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8)
邊站着的是莫陌。
自那一日林霄到來恢複了莫陌的生機後，莫陌一直都很安靜，她似乎忘了自己被軟禁。她安靜地吃着飯，安靜地呆在屋裏，安靜地聽由莫遠等人的安排……
在莫家，她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一樣。
莫霖不清楚惡魔做了什麽，但這不能阻攔他帶她來破壞這場本就不會成功的婚禮。
事前根據寧暮歸之前的要求，莫遠同意這場婚禮瞞着莫陌，然而莫霖卻因為葉晴雨的事違背了協議，他就是要看看寧暮歸在婚禮現場看見莫陌會是什麽表情。
看着身邊呆滞無神，仿若沒有靈魂的瓷娃娃般的莫陌，莫霖輕笑，他指着從大門口進來的一對新人：“莫陌，看見了嗎？那是你的寧哥哥。”
也許是熟悉的稱呼喚醒了莫陌的點滴情緒，她緩緩轉動呆滞的眼珠。
莫霖見了，笑得更是愉悅，他帶着歡愉的聲音道：“你的寧哥哥和你的姐姐結婚了，以後你們的關系更近了，你高興嗎？”
莫陌的眼神随着他的手指看向人群，他們站在高處，即使人潮洶湧，他們也能清晰地看到一對新人的模樣。
婚禮，暈倒，詛咒……
夢中的一切再次朝她的腦中洶湧而來，她抱着頭有些痛苦地蹲下。
莫霖不為所動地看着她，就在一對新人從他們樓下走過時，莫霖毫不憐惜地将她從地上拉起來，沖着樓下邪魅一笑，他大聲道：“寧暮歸，你看看這是誰？”
寧暮歸擡頭，真好看見莫陌捂着心口痛苦地從莫霖的手中滑落，這樣的莫陌和之前發病時的她一模一樣，寧暮歸震驚不已。
他又氣又急，丢開莫夕快步上樓想要去接住她。
寧暮歸終究是凡人，不可能一步上樓，然而有人卻可以。
只聽一聲清冷的“小陌”傳入耳中，整個教堂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盯着抱着少女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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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潔，悲憫……
男子低着頭專注的看着懷裏的少女，在他的四周似乎籠罩着一層薄薄的輕紗，讓人有些看不真切，唯有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聖潔和悲憫。
男子擡頭，剎那間讓人忍不住頂禮膜拜，他合該是天上的神仙，無意中來到了人間。
男子身着一身素白的袍子，及腰的長發被一根銀簪輕輕束起，他的面容無與倫比的精致清冷，讓人仿若看見了夜涼如水的夜晚裏天邊的那一輪清華的圓月。
男子明明一身古裝裝扮，卻絲毫不覺得突兀，似乎他生來就該是這樣的。
他清冷的目光掃視群人，最後定格在莫夕的身上，他一揮寬大的袖袍，莫夕頓時如夢初醒，回想到自己這段時間所做的一切，不禁有些羞愧難當。
“哎呀，叫你快點，你看看，差點錯過了。”寂靜的教堂突然被闖入的兩人打破。
其中一人不慌不忙道：“急什麽，這不是沒錯過嘛。”樂毅說完話，笑眯眯地沖看過來的莫遠和寧暮歸打招呼，“嗨，我總算沒來遲吧？”
寧暮歸對于有些不着調的兩人直接來個無視，他轉頭正看見白袍男子抱着莫陌要離開，他忙道：“你是誰？你要把陌陌帶到哪裏去？”
男子平靜地看向他，清冷的聲音平淡無波：“你是小陌這一世的劫難，你們不會在一起的。”
看着男子抱着莫陌飛身離開，寧暮歸握緊了拳頭，雙目變得有些刺紅。
“暮歸。”莫夕拖着長長的婚紗緩緩走過去，她看着面無表情的寧暮歸有些歉然道，“對不起。”雖然這一切都不是她願意的，但事情卻是因為她而起。
底下的賓客一個接一個離開，他們只知道這場婚禮中途結束了，對于期間出現的白袍男子沒有絲毫印象。
寧暮歸繞過莫夕，一步一步走向樂毅兩人。
而樂毅、孔雲舟兩人面面相觑，他們是找那位來救火的，可不是讓他來拐人的。
