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本來無一物(2)
麥言挂了電話,然後把手機還給錢多多。錢多多茫然地拿過手機,但只是一瞬間,他就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給了麥言一拳。他說:“你這不是害我嗎?我女朋友肯定以為我在騙她呢,要是她生氣了我饒不了你。”說着他又把電話撥了過去,他女朋友卻不接了。
錢多多很生氣,指着麥言的鼻子質問他為什麽不說話。
麥言想了想,還是覺得不隐瞞的好,出家人不打妄語。麥言說:“你女朋友是不是叫鐘文丹?”
“你怎麽知道?”錢多多的表情頓時僵住。
“我就猜到是她。這麽多年了,她聲音一點兒沒變。”
“你認識她?”
“當然,她曾經是我的女朋友。”
“你真是個渾蛋,不幫我作證也就算了,還跟我開這種玩笑。”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世上哪兒有這麽巧的事兒。我在重慶,總是遇到文丹的前男友,我想着眼不見心不煩,來到西藏,遇到一個和尚,竟然還是她的前男友!這事兒換你身上,你信嗎?”
“她有沒有跟你提過一個叫麥言的人?”
“麥言?那個小說家?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誰跟你說他死了?”
“文丹啊!我剛認識文丹的時候,她經常跟我說起他,那時候我還沒有開始跟她交往,只是普通朋友。她說麥言是個小說家,是她最喜歡的男人,可是麥言不喜歡她,還傷害她。”
“你在哪裏認識的文丹?”
“酒吧,她常去酒吧,還總是喝醉,被不少人占過便宜,她實在太漂亮了。我能認識她,也要感謝一個渾蛋,那渾蛋要占文丹的便宜,被我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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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麥言,你會打我嗎?”
“你?你是麥言?你這和尚真是不老實!拿我尋開心很好玩嗎?”
“你可以發條短信給文丹,說你遇到了麥言,看她怎麽回你。”
“她肯定會罵我啊。剛才她就以為我在騙她,你又不幫我作證,現在我再說我遇到了麥言,不更是找罵嗎?”
“你盡管打給她,我保證她不會罵你。”
“你真是麥言?”
“你相信了?”
“不信,我打給文丹看她怎麽說。”
錢多多打了很多遍,文丹就是不接。麥言說你還是發短信吧,就說你遇到麥言了,讓她速回電話。
錢多多照做了,也許是因為麥言說出了文丹的名字,他覺得很神奇。即便眼前的人不是麥言,錢多多也想知道這人到底是誰。
大約過了十分鐘,文丹打電話過來了,錢多多剛按下接聽鍵,就聽到那邊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大意就是你怎麽這麽煩人,有完沒完了,下次想跟我說話找個高明點兒的理由好不好。別不是遇到寶藏了就是遇到我前男友了。麥言已經死了,你遇到他了,難道你也死了嗎?
“別詛咒我!”錢多多怯懦着說。
麥言伸出手,錢多多把電話遞給他,麥言怕文丹挂電話,沒有猶豫,直接說:“文丹,是我。我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荒涼的山洞裏遇到你的男朋友。”
文丹很久沒有說話。
麥言以為信號斷了,趕緊走出山洞,走到洞口。這時候手機裏傳出了哭聲,哭得麥言心很亂。哭完了,文丹終于說了句話——“你怎麽現在才聯系我?”
“這些年遇到了很多事,一時難以說清,而現在,我已經出家了,不方便聯系你。”
“那你現在為什麽又要出現,你讓我覺得你死了,不是更好嗎?”
“聽到你的聲音後,我覺得我還是跟你說幾句話才好。”
“你真是個渾蛋!”
“嗯,我承認,我是個渾蛋,當初你丢下我走了,我也沒有怪你。”
“你應該去找我,去追我的。你說過了,我要是不見你你就會一直找我,直到找到為止,可是你沒有。你什麽都沒做,後來我忍不住打電話告訴你我在重慶,你還是不來找我!你這個大騙子!我一離開,你就放棄我了。”
“你當初突然離開,就是為了試試我會不會去找你?那你為什麽又留了一封分手信呢?我以為你不想再見到我了。”
“如果你真的愛我,又怎麽會因為一張字條就覺得我們緣分盡了呢?你分明就是不愛我。”
“無論如何,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只要你現在好好的就行。”
“不行,沒有過去!我要去找你,你現在在哪裏?”
