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
情,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牛萌萌聽出這是郭宇涵的聲音。
“宇涵,你說什麽啊?什麽我故意的?我不懂你在說什麽。”這個冰冷的女聲是柳欣。
“我了解過了,迅達公司的貨要的并不是很急,宏遠才是急需那批貨的客戶,而且,牛萌萌一直跟得很緊,只是不湊巧,出貨那天臨時有急事要處理,才沒有跟蹤到最後一步,你是我們的上司,你有發言權,說話管用,你利用職權調走了宏遠的貨,害得牛萌萌失去了這個客戶,是不是這樣的?”
“宇涵,你在背後偷偷調查我!你今天神秘兮兮把我拉到這個鬼地方,就是為了質問我嗎?我說怎麽有什麽話不能在公司說,非要跑到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事情的真相于你何幹?你問這個有什麽意義?”
“你不敢否認,就是承認了,是吧?欣姐,我自小就把你當姐姐對待,我只是不希望,我喜歡的姐姐變成我不認識的樣子。”
“我變成什麽樣子了?你又比我好多少?當初,你求着我把你弄進公司裏面來,不就是為了那丫頭嗎?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同盟,你負責把牛萌萌追到手,省得她在王總面前晃來晃去。我和王家成認識五年了,我們在工作上配合默契,私底下,他也很關心我,如果不出什麽意外,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讓他愛上我。我們兩人,都是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又有什麽區別?”
“有區別!我接近她,是因為喜歡,而你,卻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宇涵,你說什麽呢!再亂說話,當心我告訴你姐!”
柳欣有些氣惱。
“你不要每次都拿我姐來壓我,我知道你們是好閨蜜,大不了,就是我姐告訴我爸媽,然後,他們再逼着我回去。我是成年人了,自己有決定權,他們就是拿繩子綁我也沒有用,我有自己的規劃和打算。”
聽到這兒,牛萌萌氣急,她呼吸加快,臉漲得通紅,慢慢向亭子走去。
亭子裏的二人還在針尖對麥芒,正吵得起勁。郭宇涵一眼看到牛萌萌走了過來,他頓時住了嘴,目瞪口呆,望着牛萌萌說不出話來。
柳欣順着他的目光一回頭,看到了牛萌萌,她看了牛萌萌一眼,冷哼一聲,擡腳向公司走去。
牛萌萌直直地盯着郭宇涵,不說話,目光冷漠而憤怒。
郭宇涵支支吾吾道:
“萌萌,你……你來多久了?都……都聽到些啥?”
“我都聽到了。”
牛萌萌一字一字,冷冷說道。
“你早就認識柳欣,對不對?你是她介紹進公司的,對嗎?”
“是……,欣姐……是我姐的初中同學,她們關系一直都很好,她……經常到我家找我姐玩,有一次,她跟我說起,她們部門新來了一個和我同校同系同時畢業的女孩子,我覺得好奇,就問她叫什麽名字,才知道,原來你在這兒。”
郭宇涵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小聲說道。
“你們,剛剛說的結了個什麽‘同盟’,就是為了一起對付我,對嗎?”
牛萌萌眼含淚水,逼視着郭宇涵。
郭宇涵有些慌了神,連連搖頭:
“不是!不是!不是的!我們沒有要對付你!”
“其實,你早就知道柳欣不喜歡我,你一直都知道她在工作上故意為難我,對不?”
“不是,有些事情,我并不清楚,我……我只是……”
一向口若懸河的郭宇涵,此刻竟結巴着,不知道怎麽說了。
“別說了!郭宇涵,柳欣,我讨厭你們!”
牛萌萌突然大吼一聲,轉身離去。
這幾天,牛萌萌心情極低落,上班提不起精神,也不想拜訪客戶,每天都恹恹的,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魏碧慧以為她生病了,想拉她去醫院看看,她也不肯去。
郭宇涵心情也不好,每天緊鎖眉頭,牛萌萌看到他,都是視而不見,只當他是透明的。
下午,牛萌萌敲門進了王家成的辦公室。
王家成見是牛萌萌,停下手中的筆,笑問道:
“有什麽事情嗎?”
“王總,我想找您談談。”
王家成和牛萌萌坐在沙發上,牛萌萌看着他,猶豫了一下,說道:
“王總,我想離職。”
王家成很意外:
“為什麽?幹得挺好的啊,而且,你還幫公司把多年的死賬都收回來了,也成功的開發了幾家很難搞定的客戶,我覺得你很有潛力,工作幹得漂亮,為什麽突然要走?”
