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2)
若惜被服務生叫到麥言和綿綿面前時,才擡起頭。看到是麥言,她愣了一下,然後就看到了站在麥言身邊的綿綿。她笑了,笑得很冷。
“恭喜你,出獄了,還找了這麽漂亮的一個女朋友。”
“對不起,這麽多年,你受苦了。”
“我能受什麽苦,我過得很好。倒是你,在監獄裏受了不少苦吧?”
“托你的福,還過得去。”
“你們不要一見面就這麽針鋒相對好嗎?他傷害過你,你也讓他坐牢了。你們應該算是扯平了才對,不要再記恨彼此了。”綿綿竟然出來打圓場,讓麥言很驚訝。他原以為,通過若惜的口說出了他坐牢的事兒,綿綿會耿耿于懷的,沒想到她一點兒都不在意,好像之前就知道一樣。麥言忍不住想,難道他喝醉的時候對她說起過?或者他記憶力出了問題,說了就忘記了?
“我們沒有記恨彼此,坐牢也是他自己的選擇。”若惜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麥言,好像要把他收進她的眼睛裏一樣。
“沒有記恨就好,坐下來喝一杯吧。看在大川的面子上,相逢一笑泯恩仇吧。川兒,川兒……”綿綿起身去叫大川,剩下麥言和若惜四目相對,百感交集。
不知道相互看了多久,其間服務生來收了一次喝空的瓶子,若惜始終不肯坐下來。如果說剛看到麥言的時候她還帶着一絲恨意的話,對視了一番之後,她對麥言是半句怨言也沒有了。
“你晚上住哪裏?”
“不用你管。”
“我不是要管你,你可能不知道,我過幾天就會接下這家酒吧了,到時候我們每天都要見面的。”
“你來接管那天,就是我離開的時候。”
“你真的要這麽絕情嗎?”
“不是我要絕情,你已經有女朋友了,難道還要我自作多情嗎?”
“難道我們不可以做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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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後還可以做朋友的話,要麽就是還愛着彼此,要麽就是從來沒有愛過,你是哪一種?”
“我都不是,我只是想……”
麥言話說到一半,綿綿和大川來了。大川拉着若惜,笑哈哈地說:“真是有緣啊,你們竟然幾年前就認識。看來你不接下我這地方都不行了。”
“你和綿綿已經談好了?”
“沒有,綿綿說還是得你做決定,她一切都聽你的。”
“你們聊着,我先走了。”說着,若惜站了起來。
綿綿給麥言使了個眼色,麥言跟着若惜走出了酒吧。那個女版黃家駒正在門口等若惜,若惜介紹他們認識,她叫小雅。雖然麥言和小雅是剛認識,可聊了幾句之後他就發現,若惜沒少跟她講麥言的事情,她對麥言簡直是無所不知。
而且很顯然,若惜是帶着善意跟她講的,所以小雅對麥言絲毫沒有惡意。麥言很慶幸自己遇到的女孩都有一個最基本的品德——善良。
即便被傷害了,她們也沒有選擇去恨,而是遺忘,或者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改掉自己的毛病。跟人聊起的時候,她們也會說是自己的原因,是自己不夠好。
小雅說:“終于見到你了,不過我想最想見你的人應該是小離。”
“小離?”
“你的女兒啊。”
“她叫小離?”
“嗯,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嗎?”
“是很好聽,她現在在哪裏呢?”
“在我們住的地方,一會兒你就能見到她了。”
一路上只有麥言和小雅在聊天,若惜沉默不語。她可能在想,接下來該怎麽面對麥言,面對孩子吧。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他們都還沒有準備,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惜還在懷念麥言。
走到她們住的房子的樓下的時候,若惜讓小雅先回去,并且囑咐小雅先不要跟小離說見到麥言了。
小雅上樓了,若惜還是沉默着,麥言只好先開口。
“以後你和小離還有小雅就搬去跟我們一起住吧。”
“為什麽?我們在這裏住得很好。”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們在一起,只要每天可以看到你們,跟你們說說話就好。”
“你女朋友怎麽辦?”
“她不會計較的。”
“她不會計較,可是我會計較。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怎麽一點兒都沒變。當年就是因為你遇到林靜甩了我,我才跟你鬧翻的。現在你遇到我了,就不管你女朋友的感受了?”
“人和人不一樣,她真的不會計較的。”
“都是女人,有什麽不一樣的。愛都是自私的,如果她不計較,只能說明她不愛你。”
“或許吧,或許她是不愛我。我們在一起,只是相互做個伴吧。”
“那我呢?你是覺得一個伴不夠,想讓我們一起過去,更熱鬧點兒?”
