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想到這裏,文涼琴有些悶悶地抱住眼前的破面,再也不管會不會被別人當成蛇精病,冰冷的懷抱和冬天的空氣其實并沒有多大的區別,可她卻從心底湧上了一股溫暖的感覺,聲音透過衣服料子悶悶地傳出:“我不想你離開。”
烏爾奇奧拉‘嗯’了一聲,輕拍了下她環抱住自己的手臂:“回去了。”
文涼琴的手臂反而收的更緊了,周圍的人多少有小部分注意到這個場景的,烏爾奇奧拉抿了一下唇,直接打橫抱起她響轉朝着她家一到晚上幾乎沒人出現在外頭的花園。
放下她的時候,文涼琴口中突然冒出一句話:“我可以跟你走嗎?”
烏爾奇奧拉有些詫異,但這情緒的變化并沒有通過他向來平靜如水的眼眸中顯現出來,他沉默着注視了文涼琴很久,把文涼琴看的有些局促,突然有些出人意料地伸手揉了一把文涼琴的腦袋:“回家。”
文涼琴剛剛還高漲着的情緒瞬間又低了回去,這讓烏爾奇奧拉不得不對女人的變臉速度感到驚奇。
可那個問題,哪裏是能那麽容易做出選擇的呢?先不論他是否會突然回到原先的世界,單是文涼琴的那句話就讓他明白,她的選擇其實并不是那麽堅定。一方面是從小到大的生活,另一方面是愛了許久的人,到了不得不選擇的地步,要怎麽樣才能夠舍棄一邊?
想到這裏,他的眼眸難得暗了暗,當然了,他不會有讓她做出選擇的機會。
到了洗澡的時候,文涼琴打開暖氣燈,打開噴頭,站在水溫偏高對于她來說卻剛好合适的花灑下,反反複複想着今天發生的事情。
一下子想着烏爾奇奧拉離開了之後自己怎麽辦,另一方面眼前又閃過家人朋友們的面孔,她時刻想着穿越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那是外在的因素,而不是讓她自己選擇。
太困難了,今天突然說出那句話的自己也太草率了。
其實一直都知道,他有離開這個世界的可能性,只是一直都不願意去想。貪心地覺得說不定就勾搭到手了呢,說不定就能在一起呢,結果等真的在一起之後,才發現已經不敢去想如果分離是個怎樣的場面了。
她終于發現自己是那樣的貪心,既不想失去他,也不敢去想如果真的可以選擇的話,她的選擇是什麽。
熱水讓她大腿處的皮膚泛紅,心底卻是涼悠悠的,她洗着洗着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難過起來。
淚水一滴滴落在地上,與洗浴的清澈水流一并流到下水道裏頭,過了許久她才伸手抹了一把臉,可卻越擦越多,最後終于放棄了,拿過一旁沐浴露的瓶子開始正經洗澡,只是一直到出去吹頭發的時候,眼淚才堪堪止住。
低着頭站在陽臺上吹頭發,看着地磚視線一次次模糊,她這次吹幹頭發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收起吹風機回到自己的房間。妹妹們還在外面看着電視,房間阖上之後的光線很少,她卻少見地沒有去看烏爾奇奧拉,開口的語氣仍舊溫柔:“晚安,親愛的烏爾奇奧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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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面對着牆壁,文涼琴閉着眼睛,淚腺久久不用的後果就是一旦哭了很難停下來,多餘的眼淚溢出眼眶,落到了枕頭上,很快就融進了枕頭的棉花裏。
正當她打算就這麽入睡的時候,臉上突然出現冰涼的觸感,她睜開眼睛看過去卻發現烏爾奇奧拉無聲息地半蹲在她跟前的空中,一雙幽綠的眼眸在半夜格外的明亮。
指尖仍舊殘留着眼淚的痕跡,随着對人類越來越多的了解,烏爾奇奧拉自然不再是原先那個執着于心的破面,此刻的他比起文涼琴知道的那個,又有些不同。
“哭了?”向來淡漠的語氣難得有了問疑問句的标準音。
文涼琴在這種一個人傷心的時候,聲音并不會有什麽很大的變化,只聽見她将自己又往被子裏拱了拱之後回答:“沒有。”
他的唇角無聲勾了一點弧度,以文涼琴的角度根本看不到,“當初是誰喊着就算我會離開也不肯放過能在一起的機會?現在就不肯面對事實了?”語氣裏頭甚至有難得的笑意,似乎他的心情還很愉快。
之前他語氣平淡的時候文涼琴都恨不得從他詞語的空隙判斷出他的情緒變化,現在他的笑意這樣明顯文涼琴自然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
感覺自己一個晚上白傷心了有木有!