“就是,突然覺得累了,想換個環境。”
牛萌萌小聲說道。
“我不同意。”
王家成肯定地說道。
“你是因為宏遠的事情受到了打擊吧,我聽柳經理給我彙報過情況了,我們公司有時候會優先考慮大客戶的需求,而且,柳經理确實不知道宏遠要貨那麽急。沒關系,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以後你會發展更多更大的客戶。”
牛萌萌沒想到柳欣惡人先告狀,居然已經說服了王家成,她什麽都不想說了。
見她不說話了,王家成想了想,說:
“明天早上,你到公司門口等我,我帶你去個地方。”
翌日清晨,牛萌萌如約在門口等到王家成。他開着車,離開了市區,向郊區駛去。
大約開了兩個小時,來到了一個村莊,車子開到村口的一戶人家,王家成和牛萌萌下了車。
這戶人家的大門敞開着,卻沒見人影,兩人繞過屋子,來到後院,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正在鋤地。
王家成叫了一聲:
“三叔。”
男子聞聲擡起頭,見是王家成,立馬就笑了:
“家成回來了啊,事先也不打聲招呼,我好要你嬸嬸準備做飯。”
“不用了,三叔,今天我們到村裏的學校吃飯,我已經和肖校長聯系好了。我來這裏,是拿我們家的鑰匙的,許久沒回來了,想進家裏看看。”
“好好,我就去給你拿鑰匙。”
男子說完,放下鋤頭,從地裏走過來。
走到近前,男子看了牛萌萌一眼,立刻驚詫不已:
“是你啊!你終于回來了。”
☆、妮妮
牛萌萌一頭霧水,不知道男子說的啥,她茫然地看着男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王家成知道他認錯人了,趕緊解釋道:
“三叔,您認錯人了,這是牛萌萌,我們公司的同事。”
“牛萌萌?不是文琪?怎麽這麽像啊。”
男子嘀咕着,仔細看了看牛萌萌,說道:
“哦,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我三叔眼神不大好使,你別介意。”
王家成小聲跟牛萌萌說道。
“沒關系,我眼神也不太好,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牛萌萌調皮地笑道。
王家成從男子手上拿了鑰匙,帶着牛萌萌又走了幾百米,來到一幢舊屋前。他用鑰匙開了門,屋裏看來久無人居住,但裏面還是很幹淨整潔的,一看就是經常有人在打掃和收拾。
王家成進屋,把所有的門窗都打開透透風。牛萌萌打量着屋子,這是一幢三大間的磚房,中間是堂屋,兩邊是房間,廚房和廁所在正屋的側面,另修了一大間。堂屋的一面牆上挂滿了相片,牛萌萌走過去,一張張仔細看着,有王家成小時候的照片,有全家福,還有王家成一家三口的合影。她的眼睛盯在一張照片上,再也移不開了,那是一張王家成一家三口和一個女子在公園的合影,王家成的妻子看起來很年輕,照片中的女子很漂亮,笑得很甜美,那不正是自己想要尋找的母親文琪嗎?她為什麽和他們一家人在一起?從照片上看,她似乎和王家成的妻子關系很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牛萌萌曾聽魏碧慧說過,王家成的太太已經因病離世,公司裏資歷老一點的員工都知道這事,只是,為什麽自己的母親和他們一家人這麽親密?
王家成正好走過來,見牛萌萌盯着照片看,笑道:
“都是些老照片,一直放在老家,我也沒有拿到城裏去,每次回家的時候,就看看,也是個念想。”
“王總,您太太挺漂亮的,咦,這個女子是誰啊,她也長得蠻好看的。”
王家成随着她的目光,凝神看了一會兒照片,沉聲道:
“她就是我曾跟你提過的那個老朋友,你仔細看,不覺得跟你長得挺像嗎?”
