕不是想把他們的心髒病給吓出來!
劉荨道:“等他們發現我不見的時候,你這裏送信的使者應該也回成都了,正好告訴他們,我已經在兵營了哈哈哈哈。他們也知道,等我到了軍營,就不可能回去了哈哈哈哈。”
司俊又上手扯劉荨的臉頰軟肉。
劉荨:“疼疼疼,輕點,我等會兒還要去慰問三軍呢。你要讓我頂着臉上的指印去嗎?”
慰問三軍……哪來的三軍……
司俊心裏吐槽,手還是放了下來。的确,他不能讓劉荨頂着滿臉指印去見人。
所以熊孩子是皇帝什麽的,真心為難。
你總不能把皇帝打一頓吧?
看着司俊充滿譴責的眼神,劉荨笑嘻嘻道:“別生氣嗎?說真的,有我跟你一起,不覺得底氣足許多嗎?不說我作為穿越者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說我的随身包裹,就能給你省多少事呢?就算你笨到被人把軍糧燒了,我這裏還能拿出來呢。”
司俊嘴角抽搐:“你閉嘴,知道在軍營說這些很不吉利嗎?你是想從貓進化成烏鴉嗎?”
劉荨聳肩,好吧,軍營中很迷信,說閉嘴就閉嘴,他可聽話了。
看着劉荨那副“你說什麽就什麽”“我可乖巧”了的樣子,心累的司俊突然升起一股惡念。
他在想,把劉荨從帳篷裏帶出去的時候,他那群下屬,會被驚吓成什麽樣子。
當知道劉荨居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時候,成都那群官吏又會被吓成什麽樣子。
這下子劉荨算是又顯示了一下他的神通?益州那些心術不正的人大概又得掂量一下了。
司俊知道,雖然他嚴防死守,但是益州官場這麽多人,肯定有其他勢力埋下的釘子。但沒關系,只要這些人安心做事,他也不會對這些人如何——前提是沒有他們背主的證據。
這群人親眼看着,親耳聽着劉荨的各種神奇事跡,以及益州種種超出常識的發展速度,他們的內心也會被逐漸瓦解吧?
在益州,在皇帝手下做事這麽美妙,為什麽還要去當什麽釘子?當釘子能得到什麽嗎?
司俊一想到其他人崩潰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不是那麽悲劇了。
至少,他知道劉荨是怎麽溜出來的,其他人不知道。
胡思亂想最致命。
有了對比才有幸福感,司俊找到平衡之後,心氣終于順了些。
他道:“我讓使臣把青礞姑姑叫來軍營。若我在前線,就讓姑姑保護你。”
劉荨立刻警覺:“你該不會想讓姑姑送我回去吧!”
司俊沒好氣道:“就算把你送回去,你難道不會再過來?我讓別人防着皇帝這個大活人離開成都,但我總不能告訴他們還要防備一只貓?青礞姑姑都站在你這邊,我還能怎麽辦?”
司俊話中滿是辛酸。
劉荨拍了拍司俊的肩膀,安慰道:“既然你知道了,就不要掙紮了。”
司俊:“……”
若不是等會兒劉荨還要出去見人,他真想把劉荨的腦門彈紅。
.....................
事實證明,司俊的腦補十分正确。
當他把劉荨帶出來,下屬們看見州牧的帳篷裏大變活人,不對,大變皇帝時,整個人都呆掉了。
其中元士的身體最差,承受能力最弱,他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吓得衆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好不容易才把他喚醒。
劉荨終于感覺到了一絲絲心虛。
如果元士因為他這次偷溜,高血壓腦溢血心髒病去世,那他的過錯就大了。
史書中怎麽記載?皇帝任性偷溜,吓死忠心臣子?
哦漏!他不怕遺臭萬年,但他可不想逗比萬年!
劉荨默默把嬌小(?)的自己藏在司俊偉岸(?)的身軀後面,一副“我不存在你們就當沒看見我”的表情。
那樣子,很是掩耳盜鈴了。
“陛下……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這麽容易妥協的。”只有付風小少年老氣橫秋,最先回過神,“果然。”
劉荨嘴角抽了抽。付風真的學壞了,以前他不會吐槽的!
“我想,成都一定亂套了。”清醒過來的元士那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快哭了,“陛下,你太任性了。”
劉荨小聲辯解:“沒辦法,我是皇帝嘛。”
衆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皇帝你就應該任性嗎!皇帝陛下你這樣真的好嗎?你能不能為你忠心耿耿的臣子們考慮考慮!你是真的想吓死一兩個人才甘心嗎!我知道皇帝陛下你神通廣大,軍營重地也來去自如,但是求你考慮一下我們可憐的心理承受能力,我們脆弱的小心肝!
劉荨望天,他感覺耳邊有一萬只蒼蠅在嗡嗡嗡。
反正不就是偷跑嗎?我都偷跑過荊州一次了你們還沒習慣嗎?沒事,這次不習慣,下次就習慣了。
劉荨臉上一副虛心聽教的模樣,實際上心裏卻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準備好了屢教不改。
嗯,虛心聽教,屢教不改,就是這麽任性。
他才不要一個人留在成都過年呢。他一個人睡不着。就算有青礞姑姑徹夜不眠守着,他也睡不着。
本來他其實真沒打算偷溜的。但是睡不着怎麽辦?他也很絕望嗎?你們知道失眠的痛苦嗎!
為了睡一個好覺,被念叨算什麽?我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