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年後,企業初具規模,一切基本走上正軌,妻子身體實在支撐不住了,才肯到醫院檢查,卻已是乳腺癌晚期。
妻子切除了rufang,在家靜養。
那段時間,王家成很忙,公司裏的事情他要管,家裏還有病妻和幼子,雖然年邁的老母親幫忙拉扯一下,但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很多事情力不從心,稍不注意,就病倒了。王妻生病後,性情大變,情緒極不穩定,家裏請的保姆受不了,走了兩個。那段時間,王家成忙暈了頭,急得嘴上滿是水泡,不出去面見客戶的時候,胡須也來不及修剪。
正在這時,公司裏的一批貨出了質量事故,遭到了客戶的投訴,王家成急怒攻心,把相關人員叫到辦公室一頓臭罵,吓得整層樓的員工都不敢出聲。罵完相關人員,看着他們唯唯諾諾的樣子,王家成于心不忍,揮揮手讓他們出去。他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點燃一支煙,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思維一時停滞。
有人在輕輕的敲門,王家成仿佛猛然清醒過來,他擡頭向門口看去,一個高挑的身影站在門口,是公司銷售部的內勤跟單員文琪。
他微微點頭,示意文琪進去。
文琪兩手空空,有些害羞地走到王家成的大班臺前,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王家成皺了皺眉頭,問道:
“有什麽事嗎?”
文琪突然紅了臉,低下了頭。
王家成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有什麽事情。
似乎鼓足了勇氣,文琪終于擡起頭,開口說道:
“王總,我知道,您家裏……現在有些麻煩,如果……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想……我希望能幫上忙。”
終于将話說完了,文琪松了口氣,紅着臉看着王家成。
王家成驚愕不已,他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文琪見到王家成的這副表情,知道他誤會了,趕緊解釋道:
“王總,您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我住在公司裏,每天下班了也是閑着,看到您這麽辛苦,我……我只是想幫幫您……”
見王家成依舊不說話,文琪急忙說道:
“您放心,我真的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就是想幫忙。我不要任何報酬!也不圖什麽!就是見別人家有困難,純碎想幫忙。如果……如果…您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文琪聲音越來越小,她停下說話,低着頭站了一會兒,見王家成沒有任何表示,她的臉更紅了,她小聲說道:
“那我……我出去了。”
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等等,”王家成終于開口了:
“讓我想想。”
就這樣,文琪走入了王家成的生活。
每天下班後,她到學校幫忙接了孩子,送到王家成家裏,然後開始做一家人的飯,做家務,照顧生病的老人,陪王家成的妻子說說話,在她的安撫下,王妻的情緒緩和了許多。有了文琪的幫助,王家成無後顧之憂,将精力主要放在公司裏面,整個人頓時感覺輕松了不少。
王家成想到這兒,神情有些恍惚,面前似乎浮現出了那個高挑纖細的身影,她緩緩向他走來,蹲下身子,坐在他前面,看着他,溫柔地笑着:
家成,我回來了。
王家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輕撫她的頭,他的手伸出去,卻撲了個空。原來,只是個幻覺。
思之深,才會這樣吧。
王家成苦笑了笑。
他再仔細看了看亡妻的照片,把供品等物整理好:
“玲兒,我要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
王家成從公墓回來後,直接進了辦公室,牛萌萌進來簽字,王家成還沉浸在剛才的氛圍裏,一時沒有緩過來,他怔怔地看着牛萌萌,把文件放在一邊,對不遠處的沙發指了指:
“牛萌萌,你坐一下。”
牛萌萌有些意外,不知道王家成是什麽意思,但還是聽話地坐了下來,她喜歡和他單獨呆在一起的感覺。王家成是那種讓人一眼見到,就能留下深刻記憶的人,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帥氣與沉穩,他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讓人難忘的氣質。
進公司第一天,牛萌萌撞壞他的手機後,一直心有愧疚,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是公司的老板。深山裏他溫暖的懷抱,她一直記憶憂新,從那一刻起,她對他的感覺便發生了變化,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沒有和男子有過親密的行為,那一刻的肌膚相親,讓她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王家成親自給牛萌萌泡了一杯茶,坐在她的對面:
“今天陪我聊會兒,不談工作,随便談什麽都行。”
牛萌萌從來沒見王家成這樣過,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王家成賣什麽關子,是什麽意思。
見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王家成笑了:
“還記得你剛認識我的時候,你叫我什麽來着?”