“是挺像的,只是,我沒她漂亮。”
王家成把屋子稍稍收拾了一下,帶着牛萌萌上了車,車子一直向村頭的學校駛去。
這個村子多以王姓姓氏為主,上世紀四十年代末,村裏有一個年輕的赤腳醫生被抓了壯丁參了軍,新中國成立前夕去了臺灣。王醫生到臺灣後,發揮醫生優勢,白手起家,在臺灣開了一家醫院。上世紀八十年代,白發蒼蒼的王醫生思鄉情切,不顧年老體衰,執意回鄉省親。那時,村子裏并沒有學校,村裏的孩子們要走路到十幾裏遠的鄉裏去上學,王醫生憐惜孩子們的辛苦,出資修建了這所以他名字命名的學校。學校共有兩幢四層高的主建築,校園裏倒也綠樹成蔭,環境清幽。村裏的孩子并不多,原先這裏還分小學、中學,随着村裏青壯年不斷地湧到城市或外省去打工,孩子們有些去了城裏上學,有些随父母去了外地,雖然附近幾個村子的孩子都在這裏上學,但上學的人數越來越少,鄉政府取消了這裏的中學,僅剩下小學生。然而從一年級到六年級,每個班的孩子數量很少,有的班上只有十幾個人,多的不過二十人。随着老一輩教師退休,年輕的教師有些不願意到這僻靜的鄉村來,學校裏的教師也所剩無幾,有時候沒有辦法了,學校就把兩個不同年級的孩子放在同一間教室裏,前後兩塊黑板,一邊坐一個年級,教完這個年級,再教那個年級。
肖校長五十多歲,是本村人,當初村裏修建學校後,她主動要求從鄉裏的學校調到村裏,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一直堅守在學校,經她育出的學生數不勝數,王家成當年也是她的學生。
到了學校,王家成把車停好,打開後尾箱,開始搬放在後尾箱的學習用品,牛萌萌在一旁幫忙。
肖校長迎了出來,老遠打起招呼:
“家成啊,你可有些日子沒有來了,孩子們都想你了呢。”
王家成擡起頭,不好意思地笑道:
“肖老師,前段時間有些忙,經常到外地出差,我心裏可一直惦記着您和孩子們呢。”
肖校長笑了:
“你啊,還是那麽嘴甜,就讨人喜歡,現在當了大老板,還一直幫助我們,我的學生中,就數你最有出息了。”
走近了,肖校長看到牛萌萌站在旁邊,愣了一下:
“文……”再仔細一看,發現不對,趕緊改口:
“這位是?”
“哦,肖老師,我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公司的同事,牛萌萌,今天跟我一起來的。”
牛萌萌趕緊跟肖校長打招呼:
“肖老師好。”
“奇怪,真像。”
肖校長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自語了一句,馬上恢複正常,笑着和王家成一起搬學習用品。
孩子們都迎了上來,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一個個吱吱喳喳,圍着他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
“王伯伯,您又來看我們了,我們可想您了。”
“這個姐姐是誰啊,以前沒見過。”
“姐姐,你好漂亮呢!”
牛萌萌立刻被這些活潑可愛的孩子感染了,她彎下腰,摸摸這個孩子的頭,幫那個孩子整整衣襟,笑道:
“小朋友,姐姐好喜歡你們,以後,姐姐常來看你們,好不好?”
“好!”
孩子齊聲答道,稚嫩的童聲響徹整個學校。
王家成放好學習用品,站在那兒,看到牛萌萌和孩子們打成一片,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突然,王家成故意板起臉,大聲說道:
“孩子們,現在王伯伯要發學習用品了,你們馬上站好,不許鬧,誰聽話誰就先發。”
孩子們一陣尖叫,急着排隊,由于配合不默契,亂做一團,有兩個小男孩還面對面撞在了一起。一陣亂哄哄的騷亂過後,孩子們終于排好了隊,大家都不敢出聲,抿着嘴,憋着笑。王家成打量了孩子們一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開始給孩子們發放學習用品。
發完學習用品,到了午飯時間,學校食堂備好了午飯,王家成、牛萌萌跟着肖校長,和孩子們圍在一起,開始享用午餐。
鄉下學校的夥食,很簡單,一個南瓜,一個青椒炒蛋,今天因為王家成要來,還特意加了一個榨菜炒肉。
牛萌萌旁邊坐着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飯盒裏只有南瓜,她默默地用勺子把南瓜和米飯拌在一起,小口小口地吃着。牛萌萌覺得奇怪,她停下筷子,問小姑娘:
“你怎麽只吃南瓜啊,這樣拌着吃,好吃嗎?”