眼淚都白流了有木有!我TM還不是因為你!
“能一樣嗎!都說了人類是貪心的啊,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怎麽着!”文涼琴掀開被子朝他說話的語氣非常理直氣壯,簡直和縮在被子裏偷偷哭的樣子判若兩人。
簡直惱羞成怒。
烏爾奇奧拉很是淡定地聽着她喊完,然後掀開她旁邊的被子,倚在床頭,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就算我回去了,也會找到機會過來的。你在擔心什麽?”
說的好像你想過來就過來一樣。文涼琴腹诽了一句,但她不得不承認,聽着他用這樣平穩自信的語氣說出這樣的一句話,無論如何都讓別人不得不相信他能做到。
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讓人安心的可靠的強大的存在啊。
文涼琴伸手環抱住他的腰,頭也輕輕靠了上去,慢慢收緊手中的力氣,她想,她大概明白為什麽自己會愛上這個破面了。
看着她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用力擁抱,烏爾奇奧拉倒是難得覺得她大概會弄傷自己,拉開她的手,躺下将她整個擁入懷中,原本冰冷的體溫在這幾分鐘被窩溫熱的溫度感染下,也不再冰涼凍人。
她靠在他的肩窩,覺得這大概是自己出生以來睡的最滿意的一場覺了。
夜風微涼,卻被無形的力量擋在了床前,床上睡着了的女生慢慢放松下來,唇邊甚至露出一個滿足的淺笑。
☆、想對你說的第十六句話
十天的打工時間其實說沒就沒,在打完短期以為能立刻拿到工資的她突然聽到上司說這個月的工資下個月發!
(╯‵□′)╯︵┻━┻我就是缺錢才來的啊!為啥沒人早點告訴她是這麽算的!
和玩的最好的朋友約了第二天出去玩,文涼琴對着鏡子郁悶地抹着粉底液,看着旁邊的烏爾奇奧拉,突然露出一個笑容:“今天去見的朋友之前也和我一起追死神來着,不過我覺得她大概喜歡的是葛力姆喬。”見烏爾奇奧拉并沒有什麽反應,她補了一句:“其實也沒關系反正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到你。”
烏爾奇奧拉看着她手上不停的動作,視線淡淡往下撇,文涼琴有些不解地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直到看到某支放在桌角的隔離霜才驀然反應過來……她好像忘記了塗隔離霜……
看着鏡子裏已經上了半張臉的粉底液,文涼琴‘啊!’了一聲,非常怨念地對着他說:“你為什麽不早點提醒我!烏爾奇奧拉你肯定是故意的。”
最後也懶得把步驟重複一次,文涼琴相當淡定地把剩下的半邊臉也上完。
坐在一家日式料理店裏頭看着面前五花八門的菜式,文涼琴一口一樣吃的非常滿足。“所以你今天特意化了妝就為了和我吃飯?你不覺得你化妝這個步驟很多餘嗎?”坐在她對面光是看着她吃就覺得飽了的好基友忍無可忍地吐槽了她。
精心打敗的容貌都給她的吃相毀掉了,七六完全不能理解對面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心理。
“我高興。”文涼琴的回答非常任性,對着她嘚瑟地眨眨眼,手中的叉子精準戳進一塊年糕裏頭。
“這樣吧,你要是請我吃這頓飯,我就告訴你一個你肯定感興趣的消息。”文涼琴瞅了瞅七六那副吃了翔的表情,瞅了一眼旁邊站着的某破面,決定犧牲烏爾奇奧拉來換取這頓飯。
七六倒是也無所謂,畢竟她們倆一年只能見面兩次,拿着手機拍着自己眼前的食物發着說說,随口道:“你把上次買唇彩的錢還給我,這頓飯當我請。”
文涼琴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擡眸盯着對面長相不錯相當有欺騙性的女生半天,才慢悠悠開口确認:“真的嗎?”
“恩。”
“如果我告訴你,那錢我好像還給你了,你還記得嗎?”