王家成拍拍腦袋,想了想:
“哦,對了,大叔。哈哈……”
牛萌萌見他沒有絲毫架子,也放松了神經,笑道:
“王總,您別笑話我了,我哪知道您是這麽大的官兒啊!要知道您是老板,我哪敢啊。”
“沒事沒事,我就喜歡你這種率真爽快的性格。我在這個位置上,大家對我的态度多是敬畏和尊重,有時候,也很想找個人,無所拘束地聊聊。”
牛萌萌歪着頭,看着王家成,調皮地問道:
“那為什麽找我?”
牛萌萌想了想,笑道:
“難道,平時我對您不夠敬畏和尊重?”
王家成笑了,他低下頭,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細細品了一口,放下杯子,微微笑着,凝神看着牛萌萌,牛萌萌被他這種眼神看着,心呯呯直跳,她看了看他,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她微垂眼睑,紅樸樸的臉蛋上似笑非笑,看到她這個嬌羞的表情,王家成有那麽幾秒鐘産生了錯覺,他似乎看到了那個他一直在尋找的女子,正嬌羞地坐在他對面。
他忍不住喃喃低語:
“文琪……”
牛萌萌心裏一顫,猛然擡起頭,見到王家成有些恍惚的樣子,她輕輕叫道:
“王總。”
“哎。”
王家成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
“對不起,失态了。你不知道,你很像一個人。”
牛萌萌心跳加快,她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道:
“就是你口中剛剛喊出的那個人吧?”
“嗯。”
“她是你什麽人啊?”
遲疑着,牛萌萌還是問了出來。
“她?”
王家成似乎陷入了沉思:
“一個很重要的人。”
“那……她……沒跟你在一起?”
牛萌萌試探着問道。
王家成輕輕地搖了搖頭,苦笑道:
“她離開我好幾年了,我一直沒有找到她。我第一次見到你,還以為是她回來了,只是,你卻這樣年輕。你們真的長得很像。”
牛萌萌思緒萬千,在心裏默默說道:能不像嗎,她是我媽媽啊!只是,她去了哪裏?原本以為,找到王家成,就有了媽媽的去向,至少,應該會有媽媽居住地的線索,可是,聽王家成的語氣,他竟然也毫不知情!媽媽,這幾年,你究竟去了哪裏?為什麽不和家裏聯系?難道,連親生的女兒都不要了嗎?牛萌萌想到這兒,有些感傷,情緒低落,她怕王家成看出來,趕緊喝了一口茶,調節了一下情緒,笑道:
“這個世界上,長得像的人不少,尤其現在整容技術這麽發達,撞臉的人越來越多呢。不過,我要申明一下:我可是純天然、無添加的,可能,湊巧,和您那個很重要的人長得像吧。”
聽牛萌萌這樣說,王家成也笑了,兩人正笑着呢,門口卻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回家
兩人同時向門口看去,柳欣沉着臉,站在那兒。
王家成站起來,示意柳欣進來,牛萌萌見狀,趕緊起身,說道:
“王總您先忙,我出去了,等您簽完字了,我再來拿文件。”
柳欣冷眼看了牛萌萌一眼,牛萌萌急忙走了出去。
趁着清明長假,牛萌萌又請了幾天假,回家祭奠爺爺奶奶。
下火車後,又轉了兩趟大巴車,終于到了村部,從村部走半個小時的土公路,牛萌萌回到闊別了一年的家。
家是兩層樓房,還是自己上小學的時候,父母用打工掙來的錢修建的。
牛萌萌到家時,已近中午,父親牛大軍事先接了牛萌萌的電話,此刻正做好了飯等着她。見到女兒回家,牛大軍依舊話語不多,但還是顯得比平時高興一些,他淡淡笑着,問了牛萌萌畢業後的一些情況。一年多沒見到父親,牛大軍看起來更憔悴了一些,胡子拉碴,衣着雖還整潔,但卻顯得破舊,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點朝氣。牛萌萌默默地嘆了口氣,從包裏拿出給父親買的衣服,說:
“爸,衣服都那麽舊了,就不要穿了,我不是給您寄錢了嗎,您去買幾件新衣服穿,這裏有幾件,是我從C市買回來的,你等會試試看合适不?”