“姐姐,我不愛吃辣椒。”
小姑娘擡起頭,牛萌萌愣了一下,小姑娘有一雙清澈的眼睛,圓圓的臉蛋,白嫩的皮膚像極了自己五歲時的妹妹,牛萌萌立馬對小女孩産生了親近感,她溫柔地對小女孩說道: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謝妮,他們都叫我妮妮。”
“妮妮,好孩子不能偏食哦,除了吃蔬菜,還要吃一些雞蛋和肉,這樣才能長高。”
“不好吃,媽媽做的才好吃。”
小姑娘搖了搖頭,繼續低頭吃南瓜拌飯。
見小姑娘悶悶不樂的樣子,牛萌萌有些心疼,她不覺地這個小女孩多了些關注。
吃完飯,孩子們都回教室休息,見牛萌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謝妮的身影,肖校長嘆了口氣,說道:
“這是個可憐的孩子,三歲時父親出了車禍,不治而亡,當時也沒有找到肇事司機,父親死了,家裏的經濟支柱沒有了,在醫院搶救、辦喪事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她媽媽倒是個好女人,為了還債和養家,一個人遠赴他鄉打工,用自己微薄的工資撐起這個家。只是,由于路途遙遠,車旅費用高,她媽媽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孩子小,正是依戀父母的年紀,只能跟着奶奶。她平時很少笑,也不大愛說話。唉,那司機但凡有一點責任心,把人撞死了,多少賠點錢,也不至于讓受害者家裏人也沒了,還欠一屁債,妮妮的媽媽很不容易,妮妮也可憐。”
下午下課後,牛萌萌見妮妮一個人呆呆地站在走廊上發呆,她把自己背包上的絨毛公仔取下來,走到妮妮面前,蹲下身子,很親切地笑道:
“妮妮,喜不喜歡這個?”
小姑娘看了看公仔,并不說話,對牛萌萌點了點頭。
“給,姐姐送給你。”
牛萌萌把公仔遞給她,小姑娘并沒有伸手接,而是面無表情地看着牛萌萌。
牛萌萌把公仔塞到她手上,笑道:
“你長得真可愛,就象姐姐的妹妹一樣,姐姐可喜歡你了。”
小姑娘終于開口了:
“姐姐,你有妹妹嗎?”
“嗯!姐姐有一個妹妹,像你這麽可愛,妹妹就是我的跟屁蟲,最喜歡跟着我跑了。”
“那你喜歡你妹妹嗎?”
“非常喜歡,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妹妹,所以,你當我妹妹好不好?”
小姑娘終于笑了,接過了公仔,開始和牛萌萌說起話來。
畢竟是小孩子,就算性格不開朗,有點孤僻、內向,只要有人願意親近,願意陪他們玩,願意真心喜歡他們,他們很快就忘記了不開心的事情。牛萌萌很快和妮妮混熟了,她發現,妮妮其實還是一個挺多話的小女孩,只是,她不願意輕易向人敞開心扉而已。
王家成和肖校長在辦公室裏聊着,遠遠看到牛萌萌和妮妮在一起開心地玩耍,畫面很和諧,兩個人不說話了,都面帶微笑,看着她二人嬉戲。
“家成,這姑娘,心地挺善良的,長得真像文琪啊。”
“是啊,我第一天見到她,也吓了一跳,以為文琪回來了。”
“這麽幾年了,你一直都沒有找到她嗎?她一直沒和你聯系?”
王家成搖了搖頭:
“當年,她說家裏有急事,便匆匆回家去了,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我派人去她家打聽過,聽說她小女兒失蹤了。”
☆、若只如初見
時間過得很快,王家成和牛萌萌要返回C市了。
妮妮拉着牛萌萌,可憐巴巴地望着她:
“姐姐,你還會來看我嗎?”
看着妮妮充滿期待的小眼神,牛萌萌蹲下來,看着小妮妮,疼愛地說道:
“姐姐答應你,以後常來看你,只是,你要聽老師和奶奶的話,不許偏食,要多和小夥伴一起玩耍。下次姐姐給你買娃娃和好吃的零食來看你,好不好?”