面對着寧暮歸帶着瘋狂質問的雙眼，樂毅打着哈哈：“那個啥，其實我們也不知道那位想幹什麽……”看着寧暮歸越發危險的眼神，他強笑道，“不過，大概，可能他和陌陌小天使認識也不一定。”
樂毅倒也不是無的放矢，那位的一聲飽含深情的“小陌”可不是陌生人能喊出來的，而且他臨走時的那一句話更是表明了一切皆有緣由。
總之，高人做事，可不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懂的。
然而這卻不是能讓寧暮歸滿意的答案，他看着樂毅一字一字問道：“他是誰？”
樂毅僵硬地看向孔雲舟，孔雲舟回他一個無辜的眼神，樂毅再次僵硬地轉過頭對上寧暮歸駭人的視線。
“其實吧……”他眨了眨一雙幽藍色的眸子，盡量有多無辜就多無辜，但寧暮歸不為所動。
樂毅挫敗，只得怏怏道：“其實我們也不清楚他的身份……”眼看着寧暮歸即将爆發，他快速說道，“我們真不清楚他的身份，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候算是我們幫了他吧，其實真實情況連我們自己都不清楚，反正他說是我們幫了他，因此又說了什麽緣不緣的。你們應該都知道，高人說話總是高深莫測的，最後他就教了我和雲舟一些東西，然後……然後就沒然後了。”樂毅被寧暮歸看得吞了吞口水，心虛是病，得治。
寧暮歸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起來，他看着在場的莫家人笑得無不諷刺，他最後将視線停在莫霖的身上。
“莫霖，如果我找不回陌陌，你也別想再見到葉晴雨了。”
夜裏，寧暮歸從實驗室出來後，實驗室裏的慘叫聲更加凄厲，只是那聲音仍舊只在實驗室內回響。
☆、惡魔被困
寧暮歸根據樂毅提供的地方去找人，一無所獲，他瘋狂地幾乎全世界地去找。
不僅是他，莫家也在找人，莫遠雖然在處理莫夕和莫陌的問題上有些偏頗，但對于外人，他終究是偏向自己女兒的。
莫家的勢力不僅在本國有着一定影響力，乃至全世界都有他的分勢力，雖不如本國這般強大牢固，但找一個人還是可以的。
對于莫家提供的人力，寧暮歸并不拒絕，但這仍不能壓制他心裏對莫家的仇恨，只可恨他現在沒有時間去計較。
而寧莫兩家短暫的合作卻因為葉晴雨的找到再次被打破了。
莫霖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葉晴雨，就在寧暮歸滿世界尋找莫陌的時候，他帶人闖進了寧家別墅。
恰逢寧暮歸讓道士、和尚、神父三人一同去找莫陌，他們三人雖然用了陣法困住葉晴雨，但陣法對普通的凡人無效，所以莫霖的人輕而易舉找到了實驗室裏的葉晴雨并帶了出來。
“寧先生不必憂心，大不了我們三人再去将那妖女抓回來。”神父說着拗口的中文。
道士和和尚也不禁附和點頭。
寧暮歸擺了擺手，莫霖能找到葉晴雨自然是他故意為之，他已經不想要消滅惡魔了，放了葉晴雨為的卻是逼迫多日不見的惡魔現身。
雖然葉晴雨不一定夠格讓惡魔出現，但此時的他不得不試試。
其實寧暮歸不知道的是，惡魔一直在他的身邊，惡魔沒想過他的計劃會如此順利，倒是多虧了那個神秘的男子。
想到那股莫名的熟悉和仇恨，惡魔知道他一定和自己被封印有關，只是目前的他還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他隐忍不發，等待自己奪取了寧暮歸的身體恢複力量後再去和他會會。
看着寧暮歸一天比一天急躁，惡魔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惡魔，你終于來了。”寧暮歸看着站在窗前的背影。
惡魔轉過身，魅惑一笑：“是的，我來了，人類。”
“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知道。”
寧暮歸深吸一口氣：“我要強大的力量，我要找回陌陌，我要莫家付出代價。”他的聲音清晰有力，表明他并不是受了惡魔的控制，他是自願獻出自己的靈魂和身體。
