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念放下(2)
那送子菩薩很出名,唐朝的時候,皇後都曾去求過,一直到現在,數千年了,不知道多少人去求完回來就懷孕了。
點香的時候,麥言無意間看到不遠處有個誦經的尼姑看上去很面熟,麥言不敢細看,把香遞給文丹之後就匆忙離開了大殿。
遇到林靜,并且林靜就是易暖這件事是讓麥言震驚的,遇到艾佳卻是麥言意料之中的事。他知道艾佳在瓷央,他們在同一座城市,雖然這裏現在生活了近百萬人,但他知道有一天肯定會在路上遇到艾佳的。
麥言想的是在路上遇到艾佳,或者在商場,在街邊,在電影院等世俗的場所,他沒想到最終會是在寺廟裏。她竟然出家了。
還好麥言沒有細看,他想他一定是看錯了,艾佳怎麽會出家呢?她這時候應該嫁人了才對,她應該是一個好男人的妻子、一個乖孩子的媽媽了,一定是他看錯了。
在回來的路上,麥言還是有些忐忑不安。他以前最喜歡坐在公交車上看窗外的人,現在他們買了車,文丹開着,麥言還是可以打量窗外的一切的。可是現在他卻再也沒有勇氣去打量了,他怕再看到他不該看到的人,再看到綿綿、若惜、小雅、小離,看着她們一個又一個從他面前走過時,圍住他,質問他,嘲笑他。
麥言突然發現,他雖然和很多人在一起過,但愛過的,卻只有兩個:一個是易暖,一個是藍琪。對艾佳,他自始至終都只是喜歡,沒有到愛的程度;後來遇到的小雅,是艾佳的影子;綿綿是林靜的影子,林靜又是藍琪的影子,藍琪又是易暖的影子;文丹是尼西的影子,若惜是林妍妍的影子。
這樣分析下來,得出的結論竟然是麥言不愛文丹。這時候文丹剛剛經過一個有紅綠燈的路口,平時她開着車都會跟麥言聊點兒什麽的,這次她什麽也沒說,連車載音響也沒有打開。麥言想,她可能是覺察到他最近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上一次發生這樣的狀況是在電影院遇到林靜的時候,過了不久麥言就決定離開西安。這一次,文丹不說,麥言也知道,她擔心他又想離開了。
可是還能去哪裏呢?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又喝上了酒,同時也恢複了抽煙的惡習。他有一段時間是抵制煙酒的,可是現在,只有煙酒能讓他壓抑的情緒釋放出來。
文丹不再讓麥言碰她了,她說這時候如果懷孕了,孩子的身體肯定不好。她讓麥言戒了煙酒,為了讓麥言開心起來,她帶麥言去蹦迪,去跑步,她說釋放情緒的方法有很多種,不一定非要選擇傷害自己身體的。
四
麥言想去旅行,和文丹一起,但又怕重蹈覆轍,像上次那樣,文丹突然離去,留下他一個人破罐子破摔。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只到附近走一走。他們去了臨潼,看秦始皇兵馬俑,登骊山,去華清池泡溫泉,每天麥言都把自己折騰得很累很累,可盡管這樣,還是失眠。
麥言覺得他心裏有根神經斷了,原本好好的一切現在失去了平衡,在颠倒的世界裏,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虛幻的,都是他的夢。
他會一遍又一遍地問文丹:“親愛的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你會一直愛我嗎?哪怕我變成一個渾蛋,哪怕我愛上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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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得到肯定的答複,他還是不能心安。他覺得他要瘋掉了,文丹也被他搞得精神頹廢,後來她幹脆接了一出戲,把麥言一個人丢在了瓷央。
