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色的車子在公路上飛馳,沿途經過海港附近,栗青手肘撐住車門支着腦袋,隔着車窗看熱鬧無比擠滿了人的海邊。腦子裏突然想起那天穆家前面那一片幹淨的海域。
“栗小姐,等會我是等您一起去接樂今少爺呢,還是我先去把他接回去?”駕駛座的司機貼心地問問。
栗青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時間,樂今确實快結束了,于是道:“等會麻煩你先去接他回栗家。”
“好的。”
車子繼續朝目的地——穆氏公司總部駛去,栗青卻依舊對事情發展目前這個狀況感到困惑不已。
昨晚她從外面回來在大門外碰上剛從車上下來的栗沄沄,一見她便陰陽怪氣地譏諷她忘恩負義。
栗青很清楚栗沄沄不過對上次想要找她麻煩最後卻不得不給自己下跪的事情記恨不已,但是出于種種原因又不敢對她有何動作,只好逞以逞嘴上之能。
她現在越發難以理解為什麽從小被人吹捧為天才的栗沄沄智商怎麽會這麽低,上次丢項鏈的事情很明顯是自己給她設的套,她竟然還不知好歹地來挑釁。
不過栗青也從她那些無謂的話中得知了一個消息,那就是栗文濤已經在文件上簽字,穆冬知正式自己和弟弟的監護人了。于是栗青只是冷冷地瞥了栗沄沄一眼就徑自朝傭人樓那邊走去,至于她後來如何在大門口潑婦罵街引來鄰居側目栗青也不得而知。
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栗青想了半天還是撥通了穆冬知的電話,在栗青斟酌着用詞表達自己的感謝之後,電話那頭的人沉默半晌才說:“這是我該做的。”
栗青聽得莫名其妙,但更讓她沒想到的是他接下來的話:“冷氣開得太大,你把我那件西裝送過來吧。”栗青一愣,這才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給她披上遮擋身體的西裝。
可那件西裝早就已經被自己當掉了。
她自然不可能實話實話,結結巴巴半天也沒找到好的借口,最後只好尴尬地說:“穆先生,那件西裝吧……我還沒來得及洗……”
……
在對方的沉默中敗下陣來的栗青連忙提議自己現在馬上去商場買一件給他送過去。
“我不穿外面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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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青不知道穆冬知是以怎樣的心情說出這種任性的話來的,但鑒于他們彼此地位的差別,栗青只好表示自己一定會盡快給他送過去的。
惶急火燎地跑到制衣鋪,說明了來意,老板喜笑顏開告訴她拿衣服還挂在裏間呢。把衣服從裏間拿出來,老板一邊包衣服一邊抱怨:“大多數客人對這衣服質料做工都很滿意,可就是上面有‘M’标志,想來是哪家的定制。”
栗青湊過去,果然是和她戒指內側的“M”标志一樣的,她有些奇怪怎麽會沒有那個王冠标志。
“來,給你,”老板把袋子遞給她,還不忘提醒道:“下次,可別再拿這種有标志的衣服來了。”
栗青當時只是笑着點點頭,心裏卻想她就是窮得叮當響也再不敢當穆冬知的衣服了啊。
“栗小姐,到了。”司機和氣恭謹的聲音響起,栗青回過神來往車窗外一看,氣派的穆氏大樓就出現在面前。
即使隔了許多年,栗青對這棟大樓也并不陌生。只是那時的自己來這裏時身份還是穆思言的未婚妻,現在卻變成了穆冬知的未婚妻。果然世事弄人。
下車之前栗青突然想起一件事,随口問了一句:“穆家的家族标志不是M标志和皇冠麽,為什麽穆先生的衣服上只有M标志?”
司機聞言有些驚訝地看着她:“王冠?”
“是啊。”栗青點點頭,以為自己的疑惑很快能得到解答。卻沒想到他神色猶豫,一臉“您 別為難我”的表情:“我不太清楚,您還是直接問穆先生吧。”
栗青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為難他的心思,于是拎着袋子朝大樓走去。
走到前臺,漂亮高挑的前臺小姐面帶微笑,十分客氣地朝她道:“您好,請問有什麽事麽?”
“請問穆先生在幾樓?”不久前和穆冬知通話時,他特別強調讓她快一點,因為等會兒還有一個會議。栗青不好打電話去打擾他,于是只好找個人問一下。
“穆先生?” 對方頓了一頓,“請問您是?”前臺小姐的口氣仍然禮貌,卻變得冷漠 。
“我姓栗,是他的……未婚妻。”栗青有些別扭地說出同穆冬知的關系,把拎着的袋子提起來給她看:“我來給他送東西。”
畫着淡妝的前臺小姐先是一驚,随即懷疑地上下打量她好幾回。
“栗小姐,請問您有預約嗎?”她并不太相信面前這個看起來就是未成年的少女是神秘低調的穆先生的未婚妻。穆副總的未婚妻倒是姓栗,她見過,并不是面前這位。
栗青搖搖頭,并不在意對方突兀的語氣和問話。她也能理解,畢竟自己重生前唯一一次來這裏找穆思言也只是在大門外等他,并不曾進來過。更何況她這次的身份是“穆先生的未婚妻。”
無意讓人家為難,栗青正打算到一邊去給穆冬知打電話讓他叫人下來拿時,從電梯裏出來一個人,正朝這邊走了過來。
“田秘書。”前臺小姐有些讨好地同他問好。田濤只是微微點頭,徑自走到栗青面前,臉上帶着一貫的和氣笑容:“栗小姐,這麽巧?”