“人類，你還沒有說完。”惡魔輕笑，這一天終于是到來了啊。
“是的。”寧暮歸早就想好了一切，他平靜道，“我要求保留一絲魂魄，讓我可以感受到自己還陪在陌陌的身邊。”
惡魔原本是可以不答應的，不過女孩兒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我有三個願望，一個是要寧哥哥永遠健康快樂……”
“你會因此感到快樂嗎？沒有主動權，你只能被動的接受我操控你的身體。”
惡魔的問話讓寧暮歸有些莫名，惡魔會好心地問他這樣的問題？
“那你會讓我保有一定的操控權？”他反問。
惡魔若有所思點點頭：“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或許我可以和你共用一具身體。”當然，他不會告訴寧暮歸，即使是兩人共用一具身體，占主導地位的永遠是他。
寧暮歸驚訝地看着他。
惡魔無所謂笑笑：“也不能這麽說，只不過是你我融為一體，你是我，我亦是你……”他皺了皺眉，“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寧暮歸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們融為了一體，那麽新生的人不再是純粹的惡魔了，也不再是純粹的他了。
當然，寧暮歸不會全然相信惡魔的話，他知道惡魔不會騙自己，但他肯定有瞞着自己的地方，但這已經比預料的好太多了，只要和陌陌在一起，其他的又有什麽關系。他堅信，無論怎麽變，自己對陌陌的心意是不會變的。
但是……
“你會這麽好心？”寧暮歸很是懷疑這麽好說話的惡魔。
惡魔輕嗤一聲：“雖然你認定了我是惡魔，但我說過的話從未失言過，相信你有體驗，不是嗎？當然，其實将你的靈魂吞噬對我來說是最好的，不過……”
惡魔沒有說完，但寧暮歸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柔情。
不管對方因為什麽原因，寧暮歸只需要知道，這是他目前唯一的辦法了。
寧暮歸閉上雙眼：“來吧，我願意獻出自己的身體和你共用。”
惡魔也随之閉眼，嘴裏念念有詞，隐約可以看見林霄身體裏一個紅發絕魅的男子若隐若現。
他的手緩緩伸向寧暮歸……
“慢着。”
惡魔被突如其來的一道強大的掌風打退，他睜着血紅的眸子陰狠地看向來人。
“你幹什麽随便打人？”莫陌不滿地揪着男子的衣角。
男子俊美絕倫的面容上有些無奈，他揉着少女的發頂：“我沒有随便打人。”
“陌陌？”寧暮歸驚喜地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少女。
聽見寧暮歸的聲音，莫陌立即放開男子的衣角，歡快地跑向寧暮歸。
“寧哥哥……”少女一把抱住他，笑得好不歡快。
寧暮歸看見莫陌其實是忐忑的，他猶記得在和莫夕婚禮上的那一幕，看着她痛苦的神色，他的心揪成了一片。原本打算解釋的，可是她卻被神秘男子帶走了……
“陌陌……”他小心翼翼卻又用着不允許對方逃走的力道回抱着她。
男子沒有看向兩人，他用着複雜的目光看着改變了音容相貌的惡魔，但即使再如何改變，他依舊能一眼看出圍繞在他周遭暗黑的魔氣。
男子有些感嘆，也有些愧疚，誰能想到當年人人懼怕的魔尊樓越居然落魄到靠吸收惡靈來穩定力量。
還有他的徒兒……
男子看向相擁在一起低聲說着什麽的兩人，眼裏露出一絲哀傷和眷戀。
一千年了啊，他的徒兒承受了一千年的詛咒，夠了，真的夠了，一切由塵開始，就都結束在塵身上吧。
塵錦若擡手揮動雙臂，寬大的袖袍在空中劃出一道道銀白色的光芒，這些光芒漸漸交織成一個複雜的結印，惡魔頓覺不妙，一個閃身想要逃走。
可眼下的他又如何會是已經修煉成上仙的塵錦若的對手？
雙臂向前一推，銀白色的結印頓時蓋在惡魔的上方，惡魔正準備全力一擊，但那道結印并沒有傷害他，他沒有感到任何的不适，然而想要逃走卻也是不能的，那結印就像是一個無形的牢房，困住了他的行動。