“買什麽衣服啊,爸爸覺得這些衣服挺好的,能穿。”
牛大軍淡淡說道,似乎對女兒給他買的新衣服沒什麽興趣。
父女倆吃完飯,牛大軍拿起外套往外走:
“萌萌,你在家呆着,我去五爺家打牌去了。”
看着父親的身影漸行漸遠,牛萌萌嘆了口氣,她把廚房清理停當,進房間裏看了看,樓房從外面看,還是比較新,屋子裏面,卻是空蕩蕩的。當初修了新房子,所有積蓄耗盡,所以只是對房子進行了簡單的裝修,添置了一些生活必備品,然而,就連家裏僅有的幾樣家當,也被父親整得亂七八糟,家俱上滿是灰塵,擺設也是雜亂無章,衣服扔得到處都是:床上,椅子上都是衣服。牛萌萌嘆了口氣,默默地把屋子收拾了一番。
收拾完屋子,看看天色還早,牛萌萌帶着自己從C市買的禮物,走到村部坐車,趕往鎮上去看安然。
牛萌萌初中、高中都是在鎮上讀的。走到鎮上,到處都是熟悉的景象,那家開了好多年的小吃店,生意依然火爆,那個名不見經傳的飾品店,是牛萌萌和同學們最愛逛的地方,不逢集的時候,街道上一下子顯得空曠了許多,三三兩兩的人群,慵懶地曬着太陽,拉着家常。
小鎮繁華依舊,卻已物是人非。
牛萌萌忘不了那天,恰逢集日,自己正在教室裏上課,老師把她叫出去,說是有人找。她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原來是同村的熟人,熟人把她帶到集市上,此刻,集市已散,人群已經稀疏。她看見自己的奶奶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淩亂的白發在風中飄揚,四周圍了一些看熱鬧的人,有幾個同村的人陪坐在地上在勸奶奶。
牛萌萌大驚失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撲到奶奶懷裏,奶奶緊緊摟住她,就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從奶奶斷斷續續的訴說以及知情人的講述中,牛萌萌明白了一個事實:
五歲的妹妹不見了!
有人當時看到一個小女孩,跟在一個高個子女子的後面,一邊喊着“媽媽”一邊追着跑,以為是兩母女,所以并沒有人在意。
牛萌萌一下子懵了,驚慌失措,不敢相信事實。
直到她和奶奶被熟人送到家中,等了許久,家裏再也聽不到妹妹稚嫩的聲音,再也看不到可愛的妹妹飛撲過來抱住姐姐的樣子,牛萌萌才真的相信,妹妹不見了!
妹妹雖然比她小10歲,但姐妹倆感情很好,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姐妹倆跟着奶奶,牛萌萌平時住學校,周末只要一回家,缺乏母愛的妹妹便粘着姐姐,姐姐到哪,妹妹就跟到哪。
奶奶不久後就病了,病情時好時壞。
這件事成了牛萌萌心裏不能提及的痛楚,只要一想起這段往事,心便隐隐作痛。
安然一直住在鎮上中學的教師家屬樓裏,牛萌萌趕到的時候,她正在備課,見到牛萌萌,很是驚喜與意外:
“萌萌,你回來了!一年多不見,都成大姑娘了,變得更漂亮了!快,進來坐。”
牛萌萌進屋放下禮物,仔細打量着安然,笑道:
“安老師,您還是那麽漂亮,一點兒都沒有變,我在外地,除了我爸,最挂念的就是您了。”
“小丫頭,跟小時候一樣,嘴還是那麽甜。”
安然嗔笑道,給牛萌萌倒了一杯水:
“你爸,他還好吧?我也很久沒看到他了。”
牛萌萌搖了搖頭:
“看起來比以前更消沉,除了必不可做的事情,就只知道打牌,家裏也是整得亂七八糟,不像人過的日子,他這樣,我真的是又心疼又惱恨。”
安然挨着牛萌萌坐下,用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嘆道:
“難為你了,萌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再怎麽說,他也是你的父親,而且,他也是一個不幸之人,你就多擔待着點。”
“安老師,他是我爸,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我哪能不管他啊,我心裏,還是很心疼他,可是,他總這樣頹廢着打發日子,也不是個辦法啊。我一直勸他,振作起來,好好找一份工作,認真生活,找個可以說話的伴兒,好好過日子,他每次都答應我,等我一離開家,他就故态複萌,吊兒朗當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安然嘆了口氣,不知道說什麽,停了幾秒,問道:
“你在C市這幾年,可有你媽媽的消息?”