……
三秒鐘之後七六好像終于想起來了那件事,只默默開口道:“好吧。”
文涼琴比了個耶的手勢,拿起菜單呼叫服務員,表示自己需要再加一份冰淇淋。瞅着她的吃相,七六表示她有點兒胃疼。
“記不記得我真愛是誰?”文涼琴終于吃飽喝足,滿意地抽過一邊的紙巾,慢條斯理地擦嘴擦手,微微斂着眼眸問道。
七六翻了個白眼,雖然不知道她又是哪根筋不對提這個問題,回答的還是沒有一絲猶豫:“廢話,烏爾奇奧拉啊。”
“诶嘿,我要是說,烏爾奇奧拉到了這個世界,還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到他,你相信嗎?”文涼琴先是露出了一個相當癡漢完全和她的臉不符合的表情,然後才挑了挑眉盯着對面女神級別的基友認真道。
七六的反應不負衆望,她直接往四周看了看,從來害怕鬼神一類的她聽到這種事情的第一反應是害怕:“喂!你不要吓我!”
文涼琴噗地笑出聲,眼神瞅向旁邊無動于衷地盯着自己的破面,指了指對面的七六:“不覺得她的反應很好玩嗎?”
這是文涼琴第一次在別人的面前這樣直接和烏爾奇奧拉對話,就算是不了解她們的人都能夠看出來她們确實是很好的朋友。
七六似乎終于反應了過來文涼琴話裏的意思,有些疑惑地看着文涼琴眼神看向的方向,雖然還是一無所有,卻恢複了正常情況下的反應:“話說你怎麽遇到他的?”
文涼琴與烏爾奇奧拉對視了一眼,果斷決定把這個問題抛給他。
烏爾奇奧拉通透的眼眸與她的對上,站姿筆挺,可看着他雲淡風輕的表情,似乎并沒有開口的意思。
文涼琴只能自己轉過頭與基友對上,聳了聳肩回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運氣吧。”
也不知道我是得積幾輩子的福氣,才能讓你恰好在那一刻出現在我的面前,也許我這輩子的運氣都花在這上面了。
“只有烏爾奇奧拉?葛力姆喬呢?”七六似乎不是太滿足文涼琴身邊只有這個面癱破面,有些不滿足地追問道。
文涼琴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呵呵了一聲,回答道:“你覺得,要是那個人形兇-器出現在我跟前,我還有命活到今天嗎?”
“說的好像烏爾奇奧拉不是人形兇-器一樣。”七六砸吧了一下嘴,面無表情地吐槽。
“需要我告訴你烏爾奇奧拉在我旁邊嗎?”文涼琴笑的意味深長。
七六立刻噎了一下,語速飛快地補了一句:“他當做沒聽到還來得及嗎?”
“要不我幫你問問?”
……
扯淡結束,七六在沉吟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冒出一句:“他能出現還挺好的,起碼我不用擔心你以後嫁不出去這個問題。”
“你不覺得你擔心的範圍有點兒廣嗎?”文涼琴永遠抓不住問題的重點。
“哼,你這小人得志的模樣,是已經把他追到手了嗎?”七六冷笑一聲。
文涼琴提到這個問題就相當愉快,将垂落到前面的卷發往身後一甩回答地異常自信:“我拿下他是必須的。”
烏爾奇奧拉斜眼睨着某個吹起牛皮來臉就特別大的女生,在發現自己的視線似乎沒能夠喚醒她的羞恥心之後,不緊不慢地伸手卡住某人的下巴,将她的臉轉向自己的方向,俯身問道:“哦?這麽自信?”
瞅見這一幕的七六不得不相信文涼琴之前說的那些,畢竟誰在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人突然扭了一下腦袋都會覺得匪夷所思。
出于對文涼琴的了解,七六拿過放在桌角的果汁,相當有女神範兒地喝了一口,平靜地看着對面對着空氣開始賠笑的某個女生,對她旁邊疑似站着破面的空氣說道:“請不要大意地艹翻這個女人吧,我等這天等很久了。”
文涼琴就算是下巴被卡住也不忘了斜眼瞪過去:“你說話敢不敢文明點!”
損友,她們妥妥是損友!