收回手，他不動聲色地看着這個似乎和他頗有有淵源的男子。
“你是誰？”他問。
塵錦若抿了抿唇，他轉頭看向莫陌，言語輕柔：“小陌，到為師這兒來。”
莫陌還沒反應，寧暮歸卻先一步擋在了莫陌的前面，警惕地看着他。
而惡魔卻因為這一個“為師”若有所思，他想到了女孩兒不同于他人的特殊。
或許這一切不是偶然……
莫陌在寧暮歸的身後探出腦袋，身邊有了人，她也有了底氣，于是沖他做着鬼臉，嬌聲道：“才不去你那兒，陌陌不喜歡你。”
莫陌很少對一個人直接表達讨厭，但對于這個自稱是她師尊的男子莫名地不喜歡，盡管這些天他幫自己治病，盡管他送自己回來了。
塵錦若眼裏閃過一絲痛楚，但瞬間恢複清冷，他再次道：“過來。”聲音淡然清冷，沒有了之前的輕柔，像是心防間突然間豎起一道冰牆，将自己疼痛的心和外面的少女隔開。
一千年了，五十六個輪回，哪怕她已經沒有了記憶，可是每一世她見到自己都會有明顯的排斥。
原以為這麽久了，自己也已經麻木了，但這一刻面對她的排斥，他的心還是一陣陣抽痛得厲害。
而這樣冷清高潔的塵錦若讓莫陌感到一陣熟悉感，還帶着一股隐隐的畏懼和尊重……
可讨厭的人不管怎樣都讨厭，“哼唧”一聲扭過頭不理他。
寧暮歸因此更加防備地看着莫名其妙出現的男子，而他話裏的熟稔，這讓他想到了第一次見面時對方說的話：“你是小陌這一世的劫難，你們不會在一起的。”
再想到男子深不可測甚至連惡魔都不是對手的力量，一種突如其來的無力和恐慌讓寧暮歸後悔沒有早點和惡魔融為一體，至少那樣他或許還有一搏的機會，不像現在這樣幾乎無能為力。
這樣的無力比起之前對比惡魔，有過之而無不及，惡魔他至少知道他的目的和弱點，可眼前這個人除了力量強大之外，他在他的面前竟有一種隐隐的自卑和膜拜。
這種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緒讓他無奈又害怕。
曾幾何時，他幾乎想要将陌陌作為他一個人的禁脔，可是不僅有阿大和他搶奪陌陌，後來又有莫家人出現，再後來是眼前這個男子……
寧暮歸眼睜睜看着莫陌不受控制地朝他走去，而自己卻動彈不能，甚至連張口都是枉然。
莫陌行動不受控制，只能用眼神怒視着塵錦若，然而即使是怒視，這樣鮮活的莫陌，卻讓塵錦若會心一笑。
千年以前，他的徒兒每當遇上不如意的地方，總是拿着這樣一雙明澈無辜卻又怒意十足的目光，沒大沒地小看着她的師尊。
而那時他是怎樣做的呢？
當塵錦若還在回憶的時候，他的手指已經輕輕敲上了她的額頭，惹來莫陌更加瞪圓的眼神。
輕笑出聲，那一刻莫陌似乎突然聽到了山間百合綻放的聲音，聖潔美麗，卻又清冷孤傲。
塵錦若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後改敲為摸，輕柔地順着她一頭刺眼的銀白發絲。
他說：“小陌，對不起。”
莫陌對他突如其來的道歉弄得有些懵了，憤怒不再，徒留呆傻的目光看着他。
塵錦若輕輕抱了她一下，然後放開，轉身對上惡魔。
“樓越，我是塵錦若。”他說道，聲音像是從古老的地方傳來，悠遠懷念。
☆、詛咒
惡魔是第二次聽到“樓越”這個名字了，第一次是在莫家別墅從莫陌的口中聽到的，似乎這是他的名字呢。
還有，“塵錦若”這個名字，真是該死的熟悉。
惡魔唇角微微揚起……
只聽得清冷的聲音平靜無波地說着：“你想要解開封印，并不一定要取得他人的身體。”
惡魔惡劣一笑：“但我複活需要擁有一具身體。”
塵錦若眉心輕蹙：“你一定要殺一個無辜的人類嗎？”
“無辜？”惡魔偏頭看向奮力掙紮卻依舊紋絲不動的寧暮歸，他眨了眨眼，有些無辜道，“怎麽能說是無辜呢？他是自願的，不是嗎？”
寧暮歸聞言停止了掙紮，皺眉看向似若聊天的兩人。
塵錦若張了張嘴，低頭看向睜着一雙明亮大眼睛的莫陌，微微一笑，他的手環住她的肩，莫陌瞬間睡倒在他的懷裏。
寧暮歸心裏一緊，卻仍舊無法動彈，憤怒的眸子似要将塵錦若燒毀。
這時惡魔突然笑了，他的笑帶着看透一切的譏諷，他說：“你是怕乖女孩兒聽到你接下來要說的話嗎？”
塵錦若仍是一副仙人之姿，不喜不怒，不承認亦不否認。