“沒有,你不要這樣想我。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和綿綿可能會接下那個酒吧,我想讓你和小雅幫我們一起打理。”
“原來是想讓我們給你打工啊。”
“看着孩子的面子上,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刻薄。”
“你還知道你有孩子?我就是這麽刻薄,随便你怎麽想了,我上去了,你也回你的家去吧。”
“我還沒有見到小離呢。”
“以後再說吧,我還沒有想好怎麽跟孩子說。”
看着若惜轉身離去的背影,不知道怎麽的,麥言竟想起了林靜。當年他就是看着她這樣離開的,然後再也沒有機會重逢。人與人之間的際遇,竟是如此奇妙。他有好多話想要跟若惜說,有好多問題想要問她,可是面對她那樣的态度,麥言只能等待。
回到酒吧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酒吧裏已經沒有客人了。綿綿竟也上臺唱起了歌,唱的還是麥言最喜歡的那首周雲蓬的《不會說話的愛情》。
“日子快到頭了,果子也熟透了。我們最後一次收割對方,從此仇深似海。從此你去你的未來,從此我去我的未來。我們只能在彼此的夢境裏,虛幻地徘徊。徘徊在你的未來,徘徊在我的未來,徘徊在水裏火裏湯裏,冒着熱氣期待。期待更美的人到來,期待更好的人到來。期待我們往日的靈魂附體,重新回來。”
四
小雅只有十七歲,麥言問她為什麽會和若惜在一起時,她只是笑,不願意說,讓他去問若惜。若惜起初對麥言怨恨無比,不過麥言沒有像以前那樣一看到她生氣就轉身離去,而是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先離開,這樣磕磕絆絆過了半個月。綿綿用盡全部積蓄盤下了酒吧,若惜也逐漸恢複了麥言剛認識她時的溫柔。
若惜說,她和小雅在一起生活也只是一年多的時間,小雅去年還在學校讀書呢。她和小雅認識是因為小離有一次自己走丢了,被小雅看到,送了回來。
而小雅退學,則是因為她的姐姐。小雅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姐叫小若,她們原本一起在讀高三,同校不同班。有一天早上,小若感冒了,不想去跑操,去找老師請假,竟然沒有被允許。
小若強忍着跑了操,之後體力實在不支了,又去找老師請假。那女老師竟然說小若在裝病,又罰小若去繞着操場跑。小若說自己有心髒病,又感冒了,實在不能跑了,那老師竟然說不跑就記過處分。
小若無奈只好再去跑,就在跑操的途中暈了過去,然後再也沒有醒來。小雅知道事情的原委後,就離開了學校,離開了家,沒漂泊多久,就遇上了若惜。
若惜離開南昌後,在朋友那裏待了一年多,孩子可以勉強走路時,她去找了份工作,然後又跟同事學會了彈吉他,再之後就開始了邊走邊唱的流浪生涯。
若惜說最初的一年,她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麥言,對麥言又愛又恨,想和他同歸于盡,又舍不得孩子。後來漸漸地,心也就變鈍了,而且要為了生計勞累奔波,她也顧不上想麥言、恨麥言了。
“你沒想過停留在一個地方,找個好人嫁了?”有一次只有麥言和若惜兩個人的時候,麥言問她。
“我就知道,你希望我那樣。可是我偏偏不,我就是要這樣活着,這樣讓你內疚地活着。如果我找個好人嫁了,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了,你是不是就會心安理得,覺得當初對我做的一切都不算什麽?”
“有你們的詛咒,我永遠不能心安。”
麥言每天都去找若惜,可她還是不答應讓麥言見小離,也不願意搬去和麥言一起住。在麥言覺得自己可以放下妄想,回到沒遇見若惜時的生活狀态中時。綿綿跟他說,她要離開他,搬去跟若惜一起住了。
女人就是這樣詭異,随時可以成為敵人,又很快能化敵為友,或者一開始她們就把對方當朋友,只是麥言在假想她們會因為他而怒目相向。
麥言讓小雅瞞着若惜帶小離出來跟他見面,小雅答應了,但是怕小離事後會告訴若惜,所以麥言只能遠遠地看着。
在此之前麥言幻想過很多次和小離見面的情景,真的見面了,他卻很傷感。這是他的孩子,長得比他和若惜都好看。
他是孩子的父親,一個可以被稱作爸爸的人。這讓麥言覺得自己以後再也不能像個孩子一樣任性了,他得學着做一個爸爸,做一個負責任的人。但是和剛來寶雞時一樣,這些想法在他腦海裏的保質期不超過三天。
酒吧的生意在綿綿的打理下比原來還要好很多,她和麥言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麥言之前還幫她去賣酒和招待客人,後來有了若惜的幫忙,麥言就顯得多餘了,而且他也不想一直在酒吧待着。
綿綿的理想就是開這樣一家店,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熱熱鬧鬧的。若惜的理想也是這樣,現在她們倆的理想同時實現了。小雅的理想是遇到一個白馬王子,她還年輕,以後機會還很多。
只有麥言的理想變得越來越遠,只能在沒人理他的時候想一想。這麽多年過去,他還是想雲游天下,帶着心愛的姑娘,帶着吉他。可是他心愛的姑娘不想雲游天下,他心愛姑娘的理想裏從來就沒有他。
麥言有時候會坐車去瓷央。一個人,靠着窗子,看着窗外漸漸遠去的風景,哭得稀裏嘩啦。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在火車上哭得稀裏嘩啦,顯然是件很不雅的事情,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坐在火車上看窗外的風景,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淚流滿面。
麥言去了以前和艾佳還有文丹住過的酒店,住過的房間,住上幾晚,感受過去的時光。其實如果他去尋找,還是能找到她們倆的。他知道文丹家在哪裏,只要找到她父母,就能找到她。他也知道艾佳常去的地方,她一定還在瓷央,只要他去以前常去的地方守着,就一定能碰到她。
只是找到了她們,又能怎麽樣呢?繼續過以前那樣風流糜爛的生活?繼續給她們帶去傷害?同時也讓自己變得頹廢?
綿綿和若惜應該是不會計較的,她們倆一見鐘情,已經完全把麥言丢到一旁了,別說麥言去找前女友了,就是再找個新女友恐怕她們也不在意。
同樣可憐的還有小雅,若惜之前是喜歡她的,遇到綿綿後,就不怎麽帶她玩了,她只能在住處跟小離玩。她還那麽年輕,正是四處尋找新鮮生活的時候,卻只能和一個小女孩待在一起。麥言為她感到可悲,同時也開始盤算着是不是帶着她一起離開寶雞。
小雅是很喜歡小離的,如果帶她走,肯定要把小離一起帶着。可是麥言并不想帶着小離,起碼現在不想,而且若惜也不會輕易讓他帶走孩子。