那部戲要拍很久,文丹是很重要的一個角色,除非麥言去看她,否則她根本沒有時間回到瓷央陪麥言。麥言到拍攝現場去看過她幾次,看到她在戲中和別的男人接吻,麥言很想過去把他們兩個都揍一頓。
這個世界為什麽是這樣?為什麽別人都能接受的東西,到了他這裏就變得不能忍受了。麥言自言自語。以前麥言覺得是他太敏感,現在他覺得是這個世界太荒誕了。
麥言沒有地方去,有一天他喝醉了酒,在酒吧睡了一夜。第二天醒來,他就買了去寶雞的車票,兩個小時就到了寶雞。但是是白天,酒吧還沒有開門,他坐在門口一直等着,等着酒吧的工作人員來開門上班,卻一直不見綿綿和若惜。
等到了半夜,酒吧老板終于來了。他告訴麥言,綿綿半年前就把酒吧盤給他了。麥言轉身要走,那酒吧老板又叫住他,問他是不是叫麥言。麥言說是。
他說那你等一等,綿綿走的時候留了一封信。她說如果有一天,你來找她,就讓我把信交給你,如果過了三年你還是沒來,就讓我把信燒了。
麥言接過那信,找了個公園,坐在長椅上,打開來讀。綿綿寫了很長很長,大意是她覺得麥言還是應該振作起來。她說她和若惜都希望他能好起來,不要再像個孩子一樣任性,不要太自我。人生在世,除死無大事,何必要跟自己過不去,有吃有喝有玩就好,感情什麽的都是虛的,愛來愛去的,最後只會弄廢了自己。
她說她用賣酒吧的錢在廣西修了個小學,她們在那裏當老師,如果麥言有時間有興趣,也可以去支教。她說大山裏的人是最淳樸的,雖然缺乏物質,但在山裏待久了,以前所有不能原諒的人和事兒,都可以釋懷。
信的末尾留了地址,那是一個很奇怪的地名,麥言到書店買了張廣西地圖,找了許久,終于找到了那個地方。
五
麥言立刻去了火車站,卻忘記此刻已近春節,到處是回家過年的工人和學生,道路商場都擁擠不堪,火車站裏更是人山人海一票難求。而廣西的那個地方又只通火車,沒有飛機。麥言考慮是坐飛機到南寧再轉車還是直接坐火車過去,考慮了半天,還是選擇了後者。麥言想南寧一定也很擁擠。
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買到了一張無座的票,麥言郁悶至極。在排隊買票的時候,在準備上車的時候,他都猶豫過,到底要不要去。雖然文丹此刻不能陪他,但如果他就這樣走了,被文丹知道緣由,他們的感情肯定又要完了。不管文丹怎麽對他,他這種舉動都是極其不負責任的。
但是等到上了火車,麥言就不再猶豫了。車上擠滿了人,轉個身都麻煩,幸好麥言沒帶什麽行李,強忍着車廂裏濃郁的汗臭味,麥言離開了寶雞。
過了一站又一站,車上的人越來越少,麥言終于找到了座位。一坐下,困意就席卷了全身,他靠在車窗上睡了起來。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醒來的時候,車廂裏竟然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想他是被凍醒的,因為沒有了人的體溫,車廂裏變得非常冷。這是麥言第一次坐這樣的火車,從爆滿到空無一人,他只是睡了一覺而已。
看着空蕩蕩的車廂,麥言心裏竟有些傷感,就像看着從繁華突然到冷清。他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因為靠着車窗太久,脖子都有些疼了。
活動了幾下筋骨之後,麥言感到了一絲尿意,于是便去了廁所。誰知道廁所竟然是鎖上的,麥言敲了敲門,沒人回應。在麥言想是不是被列車員鎖上了的時候,門開了,廁所裏的人讓麥言大吃一驚,竟然是文丹。
“你怎麽會在這裏?”他們異口同聲地問對方。
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麥言馬上想好了自己的理由。他當然不能說他是去看綿綿和若惜,想到自己在廣西那邊還有不少朋友,他就報了一個名字。