寧暮歸聞言倒也安靜了下來，默默地注意着事情的發展動态。
塵錦若清冷的聲音道：“樓越，我承認當初我自己釀下了苦果，但我依然不喜歡你。”
惡魔，也就是樓越坦然點頭，既然出不了這個結印，他幹脆就地坐下，一派輕松：“正好，因為……我也不喜歡你。”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塵錦若看了眼寧暮歸，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想知道什麽，就聽下去吧。”說完解開了寧暮歸的定身術。
寧暮歸看着他，活動了一下關節，然後靜默，算是同意了他的說法。事實上不同意也沒辦法，雖然不想承認，但他根本就沒有能力反抗。
“我把小陌的一部分記憶封住了。”塵錦若将莫陌小心翼翼地抱到一旁的沙發上。
樓越嗤笑：“是關于我的記憶吧。”這樣一來，乖女孩兒剛才對自己視而不見就可以說得通了。可是，他的乖女孩兒怎麽可以忘記自己呢，盡管這不是她自願的。
“你不該出現在她的生命裏，無論是你樓越，還是林霄。”塵錦若把莫陌放下，他轉頭看向樓越，“小陌她不應該憶起千年輪回的種種，那會把她逼瘋的，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出現。”
樓越想到在莫家看到的莫陌，她那時真的幾乎是瘋了，或許不應該怪在莫遠的頭上，她只是憶起了前世罷了。
心裏思緒萬千，面上卻不顯，樓越笑道：“她的前世又如何？這似乎不關我的事吧？”
塵錦若罕見地冷笑一聲，他反問道：“不關你的事？”
樓越攤手，示意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說實在的，他也很想知道他們之間的種種呢，樓越心中冷笑。
塵錦若沒再說話，他寬大的袖袍在空中一劃，頓時一個水波狀的鏡子顯示在幾人面前。
先是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寧暮歸和樓越的面前，他們不約而同看向沙發上熟睡的少女。再次看向鏡子，只看見裏面的少女充滿着絕望和悲憤的眼神，然後是一次次輪回。
由嬰兒開始慢慢長大，病弱痛苦的身體，天真純澈的愛戀，最後是看着愛人迎娶他人時的悲傷絕望，然後一個人孤獨逝去……
畫面顯示得很快，短短幾個小時，但已經是千年轉變。
最後一世裏，寧暮歸看見了自己，然而裏面的場景卻和真實的情況一點也不符合。在裏面，陌陌之于他只是莫夕的妹妹，一個需要憐惜的女孩兒，然而自己對他并沒有其他感情，與自己相反的是，他的陌陌是愛着他的……
然而她最後的結局和之前的輪回并無不同，她在他和莫夕的婚禮上倒下……
寧暮歸的心驀地一緊，就看見這個自稱是陌陌師尊的男子突然出現在鏡中抱住了她。
這一幕何其相似，和前段時間發生的事幾乎一模一樣……
寧暮歸努力壓制住心底的不舒服，他鎮定道：“這不是真的。”
塵錦若再一揮衣袖，水波鏡消失無蹤，他看着寧暮歸道：“這本是你和小陌，包括莫夕的命運軌跡，如果沒有樓越的出現……”說着，他看向沉默的樓越。
此時樓越開口了，他笑得燦爛如花。
他笑道：“第八世，第二十六世，第二十三世，第三十五世……裏面的男主角該不會是你自己吧？即使你用的并不是現在這幅模樣。”他笑眯眯地指着沙發上躺着的少女，“其實……你也是喜歡她……不對，是愛着她的吧？”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女孩兒一世又一世的愛而不得，他的心痛的麻木，卻又帶着一股報複的快感。
而塵錦若這一刻有一種被拆穿的狼狽，他逃避了上千年的感情終于還是被揭穿了。
塵錦若，承認吧，其實你是愛着她的……
塵錦若，承認吧，千年以前你設計了一切，用着封印魔族的借口将樓越封印，難道就沒有一點私心嗎？
千年輪回，他告訴自己只是為了破除樓越的詛咒而成為小陌輪回中的命定之人，但真實的原因真的只是因為這樣嗎？
然而可笑的是，即使小陌沒有了前世種種的記憶，她仍然排斥着他。