妮妮使勁點頭:
“姐姐,你說話要算話!妮妮聽姐姐的話。”
回去的路上,牛萌萌坐在副駕駛上,看着窗外的風景,一句話也不說。
王家成看了看她,說道:
“怎麽,舍不得妮妮啊?我看你挺喜歡她的。”
“小丫頭,挺招人喜歡的,看到她,我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我七歲的時候,爸爸媽媽就一直在外地打工,我跟着爺爺奶奶,每次爸媽回家,我就寸步不離地跟着他們,生怕一不留神,他們就不見了。那時候小,特依戀父母,特想和媽媽在一起,看到別的小朋友有媽媽陪着,就羨慕得不得了。我能體會妮妮的心情,她太小了,沒有媽媽陪伴的孩子,真可憐。”
“文琪跟你一樣,心地很善良,特別喜歡小孩子,她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和我們一起到學校裏和孩子們互動,那時,每隔一段時間,我們都會抽空,從城裏開車來到鄉下,來看望這裏的孩子們。”
是嗎?既然她如此愛孩子,為何這些年避而不見?我可是她親生的女兒啊!小時候,只要媽媽從外地一回家,自己就變得很緊張,時時刻刻盯着,生怕自己一不注意,他們又離開了家,沒想到,最終,還是把媽媽弄丢了。
下班回家後,郭宇涵一直坐在房間裏發呆,手裏把玩着一個老藍色的布錢包,思緒有些飄遠。
那個初秋的上午,他慢慢地走進教室,教室裏來自五湖四海的男孩子們,有的嘻笑玩鬧,有的沉默發呆,一眼望去,全是同類,竟沒有一個女生!盡管明白這個專業,女生可能會少,但也可以來點驚喜吧。他微微搖了搖頭,笑了笑,找了個位置坐下,望着窗外的風景發着呆。
一個身材纖細、衣着樸素的女生,雙手抱着幾本書,向教室走來。
那是一個晴天的上午,初秋的陽光如水般燦爛的流動。天那麽藍,連一絲浮絮都沒有,像被過濾了一切雜色,瑰麗地熠熠發光,明亮的陽光在樹葉上塗了一圈又一圈金色銀色的光芒,她就這樣在明媚的光暈中,緩緩向他走來。
微風輕拂着她柔順的披肩黑發,她恬美安靜的樣子,忽就扣動了他的心弦。
女生走進教室,目瞪口呆,站了一會兒,轉身向外走去。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女生,由遠而近。
看到女生要走,他才醒悟過來,趕緊拔腳去追趕。
女生去了別的班級,他的時間很快被新鮮、充實的大學生活填滿。青梅竹馬的黃依依,不時陪在身邊。和那個女生偶爾的校園遇見,卻沒有更多的交流,只是一個點頭微笑後的擦肩而過。
成長的歲月,就這樣沒有任何懸念地向前。
大二的時候,學生會組織部預計組織一場全校範圍內的義賣,用義賣的資金捐給市裏的福利院,開會讨論那天,郭宇涵去晚了點,他走進會議地點的時候,幾個女生正聊得火熱。
一個女生說:
“很多同學都利用業餘時間勤工儉學,別人都是為怎麽掙錢而發愁,我卻是為怎麽花錢而發愁。”
頓時幾位同學都驚了,沒看出來啊,這位竟然是個有錢人?
然後就聽到女生繼續說到:
“每月的生活費,沒過幾天就所剩無幾了,我就很發愁,怎麽才能花到下個月呢?”
衆人聽明白了,轟然大笑,居然有人,可以把窮說得這麽土豪。
郭宇涵向那女生看了一眼,笑了,他走過去,站在女生面前:
“ 班花,怎麽有空來這裏妖言惑衆?”
牛萌萌站起來,望着他,笑道:
“什麽妖言惑衆,我是發揚高風亮節,來這裏造福廣大人民群衆的,郭同學,從今天起,我是你們這個團隊中的一員,請多關照。”
緣份往往就是這樣,在你不經意的時候,不期而至。
時光,繞指漸行,往事的片段,歷歷在目。
那個中午的學校食堂,兩人湊巧坐在了一起,和幾個同系的同學。
牛萌萌打了一份家常豆腐,坐在郭宇涵的對面,伸頭往他的菜盤裏看了看,很熱情的套近乎:
“郭同學,你要吃我豆腐不?”
郭宇涵一口飯卡在喉嚨裏,咽了半天,他好不容易把飯吞下去,喝了一大口湯,瞪大眼睛看着她:
“你剛才說什麽?”