牛萌萌黯然搖了搖頭:
“這幾年,只要有時間,我都會跑到菜市場、超市、廣場等人多的地方去溜達,期望能遇到她,但從來沒有碰到過,雖然我也知道,這樣大海撈針不是辦法,但畢竟除了家鄉,那裏是她生活過多年的地方,而且,那裏,還有……還有……她牽挂的人。”
“你上學的費用,她一直打到我的yinhang卡上,直到你大學畢業。她的電話號碼是後來在家鄉辦的,一直沒有換號碼,偶爾聯系的時候,我問她是不是在C市,她總是搪塞着敷衍過去,她在C市居住多年,我就一直以為她在C市,只是不願意見你。”
“安老師,我承認那時候年少不懂事,說過很不應該說、很重的話,也說過不再認她,只當沒有這個媽媽,可是,這些年過去了,她從來沒有來看過我,沒有和家裏聯系過,您說,她怎麽就那麽狠心呢?”
牛萌萌說着,聲音有些哽咽了。
安然一只手攬着牛萌萌的肩膀,另一只手輕輕幫她撩了一下額頭上的頭發,安慰道:
“萌萌,你媽真不是狠心的人,我和她在中專讀書時,是最好的朋友,彼此脾氣相投,很合得來,我們這麽多年的朋友,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萌萌,大人之間的事情,你們小孩子可能不太明白,因為你們沒有經歷過,以後,你也會慢慢成長,有些事情,你親自體驗過,有些道理,你就會慢慢明白過來。”
牛萌萌依偎着安然,她身上的溫度讓她覺得有一絲溫暖:
“安老師,謝謝您!這麽多年,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您就象我的媽媽一樣,給了我這些年的關愛與照顧。”
“傻孩子,其實,你本性是一個很善良的姑娘,要不是正值青春叛逆期時家裏發生變故,你也不會半夜從學校宿舍翻牆去網吧上通宵,時不時曠課和男生一起看電影。你現在大學畢業,有一份正經的工作,知書達禮,知道心疼人,也不枉這些年我對你的疼愛。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覺得很欣慰。”
牛萌萌靠在安然身上,享受着如母親一般的關愛,她想起一個人,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安然,她遲疑着,猶豫着,還是忍不住說了:
“安老師,我……我……我遇到他了。”
“誰?你遇到誰了?”
“王家成。”
牛萌萌從嘴裏輕輕吐出了這三個字。
“王家成?!”
安然立馬緊張起來:
“萌萌,你去找他了?你想幹什麽?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雖然他和你們家的事情有一定的關系,但那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掌控的,你不能把所有的責任推到他人身上。我希望你能有自己安寧、快樂的生活,而不是被上一輩的恩怨困擾。況且,有很多事情,只有當事人才清楚是怎麽回事,就算我和你媽媽是多年好友,對當年的事情,也只是略知一二,你不能憑你自己的主觀臆斷,就去找一個也許無辜的人的麻煩。”
見安然反應這麽大,牛萌萌輕輕笑了,說道:
“您放心,我不是去找他的麻煩,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這是怎樣的一個人,而且,我還有一絲僥幸心理,萬一從他那裏能得到我媽媽的消息呢,所以,我就去找他了。”
安然松了口氣,問道:
“你是怎麽找到他的,他願意見你嗎?”