文丹說他們在拍一個鬼片,租了這節車廂。乘客都被安排到別的車廂裏了,所以這節車廂才空了下來。導演他們都在另外一節車廂,她趁着還沒開拍,先來現場試試戲。
麥言心中暗想:你把我吓了一跳,我還以為我撞到鬼了。
文丹問麥言要不要跟她一起去見見導演他們,幫他在劇組裏找個活兒幹,那樣他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麥言想了想,沒有答應。他得先去看看綿綿她們怎麽樣了,他不想困在這個火車上,他想暫時和文丹分開一陣子。
文丹察覺了麥言的想法,她有些失望,但随即就想通了。麥言上完了廁所,然後拉着她在車廂裏坐下。麥言說,你還記得嗎,我們相戀就是在火車上。
文丹說怎麽會不記得,那時候我們都還很年輕,那時候真好。
“現在我們也不算老啊!”這句話脫口而出之後,麥言才感到內心有些不自信。不過他倒真不覺得那時候有多好,這麽多年了,不一樣是漂泊,雖然對周圍的一切更失望了,可還活着不是,還沒絕望。
麥言還想說,我們為什麽要吵架呢?我們彼此深愛對方,為什麽不能寬容一些,為什麽要讓愛的人痛苦,讓自己也痛苦呢?可是他沒說出來,他嘴裏被塞了一個火龍果。
麥言醒了。這回是真的,他還在車廂裏坐着,周圍還是那麽多的人,他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麥言。他不知道嘴裏的火龍果是誰塞的,他吐了出來。他感到了尿意,這次是真的,他起身擠開人群去廁所,廁所門開着。麥言上完廁所,卻不想馬上出去,盡管裏面的味道很難聞,可是廁所外面也好不到哪兒去。麥言想冷靜一下,回憶一下剛才那個夢。
六
綿綿來車站接麥言,他們先是打出租車到汽車站,然後坐汽車到一個小鎮,再搭馬車到一個小村落,最後步行去學校。學校在半山腰,只有三間房子,一間用來上課,一間是若惜和綿綿還有小離休息的地方,還有一間用來辦公,麥言就住在那間辦公室裏。
麥言太累了,所以沒有和她們說什麽,放下行李就去睡了。若惜已經鋪好了床,因為要照顧小離和十多個學生,所以她沒能去接麥言。她向麥言解釋,麥言笑了笑,想拉她一起躺下睡,被她掙脫了,她說她去燒水做飯,等麥言醒了一定會餓的,一定要洗澡的。
麥言身上的确很髒,可是他一點兒也不覺得難受,躺下之後他很快就睡着了。這個地方雖然偏遠,但因為有他喜歡的兩個姑娘在,他感到很安寧。
“這裏會不會有些危險?”睡醒後麥言一邊洗臉一邊問綿綿。
“危險?”
“嗯,我是說,這裏只有你們兩個女人,又這麽漂亮的,會不會有壞人。”
“這裏的人都很淳樸的,而且我們是來幫助他們的,他們把我們當恩人一樣對待,怎麽會危險呢?是你多慮了。”
“安全就好,不然我就留下來陪你們算了,我可以教孩子們學習寫作。”
“還是算了,你教的話肯定誤人子弟,以後他們長大了都得患上憂郁症。”
“我是說真的。”
“我也不是開玩笑,不是随便誰都能來支教的。我們來之前先去考了教師資格證,你願意去考嗎?”
“還要考證?”
“必須的。”
“那還是算了,你也知道,我最讨厭考試。”
“你打算在這裏待多久?”
“這要看你們留我到什麽時候了。”
“你不怕你老婆找來?”
“你知道我結婚了?”
“當然知道,寶雞和西安挨那麽近,你有什麽事我們都知道。”
“那你也知道我和小雅分開了?”
“知道,小雅過陣子也會來。”
“汗,都要來啊?”
“你不歡迎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很突然。等會兒你帶我四處看看吧。”
這裏的确得貧窮,孩子們都穿着補丁摞補丁的衣服,而且還都不合身,不過他們過得很愉快。看到麥言來,他們一個個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有些還從家裏帶了水果來。這裏産木瓜和荔枝。麥言坐在木梯上,曬着太陽,吃着荔枝,感覺就在這裏終老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