“吃我豆腐啊,太多了,我吃不完。”
周圍的同學突然爆出一陣大笑。
牛萌萌反應過來,瞪了大家一眼,埋頭吃飯。郭宇涵哈哈大笑,這傻姑娘,說話從來都不仔細想想。
吃完飯,衆人一起去圖書館,郭宇涵喜歡逗牛萌萌說話,他故意問道:
“四大名著你都看過了嗎?”
“必須的!”
“用一句話證明下你都看過。”
“軍師說的對啊,妹妹說的對啊,哥哥說的對啊,大師兄說得對啊。完了。”
“你說的對啊,還真看過。”
“那可是,咱可不像那些不懂風花雪月的工科男,琴棋書畫,文韬武略,咱都染指幾分。”
兩人的第一次鬧翻,是因為這個老藍色的布錢包。
幾個同學去“九妹熱幹面”打完牙祭,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走。
路過一家賣包包的店子,幾個女生強烈要求去看看,說什麽“包治百病”,買個心儀的包包,以後就不會生病了。
男生們無柰,已經上了賊船,就只能跟賊走到底了,總不能半途把幾個女生扔在大街上,獨自回校吧。
裝潢精美的櫃臺上,擺滿了各式精美的包包,一個個女生眼睛放光,只恨爹媽沒有多生幾雙眼睛,怎麽都看不過來。牛萌萌在一款新推出的包包前,站住了腳,從她豔羨的神色裏,可以看出來,她很喜歡。
導購走過來:
“美女,這款包包是今年的新款,有兩個款,基本款3000元,限量款3300元,您可以考慮一下限量款哦,先買先得,錯過了,就再也買不到了。”
牛萌萌裝模作樣地摸了摸,假裝很淡然地對導購說:
“那個,我們再看看別家的店子,如果沒有遇到更喜歡的,就過來買。”
說完,拉了同行的女生往外走。
出了店門,走了幾步,牛萌萌長舒一口氣:
“切,這還需要考慮嗎?誰差這300塊錢?”
同行的女生笑了:
“說得好象你很不差錢似的。”
“sorry,誰差這300塊?!差的只是3000塊而已!ok? 算了,我還是用我奶奶給我做的溫暖牌小包包吧。”
說完,從背包裏拿出一個老藍色的布錢包在手上把玩。
走在牛萌萌後面的郭宇涵眼尖,第一次看到這麽年輕的女孩子用這麽老土的錢包,頓時覺得大開眼界,玩心頓起,他一把搶過錢包,揚在手上,沖後面的同學大喊道:
“快看,古董呢!難怪牛萌萌發愁錢怎麽花,這可是個值錢貨!”
衆人大笑。
牛萌萌拼命去奪郭宇涵手上的錢包,無柰身材纖細的她,終究不是高大威猛的郭宇涵的對手,郭宇涵只輕輕一閃,就躲過了她的進攻,郭宇涵拿着錢包,逗着牛萌萌:
“班花,來啊來啊,鍛煉一下你的彈跳能力,搶不到就把這古董送給我,我要我爸送到文物鑒定中心去鑒定一下,說不定可以發筆小財。”
沒想到,一向豁達、善于自黑的牛萌萌此刻卻杏眼圓瞪,臉漲得通紅,她憤怒地盯着郭宇涵,眼睛裏象要噴出火來。
郭宇涵純屬就是逗一下樂子,平時幾個人打鬧慣了,沒想到牛萌萌反應這麽大,一下子倒懵了,他遲疑着把錢包往牛萌萌手上一塞,沒料到,牛萌萌順勢一甩,把錢包甩出老遠,她瞪着郭宇涵,眼淚噴湧而出:
“你讨厭!”
說完,牛萌萌猛然轉身,往街上跑去。
幾個同學呆若木雞,半晌,才反應過來,跟着追了過去。
後來,郭宇涵從牛萌萌玩得好的同學的嘴裏得知,那一年,牛萌萌奶奶因病剛過世,她從小被奶奶帶大,對奶奶有很深的感情。這個老藍色的布錢包,是奶奶一針一線縫出來的,牛萌萌一直把它做為一個念想,帶在身邊。
☆、郭嘉文
門外郭母在喊吃飯,難得女兒、女婿回家一趟,郭母心情不錯,做了滿滿一桌子好吃的。
郭宇涵不情願地走到飯廳裏,他那颀長挺拔的姐夫喬一凡和永遠都那麽妩媚時尚的姐姐郭嘉文都笑看着他。姐姐一步跨到他跟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笑道:
“涵涵,又好多天沒見了,還是這麽水嫩啊,想姐了沒?”