“他現在是我的老板,他并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安然愣住了,喃喃道:
“文琪,我是不是做錯了,當初,不應該告訴萌萌太多事情,她本來應該有她陽光燦爛的生活,現在,卻一頭栽進了上一輩的恩怨中。”
牛萌萌從安然身邊移過身子,看着安然,認真地說道:
“安老師,您放心,我不會做出格的事情,是的,當初,我确實很恨我媽媽,很恨他,雖然,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因為他的原因,我們家才會變成現在這般不堪的樣子,我那時只恨自己小,哪兒都去不了,如果我能去到他的城市,我一定會痛罵他一頓,甚至,甚至想辦法破壞他的家庭,讓他也嘗嘗失去親人的滋味。”
“所以,你就不顧衆人反對,不顧一切考到C市,去C市上大學,一切都只是這個原因?”
牛萌萌低下了頭,表示默認。
☆、暗黑事件
在安然家吃過晚飯,安然丈夫用摩托車把牛萌萌送回了家。
已經很晚了,父親在外面打牌,沒有回家。牛萌萌在心裏嘆了口氣,默默洗嗽完畢上床睡了。
除了早晚吃飯時,牛萌萌能見到父親,其他大多數時間,他都在村口的小茶館裏打牌,牛萌萌勸說多次無果,也懶得說了。
這些年,村裏的青壯年多半外出打工,留在家裏的,除了老人,就是未成年的小孩,偶有幾個青壯年,一般也是泡在茶館打牌。
祭拜完爺爺奶奶,牛萌萌在家呆了幾天,覺得索然無味。如果說,父母那一輩人離開家鄉是迫于生計,牛萌萌這一代人不願意留在鄉村,并不完全是為了生計,而是習慣。第一代打工者的後代,寒暑假一般會到父母打工的城市小住,或是在異地的大學就讀,見識了都市的繁華與便利後,已經溶入了城市的氛圍,再也難以适應鄉村的落後與寂寥。如今的鄉村,交通購物不方便,娛樂消遣較少,現代化設施不夠,昔日寧靜、安逸的鄉村,再也不是衣錦還鄉的好去處。
盡管假期未滿,牛萌萌還是決定提前返回了C市。
重新投入到緊張忙碌的工作中,牛萌萌找到了工作的成就感與存在感。
宏遠公司試樣通過後,居然斷斷續續有訂單過來,這讓銷售部的其他人不再輕視牛萌萌,牛萌萌的工作熱情更加積極主動。
這天,她決定去航宇公司碰碰運氣。
不出所料,到了航宇公司,財務部的人員告訴她,財務負責人外出了,沒人簽字,付不了款。牛萌萌心裏一陣冷笑,知道是托辭,但她還是決定等,看誰耗得過誰,我隔三岔五來催催款,如果你們不嫌麻煩,那就走着瞧吧。
牛萌萌特意在前臺大廳找了個顯眼的位置坐下。
一會兒,一個四十多歲、衣着考究的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牛萌萌坐在那裏,實在太打眼,男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他愣住了,忍不住停下腳步,仔細打量了一下牛萌萌,問道:
“小姐,請問您是?”
牛萌萌擡起頭,笑吟吟的:
“我是來清款的。”
“小姐,我認得你!我終于找到你了!”
牛萌萌疑惑地看着他:
“請問,您是?”
“一個多月前,您幫過我父親啊!那天下午,我兒子非要喝奶茶,我父親就去街上買,突然下起了雨,他跌倒了,要不是您及時把他送到醫院,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當時,我一不留神,您匆匆忙忙就走了,我一定要找到您當面表示感謝,沒想到,今天在這裏遇見了!”
牛萌萌想起來了,她問道:
“爺爺還好吧?”
“好了,真的很感謝您。”
牛萌萌笑了:
“爺爺沒事就好。咦,您怎麽來這裏啊?”
“我?來這裏?”