那天短暫的小聚結束之後,兩人分別都有些不舍,但是七六第二天就要回老家去過年了,這是她們倆這次寒假的唯一一次聚會。
走在回家的路上,文涼琴扯着烏爾奇奧拉的衣袖,笑的一本滿足:“怎麽樣,這個朋友很棒吧?”
烏爾奇奧拉瞅了她一眼,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在他看來,只要她開心就好,其他人都無所謂。
文涼琴早就習慣了他這種少話的性格,也沒有沮喪,只沿着袖子一同伸進他的口袋裏頭,握住他不冷不熱的手,眼眸彎地如同月牙:“等到過年的時候我也可以回老家了呢,你都沒有過過年吧,我告訴你,老家過年可熱鬧了,然後我有一個萌萌噠外甥女,你肯定也會喜歡的……”
不知疲憊的傾訴裏,只有對眼前的他的暖意,從未褪去。
也許是那天文涼琴的表現太過歡快,所以七六徹底地放下心來,她之前的擔心确實是實話,文涼琴分明活在三次元卻愛上一個二次元的人,這種事情在別人想來根本不正常她卻能夠甘之如饴,再現實不過的七六自然會擔心她。
所以在聽到烏爾奇奧拉出現的那一刻,除了驚訝,更多的是欣慰。真不知道那妮子哪裏來的好運氣,竟然這樣的概率都能給她碰到,這種——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想到這裏,她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既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莫名就覺得自己的未來就如同這黑幕,看不到光亮。
正因為文涼琴的生活很幸福,所以七六一直回到了老家的家中,在接到那個電話時,才有些手忙腳亂,電話那頭并沒有雜音,也沒有吵鬧的聲音,與七六老家那邊的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正當她以為是自己這邊信號不好打算換個方向的時候,電話那頭才傳來了一句帶着顫音似乎在竭力穩定情緒的呼喊:“七六……”
文涼琴頓了頓,在七六那聲表示聽到了的‘嗯?’之後,良久才像是找回了聲音,幾乎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我,找不到,烏爾奇奧拉了。”
“哈?”七六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或者是對方在逗着自己玩兒,可是在接下來聽到電話裏頭已經變了聲調的重複:“我找不到烏爾奇奧拉了,怎麽辦?”
那天,大概是文涼琴懵懂明白愛以來的日子裏,最灰暗的一天。
☆、想對你說的第十七句話
那天的到來其實早就在文涼琴和烏爾奇奧拉的預料中,或者說就算文涼琴再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她都不得不面對這個事情也許早晚會發生。
那個早上還是跟往常一樣醒來,朝着某個固定的方向看過去,除了被風吹起來的浪花狀的窗簾,該站在窗前的那個身影卻不見蹤影,文涼琴心中咯噔一聲,随即下意識地告訴自己,大概是烏爾奇奧拉去到外面了,反正最近他們倆之間的限制距離越來越遠,感覺他就算是跑出這個花園也是很正常的。
文涼琴并不想去追究這個地方有什麽值得烏爾奇奧拉勤快地亂跑的因素,只是因為起碼這麽告訴自己,心可以慌的不那麽厲害。
擠牙膏的時候因為控制不好手上的力道而飛濺出一大坨到了洗手臺上,白色的瓷磚上頭趴着一坨綠色的不明物體怎麽看都不會是個賞心悅目的畫面,文涼琴面無表情地盯着那坨牙膏三秒之後,才想起來應該用水沖掉。
梳頭發的時候又特別不順,看着發尾的一坨黃毛,文涼琴拿起梳子又放下,她擔心自己等會兒因為心情不好一怒之下拿把剪子把毛給剪光了。不用懷疑,她曾經真的幹過這種事,被虐對象是她的劉海,那時候還頂着毛茬兒的劉海去上過學。
拿起化妝品的瓶瓶罐罐,卻失去了把它們往臉上抹的心思,鑒于這些東西的價格還挺貴,文涼琴同樣不能遷怒它們。
就在文涼琴想着這個家裏到底有什麽東西能夠讓她發洩一下自家背後靈男人突然失去蹤影的郁悶時,廚房裏猛然炸開的罵聲在她耳邊響起。
都說婆媳矛盾絕對可以列入人類錯綜複雜的關系當中最為可怕的一種,等到文涼琴三步并作兩步趕上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媽媽和奶奶站在那裏幾乎可以算是拔刀相向的場景。