“不要,不要來,你找不到我的。”麥言挂了電話。
麥言和文丹通話的時候,錢多多一直站在麥言身後,他們的聊天內容錢多多都聽到了。麥言把手機還給他,他接過手機放進口袋,然後迎面就給了麥言一拳,正打在麥言的鼻梁上,鮮血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麥言沒有還手,他想,就當是文丹在打他吧,就當是他抛棄過的那些女朋友在打他吧。他想找東西擦掉那些血,這時候電話又響了,文丹問錢多多,麥言和他具體在哪裏。
錢多多照直說了,文丹說她馬上買機票過來,讓他們去機場接她。錢多多同意了,可是麥言不同意。
“她是你女朋友,你去接她是應該的,我就不去了。”
“可是她想見的人是你,你不去,她不就白來了。”
“既然你知道她要來找我,為什麽不阻止?如果她因為我不願意做你的女朋友了,你不會後悔嗎?”
“只要她開心就好了,我對她有求必應。”
“所以說你更适合她。”
“你不要推辭了,我們現在就去山洞裏面找寶藏,找一圈無論是否找到,都離開這裏去機場接文丹。你必須跟我走,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你帶到文丹面前。”
麥言沒有再說話,看着深不見底的山洞,他先拿起火把,走了進去。可惜沒走多遠,火把就滅了。
“那個不行的,用手電筒吧。”說着,錢多多從包裏掏出了兩支手電筒,遞給了麥言一只。“電不多了,先用一支吧,我走前面,你受傷了,在我後面跟着就行。”
山洞裏面有很多的水,麥言想山的另一面應該是個湖。他們在水邊艱難地前行,路很滑,沒走多遠麥言的鞋子就全濕了。洞裏很冷,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沒了路,再走就只能乘舟了。
錢多多的裝備還真是齊全,他竟然從包裏拿出一個充氣的橡膠船來。他們把小船充滿氣,放在水裏,坐兩個人剛剛好。如果錢多多再胖點兒,可能這船就得沉了。
錢多多用他的登山杖在水裏劃着,劃着,不知道劃了多久,其間麥言睡了一覺,等他醒來的時候,前面隐約可以看到光了。
走到山洞的盡頭了?麥言問錢多多。錢多多回頭看了看麥言,說:“你睡得真香,要真是找到寶藏,你好意思分走一半嗎?”
錢多多話音剛落,船就晃了一下,水流明顯變快了,他想讓小船停下來,可是登山杖太短,探不到水底,也碰不到兩邊的洞岩。他們眼睜睜看着小船被水沖到洞口,到了洞口才發現,下面是瀑布。
他們連船帶人,翻了下去。幸好沒有摔在石頭上,虛驚一場,除了衣服和行李濕了之外,沒有別的損失。這下錢多多徹底蔫了,再也不提尋寶的事兒。
“我們回拉薩去,我要大吃一頓,這陣子實在太苦了,比我當兵那陣子還苦!”錢多多似乎已經看到大塊的牛肉擺在眼前。
“你當過兵?”麥言再次感到意外。
“嗯,工程兵,鑽了幾年山洞,最後也沒分配工作,拿了幾萬元錢安家費,就退伍了。”
“你真是丢軍人的臉,你這樣子,更像個廚子。”
“你不要瞧不起廚子。”
就這樣拌着嘴,他們朝拉薩機場走去。麥言完全失去了一個出家人該有的風度和氣場,他想他還是得回到塵世裏去,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
因為他們是步行,所以文丹肯定要比他們先到機場。錢多多的手機質量還真是不錯,跌進瀑布裏後,竟然沒有被水弄壞。
等走到公路的地方,錢多多就停下來給文丹打電話。她已經在機場等麥言了,麥言和錢多多卻還在等過路車。
四
麥言和錢多多先是搭上了牧民的拖拉機,後來又搭上了一輛旅游的汽車,幾經周折,終于到達了機場。在汽車上的時候麥言一直在想,見了文丹之後,他該何去何從。
是繼續在西藏做僧侶求頓悟,還是回到紅塵中去。如果回到紅塵裏,是獨自回去,成全錢多多和文丹,還是跟文丹一起走,讓錢多多淚流滿面?