男子哈哈大笑:
“我不來這裏才奇怪,走,去我辦公室坐坐。”
牛萌萌沒有想到,這個男子,竟然是航宇公司的江老板。她到江老板辦公室坐下,秘書過來泡了茶,得知牛萌萌的來意後,江老板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牛小姐,其實,并不是我們不想付貨款。當初,您公司那批貨,經我們公司質檢部門檢驗後,是有瑕疵的,當時,我們的采購人員與你們業務人員溝通好了,我們合作這麽久,為了彼此方便,這批貨我們公司幫忙消化,因産品質量問題産生的損失由你們公司負責,另外,還要給我們一定的折扣。誰料,到了對賬的時候,你們公司竟然沒人承認這件事了,那個業務員也辭職走了,這個事情沒人确認,就一直拖着,後來不了了之。是我下令不付這筆貨款的,我江某人做生意,最不喜歡這種不負責的事情發生。”
“江總,可能當時人員離職,交接不清楚,才會導致這樣的事情發生,您放心,以後我負責您公司的業務往來,我保證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牛萌萌很誠墾地說道。
“牛小姐,如果是換了別人呢,我一定是不予理會的,但以您的為人處事,我相信您。這樣吧,貨款我馬上簽字支付,就沖您的面子,折扣我也不要了,有時候,情義比金錢更重要。”
牛萌萌沒有想到,當初的一個善意的舉動,居然給工作帶來了如此大的幫助。
航宇公司這筆公司已經打算放棄掉的死賬,居然讓牛萌萌收回來了,讓大家大跌眼鏡,財務部、銷售部的人員都對牛萌萌刮目相看。
最近宏遠公司下了一筆大單,牛萌萌忙前忙後,生産跟催,入庫,都安排好了,快到客戶約定的交貨期,牛萌萌提前開了發貨單到倉庫,就等着倉庫發貨。
發貨這天,外地一家公司有急事需牛萌萌處理,她跟銷售部的內勤和倉庫打了招呼,要他們按計劃發貨,做好安排後,她就去了客戶那。期間,她接到了幾個宏遠公司催貨的電話,客戶急用,等着生産,牛萌萌要他們放心,保證今天一定送到。
牛萌萌回到公司已經到了晚上,她覺得很累,回來早早洗了澡,準備休息,宏遠公司的采購員打電話,把牛萌萌說了一頓,說是沒有收到貨,現在公司生産車間停産待料,給他們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損失。
牛萌萌困意頓消,趕緊聯系內勤和倉庫,得到的答複是,貨已經發出去了,但不是發給宏遠,而是發給了另一家客戶,牛萌萌一聽火大了,對着倉庫主管就是一頓吼:
“楊主管,我不是早就開了發貨通知單嗎?不是再三叮囑你們把貨發到宏遠嗎?你們怎麽搞的?現在客戶都停産了,這個損失誰來承擔?”
楊主管慢條斯理的說道:
“牛萌萌,你也別沖着我發火,你發貨單開好了是沒錯,我也安排倉管員把貨發出去了,你們柳經理臨時告訴我,另一家大客戶急需要這筆貨,而且她也給我開了發貨通知單,一應手續齊全。那我請問你,你們銷售部,到底要聽誰的?是聽你的,還是聽柳經理的?你們部門的負責人到底是誰?”
柳經理?
牛萌萌一下子呆住了,她拿着電話,說不出話來。
楊主管“喂”了幾聲後,見無人應答,挂了電話。
牛萌萌重重跌坐在床上,不知道柳欣是什麽意思。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牛萌萌找到柳欣,問她為什麽把發給宏遠的貨發給了別家客戶。
柳欣漫不經心地擡起頭,看着牛萌萌,說道: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宏遠急等這批貨生産,已經斷料了,給他們公司造成了一定的損失。”
“哦?這樣啊,我并不知道宏遠急着要這批貨,昨天我們公司最大的客戶迅達公司急需,給我打電話,要我幫他們想想辦法,你也知道,迅達公司在我們公司客戶群中占的比重,還真是得罪不起,這個忙還非得幫。我去倉庫查了一下,正好有這批貨,我以為宏遠并不急着用,所以就讓倉庫發給迅達了,有什麽不對嗎?”