幾乎毫不猶豫地就選擇擋住麻麻,畢竟年齡和力量的關系也是成比例的,在兩方各不相讓完全不知道由什麽引起的争吵中,文涼琴揉了揉額頭,臉上由于烏爾奇奧拉暫時失蹤這件事有些神經失調,幾乎是木着臉讓麻麻冷靜下來,然後又扶着奶奶下樓去散散心。
家裏這麽大的動靜早就将所有的人都轟醒了,唯獨不見那個一直安靜跟在她身邊的身影,文涼琴吸了吸鼻子,在關上門的時候不由得覺得眼眶有點酸。
“奶奶,我攙着你,你慢點。”文涼琴低頭看着短短的九個臺階,灰色的石板地特有的冷色調沖擊視網膜,本來就不高的氣溫這時候顯得更加凍人。
“好好好,唉……都不知道你媽媽為什麽那麽不喜歡我,我只是想早上起來給你們做做飯,她就趕我下去……”奶奶絮絮叨叨地說着些話,卻只是讓文涼琴眼中的酸澀感更強而已。
從小的時候就拼了命地想要長大,總以為自己長大了之後就能夠變成大人那樣說話很有分量,能夠改變自己想要改變的事情。等到真的長大了才發現,其實擁有力量卻什麽都做不到,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就像這個家裏,最可怕的矛盾只是爆發了一次,就讓她這麽手足無措,除了隔開她們居然不知道做什麽好。
“好了,送到這裏就好了,你上去吧,我慢慢走就好了。”奶奶走到一樓的門口,拄着拐杖轉頭對她笑着說話,臉上的皺紋讓她的眼睛被深深藏在了眼皮縫裏,就算看到了也是不再清明。
文涼琴撇過頭并沒有和她對視,只是點頭說句:“你也要小心點,奶奶。慢慢走,不要着急。”聽着身後傳來的應好聲,她走到一半終于靜靜地蹲在樓梯邊。
然後抱着自己的膝蓋,看着灰色的石板磚,聽到一樓的彈簧門發出了阖上的巨響之後,眼眶周圍的溫度不受控制地高了起來,她忍不住回頭看着空無一人的樓梯走道,喃喃道:“烏爾奇奧拉,你在哪裏?”
烏爾奇奧拉,我想你了,你在哪裏?
烏爾奇奧拉你換個時間再走好不好,我現在好想看到你,你先出來好不好?
從前喊了無數遍,那個破面都會安靜地插兜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或是無動于衷或是縱容她這樣無聊的舉動,但是現在聲音裏滿滿都是恐慌的時候,那個本該聽到這些呼喚的存在,卻不見蹤跡。
就像他來的時候一樣,離開也是這樣的突然,沒有任何征兆,仿佛這一切都不過是她一個人的一場夢,因為他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
文涼琴再也忍不住地把頭抵在膝蓋上靜靜地流淚,她終于發現了她沒有任何能夠發洩的方法,除了哭,盡管這根本什麽問題都解決不了,但這些看上去需要解決的問題,完全不在她的能力範圍內。
就像她根本不知道從哪裏去找這世界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質問一樣,她也沒辦法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因緣巧合才能夠掉到另一個世界去,去找那個承諾說要回來的破面。
文涼琴甚至想到,如果這兩個世界有時差,他回來已經是百年後,那麽又該到哪裏去找這個自己這個問題,更荒謬的是她突破天際的腦洞根本停不下來,居然作下了‘忽然想要活得久一點,想要等的更久一點’這樣的決定。
拖着慢地不能再慢的步伐走回家,坐在房間裏,拿起那本綠色封皮的日記,文涼琴展開第一頁,視線只是觸及那張卡貼上的人影,就近乎狼狽地合上本子,心髒處驟然傳來一股疼痛,讓她終于有機會明白原來人真的會心痛的。
淚腺突然失去了控制,她在擦了兩把發現無果之後,仰起臉正好看到了對面牆上高高挂着的烏爾奇奧拉的海報,那雙翠綠的眸子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與平時的他在神态上并沒有半分不同,除了不會動。
文涼琴看着那張海報看着手裏的本子,乍然落着淚露出一個近乎自嘲的笑容,生活裏還到處都是你的身影,可你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留我在這裏像個傻子一樣地又哭又笑,卻再也聽不到你那句冰冷中帶着關心的問句‘哭了?’