郭宇涵一臉無柰:
“姐,我是成年人了,別總‘涵涵、涵涵’的叫,讓別人聽見了笑話。還有啊,別總捏我的臉,行嗎?很疼的!”
郭嘉文眉毛一挑,哼哼道:
“你就是80歲,也是我弟弟,你敢不聽我的?”
“姐,你就仗着你長的漂亮欺負人,長的美了不起是不是?就不愛跟你這種長的漂亮、身材又好的女人吵架,長的好就算了,脾氣還這麽好!你說煩不煩人?”
郭嘉文臉上笑成了一朵花,伸出雙手輕輕拍了拍郭宇涵的臉蛋:
“這才是我的好弟弟,人帥、嘴甜、會說話,不枉我從小這麽疼你。”
說完對着喬一凡眨眨眼:
“看到沒?多跟弟弟學着點!”
喬一凡眼睛骨碌碌一轉,掏出錢包,從裏面拿出一張卡,笑道:
“老婆大人,我知道最讓女人開心的事情,就是買買買了,來,卡拿去,随便刷,沒密碼!”
郭嘉文湊過去,把嘴嘟着,沖着喬一凡:
“謝謝喬公子,麽麽噠!”
說完笑着接過卡,仔細一看,立刻柳眉倒豎:
“會員卡?喬一凡——你給我過來!”
喬一凡笑着趕緊往書房跑,郭嘉文作勢要追過去,郭母端着一盤菜從廚房裏走出來,看着幾個孩子打鬧成一片,她的眼睛笑成了一道彎月,見郭嘉文追着喬一凡,嗔道:
“嘉文,過來幫忙。都嫁出去的人了,還這麽瘋鬧。”
郭嘉文放開喬一凡,過來摟住郭母的肩,撒嬌道:
“媽媽,一凡他欺負我。”
“得了吧,就你這古靈精怪的性子,你不欺負他,我已經偷笑了。從小到大,你不欺負別人,我就算松口氣了。”
“對啊!對啊!媽您說得太對了!”
郭宇涵在一旁附合着:
“姐夫,你真的是我的大恩人,謝謝你把我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姐夫,請受小弟一拜。”
郭宇涵假裝要作輯的樣子,一個人從書房裏走了出來,咳嗽了一下,衆人立刻收聲,看向來人。
只見郭智林慢慢從房中踱了出來,雖然看起來心情不錯,沒有象平常那樣板着那張面癱臉,但不茍言笑的他,也只是微微露出笑容。
因為郭宇涵是男孩子,從小父親對他管教極嚴,他從來只跟母親和姐姐親近,一到父親面前,就變得畢恭畢敬,無多話可言。
幾個孩子不再打鬧,幫着母親擺好桌子,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開始吃飯。
飯吃到一半,郭智林看了看郭宇涵,問道:
“你想好了沒有,什麽時候從欣丫頭那裏離職回來幫我?”
“爸,您公司裏不是有一凡哥幫您嗎,我暫時還不想回來。”
郭智林臉色陰了些:
“你一凡哥自己有事情要處理,不能老是這樣兩邊跑吧?欣丫頭那裏有什麽好學的,這丫頭也是好久沒來了,下次她來了,我要給她上上課,無端把你介紹進她們公司幹啥。”
“爸,您別怪欣姐,是我纏着她的,我還想多呆段時間,多學點東西。”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擰!從來都不聽我的安排,都任着自己的性子。當初上大學時,偏要報考那個什麽“機械自動化”專業,你現在用上了嗎?還有,依依這孩子多好,我和她父親又是多年老朋友,你說,你們這親事一旦成了,不都皆大歡喜嗎?你這也不聽,那也不聽,你還當我是你父親嗎?”
老爺子有點生氣了,新仇舊恨一起扯出來,郭嘉文眼看情勢不對,在桌子底下拼命地用腳踢郭宇涵,腳都踢疼了。郭宇涵把腳挪開了,低着頭,沒說話。
郭母趕緊打圓場:
“老郭,你就少說幾句,行嗎?一凡和嘉文難得回來一趟,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不能安安份份吃個飯嗎?宇涵這孩子,雖然有時候不聽安排,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