“可是,您也應事先跟我說一聲,我和客戶溝通一下,再做決定啊。”
“我給你打電話了,你的電話打不通,客戶急着要,所以就安排先發出去了。”
柳欣輕描淡寫地說完,看着牛萌萌:
“還有什麽問題嗎?沒有就趕緊去做事。”
牛萌萌看着柳欣,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
面前這張化了精致妝容的臉,雖然漂亮,卻讓她覺得面目可憎。她什麽也沒說,默默地轉身走開。
宏遠的馬經理親自給牛萌萌打電話,雖然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禮貌,但牛萌萌還是感覺到了他的不滿:
“牛小姐,您也知道,我們兩家公司合作不久,剛開始那幾次,您公司配合挺好的,我才放心把一筆大單交給你們,沒想到,卻讓我失望了。”
牛萌萌一個勁兒道歉:
“真對不起!馬經理,是我的工作失誤,沒有跟蹤到位,給您造成麻煩了!我會盡快安排送貨到您公司,真的很抱歉!”
“牛小姐,您的貨就不急着送了,我今天已經緊急調了別家的貨,就您公司給我們公司造成的停産損失,我還是要寫投訴函過來。暫時,您不用送貨了,等你們公司整改好了,我們再考慮。”
馬經理冷冷說完,便挂了電話。
眼看着剛剛有起色的業績,就這樣斷掉了,牛萌萌的心徹底涼了。
魏碧慧見牛萌萌坐在辦公室發呆,她催促道:
“萌萌,你去問問柳經理啊,她昨天為什麽要把你的貨發給其他客戶?還有,你要柳經理幫你想想辦法,今天趕緊把貨補過去,就算補不全,多少送一點,免得客戶斷料。”
牛萌萌看了看魏碧慧,有氣無力的說道:
“不必了,客戶已經通知,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是這筆貨不要,還是以後都不下單了?”
“暫時不會有訂單了。”
“那怎麽行!萌萌,這可是你剛剛做起來的業績啊,這樣不行,你必須得找柳經理問清楚,都是為了公司的業績,都是為了服務客戶,她怎麽能這樣做?”
魏碧慧有些氣憤。
“算了,慧姐,我已經找過柳經理了,她是我們的頂頭上司,她這樣做,肯定想好了理由和說辭,我再找她,能有什麽用?去質問她?去吵?有意義嗎?”
牛萌萌拉住了魏碧慧,無奈地說道。
“你不能吃啞巴虧啊,她如果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你就去找王總,總之,不能這樣任人擺布,白白丢了機會,失去了業績吧。”
“王總在外地出差,這事電話裏說不清楚。再說,我和自己的上司有了矛盾,就去找王總,他會怎麽看我?我是打上級的小報告嗎?你覺得他會聽我的,還是聽柳欣的?沒意義。”牛萌萌苦笑着搖了搖頭。
☆、争吵
“九妹熱幹面”是牛萌萌最愛光顧的一家小吃店,大學時期她就經常和幾個同學光顧,這裏,能吃到家鄉的味道。
小吃店地處鬧市區,但店內環境卻雅致、幹淨而整潔。
這天,從客戶那回來,牛萌萌點了一碗面,慢慢吃着,思緒有些遲緩。最近這段時間,都是這樣,時不時會走神。當初來到C市,是為了找尋母親的下落,弄清楚母親這些年為何避而不見,還有,她很想見見安然老師口中的那個所謂的“優秀的男人”,那個與她們家的變故關系匪淺的人。
現在,王家成是找到了,卻讓她無法恨起來,母親一點音訊都沒有,柳欣總在工作上給她添堵,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慢慢吃着面,透過店裏的窗戶看着街上往來的人流,今天天氣還不錯,街上人來人往,很熱鬧,然而,牛萌萌的心情卻有些郁悶。
吃完面,她不想坐車,沿着街道慢慢往公司方向走去。
這是一條寬敞的馬路,連接着工業區與市區,平時車流量不大,人流稀少。再拐一個彎,就到了公司所在的那條小馬路。馬路兩邊綠化搞得不錯,拐彎處有一個小亭子,裏面放了幾個石凳,供路人休息。
牛萌萌剛準備拐過去,突然停下了腳步,她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在亭子裏說話。
“欣姐,宏遠送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