早知道當初就不表現地那麽看的開,假裝自己其實很堅強可以等他回來,假裝不去想‘他會離開’這件事,只因為不想自己顯得太黏人被他嫌棄,因為烏爾奇奧拉永遠都是那樣冷靜成熟理智的存在,文涼琴不想自己顯得太幼稚。
早知道就應該趁着在一起之後,從早到晚對他實行黏人政策,這樣起碼他消失的時候,自己會第一個發現,而不是在這裏一下子自我欺騙說是想多了,一下子又比誰都深刻地認識到他已經不在這裏了,因為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看到他的人。
擡頭看着海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多麽專注,近乎癡迷和着魔地看着海報上那個揮斥方遒的身影:“烏爾奇奧拉,我後悔了,我忍不了這種無妄的等待,之前的不算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
我們重新認識一次好不好,之前那麽馬馬虎虎的不算了,好嗎?
她用上往常耍賴的那種方式,可顯然這一次會縱容她的那位真正離開了,以至于很長的時間裏,整個房間裏只聽得到她的呼吸聲,和眼淚打在床單上的聲音。
良久之後,她又有些失落地自說自話地接了下去:“不好嗎?為什麽呢?”
大概是因為老天給一個人機會總是不喜歡提前預告,所以文涼琴這次就算是做好了一萬次的心理準備等烏爾奇奧拉再次出現,也不會再看到那個熟悉到輪廓都刻入骨髓的身影。
還好這時候有人阻止了文涼琴自言自語的犯病——房門被打開,妹妹走進來看了她一眼,立刻就被她的狀态吓傻了:“你怎麽哭了?”
文涼琴面無表情地抹了一把臉,每當她想安靜地難過一會兒,就總是被各種各樣的人打斷:“我也不知道啊,眼淚掉下來了呗。”
這大概是史上對自己哭了這種狀态最理直氣壯的解釋。
文涼棋聽着自家姐姐這解釋了等于放屁的話,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你男人死了啊?哭成這樣?”
文涼琴倒是擦眼淚的動作顯得很淡定,雖然眼淚一直在流淌從未中斷過,聽到自家妹妹對烏爾奇奧拉的詛咒之後,反倒是更加平靜了,就好像此刻她根本不是那個在傻逼似地哭的主角一樣:“啊,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昨晚做夢确實夢到我男人死掉了,所以眼淚根本止不住啊。”
文涼棋被她噎了一下,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會再打擾她,每當姐姐這幅忘吃藥的樣子明顯就是受刺激過度,至于什麽刺激她決定等文涼琴想起來吃藥之後再問。“我走了拜拜,你安安靜靜地哭吧,我不會讓別人來打擾你的。”
“替我謝謝你全家。”文涼琴面不改色地回答。
“不客氣,我全家也包括你。”文涼棋絲毫沒有照顧傷心過度的姐姐的覺悟,嘴炮技能分分鐘點滿。
直到房間又一次恢複了寂靜,文涼琴突然往身後倒去,倒在了還未收拾的紛亂的被子上,擡手遮住眼眸,似乎真的害怕自己這個樣子被海報上的那破面看了去,呼吸逐漸平複下來,一下一下極有規律,就像她人已經睡着了一樣。
只有逐漸被打濕的鬓角,顯示出主人此刻的狀态,淚腺失調,一時半會兒止不住身體裏的鹽分迅速流失。
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抓起床頭的手機,撥號唯一一個知道他們倆事情的人,平複了半天呼吸,才喊出口對方的名字:“……七六。”
喊了很久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有什麽事情要說,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近乎艱難地吐出那句話:“我,找不到,烏爾奇奧拉了。”
聽到那頭的質疑聲,文涼琴重複了上一句話,然後不忘添了一句‘怎麽辦?’其實能怎麽辦,她說出來,只不過是不想一個人承擔而已。
電話那頭的人在安慰人方面口舌相當不伶俐,近乎是笨拙地重複着‘你別哭啊’這種話,然後變得跟她一樣手足無措,就像是把技能都點滿在了平時的鬥嘴上了,遇到她這種事情,甚至比她還不知所措。
“沒事。”最後反倒是文涼琴去安慰了她,其實,除了心理上巨大的落差感之外,除了已經完整送出去的一顆心之外,她好像沒有什麽損失。
大腦裏不知道哪個部分在瘋狂地抗議,讓她好不容易平衡和安靜的心又一次莫名不舒服起來,用平靜的語氣去壓抑自己的情緒:“對了,你覺得,擁有之後失去和從未擁有,哪個比較痛苦呢?”