麥言想來想去,還是做不了決定,他想等見了文丹再說吧。從他在成都火車站遇到文丹到現在,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雖然他還沒有變得塵滿面、鬓如霜,卻也差不多了。
他想見文丹之前應該先梳洗一下,這樣一身髒衣服,頂着個大光頭,實在很不雅。而文丹又是混娛樂圈的人,眼光向來挑剔。被她看到麥言這副挫樣,不知道會說出多少批評教育的話來。
可是錢多多不答應,他就是要馬上見到文丹,要讓文丹看看他現在是多麽憔悴,要讓文丹知道這段時間以來他為了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雖然沒找到寶藏,不能邀功,但苦勞和安慰獎還是得給的。
錢多多怕麥言突然獨自走了,一路上他雖然急着見文丹,眼睛卻時刻不離開麥言。麥言被他看得心煩,想着等會兒見了文丹該說些什麽,正想着,突然聽到錢多多大喊:“文丹,我們在這裏,我們在這裏。”
他的叫喊聲把機場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機場的保安也過來了,麥言感到窘迫之極,同樣窘迫的還有文丹。她站在遠處看着他們,卻遲遲不肯過來。
麥言只好走過去。她臉上帶着不可思議的神情,随着麥言的微笑,她伸手摸了摸麥言的光頭,然後狠狠地把麥言抱住。
一個時尚的美麗女子,突然抱着了一個光頭的和尚,這是多麽奇怪的一對兒,麥言能理解周圍人異樣的眼光。
錢多多在旁邊等着文丹抱完麥言之後抱他,可是文丹把頭埋在麥言懷裏,遲遲不肯松手,她幾乎已經忘記了錢多多的存在。事後麥言才知道,錢多多根本不是文丹的男朋友,只是她衆多追求者中比較老實的一個而已。
錢多多最後終于等不及了,他嚷嚷着說:“還有我呢,還有我呢,抱抱我,抱抱我。”文丹沒有理睬他,直到他說:“別親熱了,我們去吃飯吧,我快餓死了。”
文丹這才松開麥言,她說:“你餓嗎?”
麥言說:“本來很餓的,看到你,就不餓了。”
文丹說:“你還是這麽壞。我們吃了飯,就去拜佛吧,我要感謝佛祖又把你送回了我身邊。”
“不是佛,應該感謝錢多多。确切地說應該感謝行空,是行空讓我遇到了錢多多,錢多多又讓我聯系上了你。”
“行空是誰?”
“一條狗。行空是我給它取的法號。行空,行空……”麥言叫了兩聲不見回應,這才發現,行空被他們忘記在山洞裏了。
“我們去找行空吧。”文丹興致勃勃地說。
“太遠了,而且路很難走,你還是別去了,吃不了那苦。我和錢多多去就行。”麥言看着身上的泥土,只能勸阻她。
錢多多說:“我是不會再去那鬼地方了。不就是一條狗嗎,丢了就丢了。”
麥言說:“那不是一條普通的狗。”
錢多多說:“是,它不普通,它有法號。它死了能燒出舍利子,既然它那麽厲害,我們何必還要去找它呢?讓它待在那裏不好嗎?如果它真有靈性,就應該待在這個神聖的地方,而不是跟我們回重慶去。”
文丹說:“我沒有說要回重慶呀?”
錢多多說:“那你要去哪裏?”
文丹看了看我說:“麥言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錢多多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他說:“我一個人去找行空吧。你們倆去拉薩帕多拉旅館等我,我找到行空了,就去跟你們會合。”
麥言和文丹同意了錢多多的建議,他們在機場告別。麥言和文丹回到了拉薩城裏,當晚,麥言就破了色戒。
“以後再也不要玩失蹤和尋找的游戲了。”洗了澡之後,麥言對正在往臉上擦防曬霜的文丹說。
“不會了,我以後再也不跟你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