想到自家老板明明是見未婚妻這麽久還沒到才讓他下來接人,居然還讓他故意僞裝成巧遇。田濤就忍不住在心裏想,呵,的确挺巧的。
栗青記性相當不錯,一眼就認出他是那天在公車站牌那裏來接她的人,于是禮貌地同他打招呼:“田先生。”
“我來給穆先生送東西,”她看了看自己手中拎着的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但是不知道他在幾樓。”
“哦?”田濤聞言扶了撫金色的無框眼鏡,笑眯眯地說:“正好我也要回去取一份文件,不如我們一起吧。”
栗青自然是樂意的:“謝謝。”
前臺小姐看着他們的背影,心裏突然有些恐慌。雖說田秘名義上只是秘書,但在公司的地位就算是穆總和穆副總父子的地位怕也是比不上的。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也對這位栗小姐這樣客氣,想必她真的就是穆先生的未婚妻了。
想到這裏,本來還沉浸在自己得罪了穆先生的未婚妻的擔憂中的前臺小姐,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高冷得不似凡人的穆先生竟然……有未婚妻。
看着電梯裏那個臉帶微笑,一看就很溫柔的少女,她不知道是該同情自己還是這位栗小姐了。
田濤把栗青領到穆冬知辦公室,說穆冬知還在開會,很快就結束,讓她先在這裏等會兒。栗青都還沒來得及說自己把東西放下就好了,他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助理端着盤子進來,熟稔穩妥地将杯子放到她面前,朝她甜甜一笑:“栗小姐,不知道您喜歡喝什麽,就給您泡了紅茶。”
“謝謝。”栗青禮貌地道謝,其實她平時都喝白開水的,雖然沒什麽味道,但勝在健康。這一世她想活得長長久久,至少要比仇人長命。
栗青捧着杯子抿了一小口,笑眯眯地對一旁的助理道:“很好喝。”助理受寵若驚:“您喜歡就好。”
助理帶着笑容離開後,偌大的辦公室就只有栗青一個人。她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打量這間寬敞的辦公室。牆上挂了幾幅畫,栗青沒什麽藝術底蘊,只能看出它們價值幾何。另一面牆上放了一整櫃的書籍,擺放得很整齊。
栗青起身走過去看到一排精裝版的世界名著時,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随便抽了一本書出來,栗青回到沙發上繼續等待。
其實栗青實在是誤會了。
雖然穆氏的勢力範圍主要是在美國和英國,但這些穆氏在其他國家的總公司都會有他的專門辦公室,以便他視察時使用。
而且這些辦公室都有幾個共同的特點,一是它們都在二十二層,二是裝修十分簡潔土豪。前者是穆冬知自己的要求,後者是各分部總公司高層的自作聰明。
這間辦公室其實只能代表穆思言父親的品味。
此時在離辦公室不遠的會議室裏,穆冬知坐在大辦公椅上,不時瞄一眼手腕上的時間。
他并不熱衷于參與這種每月例行的會議,然而這并不妨礙他對整個穆氏都了若指掌,在一堆數據中,他常能一眼看穿問題的所在。
從小就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穆冬知雖然談不上勤勉好學,但也熟讀各類文件并不時向律師和會計師請教。不過他在商業上的手腕與其說是來自學習,倒不如說是源自天賦。
“好了,這就是我的收購計劃的全部內容。”穆思言結束了長篇大論的講解,他的父親穆成理科帶領衆人鼓掌表示贊同。
穆冬知看了穆成一眼,特別淡定地拿起茶盞抿了一口:“先不談這個策劃書,你們真的覺得收購一家經營不善、即将倒閉的公司是一個明智之舉麽?”
一句話頓時讓在座的高層心虛起來。穆思言想要收購那家房地産公司他們也是有所耳聞的,比起給公司帶來的利益,它先帶來的是相當數額的負債。他們也不過是給穆成面子,被穆冬知這麽一問,倒是有些猶豫起來。
再想起自己之前做過的虧心事兒,他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了。
見剛才還滿臉贊同的叔伯此時都噤若寒蟬不吭聲,他臉色有些難看地開口:“穆先生,雖然現在房地産市場越來越趨于飽和,可大城市房價還是居高不下,我相信它能為我們公司帶來的利益遠大于它現在的負債。”
穆成也開口附和道:“穆副總說的沒錯,房地産是永遠都不會過時的。”他一副公事公辦不徇私的口氣,和他交好的幾個高層也開始你一言我一語表示這個計劃還是很可行的。
“收益大于負債?”穆冬知放下茶盞,冷淡地笑道。他掃了一眼剛才聲音最大的幾個高層,最後将視線定格在穆思言身上:“那這家公司為什麽會瀕臨破産?”
“那是因為財務攜款潛逃……”穆思言反駁道。
穆冬知打斷他的話:“那能麻煩穆副總告訴我,財務攜款潛逃的金額麽?”
穆思言臉色一白說不出話來,額頭上也開始冒汗。他剛進公司不久,急切地想要做出一番事情來站穩腳跟,以至于忽略了能夠被區區三千萬拖垮,這家公司的賬目數據定然是有問題的。
這時田濤進來走到穆冬知身邊,俯身悄聲朝他說了什麽。
穆冬知臉色不太自然地咳了一聲:“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他看了一眼面色慘白的穆思言面無表情地宣布:“這個計劃暫時擱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