唯有一世，唯有一世他的徒兒終于“愛”上了自己。他以為這樣就會破除樓越的咒語，因為他肯定不會抛棄他的徒兒去娶另外一個女人。
然而一個誤會，終是讓她伴着痛苦和絕望在她十八歲的時候離世……
這一刻他終于相信了魔尊樓越詛咒的強大，他對此居然無可奈何，恐怕除了樓越本人，誰也解不了。
于是後來他不敢再嘗試了，他寧願守着她，悲傷地看着她愛上別的男人，也不願自己去做那個傷害她的劊子手。
而這一世，他算到了樓越的蘇醒，他知道能破解咒語的機會來了，他一直在準備着，這次能這麽及時地趕來，還全靠樂毅和孔雲舟兩人找上自己，否則他恐怕還不知道樓越已經出現了。
然而他知道，要讓樓越替小陌解除咒語，幾乎沒有可能，畢竟當年在他的設計下，樓越以為是小陌騙了他。
有多愛，就有多恨，所以樓越拿整個魔族起誓。
塵錦若沉浸在回憶裏，而寧暮歸卻注意到樓越口中的一個“也”字，他對說塵錦若說：“……你也喜歡她……”
惡魔會喜歡陌陌，寧暮歸幾乎不敢想，但回想到要在他準備獻出靈魂時惡魔眼中的片刻柔情，他突然又有些明白了。
而且據塵錦若所說的這一切，或許他們三人之間的恩怨情仇也不是幾個字可以概括的了。
什麽詛咒，什麽輪回，這是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他的視線轉向沙發上熟睡的少女，憐惜不已，原來他一絲一毫都舍不得傷害的陌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了如此多的苦。
只是他的情敵似乎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強大了呢。
寧暮歸自嘲一笑。
塵錦若片刻後恢複如初，他看着樓越平靜道：“我替你解開封印，你解除小陌身上的咒語。”
“好啊。”沒有問緣由，樓越答得很爽快。
然而塵錦若卻不信，他道：“你的封印一旦解除，你的記憶也就會恢複，那時候你不會給小陌解除咒語的。”
樓越毫不在意地聳肩：“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這時候寧暮歸突然趴倒在了桌子上，樓越看向塵錦若笑眯眯道：“有什麽是他不可以知道的嗎？你要知道，我和他終将會成為一個人。”
塵錦若皺眉，他平靜地收回手：“你還是沒放棄占用他的身體。”
樓越無辜眨眼：“即使你解除了我的封印，可是我仍然沒有身體，也就不能複活，除非你能将我自己的身體找來給我。”
這自然是不能的，當年被封印時樓越的身體就已經消亡，因此封印的僅僅是他的靈魂。
塵錦若是一個冷清到幾乎冷酷的人，他不會因為一個普通的人類怎樣，但這一切畢竟是他自己做下的孽，應該由他自己承擔。
他說：“普通的凡人承受不住你的力量，就如現在的你一樣。”他看着他眼角那一滴暗淡的紅色。
樓越笑道：“我知道，但他不一樣。”
塵錦若抿了抿唇，他留戀地在少女的臉頰上撫過，他輕聲呢喃：“你可以用我的身體。”如果這樣，至少他用了另外一種方式陪在她的身邊，即使那時的他沒有思想，沒有靈魂。
他的聲音太小，似乎是說給睡着了的少女聽的，然而樓越知道這是說給他聽的。
可是……
樓越挑了挑眉：“可是你的身體于我并不一定比寧暮歸的契合，你應該知道，這種事不是憑你力量的強大與否，而是契合，只有最契合的身體，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塵錦若自然是知道的，他伸出一只手，手心突然出現一枚青色的果子。
“這是合體果，聽名字你就應該知道它是什麽了。如果你還不相信，待你恢複了記憶就會相信我了。”他随手扔過去，樓越一把接住。
左右看看，再聞了聞，果然頓時全身舒暢不少，連他和林霄身體不那麽契合的障礙也消散不少。
只聽得塵錦若繼續道：“在解除你封印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告知你。”