聽着她用和往常無異地音調若無其事地提起這個問題,七六有點兒心驚膽戰:“那什麽……你還是繼續哭吧,你不要一邊哭一邊笑還裝淡定好不好!求把你的黑-化狀态收起來啊拜托!”
其實大概是都很痛苦吧,親自經歷了兩個階段,文涼琴自顧自地下了結論。竟然真的笑了一聲,擦幹淨臉上的眼淚安慰對方:“沒事,不就是等嘛,我等呗。”
就算再怎麽不甘願,再怎麽想要耍賴,其實也只能接受這唯一的選項。烏爾奇奧拉,你真狡猾。
比起正在努力調整心态的文涼琴,烏爾奇奧拉此刻的處境就沒有那麽悠然自在了。
畢竟,任誰死了以後到異世界晃了一圈再掉回來,發現掉回了自己剛剛成為破面的時候,都需要時間冷靜或者是重啓一下大腦。
雖然眼前那個看似和善,聲音裏卻總是帶着不容拒絕的命令的男人,似乎并不會給他反應的時間,笑的溫文爾雅,向他伸出手:“新同胞,報上你的姓名吧。”
所幸烏爾奇奧拉的大腦一向是最高版本處理器的運行速度,幾乎是下意識地,朝着藍染行了個标準的貴族禮儀以示臣服和尊重,閉上眼眸,耳邊浮現出那一聲聲充滿了情感的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青年的嗓音不輕不重地響徹室內:“烏爾奇奧拉·西法,願為您效忠,藍染大人。”
虛圈萬年不變的天空上遙遙挂着一輪明月,一望無際的銀白色沙漠浩渺仿佛能與現世的銀河相媲美,可惜虛圈的夜空中一顆星星都看不到。
烏爾奇奧拉沉靜如水的眼眸裏什麽都沒有倒映出來,走在虛夜宮偌大的走廊上,幾乎只聽得見鞋底和瓷磚的撞擊聲,一下下極有規律,在路過窗邊的時候不由得往外看了一眼,在瞥到那荒涼的景色時,不由得頓了頓,然後又像什麽都沒有看到一樣往前繼續走去。
只是在心下不由得想起那個人,如果她在這裏的話,自己的耳邊大概不會這麽清靜,畢竟那是個就算自言自語都能夠愉快進行一天的人。
一想到在發現自己消失之後她的表情,烏爾奇奧拉的眸子裏難得有了些情緒,大概又會露出那種明明在哭又要強裝沒事的表情了。
也許真是他們倆之間難以言說的緣分,文涼琴沒能默默地待在房間裏頭哭一段時間發洩完自己的情緒,烏爾奇奧拉也沒能安穩回憶他的穿越生活這件事,就已經被一陣久違的破牆聲給吸引了注意力。
從牆壁那頭走出來的人似乎是不耐煩虛夜宮這被設計地彎彎繞繞的道路,在發現自己破了牆居然又是一個走廊之後眉頭不悅地皺了起來,那不高興的表情卻在看到淡定站着的烏爾奇奧拉時變得有些不同,唇角勾起一個興趣十足的弧度,冰藍的眼眸裏閃爍着躍躍欲試的光芒,一頭桀骜不馴的頭發彰顯着主人絕不是個善茬的性格,只見他毫不猶豫地挑釁道:“正好老子最近很閑,你就給老子練練手好了。”
任何人類都不可能出現在此時的虛夜宮,看到烏爾奇奧拉象征破面的頭盔和虛洞時葛力姆喬就明白這次似乎終于遇上了能夠暫時緩解無聊的對手了,盡管他看上去瘦弱地好像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但環繞在他周身的隐約靈壓卻毫無疑問昭示着,站在他眼前的這個破面,是個站在虛圈頂端的強者。
烏爾奇奧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沒有把他的挑釁放在心上,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就繼續朝着目的地走去,就像是看到了路邊一只攔路的小野貓一樣,無視地簡直不要太明顯。
葛力姆喬卻絲毫不在意這種無視,他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