“當年我抛出小陌勾結魔族殘害同門的消息騙你前來，你當時關心則亂，把封印臺上假的小陌當成了真的……”
樓越似漫不經心地聽着塵錦若說着千年前的誤會，他抛着手裏的合體果把玩，然而心中卻是翻湧不已。
誤會嗎？那也得讓他恢複記憶了才知道。
☆、解開封印
“樓越，這一切都是因為我造成的，所以我替你解開封印，你給小陌解除詛咒。至于我……”塵錦若自嘲一笑，“随你處置。”
樓越笑眯眯地點頭：“既然如你所說，那麽我又有什麽理由不答應呢？畢竟我也希望乖女孩兒能好好的，不是嗎？”
塵錦若永遠不會相信魔族，即使一千年前再次重演，他依然會做出當年的選擇，他不可能讓他的徒兒和一個魔族在一起，更何況樓越他不是簡單的魔族，他更是魔族之尊。
只是他沒想到樓越會那麽怨恨，以至于以整個魔族起誓來詛咒小陌。
所以他道：“樓越，我不可能相信你。”
樓越聳肩，目前急的似乎并不是他。
塵錦若突然正色道：“樓越，我要你以心魔起誓，如果你不給小陌解除詛咒，那麽你将永遠活在心魔裏。”
關于心魔什麽的，在此時樓越的腦海裏還是有這個概念的，只是塵錦若似乎忘了，他是魔，是至高無上的魔，不是他們所謂的正派修仙，所以心魔于他沒有任何幹系。
樓越心中冷笑，面上卻一片鄭重之色：“我樓越，以心魔起誓，如果解開封印後沒有給樓陌解除詛咒，那我便永生永世活在心魔裏。”
話音一落，一道銀白色的印記出現在兩人之間，那是天道的見證。
塵錦若舒了一口氣，他低頭有些不舍地看着熟睡中的少女，抿了抿唇，擡起她皓白的手腕，用指甲輕輕在她腕上劃開一道小小的口子，鮮紅的血液頓時冒出……
塵錦若絲毫不敢停留片刻，手指翻飛，一滴滴血液像是得了命令一樣朝着樓越所在的方向飛去。
鮮紅的血液蓋在之前困住樓越的結印上，瞬間銀白色被鮮紅掩蓋，樓越猶如置身血海之中，腥甜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嗅覺和味蕾。
突然，一陣巨大的痛楚湧向他的腦海，那痛似乎要将他的靈魂趕出林霄的身體。然而此刻他卻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這具身體，他只能被動地接受者着來自靈魂上的痛苦。
一幕幕畫面突如其來充斥着他的記憶，樓越知道，這是他被封印之前的記憶。
靈魂上的痛苦漸漸變小，而往事越來越清晰……
塵錦若視若無見這一幕，他執着莫陌的手，清冷明淨的目光幾乎貪念地看着熟睡中的少女，輕輕的吻落在她被劃開的皓腕上。
此時的他已經不去想所謂的師徒關系了，也不去想自己逃避了上千年的感情，他只知道，這可能是他和小陌最後相處的機會了。
白皙的皓腕上，那觸目驚心的紅色慢慢隐去，唯留下一道淡淡的細細的疤痕，不仔細去看是不會發現的。
溫涼的唇瓣感受着她手腕上光滑肌膚上的一絲痕跡，塵錦若笑得有些悲涼。
小陌，對不起，為師自私地在你身上留下了屬于為師的痕跡，即使将來你不知道它的含義。
已經恢複記憶的樓越冷眼看着“師徒情深”的兩人，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嘲諷。
“塵錦若，我看不起你。”他冷笑道。
塵錦若慢慢放下少女的手，他站起身對上他諷刺的目光，無悲無喜。
“開始吧。”他淡然開口道。
知道他是準備解除自己的封印，樓越收去一切情緒，盤腿坐在地上，然後輕閉上雙眸。
好一會兒，他感覺那股壓在靈魂上的巨大力量漸漸消散，直至無蹤……
他睜開眼，雙目裏紅光乍刺，眼角的那抹紅色越加妖豔動魄，甚至連林霄剛毅俊朗的外表看起來也多了許多妖嬈風華。
解開封印的他已經不懼之前困住他的結印了，他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眉眼間都是掩蓋不住的喜意。
舒展了一下被壓制千年的靈魂，樓越看着明顯力量消耗過多而虛弱的塵錦若，問道：“我想知道，為何樓陌的血可以讓我恢複記憶？”
塵錦若沒必要瞞他：“當年你之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